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兩人匆匆離開金烏鎮,一連行走了三日三夜。
此時正是霜降節氣之際,天氣一日寒甚一日。可對於此時已是形同陌路人的莫浪平與石影而言,氣候再凍也冷不過心頭寒哪。
此時,距離紫玄草盛開結束之日尚有三至五日,莫浪平一探天色雲象,知道這兩日山間必然有大霧。
可他如今顧不了那麼多了!在山裡大霧中走失,總強過他失心瘋地強迫石影就範來得好些吧。
兩人於是在陰天之時上了山,途中遇見了一名受傷的年輕獵戶,莫浪平置之不理,徑自往山上行去。他心情其差無比,不打傷人便謝天謝地了,幹麼還醫人!
橫豎那人一時半刻還死不了,待他采完藥草再醫治也不遲。
只是,石影放心不小那名獵戶,固執地守在獵戶身邊,始終不願上山,逼得莫浪平只得回頭醫治人。
待到莫浪平替獵戶接回斷骨,還開了帖強筋壯骨藥方給他后,這才板著一張臉繼續往山上走。
「多事。」莫浪平忍不住咕噥一聲。
「好心會有好報的。」石影對著他的背影說道。
「哈……」莫浪平忽而仰天大笑出聲,只是那笑意沒到達眼裡,當他回頭時,一雙冰眸像是要鑽進人心裡似地直盯著石影。「你那番話去說給別人聽吧,我不信那一套。若我好心有好報,我又怎麼會喜歡上一名男子。」
石影心一疼,黯然沈下肩,不敢接話。
「無所謂,橫豎我早認定自己此生是要孤寡至死的。」莫浪平喉頭一緊,很快地轉過頭,落寞地朝著山上而行。
石影瞧著他的背影,眼眶霎時飛紅。
「我……我可以留下來不走。」石影脫口說道。
莫浪平身子一僵;心頭湧上一陣狂喜,全身亦激動地顫抖了。
可他沒有馬上回頭,他瞪著前方漸漸聚集之濃霧,唇角揚起之笑容很快地又被壓抑了下來。
「你不走,難道是要等著我日後對你上下其手嗎?」莫浪平粗聲說道。
「只要你此後以禮相待……」石影辣紅了臉,連聲音都透著羞意。
「那是不可能的!我對你有慾念,我想抱你、碰你,想對你做出一些連想都覺得悖德之事!」莫浪平嗄聲說完后,又搖了搖頭。「你走吧……我不想礙了你。你回到赫連家后,娶個賢慧妻子、生幾個孩子、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生吧……」
石影掉下了淚水,卻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只得咬住唇,強忍住心頭愴然。
對莫浪平開口啊!
只要自己開口說出真相,一切便能改變吧……
娘當初要自己發下毒誓封口,不也是為了自己的幸福嗎?莫浪平如今對自己這般呵護備至,幸福幾乎已是手到擒來了。
「我……」石影上前一步,啟唇說道。
「快點跟上來,否則,傍晚之後霧氣轉濃,路便更不好走了。」莫浪平忽而出聲催促道。
石影聞言,只得將話吞回心裡,順從地緊跟在莫浪平身後。
大霧驟雨般地遮蔽了前方視線,白茫茫之間只能瞧見三步外的景物。莫浪平雙眼緊盯著前方,頭也不回地往後伸出了手。
「跟我來!」莫浪平說。
石影毫不猶豫地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兩人十指交扣,緊密地像是天生便相屬於彼此一般。
「起霧后,地面會開始變得濕滑,走慢一些。」莫浪平叮嚀道。
「嗯。」
兩人互握雙手,一前一後地走著。
待到山徑小路變得僅容一人而行時,地面更加地濕滑難行了。莫浪平於是緊攬著石影肩膀,兩人亦步亦趨地緊貼著彼此前進。
一段濃霧山路,走得雖是崎嶇,可誰也沒喊苦,誰也都在心裡巴望著能再多走上一些時刻。
