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老師早晨好!」
「早晨好。」
「老姚早!」
「早……」
待人走遠了,老姚才忿忿不平咬牙切齒道:「為什麼你就是『周老師』,而我就是『老姚』啊!」
與老姚同期上崗穩居校草頭名寶座的周嚴池,勾唇輕笑:「反正往我邊上一站,你就認命吧。」
「……喂,你太得意了吧!」
「我只不過在克盡人類誠實的美德,與個人的細小情緒毫無關聯。」
「你——」眼角瞟到的某個長長的身影,立刻抓去了老姚的全副心思,「易帆!您居然還知道學校這地方啊。」
「喲,是老姚,早!」易帆一臉的春風得意,自褲兜里伸出手來,很自然的勾上老姚脖子,「昨天不好意思啊,我一哥們出了點事。你知道,我實在沒辦法不去顧。消消氣,我保證到期末為止一定會聽話,絕不給你惹事情,這總行了吧?」
「什麼叫作『到期末為止』?難道明年你又想給我捅什麼大簍子?」
「哎呀呀,對於可保證範圍內的事,我才會認真開口的嘛!要是保證說什麼一直乖乖到畢業,就算我敢說,你敢信么?」
實話……還真是天大的實話!但絕對不是能讓老姚高興起來的實話。在暴了兩朵青筋后,他忍無可忍的掙開勒住脖子的手臂,一腳將人向教室踹去:「死小子!快給我去上課!」
走在寒風蕭瑟的校道上,前兩天被雨水潤澤過的土地,依然濕濕潤潤的。今年冬天的雨水比起往年偏多了些,本就潮濕陰冷的氣候,給這水汽一蒸騰,更是沁骨子寒。沒有取暖裝置的校舍,大冬天全是靠人體散發的熱量來取暖。幸好一個教室擠那麼幾十口人,倒也有點像小暖爐了。
一進門,易帆就撞上了那雙明亮的眼眸。昨夜的情事飛過心頭,胸口節奏快了那麼幾拍。直到杭晨微局促尷尬的別開眼,易帆才忍不住泛起了笑容。
白裡透紅的臉頰,潤澤流轉的眼波,還有緊張捏握著水筆的五指,讓他無法移開視線。腳上的步子雖沒停,看似穩穩噹噹的,卻彷彿踏著心臟的鼓點。
等一下……剛要經過杭晨微身畔時,易帆皺眉收回了步子。伸掌貼上了他的額頭,無視杭晨微快叫出聲的驚駭表情,斷言道:「你在發燒!」
「啊?是、是有點……不過沒關係,一點低燒而已,很快會退的。」杭晨微不安的扭動,努力想掙脫額上那隻大掌,但又不能做得太明顯。
「還是去醫務室吧。」
眼見易帆就要拉他起身,杭晨微一急聲音也大了起來:「真的沒事!謝謝你的關心,有什麼不舒服我自己會過去的。」
易帆聰明人,立刻曉得他話里傳達的訊息。他是沒所謂啦,但既然杭晨微不願意,自己就配合著低調點吧。
說著,他笑了笑,笑得一副友愛同學、團結集體的模範生樣,「不客氣,你如果不舒服想找人幫忙的話,儘管跟我說好了。」
「好……的,謝謝。」
看著易帆終於經過面前,到自己位置上坐定,杭晨微這才鬆了老大一口氣。其實他的低燒,是三天兩頭髮一次的那種。剛才易帆一接近,體溫唰唰往上躥升,搞得病情比實際還重了幾分。
易帆嘴裡那麼說,心中多少牽挂杭晨微,有意無意的目光溜過去。冬天裡日短夜長,等到第一堂課正式開始時,那晚來的朝光才遲遲探進了教室。
下課鈴響的一剎那,易帆管不住自己眼神,再度瞟了過去。只見窗邊,杭晨微正趴在桌上回頭看過來,沐浴著金色的陽光,眉眼間全是帶笑的溫柔。整個人都像被鍍了層金,有種聖潔不可親近的感覺,卻又吸引人無法抗拒的沉淪。
對視一笑,杭晨微示意自己沒問題,然後回過了頭。其實也就短短的一秒,在易帆卻彷彿凝聚了永恆。一瞬間,他惶恐了。忍不住的左右張望,確認是否有人注意這一幕——要是剛才那般的杭晨微也被別的人看到了,那該怎麼辦才好?
