第八章
「周末晚上有空嗎？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談。」周伊靚難得在上班時間接到曾宇明的電話。
他說自己好不容易考上了夢寐以求的「雷升金控」，一定要找她一起吃大餐慶祝慶祝。
但他特別告知她有重要的事要跟她說，這讓周伊靚分外納悶，因為曾宇明從不曾跟自己談過什麼重要事情。
「聽起來好神秘的樣子，什麼事？」周伊靚禁不住好奇心問道。
「這個嘛……」曾宇明說話支支吾吾地。「電話里說不清楚，我們見面再說好了。」
「可是，我周末晚上不行。」周伊靚鮮少有假日，難得周末能休息，她只想跟雷競天一起度過。
「我只有那天晚上有空。」曾宇明非常堅持。
「挪出兩個小時總可以吧？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
「好吧！」周伊韻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她也想跟他講清楚，他們之間是該有個結論了。
掛了電話后，周伊靚繼續埋首在成堆的空運報單間，一字字敲鍵盤輸入數據，一旁的女同事突然傾過身來，神秘說道：「黎筠又被雜誌報導了，中午我才去超商買來的，要不要看？」
「黎筠？她怎麼了？」周伊靚每天忙得要命，根本沒時間看電視，因此她對影劇八卦新聞十分陌生。
「你看！」女同事偷偷把雜誌放在她膝蓋上，一張斗大的照片映入眼帘。
「她又被拍到了，上頭寫她跟『雷升金控』的帥哥總裁在夜店狂歡。哼！之前還睜眼說瞎話，說什麼他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雜誌上面還提到，之前他們抵死否認，是因為男方母親不喜歡黎筠，一直刁難她，害她模特兒都快做不下去，只好對外公布是朋友關係……」
女同事滔滔不絕地講個沒完，周伊韻則愈聽愈覺得全身發冷！這是個好熟悉的故事情節！
又是母親的刁難，相同的事竟在多年之後一再重演，是不是雷競天命中注定脫離不了他那愛事事掌控的母親？他又是抱持什麼樣的心態，為什麼總是讓愛他的女人傷心？
這位名模，應該就是那晚打電話來找他的女人吧？
哎……周伊靚想得心又酸了，他的心裡是否停駐著其它女人的身影？
「黎筠好可憐。」女同事搖頭嘆息。「她說她很愛雷競天，就算為他受再多委屈也沒關係，只要男人也愛她就好了，她什麼都可以忍耐……
你看，她哭得多凄慘啊？！夜店那麼多人，她也是有頭有臉的名模啊，為了心愛的男人哭到連形象都不顧，好可憐喔，原來再漂亮的女人也有吃不開的時候。名模又怎樣？還不是鬥不過雷家的女魔頭。」
「嗯！」看著雜誌上刻意放大的照片，周伊靚心裡的感受很複雜，一方面同情那個痛哭失聲的美麗女人，卻又嫉妒她哭倒在雷競天懷裡。
厘不清的紛亂思緒，令她心裡既酸又苦，像是粗心廚師倒錯調味料，難以下咽的痛苦滋味一再擾亂她的思緒。
「唉，誰教雷競天長得帥又那麼有錢，否則以黎筠的條件，幹嘛要受這種委屈啊？」女同事指指照片上雷競天的臉，感慨道：「沒辦法，哪個女人能放棄像他這樣的極品男人？換作是我，別說家裡有女魔頭，就算有吃人老虎我也不放棄啊，人家也想當總裁夫人啦！」
「別鬧了，等下經理又要出來罵人。」周伊韻把雜誌合起來，還給同事。
「不跟你亂扯了，我今天要打的單子好多，再不快點做完，真的會打到手斷掉為止。」
她不想再讓負面情緒困擾自己，對她而言，把現實生活顧好才是最重要的。
「你每天只知道工作不煩啊？」女同事睨她一眼。「又不是沒男人追你，為什麼不開開心心去談戀愛？老是工作工作的，生活多枯燥。」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啊！」周伊靚答得心虛。「只是他一直都很忙，所以沒時間陪我。」「真是見鬼了，從來沒有人見過你男友耶？！你別騙人了。」女同事的眼神和口氣都帶著十二萬分的懷疑。
「不相信就算了。」周伊靚聳聳肩，她一點也不想爭辯。
她的愛情是不必對任何人交代的。
在自己心裡，始終只有一個雷競天，不管能不能正大光明公開，也不管有誰會用盡一切方式反對，她對他的愛深植在心裡，一天天成長茁壯，狂風吹不倒、驟雨打不斷。