「紫玄草就長在崖邊三步的山壁上,如今霧濃,隱約只能瞧見一些葉芽。」
莫浪平在山頂看到一株被雷劈斷之神木后,知道已接近了紫玄草。他慢下腳步,卻不曾鬆開置於石影肩上之手。
「讓我去采吧……」石影上前一步。
「我來,我知道該如何採收,才不會傷到花蕊。」莫浪平指尖滑過石影頰邊,將一縷髮絲拂回其耳後,痴痴地盯著人看了好一會兒。
兩人都知道採下了紫玄草之後,分別便在眼前了,於是誰也不忍心說出任何一句拒絕話語。
而就在石影以為眼淚就要奪眶而出時,莫浪平轉開了頭,按住石影身子,讓其在一旁坐下。
「你待在這好好休息。」莫浪平往前走了一步。
「小心。」石影脫口說道,手掌不自覺地搗住了胸口。
莫浪平低頭對石影一笑,開始慢慢地緊貼著山壁前進。
石影心驚膽跳到連眼也不敢眨,只能屏住呼吸看著莫浪平半蹲著身子,一手平貼著壁面,一手則從葉芽處摸索到那鈴蘭般紫色花朵。
好不容易,莫浪平取足了一袋紫玄草,身子開始退回山坡方向。
「這紫玄草若如此珍貴,為何沒人前來搶取呢?」石影鬆了口氣,手指卻仍然揪著衣襟。
「若不知道如何提煉,這紫玄草吃了也只是讓人感到暈眩不適罷了。」
莫浪平瞧出石影眼裡的擔憂,他大跨一步,只想著快點走回石影身邊。
「啊!」地面上一處特別泥濘,教莫浪平打滑摔了一跤,整個人竟然猛衝向懸崖邊緣。
「小心!」石影臉色一白、腳尖一抬,躍身向前,抱住莫浪平的腰。
只是,莫浪平此時已有半邊身子滑出崖邊,眼看兩人都要掉下懸崖。
「鬆手!」莫浪平大吼一聲,怒聲命令道。
石影搖頭,忽而一個旋身,腳蹬山壁,一個借力使力地旋身,用雙手托住了莫浪平的腰,將他整個人往神木方向送去。
莫浪平高壯身子整個撞飛了出去,石影則因為重心早已全偏斜,整個人直往崖邊墜落……
「……娶個賢慧妻子、生幾個孩子、平平淡淡地過你這一生……」石影說了莫浪平先前說過的話后,纖細身子整個兒墜入山崖雲霧之間……
「不!」
莫浪平痛徹心肺地大叫出聲,顧不得此時全身骨肉慾斷的痛苦,他半爬半跑地匍伏著往前。可他伸出的手,什麼也沒抓住,只有石影的話還在山谷間迴響著——
「……娶個賢慧妻子、生幾個孩子、平平淡淡地過你這一生……」
「石影!你給我回來!」莫浪平趴在斷崖邊,看著被大霧遮蔽的山谷,聲嘶力竭地喊著。
除了一片白茫茫霧氣之外,山谷里什麼也沒有。
莫浪平癱倒於崖邊,傻了、呆了;心死了。
石影走了、死了、為了救他而落入了山崖……
「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帶你上山來採藥!」莫浪平緊抓著崖邊,雙眼無神地喃喃說道:「為什麼你這個傻子要捨命救我……」
回答莫浪平的,是山裡的迴音。
「我不要什麼妻子、不要什麼平淡……我只要你啊……」莫浪平失了神,悲痛嗄聲詛咒似地在濃霧裡繞著。
「這一身醫術既然救不了心愛之人,又有何益!」莫浪平臉色慘白地扶著山壁,緩緩地站起身。
再往前一步,他就可以跟石影相見了。
只是——
只是,他若這麼跳下了,陰曹地府內,石影也不會原諒他的。
他還記得當他在林村醫治病人時,石影那滿臉的溫柔,以及那末曾對他說出口的在意。
莫浪平搖搖晃晃地站在崖邊,卻終究還是沒能跳下崖。
「你給我回來!回來啊!」
他倏地彎下身,緊抱著頭,放聲大哭了起來。
那挖心掏肺似的哭聲滑進他耳朵里,他搗著耳朵,不敢再聽。
可那哭聲催魂似地鑽入他的心裡,一點一點地攬著人心,攢得他一顆心都酸了起來。
他知道人都有生老病死,他知道人都難免一死,他知道棺材裝的是死人,也不只是老年人……
可為什麼死的人是石影!
