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桑城，一個南北商旅往來頻繁、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由於治理得當，因此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因為商業繁盛，所以市鎮熱鬧，使得桑城在鄰近一帶相當有名。
但讓這塊土地名聞遐邇的，不是風景，也不是交流買賣的貨物，而是美人。
桑城有段順口溜，幾乎人人會背、人人都聽過。
所謂「一俏二美三嬌艷，唐家千金美如仙，若得垂青招為婿，嬌妻美眷賽神仙」。
這話中所指的唐家千金，便是唐家客棧老闆的三個女兒。
她們自幼便生得嬌俏可愛，在街坊間已小有名氣，如今隨著年紀漸長，花樣年華的三姊妹長得是越來越漂亮，也因此，這段順口溜越傳越遠，最後甚至有鄰城的人為了一探美人風華，前來唐家客棧投宿。
而與她們早有過一面之緣的當地人，自她們接近可以嫁人的年歲後，便不斷上門求親，還有不少小夥子時常繞著唐家客棧打轉，為的自是多見美人一面。
照理來說，像這樣求親者絡繹不絕的景象，應該很快就因為姊妹陸續出嫁而停止，但偏偏……
「我說你們幾個，好手好腳不工作，成天在我家門口打轉，當心哪天餓死！」
生著一張俏麗臉蛋的大姑娘雙手叉腰，站在唐家客棧的門口，臉上沒有待客時的笑容，倒有著滿面火氣。
她就是唐家大小姐唐桂華，略高的個頭將她的身型拉得纖長苗條，裹在腰帶里的柳腰曲線誘人，時常握著掃把、抹布勤快打掃的雙手十指柔細纖長，藕白似的肌色透著淡淡粉嫩色調，每當她生起氣來，頰邊便滲入了些許紅暈，顯得相當俏麗。
她有雙總是帶著燦燦亮光的瞳眸，烏黑里閃耀著飛揚神采，說起話來笑得開心了，一雙眼便笑得如同彎月，兩瓣軟紅唇瓣更會勾起誘人弧形。
像這樣天生麗質、追求者眾的唐家大小姐，照理來說應該會很開心的，還能早早挑個好夫婿嫁，但是……
很可惜的，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這段順口溜，桑城裡常有一群年輕小夥子，吃飽飯沒事做，三天兩頭在客棧外閑逛，三不五時還朝她吹口哨，說什麽要她別太辛苦，嫁給他們保證日子過得逍遙享受。
這堆鬼話，他們說不煩，她都聽膩了！
依她看，這群渾小子自己不餓死就不錯了，還談什麽養活她！
正是因為打小她身邊就圍繞著這類男人，所以她看得多，也早認清了。
對於只貪圖她美色的男人，她半點興趣都沒有。
她很早就決定了，將來一定要嫁個性情踏實體貼，而且肯努力幹活的男人。
畢竟人再美，都有年華老去的一天，哪天她人老珠黃時，她就不信外頭這班渾小子還會喜歡家裡的黃臉婆啦！
只是她雖然心意已決，偏偏受她吸引的蒼蠅一天比一天多，上門求親的人也從沒斷過。
不過看不上眼就是沒轍，而且天天面對這群吵死人的傢伙，哪天她說不定被吵煩了直接出家為尼，還換得耳根清靜。
「不管怎麽樣，你們快滾！再站在這邊妨礙我家客棧做生意，我就拿水潑你們了！」
唐桂華板著面孔罵得凶，外頭一群年輕人卻笑得相當開心。
「哇哦！小美人生氣了。果然人長得美就是不一樣，連生起氣來都帶三分俏麗。」
「是啊！小美人多罵我們兩句吧！」
這般無賴至極的行徑與糾纏不休的舉動，讓唐桂華真的火大了。
二話不說，她回身便往店裡走去。
不多時，她手提水桶，直接走向店門口，打算潑水趕人。
這景象看在剛從二樓下來的唐家老爹眼裡，簡直是要嚇掉他半條老命，所以他連忙趕到門邊，把女兒給攔下來。「桂華！你這是在干什麽！」
「潑水趕狗啊！」唐桂華理直氣壯地應道。
「什麽狗？那些是客人，哪有人這樣待客的？」唐老爹嘆氣搖頭，對於大女兒的激烈反應實在是莫可奈何。
其實這三個女兒都算孝順，長大了知道他客棧里忙不過來，家裡又不是什麽大店面，沒啥雄厚資本請那麽多廚娘、夥計或打掃的，便主動來幫忙。
