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巫女坐化升天之日,想來是巫城盛會。
百姓們為了能親眼目睹盛況、沾染仙氣,通常都會在前一晚便開始於神殿廣場前徹夜排隊,以求能佔到一個好位置。
這一回,因為新任巫女被澤蒙麻,請大夫義診之事甚得民心,神殿廣場前自然是擠入了更多的百姓想共里盛舉。
「吉時到!城主上座。」大神官身穿黃袍,一手執拂撣,一手執法鈴,站在神殿前的白色天台間。
藺玄大搖大擺地走上天台,坐上鑲金嵌玉的高椅,滿臉興奮地看著下方臣民。
當前任巫女坐化升天之際,巫城城樓就會同時燃起烽火,而鄰近農城諸侯見到烽火,就會再起烽火通知相鄰的東土國。東土國的萬人大軍及農城便會一起攻進京城……
而他——皇長子藺玄,很快便要成為秋豐國天子了!
「哈哈哈……」藺玄想到得意之處,不免仰頭放聲大笑著。
「想笑便盡情地笑吧,橫豎你笑得出來的時間也不多了。」戚無雙站於神殿大門之後,透過門隙不以為然地看著藺玄一副囂張姿態。
藺常風站在她身後,附耳對她交代道:「你一會兒出去時,凡事小心些。」
「藺哥哥說的話,我哪回沒聽過。」戚無雙回頭對他翩然一笑。
他對她點點頭,端正臉龐上不見半點風波,只是眼色較平時更加深幽、更為謹慎。
「巫女現身!」大神官手搖法鈴,聲如洪鐘的說。
「去吧。」藺常風在她額前落下一吻。
戚無雙斂去燦笑,沉肅了小臉神態,雙手平執一柄除魔金刀,緩緩步出神殿。
她神態肅然,容顏絕秀,襯以一身白衣飄然,完全就是天人姿態。
群眾們一見到巫女,有人已經雙膝落地,喃喃自語的說道:「多謝巫女,我兒子的病已經痊癒。」
「多謝巫女,我婆婆的咳嗽已經好多了。」
「多謝巫女,我丈夫的腳傷沒再腐爛……」
群眾感謝細語開始集成一股聲浪襲向神殿,說的儘是些感恩細語。
戚無雙看著群眾感恩姿態,心中卻是感慨萬千。她不過是略施小惠,城民竟感恩至此,而真正的巫城城主做了什麼!
「天佑巫城。」戚無雙對著城民一鞠躬,再抬頭時卻是朝藺玄瞪去一眼。
藺玄本來就不快於她喧賓奪主的聲勢,再被她這麼一瞪,自然的也就板起臉回瞪著她。
「好了!叫他們全部給我安靜。前任巫女不是要坐化升天了嗎?還不快把她抬出來。」藺玄不耐煩的對大神官說道。
大神官走到天台祭壇前,左手拂憚開始舞動,右手則放下法鈴,開始畫符灑凈水,只見他燃符一燒,手裡便冒出白煙,將周身搞的一片煙霧瀰漫。
戚無雙瞄了一眼大神官用明礬搞出來的江湖把戲,他退至神殿天台右側,望著藺常風和郭虎從神殿內抬出盤腿坐於蓮花蒲團間的前任巫女。
造孽啊!
當戚無雙看見被烈日晒成黝黑、凌亂長發披肩,面容枯槁恍若干屍的前任巫女時,心裡不禁又是一陣難受。
這一回,多虧藺哥哥找到了前任巫女被關之處,並餵食了解藥,否則又有一條人命要因此犧牲了。
每當可惡的大神官想向藺玄顯露神力時,便會抬出巫女坐化升天這一神跡。
所謂神跡真相便是先將巫女喂以迷藥,捆綁扔至烈日下暴晒,只給清水不給食物,造成巫女苦修精瘦模樣。之後,再施以軟筋散,將巫女四肢擺弄成非人所能盤弄之手印、姿態。最後,再擇其吉日,在眾人前以薪火燃燒巫女,謊稱其坐化升天。
巫女被折騰至那時,多半也沒有了力氣,被燒也掙扎不了,而眾人也當真的認為巫女坐化成仙了。
戚無雙轉頭望向神殿下方的百姓,心中感嘆地付道——若非他們一味深信術法假象,日子也不至於變的這麼糟糕哪。這些因和果,不也都是他們一手造成的嗎?
