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勞倫斯！」

看著女兒嬌小的身影，再次飛奔進勞倫斯那高大的身軀中，她的心依然會感到抽痛。

「我來了。」她拎著兩人的行李，走到抱著女兒的勞倫斯面前，一臉冷淡的說，「我是為了工作來的。」

勞倫斯看著她，她那張妝點過的粉嫩臉龐，令她看起來耀眼動人，而一身灰黑色的套裝，更是讓她看起來專業又強悍。

雖然他喜歡那天她在遊樂園時的隨性裝扮，但不否認，現在她的裝扮更顯出她玲瓏有致的姣好身段。

可惜的是，就跟她那冰冷的嗓音一樣，她的表情冷到不能再冷。

「我可是因為想你而來的喔！」小影說。

「你是想去遊樂園吧！」勞倫斯說。

「哈哈。」小影尷尬地笑了兩聲，然後吻上勞倫斯的臉頰，「媽媽在生你的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自己解決吧，我去找你的那輛寶貝車。」

小影伸伸舌頭，立刻從勞倫斯的懷裡跳下來，跟著往前面跑去。

「小影！」

這個調皮的女兒，在飛機上已經警告過她很多次，不要妄想當邱比特，她卻還是一開始就給她個震撼彈。

「她是說真的？你在生我的氣？」

勞倫斯帶著笑意的聲音響在她身畔，她轉眸瞪他一眼，「我來是為了工作。」

不過這次的強調，顯然已經沒有說服力了。

勞倫斯的嘴角揚起，順手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然後追上小影。

她跟在兩人身後跑向停車場，不一會兒，就看到他們停在一輛高大、充滿野性風格的越野休旅車旁。

「你就是用這輛車去爬大峽谷的嗎？」小影興奮的問。

「沒錯！這寶貝是從Porsche萊比錫原廠特別訂製，經由手工改裝過的，全世界只有這一輛喔！」

勞倫斯邊說邊開車門，然後把行李丟進去，再抱著小影攀上車座，接著轉身望向她。

「我可以……」她有點喘的說，「自己坐計程車。」

她看著眼前的大怪物，說什麼也不要穿窄裙爬上去，那太難看了。

「我可以抱你上去。」

「不要！」她踩著高跟鞋，連退兩步。

「你確定要自己坐計程車？這麼放心把小影交給我？」

「你總不可能綁架她吧！我又沒錢。」她是放心的，畢竟勞倫斯是小影的父親，而且撇開他們的過往不談，他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

他聳肩，「難講，她很可愛呢！」

她眯起眼瞪著他，「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她母親也很可愛，我不介意抱她上去。」

「我不要你抱。」

「那你可以去換條牛仔褲再上車，跟我們一起去橫行舊金山。上面的視野不錯吧？小影。」他轉頭看著車內的小影，對小影眨眼。

「是啊！媽，上來啦！裡面很好玩耶，有好多儀器喔，椅子也很舒服，上來啦！」

藍雲玳抬頭看著這高得嚇人的車子，她就算穿褲子都可能爬不上去，更別提……

「啊！」

突然，腰間傳來一股溫暖的力量，然後她便騰空了。

轉眼間，藍雲玳已經穿著窄裙坐在車上了。

「坐好喔！」

「你……」

「我關門了。」

他關上車門，讓她有一種上賊船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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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經過舊金山的街頭時，十分惹人側目，藍采影像瘋了一樣，一路上和著音樂大吼大叫。