莫名的獨佔欲,悄悄探頭作祟。
突然,教室門口探出個腦袋,以壓低音量的架勢實際很大聲的呼喚著:「小微微——杭晨微——」
一驚,杭晨微急急忙忙的站起,差點帶翻桌椅。一陣混亂,終於站定在千帆面前:「怎麼了?喊我出來。」
「你昨天後來去哪了?」千帆一晚上都不安心。到家就往杭晨微家掛電話,一直到九點多人還沒回來,他也不好意思大老晚的再去打擾人家。要是杭晨微真的沒回去,他爸媽應該第一個打電話來詢問他,結果一晚無事,應該是沒出問題。不過懸那裡的心多少有些不安。但這不安中,摻雜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讓他煩躁得一晚上心不踏實。
杭晨微心猛的一跳,昨晚的事實在是難以啟齒,給千帆銳眼一瞪,更是心虛不已:「我、我打了幾個電話,後來、後來……又有些事,再後來就回家了。」
「我九點打電話到你家時,你還沒回去。這麼長時間,你究竟幹什麼去了?沒什麼不能告訴我的吧。」
給他問得有點無言,杭晨微訥訥了半天,半真半假的回答:「我、我有東西要給……一個同學送去,結果他家裡沒人,我等了又等,一個不小心在他家門口睡著了。」
「哦……是這樣啊。以後別鬧這麼晚,你爸媽也會擔心的。」千帆鬆了口氣,表情也鬆懈下來,語氣緩和了幾分。
見狀杭晨微跟著鬆了口氣,「嗯嗯,我知道了。」
「沒事就好。哦,對,你說的那個同學是易帆嗎?」
「對——嗚啊!」
話出口,杭晨微立刻輕呼了一聲。整個人僵在了原地,半晌才緊張的慢慢抬頭看向千帆……糟糕啊!
「杭晨微!」被連名帶姓口氣不善的一喊名字,杭晨微立刻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逼得千帆不由自主的生出內疚感。等等……為什麼他要感到內疚?
居然為了那討厭的易帆來騙他,哼哼!太——過——分——了!
雖想發火,千帆努力按捺了下來。眼看休息時間快結束了,「先上課,中午吃飯時再問你!」
「噢……」杭晨微悻悻的應了聲,腳步沉重的往回走。
千帆走了兩步回頭,恰好看見倚靠在三班門口的易帆,一手自然的搭住杭晨微肩頭,側低著頭與之親密耳語的情形。更要命的是,易帆乘杭晨微不注意,向千帆的方向瞟了一眼,擺明了「看你拿我怎樣」的意思。
暴啊~~~~~
若不是及時響起的上課鈴,千帆大概就要衝過去扔白手套了。
忍耐、忍耐……千萬不能中了這傢伙的激將法,呼……
終於等到了午飯時間,杭晨微剛和千帆在食堂坐定,就見易帆噔噔噔跑過來,「請」杭晨微身邊某同學換個位子后,一屁股坐了下來。
然後,在詭異的氣氛中三人都不開口。望望那兩個一臉平常相大口吃飯的傢伙,杭晨微不禁佩服起他們堅強的神經,他是撥弄著盆中飯菜怎麼都食不下咽。
「你吃得這麼少,怎麼會長身高呢!」
開口打破沉默的是易帆,他含笑偏撐頭注視著杭晨微,那眼神簡直可用「含情脈脈」來形容,卻也讓杭晨微本就可憐的胃口徹底罷工。
「哼,你知道什麼。晨微從小胃口就小,而且胃不好,不能勉強吃太多。」千帆毫不客氣的回敬,「再說身高又怎麼了?他一直在長個啊,雖然比起別人是長得……慢了點,但是夠用就好!高得像根竹竿又有什麼用!」
說到最後,他已是語帶氣憤,恨恨的用調羹戳著飯盆,再用力點就該連著桌面一起戳出洞來了。
易帆依舊一副完美笑容,視線根本沒移開過,接著千帆的話:「是啊,這樣就很好了,還是小小的可愛些,我喜歡。」
靜默……
三秒后,易帆仍然微眯著眼,含笑凝視杭晨微。後者粉嫩白皙的臉,已經沸騰了。
而忍耐良久的千帆,不得不爆發了——「誰要你喜歡來著!你聽好了,晨微再可愛,也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義憤填膺的千帆用力一拍,震得飯盆在桌面跳起了華爾茲,周圍人非常一致的嚇掉了手中飯勺,安靜的關注著這邊的動態。
就在兩帆視線互砍的當口,杭晨微抖嗦著身子站了起來,雙手撐著桌面,頭垂在胸口抬不起來。
「晨微……」
「小微……」
相似的關心語氣一前一後剛響起,兩帆就默契的各送對方大大白眼一枚。
