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拍攝的地點是在一間充滿傳統風格的日式旅館，和室外頭是個小巧優雅的游泳池。

李淵淵穿著單薄的衣裳坐在游泳池旁，準備演出正在戲水的模樣。

「啊！」此刻已入冬，天氣寒冷，她雙足一伸入水中，才發現游泳池裡的溫水已然變冷，那刺骨的寒意讓她喊出聲。

「有問題嗎？」導演瞧她臉色不對勁，於是問道。

「沒有。」她立刻搖頭，揚起美麗的笑容。

她可是專業的模特兒，這點寒冷不算什麼！李淵淵在心底對自己信心喊話，接著朝導演笑了笑。

「可以開始了。」

「準備來啰！」

此話一出，所有工作人員均嚴陣以待。

拍攝時，並不是只要主角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任何足以破壞畫面的風吹草動都會讓導演喊卡，重複了數次后，李淵淵泡在已經成為冰水游泳池裡的雙腳逐漸毫無血色，身子也不斷顫抖。

「導演，可不可以讓淵淵先休息一下？」一旁的方文慧一臉擔憂地問。

然而導演還沒開口，李淵淵已率先搖頭。

「我、我不用休息，忍得住，導演，再來一次吧！」她深吸口氣，隱忍著寒冷，仍笑容滿面。

她知道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辛苦，所有工作人員也都跟著吹風，還有許多人必須扛著沉重的攝影器材，因此她不想拖延時間，希望能儘快結束拍攝。

「好，再來一次。動作快點，趕快拍完結束啦！」既然女主角都表示可以，導演也急著完成拍攝工作，便扯著喉嚨催促道。

李淵淵一次又一次重複著台詞，當導演一喊卡，即起身前去觀看鏡頭裡的畫面，若不滿意，她便向眾人道歉，接著又從頭開始，就這樣不畏風寒，堅持做到最好。

這一幕幕均映入夏同墨的眼底，讓他微微勾起唇角。

李淵淵果然不是平空成為超級名模，是付出努力和心血才得到今天的地位，看見她的專業，他安心了。

雖然是他以激將法逼迫她簽下合約，但若她因此不用心對待工作也是麻煩，是以他才會跟來日本監督拍攝情況。

如今一瞧，便發現是他多慮了，即使李淵淵當時滿臉不悅，但該做的事她絕對不馬虎。

「終於拍好了。」方文慧一聽到導演說拍攝結束，立刻拿著厚外套奔上前，裹住李淵淵的身子。

夏同墨跟著上前，看著李淵淵蒼白的臉色，「辛苦了。」

「喲，這不是偉大的夏總監嗎？還會特地來到拍攝現場？」就算渾身冷得想罵髒話，李淵淵還是不忘損他。

這個男人外表俊雅，像是彬彬有禮的紳士，說起話來的確非常溫和，但仔細一聽才知道他根本是話中有話，而且還擅長設圈套讓人往下跳！

看吧，她就是被拐去簽了合約，必須在這樣冷得要命的天氣拍廣告！

「比起我，現在的李小姐更加偉大，令我刮目相看。」說完，夏同墨大手拉住她的手腕，往屋裡走去。「別啰唆了，傻子才待在這裡吹風。」

「是誰跟我說話的？罵誰傻子呀！」李淵淵甩不開他的大手，不禁拔高語調。

「淵淵，小聲點！」為什麼淵淵一碰上夏總監就開始流露本性？這可不是好事啊！方文慧著急地跟上去。

當一踏入房裡，夏同墨便放開李淵淵的手，瞧見她狼狽地跌坐在榻榻米上，嘴角一揚。

「可惡，不準笑！」李淵淵連忙坐正，朝莫名其妙出現的他怒瞪一眼。「夏總監似乎是以嘲笑我為樂？」

看見他嘲弄的笑容，她就覺得自己像被看扁了，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李淵淵小姐，你是名模，更是本集團產品的代言人，我怎麼會以嘲笑你為樂呢？想法還是不要這麼負面，別冤枉好心人。」他雲淡風清地回了一句。

