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現在記者正站在忠孝東路上，警方根據線報，有三名蒙面搶匪持槍搶劫銀行，據警方所說，銀行裡頭有十幾位行員以及十多名民眾，剛才裡頭傳來一聲槍響，目前尚不知是否有傷亡，如果有更新的訊息，會隨時做現場連線……」

什麼玩意？蔡玉荷蹲在角落，傻愣的看著眼前的情況。

幾分鐘前，她進入這家銀行準備提錢，這幾天在台北的生活，光是花用，沒有進帳，她帶來的錢所剩不多，只好厚著臉皮動用阿爸匯給她的錢。想想，她真的是一個不肖女。

沒想到才進來一下子，就有三名穿得全身黑，連頭也全包了起來，只露出兩隻眼睛的男子走進來，她還納悶的看了他們一眼，懷疑他們這樣不會呼吸困難嗎？但沒錯，她遇上了搶劫！這種在電視上才看得到的恐怖事件竟然也會發生在她身上，她只能驚恐的看著他們，並且暗中念著阿彌陀佛。

搶匪一進銀行就持槍威脅行員將現金全部交出來，要不然就要殺了他們，並且朝天花板射了一槍，那聲槍響讓她差點耳聾。

她開始擔心，任性的來到台北，會不會再也沒有回家的一天？早知道會遇上這樣的危險，她死都不離開故鄉。

了解搶匪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搶錢，而她沒什麼錢，理應不會找她麻煩，於是她小心的往牆角退去，只是顫抖的雙腳很沒有用，讓她一不小心就跌到地上，還引起三名搶匪的側目，幸好他們只是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又繼續他們的搶錢計畫。

「身上的錢全部交出來。」搶匪A手上拿著槍，來回指著在場所有的人，威脅道。

搶匪B站在櫃檯前，持槍等著行員將錢放進袋子里。

搶匪C站在門口附近，擋住人員的進出。

眼見大家都乖乖的交出錢，蔡玉荷摸了摸口袋，想起皮包裡頭也所剩無幾，不知道搶匪看到她交出的錢，會不會氣到想宰了她？

當搶匪來到了她附近，她認命的想將所有的錢交出去之際，沒想到跟她I超窩在角落的老人家開口說話了。

「我沒有錢。」

蔡玉荷驚恐的看著老人，不敢相信他居然那麼沒有頭腦，直接跟拿槍的人這樣說，搶匪若是生氣，就有可能會讓他喪命。

況且老人家要是喪命的話，血一定也會噴到她身上，要不然就是擦槍走火，流彈射到她，她一樣沒什麼好下場。她現在不只要顧慮到自己，還得小心隔壁的老人家被搶匪攻擊。

「你說什麼？沒有錢？」搶匪A將槍口對著老人家。

老人家誠實的點了點頭。「對，我沒有錢。」

搶匪A眯了眯眼睛，「你們兩個一起來的？」

蔡玉荷連忙點頭，還抓起老人家的手。「他是我爺爺。」然後急忙忙的掏出了袋跟皮包裡頭的錢。全遞給了搶匪。

「你當我是乞丐？」一看到手上那幾張捏得爛爛的百元鈔票和幾枚銅板，搶匪A直接將槍口指向她。

「我們真的沒錢。」蔡玉荷將皮包裡頭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還不忘掏一掏口袋，以證明她沒有說謊。

搶匪A用槍柄敲了下她的頭。「你來這裡不是要領錢嗎？怎麼可能只領這些？」

「我正要領錢，你們就來了。」她不敢喊疼，只能小聲的辯駁。

「你現在去領。」

蔡玉荷吞了口口水，「可是錢全部被你們搜括走了，我應該也領不到了吧？」

「你這女人！」搶匪A又用槍柄敲了她一下，才大步離開，去找其它的受害者。

她忍著屈辱，只敢壓低頭，不敢有什麼回應。看樣子她應該是安全了，這位一搶匪應該不至於將所有的人殺光才離開，沒關係，再忍一下子就過去了，況且警方應該早就接獲線報了吧？還不趕快來救他們？她的腳蹲到都快麻痹了，再不動一動，等一下連走都走不動了。