「你們兩個笨蛋!」
終於吼出口,杭晨微連飯盆都不要了,轉身奔出食堂。不巧的是,剛出食堂他一腳踩上片菜葉子,一個打滑「呯」的一聲重重摔了下去。眼淚汪汪的剛爬起來,兩個大笨蛋已經一口一個「有沒有摔著了哪裡」「痛不痛」的在邊上吵鬧不休。
一手拍掉一人的爪子,杭晨微揉著摔疼的膝蓋,一拐一拐的走開。
易帆和千帆愣了愣,剛要奮起直追,立刻被呵斥「不要跟過來!」留那兩人在原地面面相覷。
***
笨蛋笨蛋笨蛋……
交往才一天不到,已經給攪得暈頭轉向,杭晨微心口不是一般的氣苦。
「阿嚏!」坐在寒風蕭瑟的小樹林里,午飯等於沒吃,給冷風一激只覺寒意一陣陣的往四肢百骸里鑽,胃也在絲絲的抽痛。
「當心感冒,又坐在這裡。」話音落地,易帆已經在他身邊坐下,順便將手上的東西遞過去。
原來是麵包和熱巧克力,杭晨微看看他,沒吱聲。
「你該餓了吧,吃完了再繼續生氣吧。」
的確是有點餓……默默的接過麵包和熱飲。吃了兩口,突然停下來認真的說:「我吃了你東西,不代表就原諒你了。」
「好好好,知道知道,你快吃吧。吃完了你就算憤怒的把我推倒在地胡作非為我也保證毫無怨言決不抵抗的任你蹂躪。」他最後一句話說得飛快,杭晨微就算聽清了怕也反應不過來,於是滿意的點點頭繼續進餐。
「易帆,我是不是一直誤會了?」安撫了腸胃,杭晨微終於將困惑問出口:「其實你和千帆,都……不喜歡對方?」
易帆誠實的回答:「是。其實我對你那位好朋友並沒什麼敵意,不過他看起來對我成見很深,很討厭我的樣子。」
「啊……怎麼會這樣……」杭晨微頓時很是沮喪,原來他還以為能讓自己最重要的兩個朋友,也能彼此成為好友,結果卻遭遇如此重挫。
「好了好了,別難受了。」看不得他失落的模樣,易帆溫言安慰:「我保證,只要他不找我麻煩,我不會主動挑釁。這樣行不行?」
「……好吧。」撓頭,雖然這個保證聽起來有那麼點……沒說服力,但有總比沒好。
「真的不氣了?」
「嗯。」
「既然不氣了,那就對我笑笑吧。別老耷拉著張臉。」
杭晨微猶豫了下,努力的抽起嘴角對易帆呲呲牙,算是完成任務。
「哈哈哈,你剛才的樣子太可愛了!再來一遍!再來一遍!」
「啊!我想起來了!還有——不準當著大家的面說我可愛!還有『喜歡』什麼的,總之會讓人誤會的話統統不準說!」
「我這明明是在誇你么。」
「不準就是不準!」
「唉,知道啦!那跟你兩個人的時候總能說了吧?」
愣一愣,「呃……能……」
「我喜歡你。」
「你……」
「現在兩個人,能說了吧?我喜歡你~~~~」
「沒事別一直說……」
「我就是喜歡你,幹嘛不能說?我還恨不得告訴所有人呢!」
「啊……你愛說就說吧,只要別當著大家的面就行。」
小小的磕絆鬥氣,化為雲煙飄散,只留那甜蜜的暗暗喜悅充盈心間。
事情的發展,並不像杭晨微意料中的那麼糟糕。他很快就發現了謠言八卦的可愛一面。回到教室后,他被人一圍而上,爭著打聽中午在食堂他和易帆大打出手的經歷。
是的,當他得知的時候,謠言版本已自動從他們口角衝突、他跌倒在地,進化為兩人動起手來、並且他被易帆揍趴到地上。
哈……哈……除了傻笑著否認,他已找不到其他表情。
甚至連肖波他們都——「易帆同學,你這種做法是錯誤的,有意見就應該好好溝通,怎麼能向無辜弱勢的小美人動拳頭呢?」
「滾!你們當時不就在邊上嗎?!不幫我澄清也就算了,少拿我來尋開心!」
「這個嘛,雖然說我們的確在案發現場,但正所謂眼睛看到的未必是事實,所以本著寧可錯信一千不可漏過一個的原則,我們還是不得不向你提出良心的建議。」
「良心?要說也說點自己有的東西嘛。」
***
一到期末,所有人都忙得沒空留意其他的。加之易帆處事手腕巧妙,他和杭晨微的小秘密,絲毫沒有引人起疑。再說那年頭,絕少會有人將兩個關係要好的男生往那方面聯想,哪怕有時動作大膽了點。
所以,沒人發現那小小的改變正在進行中。乘人不注意時的對視一笑,休息時悄悄躲到僻靜處的十指相纏,還有那數不清的自然而然發生的小動作。雖然不知道易帆時而壞壞、時而深情的笑容里,有多少真心,杭晨微原本澄凈的眸中,漸漸只看得見他一人。
想用最大的聲音,告訴全世界——自己有多快樂!