那副從容不迫的樣子真是氣死人！「冤枉了夏總監，真是不好意思喔！」她皮笑肉不笑地回嘴。

一旁的方文慧完全不知道為何兩人會不和，心裡非常不安。「李淵淵，你是想氣死我嗎？可不可以閉上嘴？」形象要顧啊！

李淵淵睨她一眼，無所謂地聳肩。

「夏總監知道我的本性，不用裝。」何況合約的期限是一年，她總不能每次見到夏同墨都裝優雅吧？他一開始就知道她真實的個性，她反倒挺慶幸的。

她絲毫不在乎的模樣簡直讓方文慧吐血，「問題是你還要放肆到什麼時候？被人看見了怎麼辦？」

「放心，現在有人比你還在意我的形象。」李淵淵撥弄一下長發，瞅夏同墨一眼，意有所指地道。

他垂下眼眸，微微一笑。

「方小姐，我方才送了咖啡來，只怕就要冷掉了。」

聞言，方文慧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夏總監親自送來的咖啡，我當然要喝了。晚點見。」伸手拍一下李淵淵的頭，她便轉身離去。

「我也要喝。」李淵淵不想和夏同墨獨處，急切地想跟著方文慧出去。

「你的份，我另外準備好了。」方才他已經先將咖啡送入她的房間里。

夏同墨冷淡的口吻頗有威嚇的意味，李淵淵緩緩地轉過頭，看見他俊容上掛著迷人的笑，手上還捧著一杯熱咖啡，不禁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真是周到。」她扯著嘴角，乖乖地坐回原位。

夏同墨將咖啡遞給她，打量她已逐漸紅潤的臉色，滿意地點頭。

「李小姐可是寇雨集團盼望合作的對象，如今了簽約，當然得細心照顧。」方才冷得渾身顫抖的人還想湊熱鬧出去吹風？真是不懂得照顧自己。

李淵淵低頭喝著咖啡，沒發現他眸中的關懷，當他仍心懷詭計，是以冷冷地一笑。

「像夏總監這麼在意公司形象的人，願意跟我簽約可真是神奇。」她抬起頭，望著一如往常那般泰然自若的他。

「就像剛開始你拒絕這份合約一樣，神奇的事情很多。」

「不怕我破壞貴公司的形象？」她挑起眉，好奇地問。

夏同墨毫不猶豫地點頭。

「怕。」任何可能影響集團利益的事他都在意，因此才會跟著過來觀看廣告拍攝的情況。

李淵淵眼睛一亮，認為找到了他的弱點，興緻勃勃地說：「現在解約還來得及喔！我很大方，違約金會打折的。」

她是在衝動之下答應簽約，心底還是希望可以放假啊！若是夏同墨毀約，那豈不是最完美的狀況？

「李淵淵小姐似乎一直等待著我說這句話？」他語氣微揚。

「咳，我只是好心替你著想。」被發現了！她連忙別開眼，不敢對上他那雙過於精明的黑眸。

「真是體貼，還挺像傳聞中的李淵淵。」

「什麼呀？難道我是「台灣民間故事」里的人物嗎？你那種感嘆中又帶著神奇意味的口吻是怎麼回事！」對啦，她是跟表面上的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但就是對他的語氣很感冒！

為什麼會忽然冒出「台灣民間故事」？難不成她是那部戲的粉絲？夏同墨忍不住搖頭。

「知道嗎？當我聽到你破口大罵的時候，的確有突然碰上「台灣民間故事」里某個人物的感覺。」

李淵淵對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哇咧，你可以閉上嘴嗎？」他居然還露出難以置信的模樣，教她怎麼接話？

