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本不足慮
北宋的皇城遠沒有世人想象得那麼奢靡華麗,即便是後宮也不過是簡單的幾排建築,只是精緻氣派些,面積也大了些而已,簡單整潔、錯落有致倒頗似一個大花園,一些池閣亭台點綴其間,宛若一幅潑墨山水,清新素雅,渾然天成。李鈺低著頭跟在郭槐和趙元儼身後,眼觀鼻,鼻觀口,目不斜視,心裡禁不住??地打著鼓兒,惴惴地有些緊張。幾個路過的宮女見這號稱『天下第一』的才子李鈺這一副誠惶誠恐,慷慨赴義似的模樣都忍不住捂嘴竊笑。趙元儼也覺出李鈺的不自然來,停下腳步轉身拍了拍李鈺的肩膀,「李公子,剛才郭公公也說了,皇上龍體已無大礙,你不用太過擔心,皇后、太子只是召咱們過來左右不過是說些話兒,當沒有什麼大事,你不要拘謹」。
「是啊,李公子,您救了咱們皇上,咱們這些下人都是感激得緊,皇上、娘娘和太子爺您也是常見著,他們對你可都喜歡得緊呢,您不用緊張,若是有什麼需要注意的關節,咱家會在邊上提醒您的」,郭槐倒不似李鈺對他那般有很深的成見,他很感激也很佩服很喜歡這個英俊帥氣文武雙全的李公子。
李鈺聽罷笑笑點點頭,陰曹地府少爺都趟過,也沒見那小鬼閻羅敢對自己怎麼著,如今這艷陽高照風和日麗的天兒,難道自己還怕了這皇城後宮不成,那可當真是越過越回去了,人還是那些人,只不過換了個說話的地方而已,想來左右不過是說些感謝勉勵的話兒罷了,自己小心應對不要出差池就是了。
說話間,一行人便到了福寧宮,這福寧宮原是宋太祖趙匡胤的寢宮,在這皇城後宮里倒是最大的一間建築,皇上趙恆的寢宮並不在這裡,李鈺抬眼看了看,不過是裝飾華麗氣派些而已,與普通富人的民宅也沒多少區別,可見這北宋皇室還是很節儉自律的。
「王爺、李公子,快隨咱家進去,皇上已等候多時了」,候在宮門邊上的太監陳林見他們過來,連忙上前見禮,郭槐邊上側身引路。這陳林最是喜歡李鈺,多日不見顯得很是親切,拉著他手兒道,「李公子啊,咱家和郭公公說好了,待明兒公子得空了,咱們可得好好請公子喝上幾盅,感謝李公子救了咱皇上」。
「李鈺不敢當,若是兩位公公有閑暇,李鈺當是好好敬二位幾杯」,李鈺躬身施禮。
「呵呵,李公子,這可是您說的啊,郭槐,咱爺們到時可要好好領教領教李公子的酒量啊」。
「呵呵,好說好說,咱爺們的酒量,嘿嘿,李公子,可別怪咱家沒提醒您,您可要小心了」,郭槐似乎對自己的酒量很有信心,不過是因為他沒見識過李鈺的酒量罷了,李鈺身為天波分院的總教官,平日里自律甚嚴,從不飲酒,除了李睿、劉星那幾個兄弟,其他人還真沒見識過他那驚人的酒量。
陳林、郭槐又小聲地和李鈺說了些話兒,他們也是見李鈺有些緊張,好心地幫他舒解。李鈺聽了果然放鬆了許多,也知他們心意,拱拱手表示感謝。
趙恆斜倚在一張軟榻上,劉皇后和太子趙楨分坐兩側陪著,趙元儼和李鈺進了福寧宮,搶步上前見禮。
「御弟、李鈺,都快起來吧,看坐」,兩個小太監端過兩隻錦凳讓二人坐下。
「李鈺,今日多虧你救了朕,難為你一直為朕想得這麼周到,從今後朕再不吃那些丹藥了,你那『一個大西瓜』朕以後也會勤加習練,不負了你一番苦心」,皇上這番死裡逃生,也算是再世為人了,心情自是非一般的好,心緒更豁達開朗了許多,親切地看著李鈺笑道。
「李鈺不敢當,是上天憐我大宋,知我大宋不能少了您這有道明君,也是皇后臨危不亂親身救治,皇上龍體才得以康復,李鈺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即便沒有我,皇上也會安然無恙的」,李鈺可不敢貪這功勞,一通馬屁想也沒想就拍了過去。
皇上滿眼憐愛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劉皇后,輕輕握住皇后的手。劉皇后握著皇上的手,心裡對李鈺充滿了感激,這孩子真會說話,一句話說的,連皇上的眼神都比以前更有情意了。
「皇上,李公子一直心掛皇上,就是剛才還在想著如何為皇上治病,想著為皇上找藥方子呢」,趙元儼從懷裡掏出幾張紙呈給皇上,皇上看了看上面潦草的字跡,識得是李鈺的筆跡,欣慰地點點頭。
「藥物只是解一時之急,主要的還是要靠平日的保養,皇上龍體剛剛好轉,還請您多注意休息,不宜太過操勞,盡量保持心情舒暢,多曬太陽,注意飲食。皇上的龍體一定能康復如初的」,李鈺欠身道,瞥了一眼几上的半杯牛奶,「郭公公,新鮮的牛奶對皇上的龍體最有益處,一日三杯請莫要忘了。皇上,第一次喝這種東西可能不太合口,時間長了便會習慣了」。
「李公子,這東西實在是難以下咽,皇上尚能勉力喝下半杯,咱家只喝了一口便全吐出來了」,郭槐自不能說那皇上喝不下去,便只能說自己了,要說那味道也確實太怪了些。
「皇上,身體是……,皇上您是咱們大宋萬民的依靠,為江山社稷想,為天下萬千百姓計,皇上您……」,說出這番話來,李鈺心下也暗自惴惴,幸而及時收口把那句『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硬咽了回去,要是把皇上的龍體當本錢,那可是大大的不敬了。再說那『革命』,你要革誰的命啊?沒準兒就先把你自己的小命給革了。
「咳,咳,這事咱們且不說了,今兒……」,趙楨連使眼色,左右不過是一杯牛奶而已,難道御廚的手藝還比不上一頭母牛?這大喜的日子,你用得著拿江山社稷來難為父皇嗎?