雷競天的母親可以擊退一個黎筠、兩個黎筠、無數個黎筠，但是周伊靚內心很清楚，她愛雷競天，這輩子就是只愛他，她的心沒人能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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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宇明特地找了家高級的法式餐廳，頗為紳士地為周伊韻斟了半杯紅酒。
「恭喜你，終於進入心目中理想的銀行了。」周伊靚微笑舉杯恭賀他。
「謝謝。」曾宇明表情有些凝重，彷彿要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你不是說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談嗎？」周伊靚主動提問。
「喔！」曾宇明困難地抿抿唇，遲疑說道：「是這樣的，我在想，我們兩個還是……」
「分手？」周伊靚幫他把話接下去。「你想分手？」
「伊靚，你不要生氣，我不是嫌棄你，只是我們兩個根本就不合適。」
曾宇明低著頭，努力向她解釋。「對不起，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考進大銀行，那裡面多的是學有專精、外型又不錯的女同事，進了銀行我才深深覺得，真正吸引我的，是像她們那樣的女孩子，她們會打扮，懂得又多，也很活潑會玩，不像你——」
「我？」周伊靚想開口說話，卻立刻被曾宇明打斷。。
「我知道你一定很不服氣。」曾宇明看著她，繼續說道：「但事實就是事實，認識你以來，你生活里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從你臉上我看不到一絲歡愉，每天不是擔心你父親的病，就是想著該怎麼攢下更多錢，坦白說，跟你在一起讓我覺得壓力好大。」
曾宇明重重地嘆了口氣。「既然兩個人在一起那麼不快樂，分開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其實，我也是想……」周伊靚想開口，又被他打斷。
「對不起，我了解你心裡不好過。伊靚，實在很抱歉，我真的沒辦法愛上你，就算我們雙方父母都希望我們能有好結果，可是婚姻怎麼可以兒戲？你一定會找到更好的男人，我祝福你。」
「嗯！」周伊靚毫無插話餘地，只有點頭的份。
「希望你很快就能找到理想中的另一半。」曾宇明舉起酒杯，真心給予祝福。」當然，也要祝我新工作、新氣象，最好早日在『雷升金控』鴻圖大展。」
「呵！」輕輕啜了口紅酒，周伊靚自顧自地笑了出來。
「你怎麼了？在笑什麼？」曾宇明不解問道。
「沒事。」周伊靚輕輕搖了搖手，頓一下，緩緩說道：「謝謝你先提出分手，我們之間早該弄個清楚，不能老讓長輩們牽著鼻子走，你我個性差太多了，根本無法湊成一對。我爸爸那邊可能會麻煩一點，需要時間慢慢讓他了解，他老人家很固執的。」
「你……」曾宇明用詫異的眼光望著她。
「你還好吧？怎麼感覺你好像很開心似的？難道我跟你提分手，你一點兒也不難過嗎？」
「有什麼好難過的？」周伊靚微笑反問。「我們又沒有真的熱戀，你一直都很冷淡，哪像男朋友？要不是為了我爸，我可能會更早跟你說明白。」
「原來，你也沒喜歡過我？」曾宇明有點不服氣，頗自戀的他，自認本身條件很好，不可能會有女人對他沒感覺。
「彼此彼此，反正我們也不會在一起了。」周伊天無所謂地聳肩。「有機會我一定會跟我爸爸講清楚，這樣你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去交別的女朋友。」
「啊？」曾宇明聞言張口結舌。
他完全錯估了情況，原以為周伊靚會像他之前交往過的女朋友一樣哭哭啼啼、不想分手。他刻意安排在這麼高級的餐廳，無非就是想讓對方覺得就算自己先提出分手很傷人，但起碼他做人還是很有風度。
豈料這女人根本毫無感覺，甚至還有點如釋重負，這實在是重重傷了他的自尊心哪！
「別發獃了，反正大家話也講明白了，那就好好享受美食吧！」
周伊靚拿起刀里筆不客氣地吃了起來，臉上綻放出過去鮮少看到的甜美笑容。
曾宇明覺得怪怪的，她這模樣像極了戀愛中的女人，但是她現在的狀況應該是失戀才對！實在太詭異了。
於是，兩人各自享用眼前的美味佳肴，沒話說的時候吃得特別快，周伊靚心想趕快吃完了就走人吧，省得相對怨言又尷尬。