但是杭晨微的快樂中,伴隨著意想不到的小小煩惱。比方說,從進小學開始就沒紅過臉的千帆,正和他冷戰中。
自尊心甚高的千帆,一直來都是杭晨微唯一的朋友,自信他們這份友誼的堅固程度不輸任何人。但易帆的出現,不僅帶來了危機感,甚至真的將杭晨微的心思給吸引走了。
從小一起長大、從未置疑過自己的杭晨微,更是因為這傢伙和自己起衝突。就好像自己的領地被人入侵且霸佔了一般,千帆心中很是不平。說起來,他也挺氣杭晨微的,差點把「究竟是我這十幾年的朋友重要,還是那連底細都不知道的混蛋重要?」這一類的話說出口。他現在的心情,就像是養育了十幾年的女兒突然被不知哪來的野小子勾走了魂,進而吃醋惱火的可憐父親。
是的,他知道這樣非常幼稚,就像是幼兒園裡被人搶走心愛糖果而發脾氣大哭的小孩。哪怕他明白,杭晨微願意與人親近本身是件好事,他能打開心扉是多麼不容易,自己應該微笑著在背後鼓勵他而不是阻撓他。
但、但、但——如果對方不是易帆這個討厭的傢伙該多好啊!!!
沒錯!完全就是這個傢伙的錯!想跟晨微做朋友,卻一點也不把他這前輩放眼裡,還老是乘晨微不注意時就來挑釁,成天唱反調。可惡、太可惡了!活脫脫一個兩面三刀、陰險狡詐、口蜜腹劍的奸佞小人!
可偏偏杭晨微不這麼想——這才是讓他最喪氣的地方。同時也是促使他和杭晨微鬧彆扭打冷戰的主因。
結果不到兩天他就後悔了。他沒算到的是,杭晨微非但沒有哭喪著臉跑來找他,反而冷戰一打就是兩個多星期。不用想,絕對又是姓易那混蛋在背後搗鬼!這實在是讓他既惱火不甘,卻又無計可施。
怒啊~~~~~
其實呢,如果將千帆的心聲告訴給易帆聽,他除了會諷刺兩聲「小微又不是你的東西,你管太多了吧」之外,對於其他加諸於己身的責難,怕是會微笑且得意的加以承認。
以他的邏輯而言,不是自己的東西,一早就該乖乖放手。千帆那副大剌剌將杭晨微納入保護圈的樣子,怎麼看都讓人不爽。所以,他根本不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何可供苛責之處。
沒有的千帆的阻撓更好了,每天下課後他都將杭晨微拐到自己家單獨相處,一起做作業、複習,順便——進行些不純潔的活動。
「不對,這一步就解錯了,下面怎麼求得出來?」
「啊?……啊!真的錯了!」
「你啊,也不是不懂,公式背那麼熟偏偏就用不到合適的地方,還小錯誤不斷。看看,打草稿的時候就錯了吧。」
「真的啊……」
杭晨微不好意思的臉紅起來,靦腆的模樣勾得易帆那個心猿意馬啊,差點化身為那對月嚎叫的皮毛動物。偏偏他打著複習的名號,只能幹巴巴的光看不能動,實在是太殘忍了。
「好了!終於做好了!」將筆一扔,杭晨微歡歡喜喜的跑去找飲料喝。從第一次來易帆家直到現在天天來補課,他還沒碰到過易帆的父母。問過才知道他們正在出差中,因為沒有人管束,易帆過得很是滋潤。很快杭晨微就沒了起初的惶恐感,在這裡簡直比自己家還輕鬆自在。
雖然不像在千帆家,有千帆媽媽準備的好吃點心,但能和易帆兩人不受打擾的單獨在一起,就抵得上一切了。
心思剛轉到千帆身上,立刻又化為一片沮喪。
千帆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冷冰冰的,吃飯、放學都不再主動來約他,就連在學校里碰到了也都當他透明人般的擦身而過。從來都是站在自己身後默默支持的人,居然會冷面相向,實在讓杭晨微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
唉……
「怎麼了?又在想什麼心事?」易帆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八九不離十。
