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會不會很痛?」
蔚萳陪楊任楀一回到飯店房間里,立刻抬起他的臉左右察看。幸好,好像沒什麼受傷。蔚萳不開心的瞅著楊任楀,不停的抱怨數落:
「真是的,你不是一直嫌棄我們全是一堆小鬼嗎?既然這樣,幹嘛還跟我們這種小鬼打架?你有沒有大腦啊。」
「你跟誰是『我們』?」
楊任楀同樣不高興的回瞪回去。她跟他才是一國的,這樣才對,不是嗎?
「啊?」蔚萳一時呆住了。「什麼啊?聽不懂,你說──」
「算了算了!」
楊任楀沒好氣的揮手打發她,越解釋越幼稚,他才懶得跟她這種遲鈍的笨蛋計較。
蔚萳皺眉盯了他半天,突然拉起他一隻手,垂著臉,低聲說:「任楀……我可不可以拜託你,對他好一點?」
楊任楀冷淡的瞅著她,蔚萳匆匆瞥他一眼,又說:
「他剛剛被我拒絕了。以前我不知道他喜歡我,剛剛好尷尬喔,他可能對你有些敵意,你就讓他一下嘛。」
蔚萳這番話,毫無預警的在楊任楀心裡掀起一波巨浪。
他驚訝的望著蔚萳,不確定的再問一遍:
「你拒絕他了?」
「嗯。」蔚萳垂著臉,情緒不佳的點點頭。
楊任楀小心翼翼地盯著她,忍不住又問:
「為什麼拒絕?」
「啊?」
蔚萳莫名其妙的抬頭朝他皺眉。
「什麼為什麼,我們都結婚了啊。」
就這樣?這麼簡單?她的腦部構造就這麼單純?嘖,是不是年紀太小,腦部某些組織還沒發展完全啊?
楊任楀錯愕的瞪著她,過了老半天,才對自己低低冷哼一聲。他自覺像個笨蛋,這段日子的掙紮好像都是自找的。
結婚了?她的理由就只有這樣?
蔚萳仔細研究他的反應,不禁好奇起來。「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耶,難道你早就知道了嗎?」
「哼。」楊任楀又冷哼一聲。
蔚萳更好奇了,忍不住搖著他的手臂問:「是綺容告訴你的嗎?」
楊任楀受不了的揮開她的手,滿腹鳥氣終於爆發出來:
「拜託你好不好!男孩子一天到晚騎車在女孩家樓下晃來晃去,到底還能為了什麼啊?!你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樣遲鈍嗎?」
「啊?」蔚萳震撼不已的後退數步。
這麼說來,楊任楀在更早、更早、更早之前……甚至在他根本不認識候維裕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
她想起他常在窗口上抑鬱地抽著煙,原來他並不是無緣無故站在那裡,那時候,他在觀察她和候維裕嗎?
「我的天……你好可怕喔,竟然什麼都沒說。」
她不敢置信的瞠大美眸,他們結婚快一年了耶,原來他心機這麼重!
「這不叫『可怕』,這叫做『沉得住氣』。」
楊任楀沖著她冷笑,又補上一槍:「這就是我們這種成熟的大人,和你們那票無知的兒童,處理事情最不一樣的地方。」
蔚萳一聽,立刻捧著肚子大笑起來。她拍著他的肩膀,笑得花枝亂顫,簌簌發抖,身子搖搖欲墜的,連眼淚都飆出來了。
「哈哈哈哈哈!你好好笑,連這樣也能扯,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楊任楀喉頭乾澀的望著她。
想不到她的情緒還變得真快,她腦波到底正不正常啊?
他將她拉到身邊,蔚萳索性爬上床,爬上他懷裡,還彎身扶著腰,咯咯咯的笑得沒完沒了。楊任楀耐著性子等她笑完,才正經八百的捧起她的
臉,令她專心看他。
「夠了吧?你好了沒有?」
「喔,好了,我好了……」
蔚萳擦掉眼角的水氣,乖乖坐在床上,等著楊任楀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凝重的凝視她,好像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說。可蔚萳慢慢安靜下來后,楊任楀卻遲疑了起來,盯著她老半天,始終說不出口。
「嗯?你想說什麼?」
蔚萳這才認真起來,正襟危坐的乖乖坐好。
楊任楀沉默的凝視她,深深吸了口氣,才嚴肅的開口:
「蔚萳,我們……是正式步入禮堂的夫妻,對吧?」
「嗯。」蔚萳一聽,立刻點頭同意。
楊任楀仔細看著她的眼睛,又說:
「雖然,我們一開始講好不做那件事,同時我也承諾過,如果你找到屬於你的真愛,就會放你自由。可是現在,我們還有夫妻關係……我們的確是夫妻,不是嗎?」
「嗯。」蔚萳沉默的點點頭。然後呢?