「阿爸、阿母、阿弟，對不起，我不應該莽撞的跑來台北，不僅沒有家人，也沒有地方住，到現在連工作都沒著落，竟然還遇上這種事情，我對不起你們。」她小聲的喃喃自語，眼眶泛紅。

「老大，條子來了。」搶匪C突然大聲的叫道。

「靠，我們趕快走。」搶匪A指揮著搶匪B將所有的錢都帶走。

搶匪C連忙止住老大的腳步。「老大，條子們擋住出口了。」

「靠，沒關係。」搶匪A停頓了下，隨手將蔡玉荷身旁的老人家抓了起來，並用槍指著老人家的頭。

蔡玉荷倒吸一口氣，沒想到他們竟然想挾持人質逃離現場，雖然很替老人家感到悲哀，不過這也是老人家的命。

「你抓著他的手幹嘛？」搶匪A發現有力量牽制著他的行動，一回頭，就看到蔡玉荷抓著老人家的手。

「我沒有。」她也極力想要甩開啊，可是老人家一直抓著她，她怎麼也甩不開。

「既然這麼捨不得你爺爺，那我就抓你。」搶匪A大力的將老人家往旁邊推去，一把抓起蔡玉荷。

感覺槍口正對著她，那沉重的力量讓她的眼淚差點飄了出來，她埋怨的看了眼老人家，希望老人家有點良心，可以把她的屍首運回台南給阿爸和阿母，她在天上就原諒老人家。

「你給我站好。」搶匪A警告完一身軟趴趴的蔡玉荷，隨即向同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可以走人了。

蔡玉荷簡直就是被拖著走，「我也想站好，但是我的腳已經麻痹了……啊！」

因為剛才一直蹲著，加上恐怖事件，讓她雙腿發軟，沒有力氣再走，於是就往前倒了下去。

在倒下去的瞬間，她腦中浮現過去許多美好的景象，裡頭有阿爸、阿母、阿弟，還有故鄉。

再見了，我會想念你們的，也會保佑你們永遠幸福美好，我們家可以永遠那麼有錢，希望下輩子還可以當你們的女兒和姐姐。

永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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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什麼情況？

看著眼前的眾多麥克風，蔡玉荷的思緒還陷在剛才那一場災難中。

她活下來了，而且還意外的成為解救大家的英雄，讓她實在既不解又尷尬。

「請問你有學過功夫嗎？」某台記者這麼問。

「我沒有學過。」蔡玉荷小聲的說。

其實被一堆記者包圍跟被槍指著沒什麼兩樣，都很恐怖，剛才腿軟的情況似乎又要重現了，站在她前面的記者先生要有心理準備，她隨時會倒下。

「請問你如何從一個高大的搶匪手中奪下槍枝」。」記者不死心的追問。

她想了想，「是巧合。」

的確是巧合，剛才倒下去的瞬間，她真的以為自己會被搶匪射殺，沒想到意外的將搶匪拖倒在地上，而搶匪倒下的瞬間手勁跟著小了許多，她的手好死不死又將槍大力揮了出去，另外兩名搶匪想要上前協助他們的老大，剛好給了警察攻堅的機會。

而她，莫名其妙就成為英雄人物。

沒預料會聽到這樣的回答，大家靜默了好幾秒鐘。

記者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訪問，「請問剛才在裡頭的心情如何？」

「覺得很衰、很害怕。」蔡玉荷誠實回答。

記者依舊不死心，就是希望可以聽到感人的答案。「聽說本來你不是人質，你為了爺爺自願當人質？」

「那個老人家不是我爺爺。」

眾人聽了，面露迷糊。

「是因為當時的情況必須要這麼說，其實他不是我爺爺，我也不認識他。」蔡玉荷趕緊補充說明。

眼見這位女英雄實在說不出他們想要的效果，記者只好自己加油添醋，做個總結，「蔡小姐以她的聰明才智拯救了銀行裡頭的行員和顧客，並且無私的自願當人質，讓一名老先生免於陷入危險之中，如此的好心腸值得社會大眾好好學習。以上是記者在現場的報導。」