「……千帆到現在還不理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他說。總之煩死了,這件事情。」
「哦……」其實易帆很想說「那就索性別去煩了嘛」,可惜人總有不得不虛偽的時候——「他現在大概還在氣頭上。你別著急,讓他先冷靜冷靜,等想通了,一切就過去了。」
杭晨微突然一臉狐疑的斜藐了會他,繼而以極不信任的口吻道:「真的嗎?」
有一絲心驚,不過易帆還是帶著真誠的表情,疑惑不解的回問:「什麼真不真的?」
「你說我不去主動低頭和好,真的沒問題嗎?」
……「當然是真的,既然你們是這麼好的朋友,一定沒問題的。本來起因就是小誤會,他要是因為這種小事一直生你氣,也太離譜了。」
聽了他的話,杭晨微突然低下頭不語,過了會又注視起了易帆,直看得他背上發毛才開口:「我在想啊……其實,你是不是挺高興我和千帆鬧矛盾的,巴不得我們一直沒和好?」
完了!——這是易帆瞬間唯一的反應。他沒料到,杭晨微突然間會如此敏銳。雖然他的用意心思換作其他人並不難猜,但杭晨微思考迴路向來與眾不同,他從不擔心會被看穿。所以,在聽到杭晨微如此直白的說出懷疑后,易帆就好像被雷電劈中了似的。
「是不是?」杭晨微認真的等待答案,易帆甚至能看見那雙大眼中,泛出的微微幽光。
心一橫,易帆立刻擺出一臉的不信委屈:「你怎麼會這樣想?也太不相信我了吧!」
杭晨微猛醒過來般,突然慌張了起來,「啊……我、我隨便亂說的,我真的不是在懷疑你。」
一邊說著,他有些手忙腳亂的亂揮舞著手,就像要把自己的尷尬全擋掉一般。
易帆鬆了口氣,看來他突然冒頭的懷疑已轉瞬消逝了。要命,看來以後得小心點了,杭晨微並不像原先想的那麼好糊弄。
好吧,現在就把他心中最後一點懷疑消解吧——伸出長臂,將尚自不安忐忑中的杭晨微擁入懷中,用掌心的熱度化解他的不安,曖昧的耳語引得面紅耳赤,感覺他在自己緊密的包圍中溫柔如水。
「我、我……不會再……再亂猜了……」杭晨微喃喃的說到後面,自己都不明白想要說些什麼。
「沒關係,你說什麼我都願意聽,你看見什麼我都要和你分享。」
「嗯……」
鼻息噴洒在耳際敏感處,杭晨微只感覺一陣戰慄自身體深處傳來。已多次經歷那口舌交纏的甜蜜,對於身體自動泛起的奇異感覺,他已不陌生。
雖然一直都是易帆在主導著這種行為,但杭晨微慢慢能作出回應,而且他也從不剋制掩飾自己對這行為的愉悅享受。
勾住了易帆的頸項,主動的輕輕舔吻上他的唇,那生澀的動作可愛堪憐。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這種刺激對於一直小心克制的易帆而言意味著什麼。
「微……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很喜歡我這樣碰你?」
「……嗯,喜歡。」
「感覺舒服?」
這種感覺……有點奇怪,但……「應該是舒服的吧。」
得到滿意答覆的易帆,微笑著繼續誘問:「你想我再多碰你一點嗎?」
「啊——」杭晨微終於有點不好意思了,但還是忍不住滿心歡喜的輕聲回答:「想。」
下一秒,他的背部因為壓力的關係,深陷在了沙發里。
「唔……」
胸腔被突然擠壓,杭晨微皺眉發出了輕呼,在易帆聽來簡直要命。
他從沒想過進展得這麼快,就算很久沒有發泄過慾望了,也不打算這麼輕率的對待杭晨微。這是自己想好好珍惜的人,無論做什麼,都想著以他的接受度為第一考量。但,顯然己身薄弱的自制力,無法與男人天性的衝動相抗衡。