「巫女升天!」大神官跳著祈福之舞,擋在前任巫女面前,用眼神示意郭虎偷偷點燃巫女座位下方薪火。
郭虎一頷領,卻仍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不是說巫女要自焚坐化嗎?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藺玄斥喝道,只怕耽誤了時辰。
「我瞧巫女心有委屈,不像是要坐化的樣子。」戚無雙朗聲說完,走近巫女,低聲說道:「委屈你了,可以開口了。」
「救命……救命……」前任巫女睜開眼,用一種顫抖聲音說道。
大神官看到被餵了迷藥的前任女巫竟清醒的睜開眼,嚇得後退半步。
「快點火!快點火!」大神官拚命催促道。
戴著半邊面罩地藺常風,上前攙扶起前任巫女,讓她站到眾人面前。
「巫城百姓都在此處,你有什麼委屈就一次說清楚吧。」藺常風朗聲說道。
「大神官是個騙子,我只是個平凡村姑,既不會神力也不會法術。大神官向我爹娘買了我,教了我一些裝神弄鬼的法術,先是要我假傳神意……」前任巫女一股腦兒的把將被囚禁、被灌迷藥、軟筋散之事一一道來,說到悲痛之處,聲淚俱下,幾次哭倒於地上。
戚無雙捏緊拳頭,好幾回都因為聽得不忍心而別開眼。
神殿下方陷入一陣吵鬧紛雜中。
「處死大神官!」群眾里有人激動地大喊出聲。
「處死大神官!處死大神官!處死大神官!」
「她中邪了,胡說八道。」大神官擠出一抹微笑,退到天台邊緣,想趁機逃跑。
郭虎擋住了他的去路。
「她哪說錯了?要不要我們去你房裡取出那些裝神弄鬼的道具?」戚無雙大聲說道。
「城主,冤枉啊!」大神官連忙在城主面前跪下。
「城主,他騙你……說是要拿黃玉寶珠去供神,那些黃玉寶珠如今都在他的住所里……」前任巫女說道。
「來人,把大神官拉下去砍頭!」藺玄聞言大火,揮手叫來衛士。
可他揮手揮了半天,卻無一人上來。「且慢,我想該砍頭之人,絕對不只大神官一人。」戚無雙站到藺常風面前,與他並肩而立。「莫非你也是騙子?」藺玄起身,怒瞪著她。
「什麼騙子?我是老天爺派來揪出你禍心的使者。」戚無雙冷笑出聲。
「你說的是什麼混話!總之,我不管這巫女是真是假,她騙了我總是事實,燒了她給我賠罪也是應當的。」藺玄大叫道,「來了啊,放火……」
「若不是你縱容大神官,哪會有這些禍事。」戚無雙將手裡的除魔金刀往藺玄方向一指。「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除了你這個妖魔鬼怪!」
「來了啊!,來了啊!」藺玄大叫道,卻驚慌地發現衛士們竟然全都沒有現身。
藺常風站至天台中央,神色洪亮的一喝:「來人!」
混雜於人群中的經城侍衛軍忽而一擁而上前,個個手持長劍將藺玄團團圍住。
「造反了!造反了!」藺玄對著群眾大叫出聲。
「我們乃京城侍衛軍,造反之人是你!」侍衛長拿出侍衛軍黃色令牌,神色嚴厲的看著藺玄。
「我……我乃是皇子,怎麼會造反!」藺玄咽了口口水,拚命地呼叫衛士。「來人啊!快來人啊!」
「你的人早在你走上神殿天壇的這一刻,就全部被羈押了。」藺常風沉聲說道。
侍衛長走到藺常風面前做了個揖。
藺常風點頭頭。
「挖掘證據,並帶上農城諸侯指認藺玄。」藺常風示意郭虎,立即在天壇一處虎躍龍騰圖下方開始挖掘。
藺玄一看到原本打算與他裡應外合的諸侯們,竟都雙手被縛地被壓了上來,臉色頓時一白,整個人於是癱坐於高椅間,再也動彈不得。
郭虎很快地在圖騰之下挖出一隻玉璽,以及寫著藺玄兩字的紙張。
「這邊是藺玄造反的證據!」侍衛長說道。
「你陰了我!」藺玄大叫一聲,整個人霍然起身沖向女巫。
戚無雙把手中的除魔金刀往藺玄方向一揮,
藺玄嚇得後退,狼狽得跌倒在地。
藺玄還沒碰到她一根寒毛之前,便被侍衛軍包圍住。
「大膽!我是皇長子!」藺玄大吼出聲,拚命地掙扎。
「國法規定,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真有不服,到了聖上面前再申冤吧。」