蔡玉荷在一旁當背景，順便陪笑，實在沒有勇氣跟記者說明真相，她並沒有記者講得那麼好，也無意當一名英雄，她連自己都救不了，還能救誰？

終於結束了訪問，警察準備帶她回警局去做筆錄，她苦著一張臉跟著警察往警車走去。

這樁突發事件耽誤了她一天的時間，連工作都沒空去找，而且等一下還得回來牽那輛常脫鏈的腳踏車。

「小姐。」

後頭的腳步聲加上急促的呼喚，讓她納悶的回頭，原來是剛才那位老先生。

蔡玉荷對著警察先生說了聲抱歉，然後走到老先生的面前。「有什麼事情嗎？」

她無法不對老先生埋怨，剛才要不是老先生抓住了她，她也就不用經歷一場恐怖的驚魂記。

「謝謝你。」老人家誠懇的說。

「不用客氣，剛才的情況也不是我自願的。」

「總之，還是謝謝你化解了這一場危機。」

「不客氣，你趕快回家吧！」蔡玉荷草草的打發老人家，轉身就想走。

老先生抓住她的手。「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嗎？」她不著痕迹的縮回手，一看到他抓她的手，她就想到剛才的事情。

「你的日子過得不太好吧？」

蔡玉荷不太懂老先生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我想要報答你，你來我家住一陣子如何？」老人家笑著邀請她。

「不用了，我有地方住。」她連忙拒絕。

她可沒忘記老先生剛才說他沒錢的事情，而且看老先生的穿著很平常，他住的地方一定不怎麼樣，他養活自己都有問題了，她沒必要去增加他的負擔。

「在銀行的時候，我聽到了你的自言自語，知道你現在沒地方可去，再加上我不欠人家人情，所以想請你來我家住一陣子，如何？」老先生再一次說服她。

「可是你不是沒有錢嗎？」

「我身上是沒有錢啊！因為我的錢全部在銀行裡頭。」老人家笑了笑。「況且沒道理要平白無故給那些壞人金錢。」

「可是他們有槍……」

「反正我都那麼老了，死不足惜。」老人家豁達的笑了笑。

蔡玉荷有些傻眼。「那你為什麼要抓住我的手？」

「我抓你的手？」老先生回想了一下。「奇怪，我不記得了，可能是誤會吧！」

她無奈的搖了搖頭，只能裝作沒聽見老人家的提議，轉身朝警車走去。

「小姐，你等一下，我的司機來了。」老人家又抓住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去警局做筆錄，反正我也是目擊證人，做完了筆錄就跟我回家去吧！我家很豪華，東西也很好吃，你一定不會後悔的。」

蔡玉荷沒有機會反對，就這樣被拖著往前走。

老人家看她頻頻回首，好奇的停下腳步。「怎麼了？」

「我的腳踏車。」她訥訥的說，指著停在路邊的腳踏車。

「簡單。」老人家將司機小楊喚了過來。「你去把小姐的腳踏車搬到行李廂里，然後開車跟在警車後面，我陪小姐到警局做筆錄，做完筆錄再回家。」

當蔡玉荷和老人家坐進警車，平穩的往前行駛后，她才真正相信原來令人驚奇的不只是剛才那樁搶案，也包含坐在她身旁的這位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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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你在幹嘛？」蔡書生好奇的問著抬頭看向遠方的蔡標。