然而，這時他們桌邊突然出現一位意外的客人，令曾宇明差點兒嚇掉了下巴。
「小靚！」雷競天西裝筆挺，風度翩翩地走到他們面前，完全不把在座的曾宇明放在眼裡。
「你！」當曾宇明發現未來將是他上司，那高高在上、平常人不可能見到的總裁大人竟然出現在眼前，刀叉鏘地掉在桌面上。
「你好，我是小靚的朋友。」雷競天看他倉皇失措，也只輕輕頷首微笑。「不好意思，打擾了。」
「雷……」看到他出現，周伊靚也十分訝異，自從邵天在山上與他共度后她就沒再與他聯絡，沒想到這麼巧，他剛好出現在這家餐廳，身邊沒有其它人，感覺像是特別來找她的。
「我剛請一些媒體朋友吃飯，順便接受他們採訪。」雷競天解釋。
他永遠懂得她的心事，只需一個眼神，他就能看出她的疑問。
「這麼巧，我是朋友請吃飯，慶祝他考上『雷升金控』。」周伊靚看了眼還在驚嚇中的曾宇明，微笑介紹。「過幾天他就要到你們銀行報到上班了，請雷總裁多多關照啊！」
「呵，沒問題。」雷競天發現這男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眼中充滿不可置信與惶惑。
「歡迎你加入本銀行，看在小靚的面子上，日後工作要是有什麼問題，儘管來找我。」
「雷、雷總裁……您好，多、多多指教。」曾宇明的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他從來沒有直接面對大人物的經驗，見雷競天微笑友善地朝他伸出手，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響應。
更教自己難以相信的是，他居然跟周伊靚那麼熟稔，從他溫柔的眼神中，曾宇明明顯感覺到雷競天對她似乎有非比尋常的感情，要不然以他的身分地位，怎麼可能如此親切地呼喚她的小名？
「小靚，吃過飯要不要一起去散步？」雷競天當著曾宇明的面直接邀請。
「說真的，這間餐廳氣氛雖然不錯，但若是和不對盤的同伴共享餐點，實在難以消化。」
他一路走來就注意到他們倆各吃各的，根本沒互動，在雷競天看來，這跟所謂的「情侶」完全構不上邊。
「啊？」周伊靚聽出他話中有話，此時場面有些尷尬。
「沒關係，你想去就去，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曾宇明說道，他也感受到雷競天對自己的敵意。
世事果然難料，誰知道平凡的周伊靚竟會有這般驚人的境遇？他剛才還把她說得一文不值。
「那走吧！」雷競天輕輕牽起她的手，以非常認真的口吻向曾宇明道：「謝謝你招待我女朋友，後會有期。」
什麼？女朋友？
曾宇明再一次被重重打擊。沒想到她在雷競天心中竟有這麼重要的地位，還當著眾人面前介紹她是他的女朋友？！
天！怎麼會有這種事？曾宇明懊惱又困窘地直想找地洞鑽。
像雷競天那樣的貴公子，身邊不是上流名媛、也該是名模佳麗之類的女人，誰想得到在自己眼中根本上不了檯面的周伊靚會是他的「女朋友」？！
「我走了，謝謝你，也恭喜你。」周伊靚帶著幸福微笑起身，依偎在高大英俊的雷競天身旁，兩人手牽著手離開餐廳。
曾宇明獃獃地坐在原位，看著雷競天和她的親密互動，依然感到不可置信。
周伊靚跟雷競天？怎麼可能？她憑什麼攀上他？
接著他開始嚴重地質疑，甩掉他從來沒正眼瞧過的周伊靚，會不會是親手丟掉這輩子最重要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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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燈火璀璨的淡水漁人碼頭，雷競天與周伊醒十指緊扣，說起剛才發生在餐廳里的事，兩人不約而同地放聲大笑。
「這傢伙今天晚上一定嚇到睡不著。他絕對想不到，你竟然會是銀行總裁的女友，看看他剛才的臉色，蒼白和慘白都不足以形容。」
「算了！我跟他本來就是被亂湊對的。」周伊靚停止狂笑，正色地道：「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場誤會，這樣結束也好。」
「唉，都是你不好。」雷競天瞅視她，眼底藏著訴不盡的情意。
「要不是你刻意躲著不讓我找到，我們就能早一點重逢，你也不會被那個男人虧待那麼久。我問你，這麼多年來，難道你完全都沒有想過我？一點兒也不想再跟我聯絡嗎？」
