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知不覺的，夏日已經結束了，在那場互相欺騙、互相試探，卻在不知不覺中隱藏了所有真心而痛苦的較量中，無分勝負。痛苦傷痕深刻鐫刻在兩個人的左胸，隨著心臟的跳動，隨著血液的流淌而隱隱抽動。
卯月蜷縮在厚厚的毛毯中，縮在和鳥羽共同租來的公寓正中央的真皮沙發角落裡，盯著計算機屏幕發獃。在夏日就開始構思的稿子，到了秋末的現在才只是進行了一半。可能是這次投注了太多感情在裡面吧！一回想起那些事情，隨後可以強迫自己淡然對待，卻難以忘懷的往事，還真是讓人頭疼。
為了配合白神的計劃，也為了忘卻過去的事情，又或者是為了從白神身上再次看到讓自己安心的認真態度，卯月開始了和那個不甘不願的男人的同居生活。自己已經親手把幸福摧毀了，起碼也要朋友得到幸福才對。如此想著，他就將身體蜷縮的更緊一點。
卯月的血壓本來就相當低，身體不好導致體溫過低，所以還不到冬天就得將自己裹成個粽子一樣。也只有到了這種時候，他才格外懷念起人類的體溫來。
比自己所擁有的還要柔軟的身體，比自己要高的體溫，快樂到暈眩的感覺，都讓此時此刻一個人度過的自己格外孤獨。忍不住將身子更加靠近沙發把手一點，眼睛也忍不住閉了起來。說謊騙了鳥羽，自己愛上了姐姐的男人是事實，但是自己還是沒有勇氣去向家裡人挑明。如果不向那個古板男人說到這種程度，他是絕對不會容許自己和他同住的。也只有沒有了回去的路，鳥羽才容許自己依靠。
如果可以像謊言一樣做到同樣的事情該有多好……
就算卯月本人都知道這是多麼愚蠢的想法。
如果讓自己和天野的關係在家裡曝光，性別什麼的還在其次，如果被奧田知道自己和他之間存在著肉體關係，甚至過去發生的那一段事情時，態度也就不會像是現在這樣了。儘管如此，卯月卻還是巧妙的和奧田斷絕了關係，雖然奧田並不清楚自己當初用什麼手段傷害天野那麼深，但是在看到奧田時，卯月總是會不自禁的想起那一段恨不得抹煞的過往。
而姐姐……她那麼的喜歡天野，甚至認真的考慮結婚的事情，可見用情之深。從來沒見過姐姐如此的喜歡這麼一個人，不管從哪個角度來想，自己更無權去奪取姐姐的丈夫。而且兩人相比之下自己要差勁的多，而那傢伙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也更是痛苦，與其這樣痛苦，還不如不見面不想念。
放棄就好了……
不就是戀愛嘛！又不是離開戀愛就活不了的小鬼頭，如果這次失戀，下次找個更漂亮的情人就好了。心上如此想著，卯月卻知道那是自己騙自己。在天野鬆開他的手指的一瞬間，以及之後抱住白神痛哭的瞬間，卯月就清楚的知道了，就算自己壓抑著、不去想、不去聽、不去看，潛意識中還是無法漠視那段情感。
已經試過一次了，運用自我催眠的方法強行將當初剛剛萌芽的愛戀壓抑到心底最深層，卻不料在莫名其妙的時機下長成了參天大樹，吸取著全身的養分，甚至貪婪的連生命中的養分也不放過。越長越高，越長越大，總有一天，那棵名為「慾望」的大樹將撐破這副纖弱的軀殼。舒展的枝葉捲住那個男人，拖下來和自己葬在一起，就此消亡。
真的無法想象自己的慾望居然強烈到這種地步，居然已經強烈到恨不得讓對方和自己一起被吞噬的地步。雙手掩住臉頰，想要哭泣的，想要用那種幼稚的方法將所有的不滿任性都發泄出來，卻不管怎麼做都哭不出來。
是傷心得不夠還是傷心過頭，卯月並不知道，但是他所清楚的是，現在的自己絕對不能見到天野，也不能去見卯月家的任何人。
只要一見到可能就會如此崩潰下去的可能性，哪怕只有萬分之一都不成。不想要姐姐為自己擔心，而同時也不想見到姐姐那張雖然無心但明顯是勝利者的面孔。
而相對於自己的悲慘情況，白神那邊進展的也是相當不順利，大概也知道鳥羽那個人又古板又麻煩，絕對是座用電鑽都弄不開的超級冰山。這樣的人將道德倫理視若生命，又怎麼可能接受同是男人的白神的求愛呢？所以可以想象白神有多麼艱難的一場硬仗要打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先愛上對方的就吃虧不對嗎？只要發現自己墜入了愛情墳墓的無底深淵，就會一直不停的墮落下去。沒有底部的黑暗，以及不知道要如何才可以獲救的希望，都在時間的長河中緩緩被遺忘，就這麼孤零零的待在這裡，等待生命的結束。
