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柳小涵自認個性還算平穩，再加上來之前已經有心理準備，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覺得自己應該能冷靜的面對。
不過……並不包括面對眼前這個詭異的狀況一一
這是一間很舒服的辦公室，有著發亮的黑皮沙發、厚實的原木桌椅，遠處辦公桌上除了一套文具用品外，只乾掙俐落地放著幾疊公文夾，還有一套桌上型電腦，整個辦公室以黑白色係為主，創造出時尚又獨有的品味。
擦得光亮的柜子里，除了一本本厚實的資料夾外，另一旁居然擺飾性的放了幾隻很可愛的布偶娃娃，有幾隻做成折耳貓的模樣，還有一些穿著百褶裙的大眼睛娃娃或坐或站。
再來就是鄰近的一張白色辦公桌，它比黑色大辦公桌還要乾凈，明顯是新的，上頭除了電腦外就剩下文具用晶。
很奇特的反比，一邊是極端的黑，俐落而有一種陽剛的美感，另一邊卻是純然的童趣柔美，兩者完全不搭軋。
柳小涵扯出一抹僵笑，看著身旁的男秘書。「這是？」
這麼大的辦公室，應該不是她的吧？還有，她剛才進門的時候，可是看清楚門板上掛的名牌是「總裁辦公室」。
陳秘書對她親切地笑了下。「這是柳小姐的辦公桌，你可以看看還缺什麼？跟我說一聲，我記下來請總務部補上。」
「陳秘書，你是不是弄錯了？我有美術專業，不是來當秘書的吧？」她覺得頭上有朵烏雲飄過，整個很無奈，就算是秘書，辦公桌也應該要在外面吧？怎麼會把她的位置安排在這裡？
陳秘書翻了翻手上的資料。「特助的確是說把你安排到這裡，說是有公司重要機密要交給你，因此讓你在這裡辦公。」其實他也很納悶為什麼柳小姐的位置會被排在這邊，但一個聰明的秘書最好不要多管閑事，照著上面的吩咐去做就好。
「公司機密？！」柳小涵無法控制的揚高音調，她一個小設計師，有什麼資格參與公司的機密？
上官季希到底在搞什麼鬼？
「柳小姐請坐，如果有問題，晚一點等總裁進辦公室你再問他好了。」陳秘書笑笑地對她點個頭，算是給她一個交代，之後就快速轉身離開辦公室了。
看他跑得像飛的背影，柳小涵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她怎麼覺得陳秘書像把小羊丟進虎窩般，快樂的解脫了一樣。
沒辦法，她只好嘆口氣，先在位置上坐下來。
可坐在位置上等了半天，她從早上九點開始看著時鐘，到十點、十點半、十一點……卻仍然沒半個人再進來，這是怎麼回事？
撐到到十一點半，實在太無聊，她終於禁不住困意地在桌上趴了下來……
上官季海站在辦公桌旁，看著側臉趴在桌上熟睡的女人，薄唇微微勾起，情不自禁地靠到她身邊仔細看著她的臉。
小巧的臉蛋原本就是瓜子臉，幾年沒見，她下巴似乎更尖了點，整個肩膀看來也顯得比以前還要纖瘦，這三年她都沒好好照顧過自己嗎？
柳小涵睡得迷迷糊糊，隱約感覺到身邊好像有人，她睜開朦朧的眼看了一下，然後又閉上眼睛。
好一會兒后，她眼睛再度睜開來，看清楚眼前的人，馬上就從桌上彈了起來。
「總、總裁？」她抬眸看了下時鐘，已經十二點了，她居然等到睡著？
她有些尷尬地整理衣服，兩人都沒再開口說話。
柳小涵已經等了一整個早上，看他不說話，她只好深吸了幾口氣，自己開口先說：「我－－」
「已經中午了，小涵你還沒吃飯吧？先一起去吃吧。」上官季海打斷她的話。
小、小涵？叫得這麼親熱好嗎？這個想法才在她腦海里閃過而已，他已經先一步靠過來。
「就算不管以前的事，我們還是朋友吧？你以前不也會叫我季海？」他臉上的冰冷褪去，恢復當初她第一眼看見的模樣，一個剛毅認真、紳士體貼的男人。
柳小涵愣了愣，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說不是，好像顯得自己很小氣，事情都過去了還記在心上；但說是，又覺得哪裡怪怪的，而且他們現在一個是上司、一個是下屬，直呼名字實在不太恰當。
「走吧。」不容她拒絕，他率先一步往門口走去．
看他這樣子，她還能說什麼呢？只好擰著眉頭，拿起包包跟著他一起離開辦公室。