「如你所願。」夏同墨聳聳肩。本來他就只是想看看拍攝的情況，如今知道她十分敬業，其他方面也沒有什麼問題，他也不需要浪費時間多待。

見他真的欲離開，李淵淵實在想打自己一巴掌。

「等、等一下啦，我話還沒說完。」她急急忙忙拉住他的衣袖。

夏同墨輕嘆口氣，以無奈的眼神望著她。

「李小姐可真難伺候。」他淡淡地這麼說。

她聽多了他話中的嘲弄，已經練就堅強的心臟，深吸口氣后便繞回話題。

「我說呀，難道你真的不怕簽了一個麻煩人物？」她想試探他的底限。

「選定你之前就調查過了，你形象完美，也沒有傳過緋聞，我不認為裝了十年的你會在成了寇雨的代言人後就破功。」

完全被他說中！李淵淵垮下俏臉，語氣不悅，「要繼續裝當然沒問題，但我若故意不想裝呢？」

「你想毀了自己的形象？」夏同墨挑起眉，不太能理解她的想法。

「在聽見我和方姊吵架之前，你知道我是這麼表裡不一的人嗎？」

「不。」他搖頭。若知道，哪還會這麼意外？

「這就對了，我都可以裝得讓精明的夏總監看不出來，當然懂得拿捏分寸。」說完，李淵淵又恢復得意洋洋的神色。

「這是示威？」

「沒錯！」

夏同墨突然輕笑出聲，「你簽合約主要的目的是想讓我頭痛？」

「猜對了。」

「李小姐的想法真是單純。」應該說幼稚得可以。

聞言，李淵淵的嘴角微微顫抖，隱忍著怒火。

「多謝讚美。」生氣就輸了，忍住！

「那好吧，既然你是打著這個主意，我當然要奉陪。」

「怎麼奉陪？」

大手突然挑起她的下顎，夏同墨迅速湊近她無瑕的臉龐。

「那我就負起責任，無時無刻盯著你啰。」他會遵從她的意願！

男性的氣息撲鼻而來，一股熱氣更是拂過耳畔，李淵淵的俏臉無法遏止地發紅，急著想退開，卻又聽見他欠揍的話。

「怕了？」

她身子一僵，瞪著他挑釁的笑容，惱怒地喊：「你怕了？說什麼傻話。」

「嗯，真是倔強呢。」夏同墨低吟一聲，大手撫摸她白皙粉嫩的臉頰。「淵淵小姐，我可是會遵守承諾的，請你要有心理準備。」

李淵淵眨著眼，忽然感到一陣不安。

「我可沒有一天到晚被變態盯著看的嗜好。」她嘴硬地回道。

夏同墨啞然失笑，樂看她羞紅了臉龐的模樣。臉紅的名模李淵淵？還挺有意思的。

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從房裡走出來，小心翼翼地關上門，不時東張西望。

「哼哼，好不容易有時間休息，我怎麼可能乖乖待在房裡呢？」

這個舉止詭異的人正是李淵淵，她頭戴鴨舌帽，臉上有副黑框眼鏡，身穿輕便的上衣和牛仔褲，外頭套著黑色大衣。

得知廣告拍攝的行程告一段落之後有幾天空檔，本來就吵著要放假的李淵淵簡直是樂開懷。

但這會兒方文慧卻要她不準亂跑，想出去玩也得兩人同行。

「我又不是小孩子，為什麼需要你跟著？」

「你在這裡人生地不熟，萬一迷路了怎麼辦？」

「我有嘴可以問啊！」

「你會說日文？」

「比手畫腳是全世界共通的語言。」

「你少啰唆，若被人發現李淵淵在日本迷路，傳出去有多丟臉？」

「我在日本的知名度又不高。」

「若碰上台灣來的人呢？」

「不管啦！要不然今天就去，我已經想好要去爬山了。」

「不行，今天我要跟工作人員開會。」

於是她們又開始爭吵，最後方文慧撂下警告后就拍拍屁股走人，完全無視於李淵淵哀怨的眼神。

要她一整天都待在旅館里虛度時光？哼！不可能。

李淵淵天生反骨，留了張紙條之後就偷溜出房間。

「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需要人跟著。」她收回思緒，發現走廊上沒有任何認識的人之後，趕緊加快腳步離開。「這裡離車站有一段距離，還是直接搭計程車好了。」她看一眼手中的地圖，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