「呵呵,太子說得的是,是李鈺太過心急了。不過,太子您可別小看了這杯牛奶,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這也是關乎我大宋江山社稷千載永固的大事,是萬萬輕忽不得的」。
「哦?」,趙楨一愣,有這麼嚴重?這傢伙不會又要說什麼『一奶失國』吧?「你且說下去」。
「太子,遼國地域雖廣,可人口與我大宋相比卻略有不及,遼國的人口不足三千萬,除去婦孺老弱,真正能適於從軍者不會過一千萬,而他們卻能動輒起兵百萬,您說,他們所恃仗的是什麼?」。
李鈺此言一出,不僅趙恆、趙楨、趙元儼神情嚴肅了起來,邊上的郭槐諸人也俱是大驚,這李公子真不愧是寇準的學生啊,一柄刀能審出個『遼』字來,這一杯奶也能說到遼國身上去?
「他們所恃仗的一是契丹鐵騎,遼軍每一個騎兵有三匹馬,甚至五匹馬,這使他們的機動性和作戰能力過我軍;二是全民皆兵,遼人作戰每每便是傾國而出,企圖畢其功於一役」,遼國乃大宋的心腹大患,身為太子,對這些自然要有足夠的了解。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太子對遼軍能有如此見識實乃我大宋之幸。那我們就先說說這契丹鐵騎,太子您可知道,遼軍每一個騎兵的這三匹馬、五匹馬中有一半以上――是母馬?」。
「母馬?」,趙楨對這些細節還真不清楚。
「太子,兩國交戰,歸根結底是兩個國家綜合國力的對決,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戰爭其實打的就是後勤。遼人多以游牧狩獵為生,是一個生活在馬背上的民族,所以他們精於騎射並不為奇,也不足為慮」。
「哦?」,趙楨眼睛一亮,「不足為慮?」。
「是的,不足為慮,確切地應該說是『本不足慮』。如果不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形成足夠的戰略縱深,放其深入,拉長其補給線,然後斷其糧道,再各個擊破……。可是,計策雖好卻很難達到預期的效果,遼軍雖知是計卻仍敢孤軍冒進,而這孤軍卻往往都能成為奇兵,在關鍵時候成為決定成敗的殺著。太子,您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如你所說,戰爭打的是後勤,我軍雖然能斷其糧道,卻不能斷其補給,讓他們能得以保存持久的戰力。因為他們有三到五匹馬,因為這其中大部分是母馬,這不僅加快了行軍度增強了機動性,更重要的是,他們有馬奶,關鍵時候甚至可以殺馬充饑,一匹馬足可以保證二十人一天的食用,這樣一來,即便沒有後勤補給,他們至少也能堅持――六十天?」,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趙楨一下瞪大了眼睛,六十天,足夠打一場大戰了。
「這只是理論上的演算法,前提是必須保證馬匹的飼料,不過這總比人員補給要簡單得多,除去這些因素,保守估計,一支小規模的軍隊三十天的自給應該是可以做到的,如果是大軍的話,十天,可能更少。但是在戰場上,時間就是生命,十天,足可以改變兩軍乃至兩國的命運了」,李鈺悠悠地嘆了口氣。
「所以你便製作出了餅乾麵包,所以劉家不惜傾家蕩產地收購乳牛。我們的馬匹沒有遼人多,我軍在機動性上已輸了一層,但在補給上卻不能再輸給他們!好!好一個李鈺,好一個劉星。陳林,立即去查查劉家虧欠了多少,本宮就是一年不吃肉三年不添衣也要雙倍還他!」。
――――請看下一章《上善若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