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是我們大老闆。」
「他看起來很厲害呢!」易香瓷回想著那個帶著眼鏡的男人。
耿柏飛冷笑。「他確實不簡單,經營手法非常有一套,而且手段不怎麼光明正大,我吃過不少次暗虧。」
「咦?」易香瓷坐直了身子,眼中透出關切之意。「他沒造成什麼損害吧?」
「損害可多了!」耿柏飛笑笑。「以後有空再告訴你,我們到了。」
將車停好,帶著易香瓷搭電梯上樓,此刻恰巧是下午茶時間,他倆搭電梯上樓,碰到不少正要去「夢幻島」喝下午茶的員工。
一看到耿柏飛帶著一個濕淋淋的漂亮女生,尤其是那女生身上還披著他的外套,無不露出詭異的笑容或奇特的笑聲。
「哦喔!麥可,不好吧?現在是上班時間耶!」比較大膽的或熟稔的,甚至還會開口調侃他幾句。
耿柏飛也不分辨,只是很大方的微笑,看起來氣定神閑,一派從容自得。
看他和員工相處的情形,應該是個和員工打成一片的好老闆,和劉承安見到甄俊朗那副畢恭畢敬的模樣有相當大的差別。
易香瓷低下頭,唇角露出淡淡的微笑,看到他那麼受員工歡迎,不知怎的,她竟然也為他開心。
他倆來到頂樓,迎面就是一個接待櫃檯,兩個漂亮的女孩一見到耿柏飛,皆露出燦爛的笑容。「麥可,你回來啦!」
「嗯,有人找我嗎?」耿柏飛隨口問道。
「營連長李奧有來過。」其中一個翻著筆記。「法務傑森有送一份文件過來。」
「謝謝,辛苦了。」耿柏飛邁開長腿往私人辦公室走去,還不忘回頭照顧易香瓷。「小瓷,這裡走。」
易香瓷跟著他,故意忽視那兩個女陔投過來的好奇目光;耿柏飛走到走廊盡頭的兩扇玻璃門前,拿出感應卡刷卡進入。
易香瓷跟著走進他的辦公室,只見辦公室內約二十坪,裝潢非常簡單清爽,辦公桌上收拾得整整齊齊,還有好幾疊高高的文件夾。
他指指左邊的玻璃門。「那裡是休息室,裡面附有淋浴間,你先去把濕衣服換下來,我記得衣櫃里有幾件女生的衣服。」
「啊?」易香瓷心裡泛起微微的醋意。
為什麼會有女生的衣服?難道他常帶女性來這裡嗎?而且還需要換洗衣物,他們究竟在這裡幹什麼呢?她開始胡思亂想,胸口莫名的感到陣陣酸氣。
耿柏飛並沒有察覺到易香瓷紊亂的心思,不過倒是很快的為她解答。「以前姐姐會來『夢幻島』做運動,她說這裡該有的健身設備都有,不用每年花幾十萬年費擠健身房。」
他停了下來,眼光帶著許多懷念。「其實我知道他是擔心我,怕我為了工作廢寢忘食,才找借口來監視我。」
他靜默下來,神情黯淡。「都過去了,自從她離家后……但離開家總有回家的一天,現在她……永遠都不會回來。」
辦公室一片靜默,只有窗外滴滴答答的雨,映著灰色的天空。
易香瓷走過去,小手輕輕放在他肩上,溫柔的,滿帶著憐愛的注視著他。「耿先生……」她溫柔的說:「哈~~啾~~」
朦朧中,一雙溫熱的手正在撫摸著她,從她柔滑的長發、光潔的臉頰、圓潤的肩膀,到纖弱的手臂,帶起一陣陣的火燙與灼熱……
「唔……」她熱得好難受,他溫暖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龐,略微粗糙的下巴掃過她的唇。
她渾身發軟、心跳急促,感到自己就快要燃燒起來,她睜開眼,室內一片漆黑,只有玻璃門透出的些許光亮隱約描繪出她孤單的身影。
原來是夢!啊?那她在哪裡?定了定神,易香瓷想起自己下午和耿柏飛一起到他的辦公室來。
她只記得自己在沐浴間洗了澡,並借了化妝台前的桌子用筆電寫採訪稿,然後……她有點累,就在小沙發上睡著了。
這一睡不知道睡了多久?