在兩年前，那個人也是如此的嗎？在無望的深淵中一直墮落下去，永遠沒有盡頭。現在他好不容易掙紮上來了，自己更沒有權利再將他推下去，難道不是嗎？
可能他現在連自己的臉都不想見……
明明是那麼的討厭自己，明明是那麼的不願意見到自己，為什麼還能擺出那樣一副面孔呢？
忽然間電話鈴聲響起，嚇了卯月一跳，幾乎算是手忙腳亂的從一大堆毯子中爬出來，在接起電話的時候差點將電話線扯斷。心臟狂跳，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格外奇怪的感覺從心裡升了起來，所以出口的那聲：「你好，卯月！」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啊啊！修司。』
話筒對面傳來的聲音讓卯月的全身都僵硬了起來，所有的想法在腦中衝擊爭鬥著，卻又好象什麼都沒有想一樣一片空白，直到對方再次催促了幾聲，才讓他回過神來。
『修司，怎麼什麼也不說清楚就離開家呢？爸媽很擔心你呢！修司，到底怎麼了？』
深呼吸幾口新鮮空氣，隨後卯月勉強自己的聲音放輕鬆。
「沒什麼，姐姐……只是在家裡呆得太久了一點，感覺到思想有些受局限了。最近接寫了第一部長篇小說的工作，嗯……所以希望換個環境。嗯嗯，進行的十分順利．姐姐，你有什麼事情嗎？嗯嗯，我大概能感覺到……」
就彷彿是身體被強行塞進什麼異物一樣的不適感，卯月的胃部忽然痙攣起來，他忍不住伸手捂住腹部，彎下了身子。額頭有些發熱，他感覺到熱潮湧上了臉頰，現在自己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吧？而這副樣子電話那邊的對方卻是看不到的，所以他可以清楚的聽到姐姐柔和的聲音流淌。
『嗯，雖然有些早，但是我決定和天野君訂婚了，等到他大學畢業之後，我們再舉行婚禮。』
一瞬間腦袋有片刻的空白。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再聽一次還是致命的打擊。
『喂？修司？你在聽嗎？』
擔心的話語讓他一下子回過神來。
「嗯，沒什麼呢！恭喜妳呢！姐姐，你不是很喜歡天野君嗎？」
『是呢！真的很喜歡，嘻嘻，你不知道他啊～～』
女人幸福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卯月卻是左耳進右耳出，完全沒有聽在心上。訂婚？結婚？誰？那個讓自己心痛到極點的傢伙居然真的要扔下自己和姐姐結婚……
忽然的想起了之前的某個夢境，在還是很討厭天野的時候所做的夢。姐姐穿著一身純白婚紗，一臉幸福的站在那抹纖細的身影旁邊，而那個人也用著前所未見的溫柔笑臉看著她，至此約定一生。
心口彷彿被人硬生生的插入一刀一般的痛苦，卯月將身子蜷縮的更緊，儘管如此，語氣還是驚喜愉快的。不能破壞姐姐的幸福，哪怕她的幸福是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不希望天野和姐姐結婚，怎麼可能把姐姐讓給那種男人？又怎麼可能讓天野娶那種女人？
親情和愛情在心中反覆掙扎，到了最後連卯月自己都厭惡自己厭惡的半死。等到好不容易堅持講完電話，並且約好回去參加的時間，卯月這才將話筒丟到一邊，保持著跪坐的姿勢，將頭抵在地毯上。
姐姐為嫁給天野而覺得幸福，天野為逃避自己選擇了更適合他的姐姐，所以才那麼幸福。如果沒有自己去攪局的話，他們兩個人想必會相當相當的幸福。
都是因為自己雞婆的操心那種事情，所以才導致自己也不幸福，天野也不幸福，而到了最後很可能姐姐也不幸福……
自己明明已經連爭奪的資格都沒有了不是嗎？既然如此的話還操什麼心？
已經夠了……已經夠了不是嗎？
為什麼直到你離開我身邊，我才發現我這麼愛你？愛入身體，愛入血液，愛入骨髓，和我所有的精血都融為一體。
雙手緊緊抓住胳膊，卯月感覺到自己全身熾熱，身體不舒服到了極點。他蜷縮在地毯上，儘管被毯子包裹著，也忍不住全身顫抖。