藺常風對侍衛長點頭,讓他們將藺玄等一票人全部押下天台並讓郭虎扶著前任巫女下坐至藺玄的高椅里。
藺常風走到天台前方,大聲的對群眾們宣告藺玄及大神官的罪狀。
台下一片鴉雀無聲,顯然群眾都被眼前情況給嚇壞了。不知所措的他們,全都心慌意亂地看向新任巫女。
戚無雙望著那一張張手足無措的臉孔,她嘆了口氣,朗聲說道:「我並非巫女,而你們也不該一逕指望神力能做些什麼,一味地相信神通外道,只求感應而不努力改變,日子怎麼會變好。」
「我們懷疑過大神官,可是只要一有懷疑心,就會肚痛難忍,大神官說這是我們侮辱神的報應。」群眾里有人大喊道。
「肚痛難忍,怎麼不去看大夫呢?我從大神官房裡找到不少毒物,搞不好只是他對你們下毒,何來報應之有。」戚無雙看向前任巫女,希望她能給個解釋。
「只要有人反對大神官,他就會叫人使毒混入麵餅之間,城裡麵餅都是由神殿這裡祭祀之後才發出去的。」前任巫女虛弱地說道。
此言一出,群眾之間頓時又是一陣喧嘩。
「聽見了嗎?心中尊神敬神、不行惡事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判斷是非。你們若做了壞事,不需要神明懲罰,心念自會招應惡業。況且,會保佑你們走向光明的神明,怎麼會以身體病痛來要脅人呢?」戚無雙對著群眾大搖其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一旁藺常風望著戚無雙落落大方姿態,唇邊不禁泛出一抹笑意。
也虧得戚無雙平素管理戚家產業,早有王事者威儀,如今才能不慌不亂地面對這般場面。
「多謝巫女。」群眾里有人說道。
戚無雙指指藺常風對著下方群眾說道:「你們要謝便該謝他,我不過是演了巫女一角,藺玄的陰謀都是他發現的。」
群眾對著戴著面具的男子深深一揖。
藺常風也彎身回以長長一揖,姿態謙遜有禮。
「御前急遞!御前急遞!侍衛長接旨宣讀。」要掛鈴鐺的驛站鋪丁,背掛蠟封郵筒,大聲地吆喝著讓群眾讓路。
群眾很快地讓出一條路,驛站鋪丁急忙將一記蠟封郵筒遞至京城侍衛長手裡。
京城侍衛長取出蠟封,取出一隻綉著黃龍的絲絹捲軸,走至神殿天台中央。
「皇上有令,藺常風接旨。」
藺常風心中暗暗一驚,皇上在眾人之前要他接旨,意欲為何?
他轉頭看向戚無雙。
她面若無事地站在原地與他對望,只有那雙失去笑意的水眸泄露了她的緊張之色。
藺常風伸手握了下她的肩膀,這才走到侍衛長之前。
「藺常風接旨。」藺常風單膝著地,沉然以對。
侍衛長打開聖旨,大聲念道——
「藺常風不動干戈,平反藺玄之亂,不愧為朕之第十四子,特以此詔封其為巫城城主,並許以現任巫女為妻。期許夫妻兩人伺破迷信,永護巫城。」
「藺常風謝恩。」藺常風接下聖旨,直立起身。
戚無雙望著藺常風,對於他當了城主一事,不但毫無喜悅,反而還感到一股惱意。藺哥哥當了巫城城主,那他們以後如何雙宿雙棲呢?
「恭賀皇十四子!」侍衛長說道。
巫城民眾一看這解救他們的男子竟是未來城主,且皇上還許配了好心腸的巫女為城主夫人,一時間歡呼之聲不絕於耳。
「也不必這麼開心吧,誰曉得他會不會是個好城主哪。」戚無雙心有不滿,於是低聲咕噥道。
侍衛長心裡記下了這些話,卻佯裝沒聽到,面露喜色地對藺常風說道:「皇上幾日前便已擬好這隻詔書,顯然是對皇子甚有信心哪。」
藺常風只是一笑,轉頭喚來郭虎交代了幾句話。
「城主有令,巫城今有喜事,明日將視糧倉情況,發給每戶米糧,並將於近日擬出新政,以期儘速開放金海沿岸的琥珀開採權。」郭虎大聲說道。
群眾們歡呼不斷,藺常風只是淺笑以對,扶起戚無雙手臂,緩緩走回神殿。
皇上將巫女許配如給她為妻一事,他並不意外。
畢竟,在幾日前的秘密「御前急遞」間,皇上再問了一回他對於與巫女婚配的意見,他說一切任由皇上作主。
只是,誰曉得人算不如天算。皇上竟封了他當巫城城主,這還真是打亂了他原希望能一無雙雙宿雙飛的計劃。不過,計劃原本就不是能完全計劃之事。況且,今天大事已定,戚無雙又已與他同在,還有什麼事是他無法解決的呢?