窗外已經覆滿夜色,遠處的路燈亮了,她看看身上的薄毯,是他幫她蓋的嗎?啊!那她的睡姿豈不都被他看光了?
易香瓷趕緊摸摸自己的臉頰,應該沒流口水、打呼、磨牙兼說夢話吧?咦!現在好像不是該擔心這個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的四肢沉重、渾身火熱、頭昏眼光。
難道是感冒了?她勉強自己坐起來,發現頭暈的感覺更嚴重了,喉嚨灼燒。
玻璃門輕輕的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耿柏飛打開燈,室內瞬間大放光明,易香瓷畏光的眯了眯眼睛。
「你醒了,餓了嗎?」
耿柏飛低沉的嗓音響起,奇異的撫平她躁動的心跳……不,跳得更快了!他幾乎是立即的就發現她過於潮紅的臉蛋。
「你怎麼了?」他跨步來到沙發前,在她身前蹲下。
「我好像發燒了……」她虛弱的說,全身軟軟的,沒有一絲力氣。
耿柏飛的手覆上她火燙的額頭,眉頭微蹙。「糟糕,是有點燙。」站起來,帶起一股勁風。「走,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不用了……」她虛弱的說。
「生病就要看醫生,不然小病變大病就麻煩了!你等我一下。」他走出玻璃門,沒多久,門外斷斷續續傳來他的聲音。「不好意思……臨時有點急事……後天好嗎?你要出國……嗯……明天早上七點?這麼早……好,配合你的時間……」
易香瓷望望牆上的大時鐘,已經十點多了他還在忙?又或者是為了她才留得這麼晚?她頓時感到不安起來。
沒多久,只見耿柏飛又走進來,見她稍微清醒了一些,便溫和的問:「怎樣?可以走了嗎?」
易香瓷試圖站起來,渾身卻無法使力,腿一軟,又倒回沙發上。
就在她的身子要落下之際,耿柏飛一個箭步衝過來接住她,她頓時落入他的懷抱中。
「嘶--」她發誓她聽到自己臉頰的爆熱聲。
即使經過一天的勞頓,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氣息依然好聞,臉膛依然寬闊健美,手臂依然強壯有力。他的肩膀是那樣的沉穩、可靠,彷彿依附著他就可以躲避一切狂風暴雨。
易香瓷整個身子暖烘烘的,腦子一片暈眩,還口乾舌燥,不知是因為生病發燒,還是為他燃燒?
「我抱你下樓吧!」她還來不及反應,耿柏飛已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
她嬌羞的將臉埋入他的胸膛中--乘機吃豆腐!好棒的懷抱,如果能這樣被他抱著走一輩子該有多好……
懷中的她好軟、好輕,如他所想的一樣,輕得像只燕子,耿柏飛的眸光黯了黯,見他的小臉埋在自己懷中,是睡著了嗎?他的胸膛可以感受到她的細微而略顯急促的呼吸。
一個人的生活很辛苦吧?他想起她那間小小的,白中帶綠的雅緻小套房,雖然生活自由,但若生病,誰來照顧她?