沒一會，第一天上班的她，便第二次遇到詭異的狀況，此刻，她手裡端著一個餐盤傻站在原地，上前一步不行、往後退也不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裡可是員工餐廳啊！他們兩人單獨一起來用餐，會不會太招搖了？
上官季海走在前面，手上的餐盤已盛滿豐富的菜肴，還冒著熱煙，旁邊隨即遞給他一碗白飯。
他轉頭看著面有難色的柳小涵，淡淡一笑。「小涵，怎麼還不過來？後面還有人在排，快點吧。」他的話不大聲，但已足以讓餐廳眾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不少人馬上交頭接耳地開始談論起來，一邊不停打量總裁身後那個清秀雅緻的佳人，好奇她是什麼來歷？
柳小涵按捺下發火的衝動，深吸了口氣，狀若自然地端著餐盤，跟他一起並肩走到一旁空出來的位置上。
「她是誰？」
「跟總裁很熟的感覺……」
比起彼落的耳語不停響超，柳小涵強自鎮定，抬眼看向對面那正對她笑得一臉親切的男人，她沒想到他居然會帶她到員工餐廳吃飯，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
「快吃吧，下午還會很忙。」上官季海催促著。
可看他一副自然的模樣，她真的猜不出他的心思，只好跟著靜靜地吃飯，假裝旁邊那些好奇偷覦的視線都不存在。
他好像跟以前有些不同了？柳小涵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可她就是覺得上官季海跟以前的上官季海不一樣，不只是成熟，而是另一種更難以言喻的改變。
吃完飯後，她打算跟他談談工作位置的問題，因為她總覺得自己待在總裁辦公室里工作很奇怪。
誰知跟他回到辦公室，她才想提這件事而已，裡頭卻已站滿了一堆人等著他們回來。有其他設計師同仁，也有企劃部經理及專案負責人，接著一大票人馬上轉移陣地到會議室，開始一連串會議，她想換位置的事也就只得先擱在一旁。
原來奧爾提斯新的系列產品即將上市，有筆記型電腦、手機、隨身碟等，目剛系統已正式上軌道，經過測試后也相當穩定，同步要發展的，就剩行銷還有後續的廣告。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要有代表奧爾提斯的商標出來。
奧爾提斯原本的商標，是只小獅子抬起一腳往前邁步的圖案，這代表著奧爾提斯的精神，永遠都像初生般的小獅無所畏懼，不停地往前走，是與生俱來的王者。
現在，他們要為新系列再設計出另一款新標誌，同時配合標誌發展奧爾捉斯企業獨有的公仔玩偶。
柳小涵加入了商標設計的領域，也負責設計公仔娃娃，成果必須要有別於現在的商標，並且具有獨特性，這些設計對奧爾提斯十分重要，她所負責的公仔是屬於機密，絕對要小心不能將檔案外泄，以免造成公司的損失。
照理來說，這種極為機密的工作絕不可能由新人來負責，奧爾提斯自己也原本就有一個專屬的設計團隊，消息發布后，大家對柳小涵這突然冒出來的同仁都感到疑惑，不過由於是總裁親自指定，每個人也就很識相的不多問。
忙碌的會議直到下午三點半才結束，接下來柳小涵又跟著主管一起到設計部門去了解其他商品設計，再跟廣告部經理去熟悉公司目前的廣告企劃，整個人都還來不及適應新環境，就開始投入繁重的工作，直到下班前，她桌子上已經有了高高一疊的資料，第一天上班就這麼忙，她也不知該不該高興，心裡亂成一團，一方面，是因為隨之而來的龐大工作壓力，另一方面，則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拿什麼樣子對待他。
都已經分開三年了，對他而言，她只是一個有些熟悉的朋友吧？
甩甩頭，柳小涵將煩躁的心情按捺下來，不再多想，下班了，她將桌面的東西略微收拾，看了下時間還早，想下班先去買菜然後再回家。
跟陳秘書打個招呼后，她走到電梯前，走到一半時，忽然呯的一聲，在還來不及反應時，整個人就往前摔。
沒想到她腳上的鞋跟居然斷掉了！更好運的是，她因為重心不平衡拐了下腳，就摔倒在地上。
「啊！」腳跺傳來一陣劇痛，她疼得整張臉都擰了起來。
「柳小姐！」陳秘書驚叫一聲，從辦公桌后急急沖向她，但才跑了兩步就停下來。
柳小涵這一拐，痛得眼淚差點掉下來，她穿著絲襪的腳踩也馬上腫起來，稍微動一下都覺得痛，下一秒，腰間突然一緊，一個龐大的黑影罩住她，她整個人倏地被抱了起來。