鳥羽隨時可能會回來，就算是他也不能讓他看到自己如此懦弱的樣子……雖然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但是卯月還是無法動彈。一直等到磨磨蹭贈的爬上沙發，再度將自己包裹在毯子裡面，就聽到門把轉動的聲音。
高大的同居人冷著一張面孔走了進來，那種萬年寒冰不散的感覺和以往完全一樣。懶洋洋的敲打著鍵盤，事實上卻是寫了一行行不知所云的東西。懊喪的停止寫作，卯月昂起頭來，習慣性的露出一個微笑，也襯托出對面的男人異於平常的緊張感。
「嗯，卯月。」
「嗯？」卯月懶洋洋的回答，「對了，我好累，鳥羽拜託你幫我拿杯咖啡來。」
看著男人言聽計從的消失在廚房門旁，卯月越發覺得頭昏腦漲。他本來就是身體比較弱的類型，而且常會莫名其妙的生病，雖然不用吃藥不用上醫院，但是難受總是避免不了的。一到了這個時候就想起過去那溫柔的三天，那個人寸步不離的照顧自己……
眼睛濕潤了起來，卯月慌忙垂下頭去，在聽到鳥羽的足音時已經恢復了原先的表情。但是男人的眉卻皺了起來，似乎是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大手撫摸上他的額頭，隨後轉身回房間拿了體溫計強行塞入卯月腋下。
「鳥羽……沒什麼啦！我只是一直工作所以很累罷了，我的身體沒什麼事……」
儘管如此說著，但是那個認真的男人卻不打算這麼放過他。在看了看溫度計之後，男人彎腰將他打橫抱起，意料之外的舉動讓卯月微微吃驚，隨後也就乖乖的依偎在男人胸前。
淡淡的肥皂味道……
沒有古龍水也沒有香煙的味道，鳥羽就是這樣一個乾淨而清爽的人，雖然認真嚴謹到可怕的地步。但是也幸好是他這種性格，要不然自己還真不知道會有多寂寞呢！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緣故，一到了身體虛弱的瞬間，感情也好、淚腺也好都不聽控制，如果這時候沒有人陪在自己身邊，那麼將會是多麼痛苦的事。
之後昏昏沉沉的睡了一陣子，每次醒來的時候就看到鳥羽坐在椅子上挺得筆直的脊背。手指翻閱書本的聲音傳來，還有那裸露出來的半截頸項，都給了卯月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對了，之前那個人照顧自己的時候也是看著書，從樓梯上望下去，那半截雪白頸項曾經讓自己心跳不已。
好想他……好想他……
如此固執的希望著，明知道不可以、他絕對會生氣，但是慾望還是戰勝了一切。自己打電話他是絕對不會接的，在稍微施展了一點詭計之後，鳥羽幫自己撥通了對方的電話。在簡單的交換了幾句話之後，面前高大的男人就沉默了起來。大概也知道是怎樣的結果，但是卯月還是不死心。不見自己也好，哪怕從那個人嘴裡聽到只言片語的關心也好，如此一來，自己也就……自己也就……
「天野君說已經決定和你姐姐……結婚了，從此以後就是你的姐夫，將所有的一切都忘記吧！」
在自己的強烈要求下，不會拐彎抹角的男人將事實原話陳述了出來，卯月一直盯著那張不停蠕動的嘴，手指抓緊了床單。男人體貼的走了出去並且關上了大門，卯月趴倒在床上，感覺到胸口絞痛難以抑制。緊緊抓住胸口的衣服，他喘息劇烈。
那個人……那個人……真的不見自己了……他真的不在乎自己了，他真的……真的要成為姐姐的人了……
視線模糊了起來，卯月全身顫抖著，趴倒在床上，蜷縮成一團。
如果可以遺忘將會是多麼幸福的事情。曾經嘗試過強制自己遺忘，為的就是那可笑的自尊以及勝負，而如今強制自己再度遺忘，為的是保有這份愛情。
卯月用盡全力催眠自己，想要將這段記憶這段愛戀深深的埋藏入心中最深處，但是卻怎麼努力都是徒然。本來在兩年前就愛上了，裝作忘記卻無法忘記，而發展到如此深邃的愛之後，又怎麼可能裝作忘記？
好痛苦，要怎樣才能不這樣痛苦？要怎樣才能讓自己遺忘這段感情？如果強行將那個人搶走的話，所有的人都會受到傷害……那明明是寧可傷害自己也要保護的最重要的人，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這種痛苦掙扎要怎麼樣才能解脫？難道說只有死亡才能讓自己從這種要命的苦戀中解脫出來嗎？
自殺吧……
腦海中突然跳出來的這三個字讓卯月的眼睛猛地睜大，隨後才緩過神來，到了最後神經質的笑出聲來。