所以一般好人家女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嚴禁在外拋頭露面，但他們唐家女兒倒是一個個凈往店裡跑。
這行為是貼心到心坎里去了沒錯，可是態度這麽凶，一點也不懂得待客之道，反倒讓唐老爹困擾了。
像這樣潑客人水的舉動，根本是幫倒忙嘛……
「爹，他們哪算客人？進門點菜吃飯、住宿付錢的才叫客人，可那些渾小子成天擋在門口吵人，好客人都給他們趕跑了，你自己說說，這不是瘋狗是什麽？」一手提著水桶，唐桂華一手拿起水瓢便往門口指去。
「就算他們是瘋狗，你一個大姑娘兇巴巴的，對名聲也不好啊，當心日後嫁不掉。」
自家老爹這麽一說，唐桂華白眼一翻，真想昏死過去。「拜託，爹，你還擔心我們嫁不出去？上門說要娶我們家三姊妹的人都能圍著桑城排三大圈了耶！瞎操心呀你。」每天光是回絕上門的媒婆、提親的人花去的時間，她都能洗完客棧的地板了！
「你不能這麽說啊，又不是有人上門說媒就嫁得掉的，也得你們想嫁才行啊！」唐老爹說著又嘆了口氣。
唉！即使求親者眾，但女兒們沒一次點頭，要他不操心？難嘍！
「這又不是我們的問題，你自己看看上門求親的男人，哪個值得嫁？」
「也不至於個個不好吧！我看是你們太挑剔了。」面對女兒的反駁，唐老爹忍不住搖頭。「爹也沒別的奢望，就只希望你們找個好人家嫁出去，這樣我就算對得起你們五年前過世的娘了，然後我這把老骨頭就能收起客棧，休息養老，不想再成天操勞……」
「要是嫁得不好，那你不就對不起娘了？」唐桂華不贊同地搖頭，「所以婚姻大事要小心嘛！」
「唉！你啊……」一提起這事，唐老爹嘆氣嘆得更大聲，「要不是你們的娘親早逝，就有人能好好教你們姑娘家該有的禮儀了，瞧你現在這副大嗓門、兇巴巴的態度，半點姑娘家應有的嬌羞都沒有，找婆家時又挑，才會到現在還嫁不掉。」
說罷，唐老爹一口氣搶過女兒手裡的水桶跟水瓢，開口叮囑道：「你啊，有閑工夫跟外頭那幫閑閑沒事做的小夥子耍嘴皮，不如多花點心思找婆家吧，你爹我還等著你們的聘金養老咧！」
「爹！就跟你說了，不能隨便找人嫁的。我也知道你想養老，但你才五十不到，現在就想著退休養老會不會太早啦？再說，就算我們嫁人有聘金收，你還不是得準備嫁妝，一來一往的你哪有什麽養老金可以逍遙？」
唐桂華說罷，又將水桶跟水瓢搶了回來。
「我看哪，自己賺老本最實在，就算不嫁人，我們姊妹幫著你做生意，多賺點銀兩，你才有辦法養老啦！」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該拿水潑人……」
「我說了是趕瘋狗啦！不然他們擋著客人的路，好客人就進不了門了！」
一老一小爭了沒幾句後，年輕俐落的唐桂華閃過老爹的攔阻，一把舀起木桶里的水，嘩啦一聲，就這麽把水往店門外潑了出去！
有人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又有人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如今瞧著自己的一身濕，城燕南真覺得這些是至理名言。
瞧他，明明沒惹什麽禍事，偏偏倒楣到走在路上也遇見這種衰事。
不就是按照慣例，將今早入山檢查陷阱時抓到的野鹿送到唐家客棧而已，結果大門還沒跨進去，就給人潑得一身狼狽。
更令他困窘的是……
「你傻愣愣的站這兒幹嘛呀！」
唐桂華的高聲質問迸發，讓城燕南忍不住抬頭循聲望去。
潑他水的始作俑者一手拿著空水瓢，半截藕臂還停在半空中，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點錯愕，還藏著幾許不明所以的感覺，但怎麽瞧就是沒半點賠罪之意。
明明他才是受害人，結果這位大小姐氣勢卻強得像是來跟他討公道似的……