離開神殿之後,戚無雙與藺常風便開始馬不停蹄地忙碌。藺常風喚來巫城官員,在最短時間內挑出掌有實權者,能做事之人,並加派人手清查巫城如今資產,以防不肖官員趁著混亂竊取公產。
而戚無雙則是忙著藺常風發落民生大事,並逐一將他所有交代的濟貧,救病諸事,先做出緊急處理,好安撫百姓民心。
兩人就這樣一直忙到月上柳梢,這才拖著疲憊身軀回到神殿。
只見,神殿白玉石大門一關上,寢居門扉一關,戚無雙便將藺常風撲倒在長榻間。
「好累。」她將小臉埋在他的胸口,整個人像灘泥似的化作在他身上。
「今日多虧你了。」他撫著她的後背,心疼她忙了一日,連身子都冰涼了。
「哎呀,城主說的是什麼客氣話。」戚無雙支肘撐在他的胸膛上,用頭頂了頂他的下顎。「你居然成了巫城城主,這事還真是讓人不習慣。」
「你日後可跟著我到巫城?」他握住她的下顎,問著這件唯一叫他不放心之事。
戚無雙並未急著接話,在他身上黏賴了一會,才慢慢說道;「你該知道戚家家大業大,我哪有法子成天待在巫城?不如你叫皇上封你為花城城主吧。」
「胡鬧,花城城主勤政愛民,甚受城民愛戴,怎可輕易撤換。」他說。
「唉呀,藺哥哥一遇到這些國家大事,便開不得玩笑了。想來是真適合當巫城城主,為百姓們保家衛城之人。」她伸手深入他的衣襟內,貼在他的胸口上,貪他的暖,也是圖著想更接近他的心。「只是,你一逕管著別人的事,我們該如何相守?巫城與花城,咱們這趟走來,也耗了十日不止吧,我是生意人,可不能盡耗在沒生意可做之處。」
「巫城產琥珀,而戚家產業至今尚未涉足首飾這領域,何妨再多開新買賣?」
他大掌探入她髮絲間,握住她的後腦,仍是緊盯著她的雙眼。
「那也得看看巫城城主給不給方便?」她小蛇一樣地在他身上滑行著,直到臉頰貼上他的。
藺常風摟著她身子,大掌輕拍了下她臀部,不許她再頑皮亂動。
「巫城與花城之間的驛站,如今是五十里一驛,若是日後三十里一驛,修築得當的話,五日內便可抵達。如此生意之路,便可更加暢通無阻。」他說。
戚無雙一聽到有生意可做,眼珠子便發亮。
「那麼……敢問藺哥哥對於琥珀原石流通有何想法?」
「琥珀原石珍貴,只是巫城能製造成品之工匠不多。若是日後能栽培出足夠工匠,將琥珀原石加工后再賣出,便能抑制並操縱流通量。或者戚家能為巫城設計一條南路,將琥珀賣至外國,再買回外國特殊之物?」
「藺哥哥思慮縝密,不從商,真是浪費了。此事若是有利可圖,戚家當然願意插一手,咱們可以再從長計議。」戚無雙笑著說道,舉起指尖畫過他的雙眉之間。
「這些也只是初步想法,說不上縝密。況且,我這人向來未雨綢繆,唯一失算的便是你的女扮男裝。」
藺常風笑著抽去她的發簪,著迷地望著她俯身而下時,簾幕一般遮掩他所有視線的如絲絹發。
「那……你打算如何跟皇上稟告我的『男兒身』?我如今逍遙自在,可沒打算恢復女兒身。」她以食指挑起他的下顎,盯住他的眼。「這事便如同我也不想你叫我『明珠』,因為我喜歡『無雙』日子的道理是一樣的。」
「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待我回到京城之後,我還是得領著你至父皇那裡,將你女扮男裝的身份說個清楚。否則,若是你被冠上欺君之罪,我就什麼也甭娶了。」藺常風嚴肅地說道。
「若是皇上認為女扮男裝亂了風俗,大怒之下降罪於我呢?」
「你在巫城助我,立了這等大功,我會向父皇討一個賞賜,讓你還能繼續在花城,當你的戚無雙。總之,我是無論如何都要保住你的。最多我丟了御史一職,這城主也甭當了,又何可懼。」他淡然說道,卻將她的手握得極緊。
「說得好!城主不當有什麼要緊,我戚無雙一雙點石成金手,還怕養不活你?」戚無雙大樂,俯身便在他唇間一連竊了好幾個吻。
「是,那我就此將下半生都賣予你了。」藺常風摟下她的後頸,結結實實地從她唇間得了一個吻。
「沒錯,戚家無雙風流成性,多養個男寵也不是什麼驚世駭俗之事。」戚無雙故意得意洋洋地說道,卻又很快地抿起了唇,不情願地說道:「你是個有本事、能替百姓做事的好人才,就此遁入民間,實在太糟蹋。」
戚無雙嘆了口氣,想不到兩全其美的法子,只能希望皇上別硬是要拆開他們啦!