他不要這樣的遺憾啊!
莫浪平哭得連呼吸都沒法子,他心痛得捶打著胸口,直到他再也流不出半點眼淚為止。
他哭了一夜,直至山霧漸漸地散去,遠方日出在懸崖邊幾顆盤根錯節的巨樹上反射出燦色光芒。
莫浪平突然睜大眼,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扶著石壁往山下定去。
或許石影沒死!
或許石影只是跌進山谷底,等著他去援救啊,不是有人說過這烏山山底其實是一座湖泊嗎?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不能這麼快便放棄了希望。
莫浪平心急,跑得快了,腳步一打滑,整個人便在山徑上連滾了好幾圈。
碎石子與利草割破了他的四肢與臉頰,血與汗開始模糊他的視線,可他舉起衣袖一拭,完全不浪費時間去為自己抹葯。
他死不了的,因為石影還在山谷里等著他啊!
一個多月後,全身曬得黝黑的莫浪平,衣衫襤褸地行走在烏山山谷之間,耳朵平貼在山壁間,聆聽著水流方向。
打從昨日起,他便聽見了水流聲音,他猜測距離最下方谷底應當不遠,自己該是快找到那座湖泊了。
那日,他匆忙下山之後,是那名石影要他營救的獵戶,幫上了大忙。
獵戶當他是救命恩人,找來了幾名老人家,幫忙確定了山谷底確實有著一座古湖。只是,前往山谷之路徑太崎嶇,又有野獸出沒,只有獵戶的父親曾經走過一回。
可莫浪平不在乎辛苦,畢竟獵戶們告訴他,山壁間長滿了千百株大樹,且曾有人從懸崖邊掉下,可卻出現在另一處河川源頭而生還的前例。
莫浪平因此更相信石影必然還活著,是故請人捎了信給赫連府,要他們儘快派來人手到山裡協尋。
而他則在獵戶父親的幫助之下,花了一個多月時間,好不容易才在滿山樹叢里鑽達了谷底小徑的入口。
獵戶的父親因體力之故,沒法子再陪他前行。十日前,莫浪平辭謝了他,一個人靠著一把巨斧、一柄小刀,慢慢地走出了一條路。
在長滿了荊刺的陰暗山谷里,在獨自一人孤孑而行的時間裡,莫浪平心裡想的仍然只有石影。
當時,若不是石影堅持要他救獵戶,獵戶的父親又怎麼會願意陪他走這一段尋人呢?
人與人之間,結的若是善緣,便會有著無法言喻的因緣哪。
有生以來,莫浪平頭一遭感恩起自己擁有這一身救人醫術。他相信石影必然是老天派來感化他,好讓他更加願意行醫濟世之人。
所以,石影一定得活著!
因為這般信念,莫浪平打從入了山谷之後,日日皆是自太陽一升起,便走路直至日落。他的腳底磨破了皮,他的手臂傷痕纍纍,可這些傷痛從不曾影響過他。
咕嚕!
此時莫浪平肚子響起的飢餓聲,讓他停下了腳步。他抓起一粒饅頭,隨意咬了幾口,便又繼續沿著愈來愈窄的石壁行走。
終於,他抵達了一處暗無天日的洞穴。
洞穴里水氣極重,還有著一股瘴癘怪味。莫浪平拿出打火石一敲,微亮火光一閃——岩洞上方密密麻麻地擠滿了數以百計的蝙蝠。
莫浪平很快地滅了火石,加快了腳步。一條黏膩動物,爬過他的腳盤,他不敢伸手去碰,只趕著要快點離開。
走了半刻鐘后,前方突然傳來了一線天光,洞穴口便在不遠處,水聲也愈來愈響亮。
莫浪平一個箭步向前,陽光利箭般地刺痛了他的眼睛,水聲突然轟隆隆地衝進他的耳朵里。
他眯起眼,努力想在強光中看到些什麼——
他瞧見一條大瀑布水龍似地在他面前翻滾著!