這不是她第一次生病,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但這次,他會好好看顧她……
在這夜深時刻,一般的診所此刻大多已休診,耿柏飛開車帶她回自己在住家附近。他在複雜的小巷弄里熟練的穿梭,最後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小診所前面。
此刻已接近十一點,但診所內依然大爆滿。
耿柏飛按喇叭,不一會兒門開了,一個頭髮雜亂,身穿白上衣的年輕男人出來,對方似乎很司空見慣,開口便問:「兩個小傢伙又病啦?」
耿柏飛笑了,「不,這次是另一個小傢伙……」
耿柏飛抱著昏睡的易香瓷回家,一入門,差點把劉嬸給嚇傻了。「啊……怎麼帶個女人回來?」
此時,兩個小傢伙也跑了出來。
「舅舅,你回來啦……」夏生先開口說道。
「咦!這不是媽媽嗎?」秋生接下去說。
耿柏飛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將她輕輕的抱上樓;兩個小傢伙一臉疑問,也跟在他身後。
他溫柔的將易香瓷放在床上,替她拉好被子,才示意兩人出去。
「媽媽怎麼了……」夏生很焦急。
「媽媽會死嗎?」秋生的聲音里滿是憂慮。
「不用怕,她只是小感冒而已,你們不用擔心。」耿柏飛安慰他們。
「當初媽媽也說……」夏生泫然欲泣。
「只是小感冒。」秋生的眼淚掉下來。
「後來卻離開我們……」夏生開始啜泣。
「和爸爸一起去了天國。」秋生嗚嗚的哭了。
耿柏飛感到一陣心酸,喪親之痛是永遠也無法癒合的傷口,隨著時間或許會減緩、淡化,但絕不會消逝。
姊姊的去世讓小傢伙們的心理有了陰影,而這陰影將一輩子跟著他們,還有他……
「我保證阿姨沒事,她只是小感冒。對了,你們兩個怎麼還沒睡?」
「明天要和全班同學一起去墾丁……」夏生擦掉眼淚。
「所以現在開心得睡不著。」秋生的話跟表情卻是截然相反。
「可是媽媽生病了……」夏生的眼眶紅了。
「我們突然就不想去了。」秋生的眼淚又掉下來。
他都忘了小傢伙們明天要和同學一起去校外教學,他實在是太忙了,總是疏忽他們,也許他們真的需要一個「媽媽」來照顧。
耿柏飛望向易香瓷的睡房,也許……他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
經過一晚的熟睡,第二天一早,易香瓷已經可以神清氣爽的起床了。
咦?她詫異的環視陌生的環境,腦中恍惚想起自己昨晚被耿柏飛帶回家的經過。他一路上都抱著她不曾放手,那溫馨的感覺到現在都還留在她心裡。
連當時幫她看病的年輕醫生都問:「新女朋友嗎?」
當時他似乎含糊的應了一聲,她不敢細聽,任由腦子放空,因為……她好怕他的回答會令她失望。
第一次她覺得自己像只鴕鳥,只要見不到、聽不著,便可以把討厭的事全部擋在現實之外。
側側頭,床邊桌上有一杯水,還有退燒用的涼涼包。
昨晚有人進來過嗎?易香瓷的眼睛往前望去,卻意外的發現耿柏飛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睡著了!
他竟然一整晚都待在這裡?一股既酸且甜的複雜情緒湧上心口,她滑下床,悄悄走到他面前。
睡著的他,臉上難得透出一股孩子氣,他的睫毛長長的,很像兩片晻翅膀;他的短黑髮有點亂,呈不規則的亂翹,反映著清晨的陽光。
他的鬍子長出來,一點一點的,布滿整個上唇與下巴,看得出來是極累了。
她應該是個很乖的病人吧!她忽然汗顏起來,好怕自己昨夜的急病加重他的負擔。
她偷偷用指尖輕撫著他,從他黑亮的發,滑過他的臉頰、他的鼻子,和他微刺的臉頰。
就像夢裡他對她所做的一樣……「我覺得……我好像愛上你了呢?」她很輕很酸、很苦澀的說:「我知道你已經忘記了,但我一直記在心裡。那個下雨的午後,我原本以為自己的心死了,是你用笑容和溫柔將我拯救回來……也許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把心留給你了。」
沒來由的,酸意浮上眼眶。「我和你真的是不同世界的人嗎?明明我們都住在地球上,呼吸著相同的空氣,沐浴在相同的陽光下……我可以觸摸你、擁抱你。」
她留戀的用小小的手掌貼住他的臉側。「但如果你只要我當你的妹妹,那我寧願和你是不同世界的人。」
窗外夏蟬唧唧,室內一片寂然,他忽然深呼吸了一下,眼迷濛的眨了睡,看到她蹲在他身前,他露出微笑。「還會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