城燕南做了個深呼吸，壓下了脾氣後才反問道：「我倒想問你，沒事拿水潑我幹嘛？」
雖然他長年帶山產賣到唐家客棧，給這兒的廚子做菜，多少也知道剛才到底又發生了什麽事，不外乎有些沒事做的年輕小夥子圍在門口看唐家千金，惹得唐桂華不快之類的，但是……
她連門口站著的人是誰都沒看清楚就潑水，這實在太魯莽了。
今天潑到的是他這個跟唐家相熟有交情的獵人倒還好，若是潑在客人身上，那可得罪人了。
「我只是送頭鹿過來，應該沒得罪你吧？」城燕南邊說，一邊大跨步地走進客棧，大手還往唐桂華頭上拍了下，「下次潑水前，記得先看清楚。」
霎時，唐桂華的嫩頰上突然飄過紅雲，只是消逝的速度也快得媲美天邊彩霞。
拉回心神，她抿抿嘴，有些不悅地駁道：「我哪沒看清楚了？我可是確定門口都站著討厭鬼，才會拿水潑人，所以問題出在你身上吧？誰教你走路不看路。」
唐桂華嘴上罵得凶，卻又同時有著嚴重的心虛。
她知道自己有錯在先，而且她真正想說的，明明是她打算潑那些討厭鬼，卻沒注意到城燕南走過來才會失手，她一點都沒有想潑他的意思。
可是……話一到嘴邊卻全都走樣，根本像在找他吵架嘛！
要命！為何只要一看見他，她就覺得心虛、想迴避，臉上還會燒燒的，然後變得口拙？
幸虧城燕南這人脾氣好，總是不跟她計較，否則他大概早就跟她絕交了。
唐桂華在心裡嘆了口氣，往城燕南身後瞥了眼，確定剛才那群渾小子早就鳥獸散後，便提著水桶轉回了客棧里。
還是去道個歉比較好吧？
唐桂華鼓起勇氣，往城燕南走近幾步，看著他那人高馬大的背影，她一邊在腦海里想妥如何道歉的語句，一邊輕啟粉唇──
「喂，都跟你說幾次了，送貨時記得走廚房後門，哪有人把帶血的山產直接由客棧前門送過來的？遲早那些血啊肉的會嚇死客人……」
溜得像是背過的指責話語連番吐出，讓唐桂華自己聽得臉都要綠了。
慢點！她剛才不是下了決心要道歉嗎？怎麽又變成罵人了啊！
不行，這次一定要好好挽回……
唐桂華急欲改口，想說幾句好聽的，但話一出口又變樣了──
「所以啊，你下回乖乖走後門，聽到沒有？就像今天，如果你乖乖從後頭進來，也不會被我潑到水啦！」
略帶得意的上揚尾音吐露後，唐桂華幾乎要凍住了。
老天！她真想挖個坑把自己埋掉！
平時她罵外頭的小夥子罵得很爽快，但這牙尖嘴利的功夫在這種時候簡直是害慘自己了嘛！
嗚嗚嗚，為什麽啦！只要一碰到城燕南，她就會罵得特別凶，可她根本沒這意思啊！
拜託，誰都好，快來阻止她繼續講下去呀！
唐桂華表面上冷靜，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的，就怕城燕南生了氣，扭頭就走。
此時唐老爹彷佛聽見了女兒內心的吶喊，直接走過來打岔。
「桂華，你又說瘋話了！潑錯人不道歉，居然還在這裡胡扯？」
唐老爹匆匆叫過店裡唯一的一個小二哥，幫著把野鹿抬到後邊廚房去，然後便對城燕南道起歉來。
「抱歉了，燕南，你別介意啊，你也知道的，這瘋丫頭就這個性……」
一把拽過了女兒手臂，唐老爹板起面孔，端出早就薄到快虛掉的爹親架子，開口教訓起來。
「我說你這丫頭，我說過多少次了？咱們這家小客棧可是靠燕南獵來的野味為生的，客人們沖著他的山產才一直上門，所以要是沒有燕南天天送山產過來，我們唐家客棧早就關門大吉了。」
在大女兒面前常被氣勢壓倒的唐老爹，難得地擺出更為強硬的態度，洋洋洒洒地教訓了一長串。
畢竟……這可是他心裡最大的痛啊！
想他唐家三女雖然名聲遠播，但那是女兒們大了之後的事，早在幾年前，由於桑城大街上一間間的飯館、客棧，每家都比他們這間老客棧寬敞、舒適，而且各有特色，他們差點就因為經營不善而收店了。
後來是城燕南這個獵人，每回總從山上帶新鮮山產給他們，才讓客棧生意稍有起色，最後還轉虧為盈，因此他可是相當感激城燕南的。
「我告訴你，就算不把燕南當客人，你也該把他當成咱們家的恩人，對恩人就該客氣點，聽懂沒有？」唐老爹板著面孔訓道。