「嘶！」她窩在來人的懷中，腳在被抱高時晃動了一下，讓她不禁倒吸一口寒氣，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我帶你去看醫生。」上官季海一踏出電梯就看到她狼狽地摔倒在地，他眉頭緊蹙，擔心又心疼地望著懷裡的她。她這下摔得不輕，整個腳跺又紅又腫，旁邊還出現了青紫色。
柳小涵這時也沒那個心情跟他保持距離了，強忍著不哀叫出聲，已經用盡她所有的力氣。
陳秘書站在一邊，看著上司抱著小設計師離開，一手抓抓下巴，若有所思。
「總裁還真是偏心，對她的在乎表現得這麼明顯。」他想起這女人好像是三年前和總裁曖昧后離職的前秘書助理，就不知李副理知道了這件事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柳小涵一路被上官季海抱著到醫院，她額頭冒著汗珠，腳上仍傳來一陣又一陣噬骨的痛楚。
護士小姐簡單的詢問她狀況，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挂號后就讓他們等待叫名。
「很痛嗎？」上官季海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問。
她雖然沒有叫，但已經痛得全身都在冒汗，現在是冬天，這種天氣她還流汗流到衣領都濕了，可見有多難受。
他擔憂地擰著眉頭，走到另一邊再找個護士小姐。「護士小姐，她真的很痛，可以先打個止痛針嗎？」至少讓她不要這麼痛苦。
護士小姐打量她的腳踝，「最好還是等醫生檢查過後再說。再等一下吧。」
柳小涵背靠著牆壁，試著深呼吸，「我沒事。」她虛弱地揚起一抹笑。
上官季海掏出面紙，輕柔的幫她把臉上的汗水拭去。
等了好一會，終於輪到他們看診了，護士小姐好心推來輪椅，可是上官季海卻是一彎腰，直接抱起她到醫生面前。
柳小涵此時早沒空臉紅心跳，她腳都快痛死了。
醫生檢查完畢、安排照了X光，確定她骨頭沒有傷到只是嚴重扭傷，幫她上了藥膏后再用彈性繃帶固定，開了葯就回家休息了。
不知是醫生抹的藥膏有用，還是止痛針生效了，回程的路上，柳小涵覺得她腳上的傷已經好多了，不再讓她痛到想哭。
坐在他的車上，她抿抿嘴，雙頰浮現淡淡的紅暈。「那個……總裁，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叫我季海，小涵，我們之間非要這麼見外嗎？」上官季海嘴邊噙著笑，眼睛直盯路況，語氣也是平穩溫柔，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些都是騙人的。
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已不自覺用力到青筋微微浮動。
柳小涵覷他一眼，因他的話心跳了一下，纖細的手指滑過前額，將散落的髮絲往耳後勾，「這樣……不太好吧？」
呼吸、呼吸……她該放下了，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她得放下了。
上官季海聞言輕笑幾聲，「小涵，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他輕易地轉了個話題，不在稱呼上再堅持。
「還可以，有份穩定的工作，你呢？」話一出口，她就覺得自己白問了。
想想，一個大公司總裁，怎麼可能過得不好？況且，李垧芸應該一直在他身邊照顧著他吧……
「我也有份穩定的工作。」他打趣地說。「而且，我都不知道你對美術設計有這麼大的興趣。」當初她以輔助他為主要的工作，美術這方面的專長沒什麼機會展現，直到他調查了她最近這幾年的工作狀況，才發現她的作品都很出色。
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呢。柳小涵忍住這句話沒說，轉個話題，跟他談起今天所接的工作。
兩人一路上閑聊著，她原本緊繃的心情也慢慢放鬆，總算能用比較自然的態度和他相處，縱使心裡仍有一絲抽痛，但是，那都已經過去了。