「我不敢。」周伊頡嘆息轉過身，目光投向海面上點點漁火，感慨不已。
「實情你都知道了，就像黎筠所面對的壓力，你看她多麼無助，而我當年遭遇的比她更嚴重幾十倍，我跟我爸只是卑微求生存的貧苦人家，任何攸關身家性命的危險都不能掉以輕心……」
「是嗎？我對你好像沒什麼特別意義，難道你都不關心我跟什麼人交往，也不在意我跟黎筠的事嗎？到現在，你一句話也沒問過我。」
雷競天覺得有點生氣，八卦雜誌傳言寫得滿天飛，她卻一派不痛不癢，難道他在她心中一點份量也沒有？換作別的女人早就氣翻了。
「你若是真心喜歡她，我在意也沒用啊！」周伊靚苦笑，她內心對黎筠有敵意也有妒意，另一方面卻又很同情這個女人。
「我跟她不是雜誌上寫的那種關係。」雷競天定定瞅視她，嚴肅聲明。
「那天黎筠是被我媽嚇壞了，才找我吐吐苦水、解解悶，既然是我媽嚇壞人家，我也該去了解一下狀況，總不能放任我媽愈做愈過分。
只是沒想到我媽還是要了惡招，竟然故意透露風聲給八卦雜誌，加油添醋寫那麼一大篇，這下害人家更成為緋聞焦點。」
「或許你媽想藉此出出氣，順便也修理你。」周伊靚答道。
「隨她了，反正我和黎筠，從此以後想做普通朋友也難了。」
「其實，她很無辜。」周伊靚眼底蘊滿無限同情。「她好冤枉，你說跟她之間沒有愛情，她卻因你而遭人抹黑打壓，真倒霉。」
「你跟她站在同一陣線？」雷競天眸中閃動著炯炯火光，很意外她竟然為黎筠抱不平。
「這種心情你不會懂，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箇中滋味。」周伊靚閃避他直視的眸光，低頭輕聲說。
「你好像很耿耿於懷，真的忘不了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雷競天臉色一黯，這個心結是他們之間最難以解決的棘手問題。
「站在我的立場，你認為容易嗎？」周伊靚望著他一臉凝肅的神情。「黎筠跟我不一樣，碰到這種事，她還可以利用它來炒作，無形中提升了自己的知名度和曝光率，而我，在當年面對的卻是生活的絕境。」
「別說了，我都懂。」雷競天展臂將她擁入懷中，以心疼的口吻道：「都是我不好，事情是因我而起，也該由我來解開這個心結。下個月是我媽六十五歲大壽，到時候我會安排你出席她的壽宴。既然我們認定了彼此，遲早要面對她老人家，不管她怎麼反應，總之我是不會改變的。」
「參加壽宴？這樣好嗎？」周伊靚為難地皺起眉頭，不敢想象自己還有再跟他母親見面的一天，更別說是壽宴這種大場面，她光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沒有什麼不好。」雷競天溫柔地握著她的手，鼓勵說道：「你跟我是真的相愛，所以你儘管大大方方來參加，讓所有人看到我對你的誠摯愛意，你也不必再受任何委屈。」
「我想還是慢慢來比較好。」她依然很遲疑。
「不，我等不了那麼久。」雷競天緊緊擁抱她，珍惜地親吻她的頰。
「不要拒絕我，就聽我這一次，好嗎？之前被迫失去你已經讓我太痛苦，我不想再冒險，就算一點點我也不要。你就聽我的，我會讓我媽接受你的。」
「競天！」周伊靚感動地伏在他胸前，澎湃的情感讓她禁不住落淚。
原來他是這樣重視她，甚至把她放在這麼重要的位置，這是連她自己都不敢奢想的重要地位啊！
周伊靚一向知足，她要的不多，能好好愛著心愛的男人已是天大的幸福，尤其經過這些年的磨難以後，她早已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怎麼說。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反對，她也會勇敢的跟競天繼續相愛下去，即使是見不得光的地下戀情也消滅不了她對他的愛意。她願意為他犧牲，只要他能過得快樂幸福，她怎樣都好。
夜晚的碼頭閃爍著迷離燈火，他們在寂靜中相擁，浪濤聲拍岸洶湧宛若他們激動的心情。
遠方海面上，船隻堅定地駛往該走的方向。這一刻，他們突然懂了，彼此相愛的心是指引方向的燈塔，他們如同暗夜裡堅定航行的船，即使前方灰黑晦暗，但兩顆清明無瑕的真心，必定會帶領他們朝光明的未來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