對對對，爹你說得真是對極了，這些道理我都懂，所以我很樂意，真的很想跟城燕南好好相處啊！
可是不知怎麽著，每回一跟他說話，我就會變得不對勁……所以這並不是我自願這樣的啦！
唐桂華一邊慶幸老爹打斷了自己對城燕南的數落，一邊想著接下來總能順勢說句道歉話了，沒想到她沒來得及開口，城燕南已經先她一步，迸出了略帶困擾的音調。
「唐叔，你千萬別這麽說。要說恩人，你們唐家才是我城燕南最大的恩人。」
城燕南本來一向沒什麽沒表情，至於聲音，說好聽是沉穩，講白了是沒起伏，但一聽唐老爹這樣推崇自己，他突然緊張起來，眼神里也滲入了幾許焦急感覺。
「當年要不是有你們出手相助，也沒我城燕南了。」
七年前，他流落街頭，身上毫無分文以外，還帶著一身病，所以沒人敢靠近他。
原本他應該就這樣病死街頭，哪曉得唐家夫妻卻接納了這樣的他，帶他進客棧，收留他住下，還給他請大夫治病，他才能活到今天。
正因如此，後來他知道了唐家窘況後，便入山狩獵，將所得獵物給了唐家，沒想到卻意外地幫上了忙。
對城燕南來說，這本來就是應該的，他認為是人就要懂得知恩圖報，否則豈不與禽獸無異？
可是，只能說唐老爹這人真的太善良了。
明明妻子去世後，他得獨力帶三個女兒、撐著客棧，生活已是不易，但每逢他帶著獵物上門，唐老爹卻是照樣把錢算給他，還留他吃飯。
「一直以來，城某總是受唐家照顧，所以我相當敬重唐叔，說什麽我是唐家恩人這種話，我實在擔待不起。」
瞧城燕南回絕，唐老爹只是笑著拍拍他的肩。「就跟你說過，別介意那些事了。要說我們對你有恩，那你也不算算，這些年來你天天往我們家送山產，讓唐家客棧得以經營下去，到底誰給誰的恩情多些？要說有恩也早還了。」
雖然城燕南總推說，獵物也是打來的，不花錢，就使點力氣罷了，但唐老爹畢竟是生意人，即使客棧經營得不好，他多少還是知道行情。
城燕南獵來的新鮮山產，若往別家飯館送，包準人家肯花大錢採買，但他卻顧著恩情，總幫著他們家，才能將愛上這新鮮野味的客人往唐家拉攏。
這些事，城燕南不說，他卻看得出來，所以他可是相當喜歡這個青年。
在唐老爹眼裡看來，城燕南雖然總是頂著張淡漠沒表情的臉孔，可老實說，這個青年比老是跟他頂嘴的女兒貼心多了。
「唐叔，救命之恩可是無以為報的，區區一些獵物……」
城燕南本想再說些什麽，但唐桂華卻忍不住插嘴了。
「爹都這麽說了，你也別再這麽客氣了行不行？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像什麽樣？」
依舊是氣勢驚人的話語，讓唐桂華的表情幾乎要僵住了。
老天爺啊！爹跟城燕南明明正在聊著極為感人的恩情話題，她在這種時候插上一兩句，不是應該加點「別介意」或「不不不，你對我唐家情義深重」之類的話嗎？
結果一出口又變樣了！她真的想去撞豆腐了啦！
唐桂華心虛地瞧著爹投過來的責難眼神，連忙定了定心神，輕咳一聲，改口道：「呃……我的意思是說，都認識那麽久了，不用成天恩人來、恩人去了啦。你其實就像爹的乾兒子啊，所以你乾脆把這裡當你家啦！」
「好！你這丫頭，這麽多年來總算說了句像樣話！」唐老爹眼睛一亮，順勢應道：「對對對，我說燕南啊，其實我心裡早把你當兒子看了，所以咱們倆別再客套下去，從今以後，你就把這裡當自己家吧！不用回山上了，在我們這兒住下就好，互相有個照應嘛。」
唐老爹話剛說完，也沒給他反駁的機會，立刻就換了態度、改了對城燕南的稱呼，往女兒催促起來：「桂華，別讓你大哥穿著這一身濕，等會兒染上風寒可不好，去去去，帶他上樓換件衣裳。」
「什麽？」讓她帶城燕南上樓？
拜託，爹，你這是陷害我啊！明知道我跟他三句沒好話……
「怎麽？不就是你把他潑得一身濕，你不負起責任誰負責？」唐老爹睨了女兒一眼，眼神大有「不許反駁」的意思在。