一面如鏡大湖正靜躺於瀑布之下,大湖右側則蜿蜒著一條小河,斜斜地往前潺流著。
他抬頭往上一看,陡峭山壁間層層綠樹的頂端,正是紫玄草生長之處,亦是石影落下之處啊!
倘若老天爺有眼,讓石影跌落在那些層層樹叢之間,再慢慢地滾落帶這山谷、湖間,卻是有可能還活著啊。
莫浪平脹紅了臉,一腳踩進小溪間,沁涼溪水逼得他一陣冷寒。
可他不以為意,沿著小溪大步而行,大聲喊著石影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身體驅策著他,不停地順著小溪而行。
幾日幾夜過去,莫浪平的衣服濕了又干,幹了又濕,整個人幾乎虛弱得像個人干。
終於,在某日午後,他看見一片樹林后,村莊里的裊裊炊煙。
他走出溪流,整個人旋即卧倒在地。
一群正在玩官兵捉強盜的孩童們,蹦蹦跳跳地從一塊大石頭後面沖了出來,看到這個傷痕纍纍的陌生人後,全都嚇得驚叫出聲。
莫浪平朝孩子們伸出手,費儘力氣卻只叫出了兩個字——
「石影……」
然後,他便頭一垂,體力不支地昏了過去。
「這人包袱里用油布包著醫針,還有一堆丸藥、散劑,應該是大夫吧?」
「就算是大夫,也是個不怎麼樣的大夫,瞧他這一身傷口和狼狽……」
莫浪平在昏沉間,聽到一男一女如此說道。他皺起眉,雙唇一啟一合地想罵人。
「孩子不是說他喊著什麼『石影』嗎?會不會是來找人的?」
「會不會是來找靜兒姑娘?」
靜兒?姑娘?莫浪平搖著頭,頭顱里痛得像是要炸開來一樣,卻又有口難言。
他是來找石影的,石影不是姑娘啊!
「這人看來累極了,你們先讓他好好休息吧。」
一道冷涼聲音打斷屋內的討論聲,莫浪平驀然顫動了一下,因為那是石影的聲音。
他咬緊牙關,用盡九牛二虎之力強迫自己睜大雙眼——
他看見……他看見了——
石影?
莫浪平下顎一松,目光獃滯地看著眼前身著白色素衣,長發斜披於一肩的石影。
這是怎麼一回事?莫浪平腦子一陣暈眩,卻連眼都不敢眨動一下。
眼前這張淡然清秀的臉孔,是石影。眼前這對平靜無波的眼眸,是石影。可眼前的這個「石影」怎麼會——
穿著女裝!
莫浪平努力想撐起自己,卻力不從心地滑回床榻間。
「你別激動,先躺著休息。」
莫浪平看著「石影」神色漠然;心中突然一慌,生怕眼前一切不過夢境一場。
他驀地伸手,牢牢地握住石影右腕脈門不放。
只是,這一按一壓之下,莫浪平神色頓時大變。
這脈象較之一般男子細弱,血分脈象說明了她正是月事來臨期間。「石影」真的是女的!
以往一切都得到了解釋,無怪石影就算身體有病痛,也不願讓他把脈。
莫浪平愈想愈惱火,他瞪著石影,原該平靜測脈的右掌,也不自覺地掐得更緊了。
「你握痛我了。」石影手掌自然而然地使勁,手掌一推一托,便輕易地將他推到幾步外。
莫浪平悶哼一聲,後背又被撞疼,可那一丁點疼與他一身酸痛比較起來,其實是算不得什麼的。
「石影!」莫浪平掙扎著爬起身,只想著要再接近石影。
可石影此時已退到數步之外,一臉防備地瞅著他。
「這位爺可是認得靜兒姑娘?」馬大娘問道。靜兒是他們幫這個姑娘取的名字,因為這姑娘性子沈靜,鎮日靜默無語時候居多。
「她不是靜兒,她是石影。」莫浪平粗聲說道。
他不明白石影現下在想些什麼,不明白石影為何要變換身分?更不明白石影為何會在一夕之間,就從男兒身變為了女子。莫非是老天爺聽到了他的呼喊?