「最好的方式,便是讓皇上下令廢了花城女子不得繼承家產之陋俗,如此一來,你便能恢復女子身份。」
「說得好。」戚無雙一聽,雙眼旋即湛亮了起來。
「先別高興得太早,這事若是匆促宣布,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最好是先花幾年時間,讓花城女子能與男子一般行走於外、能讀書上學堂,之後再找來一些家中有女無子,卻苦懼家產落於旁系親人的王族、富人來相助。如此要推行此事,便不會過於吃力。」
「藺哥哥想的事,多半是能做成的。只是,一想到還得幾年後才能光明正大地賴在你身邊……」她雖然興奮於他的計劃,卻還是撒著嬌,裝出愁眉苦臉狀。
「你若是會顧忌旁人目光,方才就不會要求要繼續女扮男裝。」藺常風一挑眉,可不認為她曾經刻意收斂過舉止。
「唉呀,被你捉住小辮子了。」她吐吐舌頭一笑,小臉巴在他的臂膀間。
「不提那些事了,今日累嗎?」他撫著她髮絲問道。
「哪累了?我這人最愛湊熱鬧。」她將臉頰偎入他頸間,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不過,我們何時啟程回花城?我可想死我那些姐姐們了。」
藺常風瞥了她一眼。
「唉呀,我也捨不得離開你啊,乾脆你一回花城之後,便搬到戚府住吧。」戚無雙馬上偎到他身邊,巴住他的手臂。
「若皇上日後心意不變,仍然令我為巫城之主,我在花城居住的時日也不多。而你……」藺常風一個翻身,將她壓至身下,指尖細細描繪過她的眉眼,只怕離開巫城之後,便沒法子這般日日勤看了。
「我說了,只要巫城有戚家生意能做,我自然會來。」她捧住他臉龐,心窩略微刺痛著,竟開始想念了。
「若無生意可做呢?」他對自己的話失笑,卻發現心裡真是芥蒂這事的。
原來,真在乎、真愛上了,牽挂便要多幾分。
戚無雙兩手環住他的頸子,抬起腿,勾住他的身子,把自己全貼在他身上后,這才大聲地說道:「我才不會離開你太久,之前分別的那些年還不夠我受嗎?」
藺常風望著她絕色臉龐上的倔強神色,想起她那些年來的獨自承受,不由得心疼地攬緊了她。
「該滿足了,我們畢竟還是走在一起了。」藺常風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緊緊交握。
戚無雙將兩人相握手掌放在胸口,仰頭對他粲然一笑。
「這話倒也沒錯。只不過,你也知道我這商人個性便是愛計較嘛。還有,你真的得為花城女子多努力一些,這樣我們若是有了小女娃,她才能和我一樣自在地行走四方。」她說道。
藺常風聞言,表情突然一僵。
他演咽了一口口水,目光凝滯地望著她。
「像你的女娃嗎?」他啞聲說道。
「像我不好嗎?」她鼓起腮幫子,水眸瞪得圓滾滾的。
藺常風撫著她臉龐,峻澡眉眼閃過一抹羞澀。戚無雙見狀,心裡可好奇了,即刻纏黏著他,硬是要一個答案。
「說啊……」他咬他的唇。
「我怕女兒太好,我會捨不得她嫁。」藺常風笑著說道,眼裡儘是滿足與不舍姿態,恍若女兒已經出生了一般。
「傻藺哥哥,你光是擔心我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去管女兒嫁給誰啊!」戚無雙摟著他頸子,心窩裡的甜蜜全溢到了唇邊,讓她無法不貼著他的唇笑。
藺常風吻著她,忍不住也笑了。
兩人交頸低語著情人間的一切,即便知道回到花城之後,仍有層層關卡等著他們,也無法影響他們此時依偎的心情。
畢竟,他們如今擁有彼此,能夠攜手而行,這才是最要緊之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