慾望奔流在血液中,已變得滾燙的雙手,穿過層層衣物撫觸著細膩的肌理。濕熱的唇舌已一路來到頸窩間,稍一吮吸,就引發出全身戰慄。易帆滿意的流連於那敏感處,直到留下那代表縱慾的標記。
杭晨微霧眼迷濛,陣陣紅潮湧現於肌膚,就連指尖都燙得猶如火烤。被易帆勾起體內深切的慾望后,不知如何排解的他只能無助的揪著對方鬆散開的衣襟。在偷看到易帆因為領口歪斜而露出的性感畫面后,更是口乾舌燥。
望著自己正被情慾捕獲的小情人,易帆最後一絲理智漸漸飄遠。他突然湊到杭晨微耳邊,聲音粗啞道:「對不起,我怎麼說也是個生理正常的男人。不過放心,我不會做到最後讓你疼的。」
這些話杭晨微聽聽字字清晰,但就是無法轉化成可理解的意思。反正就眼下形勢而言,他的理解度並不重要。
衣服下擺被潛入的滾燙雙掌撩得更高了,火苗似乎在每一寸肌膚上點燃,暴露在空氣中也不覺寒冷。杭晨微抑制不住的差點驚喘出聲,胸前感覺到的麻癢觸感猶如電擊般傳達至大腦,他緊張的移動著雙手試圖獲得可供攀附的東西,結果無意識的伸入了易帆散亂的衣襟,撫觸到那有著結實肌肉、散發出強烈慾望信號的身體。
易帆感覺到那雙遊離於肩背部的雙手后,立刻被杭晨微的主動點燃起前所未有的熱情,眸色深沉了幾分,動作也隨之帶上了幾許不可抗拒的激越索求。
帶著魔力的指尖慢慢下滑,撫過那纖細優美的腰線,滑過柔軟如緞的肌膚,直到那表達一切慾望的中心。只是輕輕的一摩擦,杭晨微整個人就猶如上岸的蝦子般掙躍起來。
「你在幹什麼!?」
「我在幹什麼——難道這樣了你還不知道嗎?」易帆空出一手,扳住他的肩頭,不斷的用唇舌來安撫微微驚慌的杭晨微,看著他漲得通紅的臉龐,滿是不知所措的可愛表情,心中憐愛愈甚。
真想……就這麼將他揉進自己體內,合著骨血全數吞納進去,永不分離。
體液、汗水、還有無法抗拒的激情渴望彼此交纏,兩具年輕美麗的身軀貼合著,青春萌動的激情,隨著低低的吼叫而釋放。
世界,一片粲然。
汗意透衫,力盡的互擁在沙發上,杭晨微被事後升起的羞恥心折磨得抬不起頭。老習慣,他又將臉埋在了易帆的胸口,死也不要再抬頭。
「怎麼了?」易帆看著他一副鴕鳥的架勢,憋住笑意問。
悶悶的回答:「沒什麼。」
「真沒事?」
「嗯。」
「好,那你先放開我,我去弄點熱水來洗洗。」
「哦……」
雖然應了聲,杭晨微的雙手還是沒有絲毫鬆勁的跡象,更別提抬頭了。
笑著撫過他的背,易帆安慰道:「乖,就我一個人,你還在這羞什麼?」
半晌,杭晨微才猶豫的鬆開指節,抬眼望向易帆,生怯的問到:「我們……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
「切!你是沒上過青春期衛生課啊?什麼叫不好的事?要知道,大家都不做壞事的話,這地球上早就人口不足了。」
杭晨微皺皺眉,不再說什麼。
再回過神,窗外已是一片蒼茫夜色。杭晨微剛站起身,手中就被塞了樣東西,他對著無繩電話機怔怔的問:「幹什麼?」
「打電話回去說你今天不回家了。」
「為什麼不回家?」
易帆只是笑了笑,攬著他走到大鏡子前,反問:「就你這樣子,能走得出這門嗎?」
鏡中的男孩衣著凌亂,嫣紅未消的雙頰和唇瓣,渾身透出曖昧的氣息。連他自己看了都臉紅心跳,總之怎麼看都不像是用功溫書後的樣子。
杭晨微「我、我、我……」了半天沒有下文,易帆索性拿過他手中的電話,撥好他家號碼后再遞迴給他,順便附在杭晨微左耳邊輕言:「放心,晚上我不會再做什麼,安心住下來吧。」
氣息吹拂過杭晨微耳廓,一陣腿打軟,正巧話筒里傳來人聲,害得他應接不暇。
「爸爸,是、是我。我今天住同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