一會兒后，到了她所住的公寓樓下，福圓圓已經在門口等了。方才在醫院的時候，她有通知圓圓說她扭傷了腳。
「小涵姐！」福圓圓穿著厚外套在冷風裡凍紅了鼻子，看著從車上下來的她，擔心地打量著。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柳小涵轉頭看著上官季海。「總裁，謝謝你送我回家。」
「總裁？」福圓圓一開始沒仔細看，現在才注意到站在車邊的男人是誰，她眼睛睜得老大，傻乎乎地看著那高大英俊的男人，真的是總裁耶……
上官季海攙著柳小涵，擔心地看著她的腳。「你們公寓有電梯嗎？」這棟公寓不過四層樓，她的腳傷成這樣，要怎麼走上去？
「沒有啊，對了小涵姐，你腳傷成這樣怎麼上去？」福圓圓現在才想到這點，「而且總裁，我們住四樓耶。」她一點也沒有心機的說。
柳小涵嘴角僵了下，突然很想用力捏捏她那張圓潤的臉蛋。「你扶我慢慢走上去就好。」這丫頭真是的！這樣講好像在逼總裁抱她上去一樣。
然而，這麼好的機會，上官季海當然不會放過。「我抱你上去吧，醫生說你的腳這些天要好好休息。」瞟一眼旁邊狀況外的女孩，他嘴角微微一勾。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總裁？」福圓圓又說。
他親切一笑，英俊好看的臉龐加上特意的笑容，真是迷死人了。「不會，這只是小事。」
「那就謝謝總裁了。」總裁真是個大好人，人帥心又好啊「小涵姐，總裁人真好。」
柳小涵看看左邊那個大帥哥，再看一眼身旁這個傻妹。話都給他們說了，她還能說什麼？
上官季海走到她身邊，伸出雙手。
她抿抿嘴，不甘願地主動伸手勾住他脖子，「謝謝總裁。」愛抱我就重死你！
結果她窩在他的懷抱，三人一起上了樓，等他抱她到四樓時，他跟福圓圓也已經混熟了。
「季海哥，我剛煮好飯，你跟小涵姐都還沒吃，一起吃飯吧？」福圓圓熱心地說，一邊早已手腳快速的在幫忙添飯了。
「圓圓！」她跟上官季海相處一室還是很不自在，巴不得他快走，偏偏圓圓一點也看不懂她的臉色，還在旁邊湊熱鬧。
「啥？」福圓圓納悶地看著她．怎麼小涵姐的表情怪怪的？
上官季海看了柳小涵一眼，主動從沙發上站起來，「沒關係，我回去再吃就好了。小涵你好好休息吧。」
「呃……喔。」福圓圓眨眨眼，送他到門口。
不到二十坪的小公寓，大門就在客廳旁邊，柳小涵眼看他真要走了，心裡不知為何有些悶悶的。
「唔……」他突然彎下身，捂著腹部輕哼一聲。
「季海哥？你怎麼了？」福圓圓緊張兮兮地看著他。
上官季海露出一個看來有些勉強的笑容，「沒事。」
看見他捂著的地方，柳小涵也蹙起眉。「你又胃痛了嗎？」她想也沒想地說出這句話，一點也沒察覺自己仍在關心他。
他眼底閃過一絲欣喜的光芒，隨即又將它掩去，「沒有。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轉過身，他慢條斯理的開始穿鞋子。
柳小涵猶豫了下，看到他彎腰穿鞋時不自覺又撫胃的動作。心口縮了縮。「你……留下來吃飯吧，圓圓，柜子上有胃藥，你拿一片來。」
「好。」福圓圓高興地應了聲，一下就溜去找葯了。
上官季海背對著柳小涵露出笑容，但轉回身，臉上的笑馬上又收得乾乾凈凈，擔心地望著她。「這樣好嗎？」
她悶悶地點了下頭。「嗯，就留下來吃頓便飯吧。」反正她話都已經說了。
「那我抱你過去吃飯。」他又很主動的說。
「謝謝。」也不差這一次了。
柳小涵感覺今天似乎特別累，不光是因為腳上的傷，而是有種她也不會說的莫名煩躁感。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一條無形的線牽著走，什麼事都處于波動中，而雖然上官季海說兩人是朋友，對待她的態度也很一般，但她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去面對吧。
她嘆口氣，拉緊被子，關掉床頭的小燈，閉上眼睡覺。
可睡夢中的她，兩道柳眉依然擰得緊緊的，怎麼也不願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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