唱到興起時，勞倫斯也會跟著吼上兩句。

藍雲玳無語的看著瘋了的父女倆，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

不久，車子開進了一處森林圍繞著的大社區，累了的藍采影終於安靜下來，她靠在藍雲玳的大腿上，一下就睡著了。

「抱歉，嚇到你了？」他邊說邊將車裡的音樂調到適當的音量。

「怎麼會？」她輕撫著女兒的一頭亂髮，憐惜的說。

「我是說我……你以前認識我時，應該知道我過去有段時間很瘋狂。」他轉眸看著她撫弄著小影秀髮的模樣，感動母女之愛時，竟有點小小的羨慕，羨慕小影有個這麼保護她的母親。

「是啊！但我現在對你不熟……對了，我們要去哪裡？」她看著寬敞的馬路，突然覺得有點不妙，她以為他會幫她安排飯店。

「我家。」

「什麼？！你家？」她愣住了。

「沒錯。」勞倫斯點點頭，眸光直視著前方，「我十一年前在這社區買了棟大房子，本來是準備結婚後要住的，但後來因為沒結成所以就空著，讓我奶奶堆滿了雜物。」

「這樣啊。」

聽他這麼解釋，她覺得心安了一點，但在心安之餘，又覺得有點失落。

失落什麼啊？傻瓜，藍雲玳，你是來賺錢的，別忘記了。

「你以為我要你們去住我住的地方？」

「沒有。」她否認得很快。

「但我是真的這麼想過。」

他的答案讓她又緊張了起來，她轉頭看向他。

「我住在舊金山公司總部附近，房子很大，住十幾個人都沒問題。」

「你對所有來幫你工作的女人都這麼好心嗎？請她們去住你家？」藍雲玳沒察覺自己的語氣有多酸。

「這種狀況有時難免發生。」她的口吻聽來有些不悅，是他聽錯了嗎？

「你的女友不會嫉妒？」

他轉眸看她，剛好逮到她刻意迴避的眼神。

「我希望她會。」

一聽到這句話，她忍不住嘟起嘴，瞪著前方，「她一定會吧！」

她不想嘟嘴、不想生氣、不想皺眉，可是……她沒辦法克制自己的表情。

早知道不該過來舊金山，她真蠢……

「但是我還沒有女友，所以只能希望而已。」

「沒有？！」

「對！」看她黑眸一亮的模樣，他忍不住上揚嘴角。

「可是史蒂芬妮……」

「她現在只是我的法律顧問。」

「從未婚妻變成法律顧問？」

「沒錯！不過，我很訝異你知道史蒂芬妮，她以前還是我未婚妻時，她從來不跟我朋友往來的。」

「是嗎？我還記得她高高在上的樣子……」她想起十一年前跟史蒂芬妮在醫院碰面的情形。

那時她原本深深相信自己是他這輩子唯一想要珍惜的女人，但在他出車禍之後，她看到史蒂芬妮時，才知道事情根本不是她想像中那麼簡單。

她沒想到他竟然會有未婚妻，更沒想到在他未婚妻出現后，他會故意認不得她……

想起他說過他已遺忘過去的話，也許……他那時不是故意忘記她的。

一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又湧起一絲希望。

「那為什麼你們當初會在一起？我是說……以前的你看起來跟現在不一樣，跟她也不……不搭啊！」

「沒錯！」勞倫斯點頭，「她是我奶奶欽點給我的妻子，而我根本不在乎婚姻，想說她還蠻有能力的，所以我就答應奶奶，不過，據我所知，她那時其實也不想嫁給我。」

「所以……你們是協議分開的？」

「不！是她跟我公司的副總有一腿，被我撞見。」

她獃獃的看著他，沒想到那個看起來自命清高的女人，竟然會劈腿？！

「真的假的？」

勞倫斯揚起嘴角，「你接下來要說，我很抱歉，那一定很難堪，是嗎？」

「難道你不這麼認為？」

「不，我當時感覺鬆了一口氣。看到那一幕時，我只跟他們要了開會資料就走了。一個月後，史蒂芬妮似乎自己想通了，就把訂婚戒指退給我。」

藍雲玳看著勞倫斯，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她一方面很高興，一方面又替史蒂芬妮感到可憐。

她一定是受不了他對她不聞不問，才會這樣吧！但是，她記得他並不是一個對愛情冷漠的男人啊！

輕輕的嘆了口氣，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太多太多的回憶，都籠罩著濃濃的煙霧，讓她想不透也看不清。

「好了，我說完了，現在換你。」

「換我？」

「對啊！趁小影在睡覺，談談小影的父親吧！」勞倫斯說得輕鬆，心底卻羨慕又嫉妒那個可恨的傢伙。

「他……沒什麼好談的。」

「我不信，會拋下你跟小影的男人，不是笨蛋就是白痴，就算上了天堂也可能最後會回到地獄。」

她獃獃的看著他，聽他把自己罵得這麼慘，這種感覺真神奇。

她不知道到底該提醒他留點口德，還是鼓勵他罵得更過分些。

終於，連日來過見他后，那種一直緊揪著的心情，不自覺的開始放鬆了。

「怎樣？你不可能對他沒感覺，還是只是不想告訴……」勞倫斯轉眸看她，卻突然愣住了。

她那嫩紅的菱唇上揚，晶瑩的瞳眸閃著笑意，這一刻的她，笑的方式看似跟那天在遊樂園一樣，卻又好像有哪裡不一樣。

一種柔和溫暖的氣氛，蕩漾在兩人之間。這次她的黑眸沒有閃避他，也沒有不自在，只是帶著笑意看著他。

頓時，他心一震。

那天在遊樂園的激情之吻帶給他的震撼，遠不及她這樣的凝視帶給他的衝擊。

「我不介意告訴你關於他的事，但不是現在。」

現在一切都還處於混沌未明的狀態，在告訴他他們兩人之前曾談過戀愛，還生下小影之前，她得先了解到底當時他發生了什麼事。

她喜歡他這樣獃獃的看著她，彷佛當年那個瘋狂的他，又再度回來了似的。

「那要到什麼時候？」

「我是來工作的，記得嗎？」她笑著說。

「工作不可能做二十四個小時，我們該找個時間單獨吃頓飯，不要帶著小影。」

「那可不行！工作之餘，我的任務就是照顧小影。」現在她覺得小影來對了，起碼這時候她可以借著小影來當擋箭牌。

「是嗎？要是你如此堅持，那我只好犧牲自己陪你們了。」

「犧牲自己陪我們？什麼意思？」

「說到這……我們到了。」

他兩分鐘前就已經把車開進一扇大門，經過曲折的森林小路后，現在展現在眼前的是一棟三層樓高的大豪宅。

「哇……這就是你本來買來要跟史蒂芬妮住的房子？」

她知道勞倫斯很有錢，卻不知道他有錢到這地步。

當年她懷著小影時，父親要她來跟勞倫斯要錢，但她不肯，還要大家發毒誓不能干涉他們之間的事。

幸好當年沒這麼做，要是台灣的親友知道勞倫斯竟然有錢到這種地步，難保他們不會把這件事炒成社會新聞。

「是啊，但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社區另外一頭的房子，因為那邊比較多明星鄰居。」勞倫斯說。