楊任楀長長吐息,閉上眼數了三秒鐘,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說:
「所以,我覺得我……我有權利要求你把我放在第一順位,你也可以看著我,試試看你會不會愛上我,對不對?」
蔚萳聽完后,不禁默默的看著他。
兩人沉默的對看著,誰也沒再開口說話。
時間分秒流逝,楊任楀忽然有些赧然。
他對她說這些話,是不是太肉麻、太突然了?
蔚萳突然挪動嬌軀,又往他身上靠近了一點點,睜著她那黑白分明、又大又亮的眼眸,頗覺玩味的瞅著他。
接著,她伸出雙手捧起他的臉,笑嘻嘻的綻開笑顏,問:
「嘖嘖嘖嘖嘖,你這麼說,是不是表示……你已經愛上我了啊?」
「……」
楊任楀當場臉色一僵,悔不當初的瞪著蔚萳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擴大、再擴大。
她放開他的臉,在床上一跳一跳,又叫又笑的,得意洋洋的熱情跳舞,加上熱烈歡呼:「是不是啊?我說對了吧?你愛上我了吧?你愛我?你愛我?」
楊任楀感覺太陽穴嚴重抽搐了起來。
他忽然頭痛得厲害。
蔚萳竟還搖著頭、拍著手,像表演數來寶似的在他身邊轉來轉去,嘴巴甜滋滋的念著:
「哈哈哈,楊任楀愛袁蔚萳,楊任楀愛袁蔚萳,楊任楀愛……唉呀……」
楊任楀惱怒的把蔚萳推倒在床上,蔚萳大笑不止,緊接著下來,吵鬧的嘴巴登時被他落下的唇徹底封住了。
楊任楀惡狠狠的吻著她,直到她天旋地轉,分不清南北東西,才勉強抬起頭來,對著她迷迷濛蒙的俏臉冷笑。
「死小孩,敢拿我來消遣啊?你死定了。」
話說完,立刻更熱烈的往她身上施加報復!
他不是開玩笑的。
她完蛋了,大家走著瞧。
隔天,蔚萳睡眼惺忪的被楊任楀拖著,到飯店大廳和同學集合。
沒想到同學一看到她,紛紛不約而同的、色迷迷的眯起眼睛,嘖嘖有聲的朝她湊過來。
「嘩……好香的草莓喔。」
蔚萳迷糊的瞪著怪怪的同學們。
「草莓?哪裡?什麼草莓?」
「你自己不知道嗎?」綺容沒好氣的瞥她一眼。
女同學紛紛圍上來細看,其中一個忍不住呻吟起來──
「天啊,光用想的就覺得好色喔!」
「什麼東西啊?」
蔚萳頭皮發麻的揮掉同學朝她伸過來的咸豬手。
「喏,自己看。」
綺容好心的從包包里拿出一面小鏡子給她,一邊暗自偷偷狐疑:怎麼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早上起床沒刷牙?
「我的天……」
蔚萳對著鏡子,當場倒抽一口涼氣。
「嘖,我來數數看,到底種了幾顆,一、二、三、四……脖子後面也有耶,五、六……」
女同學興緻勃勃地計算著那些熱情的印記。
「夠嘍!有完沒完啊!」蔚萳立刻臉色大變的掐住自己的脖子,不讓同學繼續往下數。
她氣極敗壞的搜尋犯案的元兇。
只見楊任楀懶洋洋的站在一邊,遠遠斜睨著她,臉上掛著一副欠人海扁的笑容,還向她挑挑眉,彷彿在說:
再囂張嘛,現在知道招惹他的下場了吧。
啊啊啊啊啊,丟臉死了!
王八蛋楊任楀,她不要活了啦!
