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嘖嘖!瞧上頭灰塵這麼重,這酒不知塵封多少年了?

該不會連堡主都不曉得有這壇好酒吧?

「可我沒聽爹說過他跟蒼龍堡有所往來的……」練雅君露出懷念的表情,「沒想到爹雖然走了,但是……還能看見爹親手釀的酒……」

這般的傳承,是多麼不可思議的緣分!望著眼前這塵封的酒瓮,讓她彷佛見著了過去的爹,那個令她引以為傲,樂天開朗,而且又富有溫情的爹……

「看來這應該是你爹年輕時釀的酒。」天城隸滿沒有漏看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思念眼神,他舉高手裡的燈,細看了下周遭的各式酒罈與大瓮后,唇瓣忽地微勾,露出了略帶狡猾的笑意。

呵……既然堡主與黎子敘妄想惡整他,那麼大好機會,他當然得好好利用了,不是嗎?

「擅自開封真的沒有關係嗎?」

看著天城隸滿將酒瓮搬到酒窖內的空地上,再搬來椅子,燃起燭火將四周照亮,練雅君忍不住有些緊張。

「放心,堡主說不定自己都忘了有這壇酒。」他聳聳肩,並不以為意。

既然有膽子讓他帶練雅君進酒窖四處溜達,堡主就該知道,他的寶貝珍藏也有可能被他順手摸走。

所以不管堡主是安什麼心,讓他帶練雅君進來,總之呢!他有絕對的權力,開封這壇出自練老的酒。

「但是這畢竟不是我們的東西了,況且……」練雅君蹲下去,仔細地就著燈火打量酒瓮,唇邊露出了淡笑,「這樣看著它,我就很滿足了,畢竟這是出自我爹的手,就好像見到他還活著一樣。」

「雅君,酒就是要用來品嘗,用來喝下肚的,而不是任由它一再被塵封,只能靠想象來品味它的香甜。」天城隸滿不贊同地搖頭,「喝下它,親自品嘗你爹的手藝,這樣你才能永遠的將他的味道記起來。」

「然後做出像我爹釀的酒一樣好的練家獨門好酒?」練雅君仰起臉,薄紗半覆她的面龐,在燭火的照映下反射出淡淡的霧光。

她明艷的眸光閃爍著,在微亮的光芒里看來別有一番風情,帶笑的眼角訴說著心情的轉變,像是在肯定天城隸滿為她的付出。

不論是帶她離開玉草城,走進另一個嶄新的人生,或是在半推半就下,讓她進了蒼龍堡,甚至是在見到爹親許多年前釀製的美酒時,毅然地決定開封品味……

這些事,其實天城隸滿都沒必要為她做,而且她甚至還沒能施展自己的手藝,為天城隸滿釀過任何一壺酒,可他就是這麼義無反顧為她付出了。

是江湖俠客皆如此,還是天城隸滿有他的獨特行止?

老實說,不常外出又少接觸酒坊事情的她,這輩子只遇過兩個江湖人——

一個是看來沉穩少話,卻替她抓住杜晴風的衛大捕頭衛涼謙,第二個人就是看來老不正經,又一副風流長相的天城隸滿。

而她最熟悉的人,是天城隸滿。

所以她不知道所謂俠義之士是什麼樣的人,但她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爹會惦掛著天城隸滿這個人,儘管他們可能不常見面,而且天城隸滿甚至只是個酒客。

可就像現在她的心情一樣……她不否認,自己很欣賞這個男人。

即使是在傷疤治好后,倘若之後她會離開蒼龍堡,這一輩子還是不會忘掉天城隸滿的。

不是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或動人的因素,只因為……這男人待她真好。

而且他並不是四處去找人幫忙,而是用一種很隨緣的態度在處事。

她與他的情況,就好像是在莫名緣分的拉扯下被他注意到之後,他便再也無法割捨她一樣,開始儘力地保護她,幫她到底,甚至連她的心思都一塊兒帶著跑。

這男人……與其說他風流,倒不如說他很容易四處留「情」。

對於有需要他,而他又幫得上忙的人,他都不會放手。

這或許就是為何天城隸滿會成為蒼龍堡人的原因之一吧!即使外傳他風流花心,但他骨子裡卻是地道的正義俠客,有著他獨特的「熱情」……

「雅君,如果我冒著生命危險開封這壇酒,只能讓你釀出一樣的東西,那就沒意思了。」天城隸滿瞧著她在火光映照下,看來格外媚艷的眼神,禁不住吞了下口水。

只是,一想到她可是練老的女兒,是相當關心他的人的賨貝獨生女,他就忍不住連連搖頭,把這份突然冒出來的異樣心思丟開。

搞什麼鬼,他才在堡主面前信誓旦旦地聲明,自己對練雅君沒半點非分之想,現在怎能因為她的嬌媚眼光就動搖了心志?

啐!一定是為了手邊這壇酒,畢竟是練老獨門釀製,又珍藏數十年的好東西,光想到能喝上一口,他的心就不禁雀躍起來了。

對,八成是因為他這樣的心境,才弄得自己這麼容易就心猿意馬的胡思亂想……

「你的意思是……」練雅君拍拍裙邊的灰塵站了起來,「你覺得我能超過我爹的手藝?」

爹爹釀酒一輩子,從十二歲開始就學著這門功夫,她一個小姑娘,年歲都還沒滿十八歲呢!追得上爹嗎?

再說,她釀酒純憑自己喜好,練習的機會自然也少,要超過爹,想必得花上數十年,都還不一定追得過。

「用不著想著要超過你爹。」天城隸滿往椅子上一坐,高蹺起二郎腿,薄紅的唇瓣掀起了一抹笑意,「讓你喝這壇酒,是讓你記得你爹釀出來的味道,以後你就做你自己喜歡的,什麼規矩都不用守,那才叫練雅君釀的酒,而不只是練家酒坊的酒。」

「咦……」天城隸滿的說法,讓練雅君聽得微愕。

讓她記著,卻又不是讓她學起來?

「你就是你,雅君,你爹的手藝,代表他將酒坊的榮光與歷史,還有你們一家子的回憶都傳給了你,所以你盡可留念,但是將來的路,是你自己選的,所以想怎麼釀,都該憑你的心意而去。」天城隸滿伸手往練雅君臉上一指,有些神氣的表情滲透出得意的笑容,「釀你自己的酒吧!雅君。」

「隸滿……」練雅君呆愣在原地好半晌,過多的話語讓她思考不及,但她聽懂了一件事——

天城隸滿為她開這壇酒,為的是讓她擁有與爹親之間的回憶,卻不是要讓她感到愁悵,或是令她沉溺在過去。

他是在為她開路,讓她擁有自己選擇將來的權利。

過去,她從沒想過這件事,滿心以為自己將來會找個夫婿嫁人,但後來她臉上有了疤,所以又覺得不如上山隱居好。

但現在,她陰錯陽差地來到蒼龍堡,這個聽說不同於外邊世俗規範,沒有男女之別,更無尊卑之分的地方。

爹爹親釀的老酒,靜靜地塵封在此多年,像是為了等候她的到來,讓她能夠再見爹一面,然後就像天城隸滿說的一樣,她該開始為自己打算,而不是再牽絆於過去。

這樣的道理,她從來就沒聽過,可天城隸滿這個男人,卻以如此輕鬆的口吻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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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刀醉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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