唐桂華很想出聲反駁，但是被爹親這話一堵，卻又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哪裡是想推卸責任？她只是沒勇氣跟城燕南單獨相處啦！
老天保佑，讓她這張嘴千萬別惹得城燕南不快啊！
唐家客棧的後院，便是唐家人自個兒的居所。
兩層樓的建築相當簡樸，平時也打掃得非常整潔。
唐桂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帶著城燕南進了爹親的房間，很快地翻出幾件自家爹親的男裝給城燕南。
說實在話，她到現在還不太敢相信，自己這張嘴也能說出點有用的話來。
一想到城燕南在自己的推波助瀾下，被爹順理成章的視為自家人，從此兩人可以同住一個屋檐下，她就覺得心情大好。
不過，她講話難聽的這件事還是沒變，所以能夠少開口就少開口吧。
靜靜地伸手，把衣服遞給了城燕南，唐桂華努力憋著滿肚子的心情沒吭半聲。
城燕南接過衣服，瞧她靜悄悄的，也不怎麽看著自己，還當她是在擺臉色給他看，於是他乾脆地迸出了勸告，「桂華，不願意的事，就別勉強自己去做了。」
「什麽？」等等，她剛才什麽話都沒說吧？為什麽城燕南會跑出這句話來呀？
「你不喜歡我吧？所以不必為了配合唐老爹，說什麽我就像唐家乾兒子的話啊。」城燕南看著這個唐家大姑娘好些年了，知道她年歲越大，越是牙尖嘴利，雖然唐老爹很擔心，但他倒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因為既活潑又有精神，可是件好事，而且聽她跟唐老爹鬥嘴，其實還挺有趣的，所以說實在話，他挺欣賞她這神采奕奕的樣子。
不過……他想不透為什麽她這麽愛數落他。
他不曉得自己究竟什麽地方得罪過唐桂華了，明明以前她還小的時候，兩人的關係還滿不錯的啊……
那個時候，唐家三個小女孩，總會在他身邊跟前跟後的打轉，天天城哥哥、城哥哥的叫，而其中最黏他的，就數唐桂華。
本以為這樣親近的關係能夠永遠維持下去，沒想到……
在唐桂華年紀漸長之後，她竟開始躲避他。
本來嘛，姑娘家在長大後，對男女之別有了感覺，會刻意拉開兩人的距離也是自然，尤其他與唐家人關係雖親，卻不是她們真正的大哥。
所以一開始，對於唐桂華不再纏著他的事，他並不是很介意的。
可是漸漸地，他覺得不對勁了。
因為唐桂華的態度雖然像在迴避他，卻又會主動找他說話，這實在不太像是為了男女有別而在排斥他。
不過，他們談話的內容不再像從前那樣，唐桂華從纏著他聊天，變成了針對他的數落。
不管是大事、小事，甚至雞毛蒜皮的雜事，她無一不念。
他對此自然感到有些困擾，可他也很清楚，事出必有因。
也許他真的在無意間得罪了唐桂華吧！
正因為抱著這種想法，所以他從來不與她正面衝突，他自覺理虧，所以總想著別再惹她就好。
但他萬萬沒想到，這麽討厭他、記恨他許多年的唐桂華，竟然會說他就跟唐老爹的兒子沒兩樣的話，還要他把這裡當家。
她腦袋沒撞壞吧？
這意味著他可能會住進唐家，天天跟她碰面啊！
城燕南實在是摸不透小姑娘心思，想來想去，只能猜她是想盡孝道，為了讓唐老爹高興。
可這種樂了唐老爹，卻苦了唐桂華得忍耐跟他共處一個屋檐下的事，他做不到，也不想這麽做。
「放心，我會跟唐老爹好好說明，婉拒讓我住下來的這件事，所以你不用擔心得跟我朝夕相處。」
他原是好意，不希望唐桂華委屈自己，可沒想到話一出口，卻惹來唐桂華更大的反應。
「你說什麽！」唐桂華無意識地迸出高聲。
啊──果然！她就知道事情沒這麽好！城燕南還是很介意她老是罵人的事……
脾氣再好的男人也是有底限的，她這樣有事沒事就數落他，會被誤會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嗚嗚嗚……可是她沒這意思啊！
怎麽辦？她該怎麽說才能解開這誤會，而不是讓誤會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