「你……認得我?你……又是誰?」『她』看著他,眼裡閃過一絲悸動。
石影的話,閃電般地擊向莫浪平。
「你不認得我嗎?我是莫浪平啊!」莫浪平以為自己大吼出聲,不料說出口的話卻如同細雨一般顫抖著。
就在他為她痛徹心肺時,她竟然就這樣忘了他?
「我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又怎麼會記得你。」石影淺聲說道,雖仍攢著眉,卻已不由自主地走到這人身邊。
他真的知道她是誰嗎?
「你是石影啊!」莫浪平氣急敗壞地說完,狂亂黑眸緊盯她。「手伸出來讓我把脈,我要知道你為什麼會忘了一切?」
莫浪平伸手又抓住了她的手腕。
石影柳眉未皺,神色未變,纖腕風旋般地一個反掌,便反扣住他手腕脈門,制住了他,卻旋即詫異地鬆開了手。
「我……會武功。」石影低頭望著自己手腕,不能置信地呢喃道。
「你想起來了嗎?」莫浪平欣喜若狂,顧不得氣息仍孱弱,硬是要起身想抓住石影。
便是揪住石影一點衣角也好,他只要感受她仍然活著即可!
只是,莫浪平此時過分虛弱,才這麼隨意一動,身軀便搖擺地要跌下榻去。
「小心。」馬大娘與其丈夫急忙上前攙住了他。
「石影。」莫浪平躺在榻邊,瘦削臉上一對長目卻仍然眨也不眨地死盯著她。
石影咬著唇,又後退了一步,站到馬大娘身邊。
這個莫浪平為什麼要用這樣一雙惱怒火眸瞪著她,他究竟是她的什麼人?
「誰知道她是不是真叫『石影』,搞不好是你看上靜兒姑娘,胡謅一通編出來的故事?」馬老爹不客氣地說道。
「她就叫石影!」莫浪平明知這人是石影救命恩人,可一對眼眸還是忍不住狠了起來。「她一個多月前,剛從烏山懸崖邊掉下來。我就是為了尋她,才會走到這裡來的。」
「沒錯、沒錯。靜兒姑娘……不不,石影姑娘確實是從山崖上掉下來的。」馬大娘恍然大悟地點頭,緊握了石影的手。「石影福大命大,先跌落在山壁間巨樹里,然後樹枝折斷了,才落了下來。我家相公到湖邊捕魚時,正好看到她掉下來……」
「我還以為石影姑娘是要尋短。」馬老爹仍然懷疑地看著莫浪平。
「不,她是為了救我而落下山崖的。」莫浪平簡單將那日情景說了一回,並將石影彼時所穿衣物述說了一遍。
石影愈聽,眉頭攢得愈緊,瓜子臉龐也益發地沒有血色。
那人說的是事實嗎?為什麼她仍是什麼事都記不起來呢?
「石影姑娘,你對他還有印象嗎?」馬大娘拍拍石影的肩膀問道。
石影看著莫浪平那張瘦削臉孔,望著那對細長而又激切的眼眸,她咬住唇,不自覺地搗住胸口。
「我不認得……」可;心有點痛。石影欲言又止地望了莫浪平一眼,低語問道:「你是我的什麼人?」
莫浪平瞧見石影此時茫然神態,心疼卻也惱怒。
他花了個把月時間,在這山裡翻山越嶺地找她。好不容易找著了她,她卻把他忘得一乾二凈了,教人情何以堪。
「你是石影的什麼人?快說哪!」馬大娘急著催促問道。
莫浪平看著石影,在腦里閃過千百個念頭后,他緩緩開口說道:「我是石影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