蔚萳氣呼呼的在脖子上包了一條大毛巾,死命捏著楊任楀的手臂,一路走,一路不停的抱怨:「都是你啦。」
楊任楀不在乎的隨口哼哼。
「這裡是泰國耶,大熱天,去哪裡找高領的衣服啊?」
「都被你氣死了!」蔚萳跺腳咒罵。
「真那麼氣嗎?」
楊任楀好笑的瞅著她。
「你昨天晚上可沒抱怨。」
蔚萳一聽,霎時臉紅了。昨晚她豈止沒抱怨,她簡直慾火焚身,任楀停下來后她不知道有多失望,一直想拉他回來。
結果楊任楀硬是不理她,轉頭就睡了。
她還以為這就是他的報復──先挑逗她,然後不理她。
沒想到楊任楀心機真的很重,居然把她親到全身草莓,害她再也不敢穿泳衣下水了。
「拜託……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蔚萳哭喪著臉哀求他,不下水還不打緊,可她總不能這樣子見人啊。
楊任楀冷冷橫她一眼。
好吧。
他就勉強放過她這次。
下回再敢消遣他,後果可就沒這麼輕鬆了。
半小時后,蔚萳又活蹦亂跳的加入同學的行列。
大伙兒一看到她脖子上的圖騰,紛紛艷羨的湊上來問。
「哇,這是在哪裡弄的?真的是刺青嗎?我也要弄,我也要!」
「用畫的啦。隨便路邊到處都有啊。」
蔚萳笑嘻嘻的回頭看楊任楀一眼。
他還是老樣子,臉上戴著深色墨鏡,酷酷冷冷的遠離他們班同學,自己一個人倚在牆壁上默默看著她。
呵……無論她什麼時候回頭,他總是在看她。
蔚萳幸福滿分的轉回頭和同學聊天,不時摸著脖子上的假刺青,心頭甜滋滋的,甜到胸口都發疼了。
「真有辦法耶!」
綺容欣賞的問她:「這是你想出來的,還是你老公想出來的?」
不但遮住了尷尬的草莓,而且美觀大方、造型搶眼,又不用穿很多衣服來熱死自己,真是完美極了。
「是我老公想的。他的確很有辦法,不是嗎?」
她忍不住又偷瞄任楀一眼。
呵,他還在看。
深夜時分,楊任楀手上提著一袋啤酒,循著海潮聲來到沙灘上。無獨有偶,那個叫候維裕的大男孩也一個人在沙灘上,看起來垂頭喪氣的。
楊任楀遠遠就發現了他,停頓了下,才慢慢拖著散漫的腳步走到他跟前。
「如果真那麼喜歡蔚萳,看到她幸福,不是該為她感到高興嗎?」
楊任楀居高臨下的盯著他,候維裕這時才抬起頭,發現了他。
候維裕悶著臉不吭聲,楊任楀看看四下無人,就往他旁邊坐下。
「我知道周刊寫的不是事實,而且那是很多年前的新聞,很抱歉,我不該拿那種文章攻擊你。」
候維裕見他似乎沒有敵意,於是硬著頭皮向他道歉。
楊任楀聳聳肩,不置可否,接著從袋子里掏出一罐啤酒給他。
「要不要?」
候維裕道謝接過,不禁遲疑的問:「你不用陪蔚萳嗎?」
「她吵著要跟姊妹淘在一起。」楊任楀低頭苦笑。
候維裕聽他這麼說,突然對身旁這位顯然各方面條件、質感,都和他們班男生截然不同的男人好奇起來。
「說實話,像你這種身份的男人,平常大概很忙吧?」
他小心翼翼地側頭看他,低聲說:
「如果換作我是你,應該沒辦法丟開工作陪老婆參加畢業旅行,可見……可見你一定很愛她。」
「唉……」
楊任楀仰頭喝著啤酒,無奈的說:「蔚萳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她一直嫌棄得要命。」
「你為什麼會愛上她?」他真的很好奇。
楊任楀淡淡哼了哼,回答說:「我也不知道。」
候維裕又問:「你應該認識很多比她漂亮的女孩子吧?像電視上的名模,林志玲、蔡淑榛那種。」
「是啊。」楊任楀點頭。
候維裕笑了起來,戲謔的說:「她站在你身邊看起來好矮。」
楊任楀同意極了。
「簡直像個baby。」他說。
「而且說實在的,她實在沒什麼大腦,我暗戀她那麼久,她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候維裕說到這裡,又不禁落寞起來。
楊任楀同情的看著他──
「我也這麼覺得。」他說。
蔚萳有時候的確沒什麼大腦。
所以,候維裕更好奇了。
「像你這種男人,怎麼會決定娶她當老婆啊?一定有比她條件更好的啊。」
「小夥子,這就是人生啊。」楊任楀懶洋洋的答覆他。
所謂的人生,就是會遇到很多莫名其妙的事,那些事往往都是無解的,實在不幸遇到了,只好斟酌著理性和直覺去處理。
譬如說,就連他也搞不懂,自己幹嘛像個白痴似的三更半夜跑到沙灘上和身邊這個乳臭未乾又妄想搶他老婆的渾小子一塊兒喝酒。
又譬如,他為什麼會愛上袁蔚萳?
天曉得,如果他能理出一個確切的頭緒就好了。
他也很想了解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對,但事實上,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愛上了,只好接受,那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楊任楀那不著邊際的瞎扯淡,沒想到竟意外勾起候維裕崇拜又認同的目光──
帥啊!
候維裕心想著,等到他三十歲,也要變成像楊任楀這樣的男人。
溫柔多金又有氣度,看起來多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