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學四年，起初沈默亞總是不與任何人談起感情事，甚至自我封閉不願意與人交涉，若不是她們兩人是從小學就認識到長大，或許連她也無法走進沈默亞的心底。

好不容易在她和孟欣欣的陪伴與鼓勵下，沈默亞終於漸漸走出陰霾，開始嘗試與人群接觸，走進人群里。

但是最近沈默亞又出現了自我封閉的情形。

不用多加猜想，鄭芷晴也曉得能讓她變成這樣的，也只有他了！

與沈默亞來自相同的家鄉，她多少也耳聞到古慕天早就出獄的傳言，對於今天沈默亞會再度變得如此失落也不意外。

「嘿！你們還記得這個星期六是什麼日子嗎？」鄭芷晴滿足的吸了口波霸奶茶，眨眨眼對著兩位友人說。

「嗯？」孟欣欣也跟著眨眨眼，一臉疑惑的樣子。

沈默亞則是陷入沉思，沒有聽到好友的問話。

「厚！你們真的很不夠朋友耶！」鄭芷晴埋怨的說：「都認識幾年了，你們難道不知道這個星期六是我的生日嗎？」

「呃？」孟欣欣獃獃的看著好友生氣的模樣，一時之間竟被嘴巴內的波霸給梗住，她用力的咳嗽著。

「喂！你吃東西也不要這麼急，要是噎到了，我可不知道怎麼救你。」鄭芷晴連忙起身到孟欣欣的背後，用力的拍了幾下肩胛。

沈默亞這才回過神，也加入解救孟欣欣的行列。

咳了幾分鐘，孟欣欣終於將讓她受害的波霸給吐出，一臉慘白的癱坐在椅子。

呼！起死回生的感覺真是可怕又幸福！孟欣欣伸手抹去額際嚇出來的冷汗。

「嚇死人了！下次拜託你吃東西慢一點好嗎？」鄭芷晴抽了張衛生紙擦掉孟欣欣嘴角的臟污，瞪著她說。

「以後吃東西不要說話，不然你還會再噎到的。」沈默亞雖鬆了口氣，還是不忘叮嚀這迷糊到讓人很擔心的好友幾句。

「好啦！我知道了啦！」孟欣欣捂著耳朵，覺得這兩位好友的嘮叨功力真讓人受不了，「回到剛剛的話題，你打算怎麼慶祝你的生日？」怕再被連環轟炸，孟欣欣立刻轉移話題。

「我約了幾個朋友唱歌，你們要不要一起來？」

「有帥哥嗎？」孟欣欣眼睛發亮的問。

「當然有啰！」鄭芷晴揚起驕傲的笑容，「而且還是我以前喜歡的男生呢！」

不過那是高中時代的事情了，但是不可否認的，衛學長生得真的不賴！

「誰呀？我認識嗎？」孟欣欣好奇的追問。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啦！」鄭芷晴神秘兮兮的說，然後眯起眼，佯裝威脅的亮出一隻粉拳問：「你們都會到吧？」