「你不用解釋。」

「你不在意她我就不解釋。來吧，我們到家了。」他微笑著說。

這一刻，她聽他這麼說時，心情十分激動。

有可能嗎？

她跟勞倫斯還有小影，能組成一個名符其實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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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們真的要住在這裡？」

清醒后的小影，一看到這麼華麗高級的豪宅時，高興的在房子里東奔西跑。

「沒錯！」

她跟著勞倫斯走進了那屋子的幾個主要廳室，仔細看過四周后，她發現勞倫斯說這堆滿舊傢具的話實在是太誇張了。

事實上，只是有些角落多堆了一點不合宜的古老傢具而已。

「太棒了，我可以有幾個房間？」

「不要貪心，挑一間就好了。」

「那我要主卧室。」

睡飽后精力充沛的小影，已經衝上樓逛了一圈，又衝下來了。

「不行！這是勞倫斯的房子，你得先問過他。」

「勞倫斯？」她轉頭看向正從餐廳走過來，手裡捧著三杯飲料的勞倫斯。

「管家今天休假，我明天再介紹你們認識，你叫我嗎？小影。」

「我可以睡主卧室嗎？」她雙眼閃閃發亮。

「哈哈！」勞倫斯朗笑出聲，「不行！那是我要睡的。」

「真的？你要跟我們一起住這裡？」

他看了藍雲玳一眼，而藍雲玳也正看向他。

他看不太出來她的表情到底是贊成還是不贊成，所以就說：「過幾天吧！我這幾天還有不少會要開，還得去費城一趟，住這裡不太方便。」

說完這句話后，他又看了一眼藍雲玳，她什麼表示也沒有，只是喝著他剛拿出來的飲料。

「是喔……那我不能睡主卧室，主卧室的電腦能借我用嗎？」

勞倫斯一笑，就知道她想要的不是主卧室的大床或是舒服的衛浴設備。

「我告訴你，」他指著走廊的盡頭，「小丫頭，在那裡有我的書房，裡面的電腦比主卧室的好多了，你一定會喜歡。」

「但那又沒有床。」

「我明天叫管家在裡面幫你裝一張床。」

「耶！萬歲，勞倫斯，你最好了。」

小影才跳起來抱著勞倫斯要歡呼時，藍雲玳的聲音終於響起了。

「不行！不準睡在電腦房裡面。」

「那是書房。」

「不準跟電腦一起睡。」藍雲玳搖頭，表情堅決。

「我不會熬夜啦！媽……讓我睡書房啦！」小影皺起小鼻子，大聲的跟母親抗議。

「不行！」

「我不管……」

「不行！」

「小影。」眼看母女就要杠上，勞倫斯出聲了。

「嗯？」

「這樣吧，我們來約定，如果你沒辦法三餐按時出現在桌旁吃飯的話，接下來在舊金山的這段日子，你都不能碰電腦，答應嗎？」他走到小影面前，彎身平視的看著她，

藍雲玳聽到勞倫斯這麼說，驚訝的看著他，原來他不只顧著寵小影，也會試著教育小孩。

「這……有點難耶！」小影為難的看著勞倫斯。

「我家很多鬧鐘可以提醒你，或者你要挑一間沒電腦的客房睡。」

「好吧，我答應。」再不甘願小影也只能答應。

「雲玳呢？」勞倫斯轉頭看向她。

她聳聳肩，「你是主人，小影既然跟主人約定了，我沒意見。」

「好！那今晚你先隨便挑一間客房睡，明天我叫管家整理書房后，就讓你睡那。」

「謝謝勞倫斯，那我今天要選能看到星星，有天窗的那個房間。」小影一說完，從地上抓起她的小行李袋，就往樓上沖。

藍雲玳無奈的搖搖頭，然後對他說：「謝謝你。」

「謝什麼？」

「對小影這麼好，還懂得約束她。」

黑眸看著她，好半晌，他才開口：「我也要謝謝你。」

「嗯？為什麼？」

「你跟小影的出現，讓我突然覺得日子有趣很多。」他邊說邊低頭靠近她。

那溫柔的醇嗓是如此的誠摯，那黑沉的眸子又如此的溫柔，這一刻的他，叫她完全無法拒絕。

四片唇瓣輕柔而緊密的貼合在一起，這次……她毫無遲疑，心甘情願。

如果能再度讓他愛上她，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