自己是怎麼了？居然想到這麼灰暗的地方？自己怎麼可能為了這麼愚蠢、這麼見不得人的理由而自殺？別說笑了……
眼淚流進了微笑的嘴唇里，又苦又澀。也正如現在不知所措的迷茫心情，又苦又澀。
但是「自殺」這個念頭卻在腦中徘徊不去。
很多事情就是想到了一個開頭，隨後就無法節制的一直向更深更遠的地方想過去。自從那天被天野冷酷對待之後，卯月就一門心思的往灰暗面上想去。自己如果死了，爸爸媽媽姐姐絕對會哭死的吧？而那個人呢？他會為自己哭泣嗎？應該會吧？畢竟他和自己有過那麼多次的身體接觸，畢竟自己那麼喜歡他，他也曾經那麼喜歡自己……
所以如果自己死了，他應該會哭泣吧！自己如果死了就不用承受這種懲罰了，那麼自己的痛苦就全部結束了。也許只有一點點吧！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痛苦也好喜悅也罷，只要能讓他記住自己一點點都好。讓他一個人抱著關於自己的回憶生活下去，和姐姐一起痛苦下去……
在想到這一層面的時候，卯月楞住了，隨後撫住口，壓抑著那種充滿了神經質、扭曲感覺的笑聲。
為什麼自己可以這麼想呢？為什麼可以這樣保護自己呢？說到底自己到底保護的是家人，還是自己？一邊壓抑著胸中這種醜陋的想法，卯月一邊強行讓自己開朗起來。裝作忘記這一切搞不好就真的會忘記這一切也說不定，抱著這樣的想法，終於到了支撐不住的一天。
姐姐再度來了電話，說了已經確定下來的訂婚地點及時間，特地囑咐自己絕對要趕回來參加的瞬間，卯月真的有了想要讓所有人痛苦下去的念頭。
從抽屜里找出安眠藥，大半瓶吃下去絕對會死吧？
是活下來看著愛人在別人身邊微笑，隨後緩緩淡忘自己呢！還是死去讓所有人自責後悔，讓那個最愛的人一直痛苦下去，卯月在這兩個想法中來回擺盪。從來沒有一刻如此的費腦筋過，卯月沉默著，看著那邊開啟的計算機屏幕，以自己和天野為原型而寫的故事快要完成了，差的就是最後這個結局。
這個結局要怎麼寫呢？
看著情人投入他人懷抱，並且為之祝福，默默守護他一輩子？還是用死亡來表示自己的高傲，以及最後的訣別？
唇邊緩緩泛起一抹微笑，卯月將安眠藥放在枕頭下，隨後找出了外形差不多的維他命，將藥片灑的滿地毯都是。
既然是兩個人共同參與的戲劇，就請另外一個人來決定這本小說的結局吧……
將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卯月面對手機上的號碼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氣，隨後按了下去。
選擇了趕過來，就是希望我活著。只要我活著，不管你怎麼抗拒，也不管我怎麼抗拒，到了最後我一定會對你糾纏不休，一直到你屬於我為止。沒有辦法，我也想控制，但是就是無法控制……如果說我將來犯了什麼連老天都看不下去的重罪的話，你也是幫凶。
如果我瘋了，也是為你而瘋狂的。
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不管是憎恨、厭惡還是別的感情，只要一點點就夠了。
手機被切斷了好幾次，但是卯月還是不屈不撓的打下去，直到對方不耐煩的接起。
『我說過我要和你姐姐結婚了，你還……』
「我要死了。」
卯月微笑著，用最溫柔的呢喃聲說出虛假的事實。對方的聲音一下子停頓了下來，瞬間的死寂讓人難以喘息。
「所以，我來和你說再見的，對不起……我不會給你添麻煩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後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要太過激動，但是聲音還是忍不住顫抖起來。手機被猛地切斷，卯月盯著發出「嘟嘟」聲響的手機，隨後將自己的身子拋向柔軟的床褥。
故事的結局會變成怎樣的呢？抱著一絲玩樂與僥倖的心態，他草率的決定著自己的未來。
他會不會來？拒絕去想這個嚴肅的問題，而等待的時間也太過漫長，卯月閉上眼睛，本來只是想著稍微躺一下的，卻因為連日來拚命趕稿而昏昏沉沉的睡著了。直到門那邊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隨後整個房間就回蕩著焦急的腳步聲。