蔡標低頭，看到兒子正盯著他瞧。「你怎麼那麼早回來？你蹺課？」怎麼才中午左右就回家了？

「今天段考，提早放學。阿爸，上面有什麼好看的嗎？」

「我在替你阿姐祈禱。」想到愛女，蔡標又快要落淚了。

蔡書生不以為然。「阿姐又還沒有死，為什麼要看著上面祈禱？」

「死小孩，你竟然敢這樣詛咒你阿姐！」蔡標大力揪著兒子的耳朵。「我是對著北方祈禱，你不是說你阿姐跑去台北嗎？台北不是在我們北方嗎？」

「阿爸，小力一點啦！」蔡書生捂著耳朵，趕緊逃開。「北邊不是在那邊，是在那一邊。」一點地理常識都沒有，怎麼會以為上面就是北邊？

「我搞錯了？」蔡標狐疑的瞄了兒子一眼。「對了，你怎麼會知道你阿姐在台北？她在信上又沒有寫。」

「阿姐有打電話回來。」

「你阿姐有打電話？」

「對啊，是我接的，她告訴我的。」阿姐順便還有問他，阿爸有沒有匯錢給她？他都老實跟阿姐講了，也答應阿姐會乖乖念書，並且會常督促阿爸匯錢。

「你有沒有叫你阿姐趕快回來？」

蔡書生調了調眼鏡，想了下。「沒有。」

「死小孩！」蔡標氣得破口大罵。「你阿姐打電話回來的事情為什麼沒有跟我講？而且，為什麼不勸你阿姐回家？你不知道一個人在外頭生活很困難嗎？」

「我忘記了，我下次會記得。」蔡書生沒有告訴阿爸的是，阿姐每天住旅館，生活過得似乎不錯，也告訴他很多台北好玩的事情。

「我實在是會被你氣死。」蔡標一邊罵道，一邊掏出煙。

蔡書生看了阿爸一眼，決定識時務，背著書包乖乖的進客廳。

不一會兒——

「阿爸。」蔡書生略顯緊張的喊道。

「幹嘛啦？」蔡標一聽到兒子的聲音就有氣。他還沒忘記那小子竟然知情不報，不過還是捻熄手上的煙，慢慢的踱進客廳。

「阿姐在電視上。」蔡書生緊張的指著電視。

「啥米？」蔡標一看到女兒美麗的臉蛋出現在電視上，趕緊貼近螢幕，仔細觀察女兒這些日子以來有沒有任何損傷。

接著就是一團亂，許多認識他們家的人一看到電視報導，紛紛打電話來探問事情的緣由，他們忙了一個多小時才有空歇息。

「哇哈哈……真不愧是我蔡標的女兒，幹得好！」蔡標得意的對著老婆和兒子笑道。一想到所有朋友欣羨的語氣，他就爽極了。

電視上不斷的播放女兒英勇的事迹，讓他得意極了，沒想到他生的女兒這麼厲害，不僅心腸好，又有頭腦，哈哈！

「阿爸，你不想知道阿姐在哪裡？」蔡書生看著得意忘形的阿爸，好心的提醒。

「當然想知道，不過先讓我開心一下。」

蔡書生無奈的跟阿母對看一眼，決定放棄勸說。

事情一定有蹊蹺，阿姐向來有勇無謀，不可能做出如此偉大的事情。況且看阿姐在電視上不太自然的樣子，絕對不是記者報導的這樣，阿姐雖然心腸好，但是也不會傻到去送死，八成只是巧合罷了！剛才阿姐不也是這麼說的嗎？

幸好阿姐的樣子沒什麼改變，應該過得不錯，讓他稍微放心。上次阿姐有說，還會再打電話回家，他也有跟阿姐說如果有什麼困難一定要馬上回家，阿姐答應了他，所以他就沒那麼擔心了，他相信阿姐都二十五歲的人，會有一定的判斷力才對。

不過看到今天電視的報導，他不禁開始懷疑，阿姐的保證到底有沒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