「哈哈！當然呀！」孟欣欣笑嘻嘻的說。

「嗯！」沈默亞也點點頭。

「太好啰！」鄭芷晴開心的笑著，心底正悄悄的醞釀著一些計畫。

她不忍心再看到好友為情所傷的樣子了，與其讓古慕天那傢伙一直傷害沈默亞，她倒不如主動出擊，抓一個優質的男人來撮合他們兩人。

而這個男人，當然是她所有男性友人中，最優的衛學長啰！

雖然心裡的感覺似乎有點怪怪的，也說不上來是什麼，但是為了好友的幸福，她可以假裝無所謂。

鄭芷晴的生日慶祝會，美其名是要慶祝她的生日，但事實上她是要讓沈默亞去認識除了古慕天以外的男人。

果然如鄭芷晴所預想的一樣，衛文昊對氣質出眾的沈默亞一見鍾情，不用她這個紅娘從中撮合，便自己展開追求的腳步。

兩個月過去，衛文昊幾乎天天到鄭芷晴所開言情小說吧的晴天咖啡屋報到，只為與常常來店裡的沈默亞有更多的相處時間。

衛文昊過去雖然與鄭芷晴及沈默亞讀同一間高中，但他對沈默亞的印象幾乎是零。

有了衛文昊的介入以及友人的支持，沈默亞在他們細心的陪伴之下，漸漸有了笑容，或許一時之間還無法將古慕天給予的傷害忘懷，但友人耐心的陪伴卻令她感動極了。

過去的七年，她一直在為古慕天傷心痛苦，以為他會和她一樣期待再見面的那一刻到來，但從他冷漠的反應來看，顯然並不是這麼一回事，相反的，他很討厭她，對她厭惡極了！

她甚至已經不敢去想，過去兩人的甜蜜恩愛是否只是一場空？

在她最脆弱無助的時候，衛文昊無微不至的呵護，令她動心。

孤寂了那麼多年，她終於再次勇敢的放開胸懷，接受衛文昊給予的愛情，因為她已經不想再等待，也不想再為了早已對自己沒有感情的男人傷神。

可是當她開口答應衛文昊的那一瞬間，她竟覺得迷惘……

古慕天嘴角叼著的煙從來沒有停過，他抽過一根又一根，煙灰缸也早就堆滿了煙蒂。

他正透過一面大玻璃牆看著辦公室外頭的一切。

店門口，早就沒有沈默亞的身影很久了。

他很煩躁，幾乎想狠狠的發泄，卻又找不到讓他發泄的理由。

他成功的逼離了她，也成功的讓她不再對他抱有一絲希望，但他卻覺得好空虛、好寂寞，也好……悲傷。

莫名的怒氣在胸口回蕩，莫名的心傷在凌遲著他的心臟，他竟有種無處可逃、無處可躲的傷心。

他不想放開她！他真的不想推開她！

可是他早就配不起她了呀！

古慕天狠狠的捶著牆壁，直到手酸了、痛了、累了，仍不願鬆手。

一進入他的辦公室，馮紫葳便看到他自虐的一幕，她立刻上前制止他自殘的行為。

「你到底要沉浸在這種自哀自憐的情緒里多久？」她受不了的翻翻白眼，覺得這個表哥真的很沒用極了！

「你不要管我。」古慕天煩悶的低吼，又點起了根煙抽著。

「如果你真的是心甘情願的推開那名女人，你就不該如此消志下去。到底有誰在看不起你呀？全都是你自己自卑心在作祟。」馮紫葳不客氣的戳破古慕天多年來的心結，「我媽知道你有前科，使你在求學或是工作上遇到許多挫折，所以她願意出錢讓你出國去完成學業，可是你卻連考慮都沒有就回絕了。」

只要出國，就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他便可以展開全新的生活，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但他卻半點也不領情。

「那是因為你不懂寄人籬下的滋味有多難受！」古慕天雙目瞠大，眼裡有著無限的悲凄，再也剋制不住的吼出他的悲哀，「從出獄以來，我的一切都是姑姑在替我打理，但她終究不是我的雙親，我沒有辦法那麼厚臉皮且毫無顧忌使用她給予的一切。」

「我們母女兩人從來就不認為你是個外人。」馮紫葳冷靜的說：「是你自己要畫地自限，把自己局限在狹小的空間里自哀自憐。」

古慕天別過頭不發一語。

「那個女人有嫌棄過你嗎？」

他木然的搖搖頭。

非但沒有，還痴情的連著好幾天都在店門外等他，只為了與他相認。

從她那雙深情不悔的眼眸來看，她對他的愛一如七年前一樣的深濃，可是他卻狠狠的推開她並且傷害了她……

想起那晚她面色蒼白，安靜的任由他對她大吼大叫，他就覺得胸口好痛、好酸澀、好難熬。

「這不就好了？現在你也算是事業小有成就，你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去實現你未完成的事情，這個世界並沒有容不下你的理由，外人的眼光都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把握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不是嗎？」

古慕天怔愣的望著笑開了臉的表妹，腦袋正在將她的一串話慢慢吸收。

馮紫葳拍拍他的臉龐，感慨的說：「人的一生何時要遇見那個對的人是說不定的，要是錯過了適當的時機，也許還要再等個十年、二十年，也許一輩子都遇不到呢！你呀！有那麼好的一個女人不嫌棄你，又為了你蹉跎了七年的歲月，你如果讓她就這樣離開你，對你死心了，到時候看你要怎麼辦！」

下班時間一到，沈默亞踩著高跟鞋，快步的走出公司大樓，等待衛文昊來接她一起去用晚餐。

「小亞……」一道略微沙啞的男音從她背後響起，不用回頭，她也知道那是誰的聲音。

她僵著身軀，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她迅速轉過身，眨著水眸，望著一臉無措的男人。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來找她嗎？她不斷的猜測他出現在這裡的目的，但念頭一轉，她暗自斥責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他怎麼可能會是來找她呢？他早言情小說吧就不想認她了，他早就把過去的情愛都拋諸腦後了，他怎麼可能會是來找她呢？

沈默亞一再的在心底否定自己在他心裡的存在價值，噙著苦澀的笑容迎向他。

「如果沒事，我要先走了。」她禮貌而疏遠的朝他點了下頭，便轉身邁步離開。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是屬於她的愛人，因為他早就將她排除在他的生命之中，走離了她的生活，獨留她一個人面對茫然未知的一切。

他早就走遠，走離她的生命，成為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幽幽嘆了口氣，其實她不想這麼的傷心，從真正認清他不再愛她的那一刻起，她告訴自己必須堅強的面對未來的每一天，不能再為了他不愛她的事實，讓自己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而影響了所有的生活，她必須堅強才是呀！

是呀！她必須堅強的遺忘他，不再去強求一份早就不屬於自己的感情。

現在她必須學會豁達，學會遺忘他曾經給予的一切傷害，只留下最美好的那一段日子，這樣一來，當她有天老了、累了、想念他了，才可以笑著去回憶過往的甜蜜，才不會有心痛的感覺。

「不！」恐懼的滋味竄過全身，古慕天突然低吼了聲，追上去抱緊因他的話而停住的身軀。

為什麼小亞會有這種反應？她不是還愛著他嗎？

多久不曾有過這種溫暖的感覺了？被他緊緊抱住的身子，竟燃起了熟悉的暖流，竄過她整個人。

「不要，不要離開我……」他埋首於她纖細的肩膀，低沉沙啞的嗓音夾雜著疼痛的酸楚緩緩的逸出。

老天，如果連她都不要他了，那他到底該怎麼辦？

她愕然的望著大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子，心底有些甜甜的、酸酸的、苦苦的滋味在蕩漾……

為什麼？為什麼在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徹底忘了他的壞，忘記他的狠心，忘記他給予的無情時，他卻再度握住了她的手？

「放……放手。」緩緩的，她垂首低語。

高大的身軀霎時僵硬如石，古慕天愕望著那頭烏黑的柔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