身子被猛地拉起來，隨後熟悉的香味混雜著汗味席捲入鼻中，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熟悉的細柔黑髮。神志有些恍惚，這是什麼？太過思念而產生的夢境嗎？但是手腕勒住脖子的感覺卻又是那麼真實……而湊近自己嘴邊的臉頰，也如記憶中的白皙。
忍不住微微轉頭，無法控制的吻在對方的臉頰上，卻換來對方全身一僵，隨後就是惡狠狠的一耳光。臉被打的偏到一邊去了，驚訝的眸子此刻完全清醒，而對方慌張的彷彿想要逃避什麼的背影也是那麼的……
視網膜有些模糊起來，卯月用力閉了一下眼睛，隨後聲音自然而然的流淌出來。
「好痛……」
那傢伙算是什麼？跑來看自己，還彷彿對待珍寶一樣的用力抱緊自己，他對現在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感覺？答案呼之欲出，卯月卻覺得現在的情況是說不出來的嘲諷，但是欣喜卻也鋪天蓋地的涌過來，難以控制。
「雖然失敗了，但是也成功了呢！」
淡淡的呢喃出讓人無法理解的話，卯月將笑容轉向了一旁不知道是第六感發作還是什麼原因作祟的朋友，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幸福一點。
「哎！鳥羽，你怎麼回來了？那邊那位是……」
***
再之後經歷了更多更多的事情，鳥羽也好白神也好，都有著讓人欣喜的發展。但是卯月卻不清楚這樣樂觀的情況可以維持到什麼時候，而事實上恐怕打破這個奇妙均衡的瞬間，就意味著白神墜入無底深淵……也許那傢伙已經墜進去了，變得無法自拔。
而那日自殺的結果也讓卯月窺視到了對方些許的真心，也許是同情，也許是殘餘的愛情，更也許是不甘心。世界上的情感種類太多太多，而那個人也太善於演戲。不管是什麼時候都不知道是真還是假，正如他不相信自己一般，自己也在某些地方懷疑著他。
那一日特地趕來是不是為了讓自己活的更久一點，只要自己繼續活下去，就會繼續譴責自己以及無限制的後悔。而那關心是不是也是為了讓自己誤會他的意思，從而更加努力的活下去？雖然不排斥可能夾雜有真心的可能性，但是虛假的成分也許會更多吧……
無意間想起了之前半夜的時候看到他流淚，那種複雜到了極點的感覺更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
不過不管怎麼說，未來的事情好象都已經按照某個人的願望決定了。在收到姐姐的邀請時，剛好出版社的那本長篇小說也順利出版了。
剛好趕上。
卯月將很少穿的西服拿出來，盡量用最好的狀態去參加姐姐的婚禮，本來以為能夠用最冷靜的態度去面對起碼做了兩個月心理準備的事情，卻沒想到自己的心臟還是跳的好快。
微笑著，戴著微笑的面具讓自己無懈可擊，看著姐姐幸福的笑容以及那個人同樣的微笑面具。
慢慢走到那對如花一樣美麗的戀人面前，卯月在向姐姐祝福之後，伸手將自己寫的新書遞給了男人。
「の瞳に映してる君（映在我眼瞳中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姐姐好奇的念出這個書名，卯月苦笑了起來。
「嗯，這是我根據身邊人為原型寫出來的小說……嗯，怎麼說呢？大概的意思就是說從我眼中看著的某個人吧……」
曖昧的丟下這句話，借口自己身體不舒服離開，隨後將自己關在空無一人的廁所隔間里，面具徹底崩潰。
卯月抱住腹部，痛苦的彎下腰去，感覺到胃部痙攣的相當厲害。不過不管怎麼說，自己也算是撐過了這一關，下一輪的勝負要等到男人看到那本書之後才做打算。
出於私心的寫了一個意猶未盡的結局，為的就是將來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如果能夠成為事實就好了，就連最後一點希望都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實現。
覺得悲哀的卯月在狹窄的空間中蹲了下來，卻不知道男人在翻閱那本書時忍不住全身顫抖。
故事，也許並沒有結束。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