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將自己關在寢居的閻羅焰,從踏進這屋子的那刻起,就不停地看到那螫痛他心的身影。
他記得她每一個溫柔的瞥視,記得她每一次飽含情感的微笑。他要走的那天早晨,她圈抱著他久久不放,像是有無限眷戀一般。
而今,對照著她的所作所為,他的胸口就像被硬生生朝兩端扯開一樣,痛到連喘息都疼。
啪!
茶杯在他的手中捏碎,血從他指縫間流下,望著自己的血,他反倒有種宣洩痛楚的快意。
如果能遺忘……如果能遺忘這痛,就好了。
他真希望現在還有仗可打,起碼可以宣洩他滿心的憤慨。而今,他是擊退了敵軍,俘虜了對方的將軍,但是他卻快意不起來,輕鬆不了。早知如此,他該把她帶在身邊,他不該讓她有機會背叛他……
「閻羅焰,你真是個孬種!」
他竟後悔自己給了她機會,他竟後悔自己不能當個蒙眼傻子。而事情到了這地步,他又該怎樣處置這個至今仍讓他拋卸不下的女人呢?
當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嗎?他是比自己想像的軟弱呀!
叩叩!
寢居的門被敲了兩聲。
「滾!」閻羅焰朝著緊閉的門吼。
「殿下,末將有要事稟報。」是趙侍衛宮的聲音。
「趙君用,我還沒找你算帳,你倒自己送上門。我現在不想見你,你給我滾!」閻羅焰嘴裡的字字句句都像是迸出來的,充滿了氣憤。
「殿下……」
趙侍衛官像是說了什麼,但他的聲音還夾雜著一個帶著哭聲的女人聲音。
「……再不就遲了……嗚,快點!」
閻羅焰揉了揉眉頭,他聽出那個細碎的聲音是阿喜的聲音,看來他們兩個都是來求情的。
他氣憤地拍了桌面一記,走到門前一腳踹開寢居的門。
「你們兩個好大的狗膽!叫你們滾聽不懂嗎?以為我不會殺人嗎?認不得主子了?!」
趙君用跟阿喜撲通地跪倒在地。
「我再說最後一次——滾!」閻羅焰眯起眼冷聲說。
「殿下,就算殿下殺了阿喜,阿喜也得要說!王妃是無辜的,你不能把她關起來……嗚……」阿喜邊說邊哭還邊抖,因為閻羅焰的模樣實在太嚇人了,長發飛散,胸膛赤裸,眼神冷冽,活像是從地獄走出來的惡魔。
「殿下,請聽屬下將來龍去脈說清楚。」趙侍衛宮鼓起勇氣說話。「如果殿下聽完還是決定要屬下的命,那屬下沒有怨言。」
閻羅焰睨了他一眼,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氣力一樣,跌坐在椅子上。「說吧!敢有半句的謊言,我會讓你後悔活在這世界上。」
趙君用聽了沒時間發抖,趕緊開始述說:「事情一開始是這樣的,李副將練兵時摔馬,手腳都斷了下不了床,此時觀哨的衛兵發現前城山坡集結了數量驚人的軍隊。因為殿下去西北平亂,帶走了大多數的兵力,城裡只剩下三千兵力,屬下自作主張面見了王妃。屬下認為殿下既然把密道告訴了王妃,那麼表示王妃是殿下信任的人,所以求見了王妃。」
「她確實曾經是我信任的人。」閻羅焰嘴角勾起一抹苦澀而扭曲的笑。
「王妃很迅速地掌握了情況,接著發現敵軍是南國的軍隊,數量超過一萬……」趙君用繼續說。
「領軍的還是她的兄長,難道你一點都不曾懷疑嗎?」閻羅焰眯起眼瞪著自己的手下。
「殿下,老實說有短暫的時間屬下確實懷疑過,但如果殿下知道後來王妃做了什麼,就會知道王妃的心……」
「她做了什麼?」閻羅焰的注意力被拉回來了。
「南軍的主將蕭奇在城門外挑釁,要王妃投降,開城門讓他們進來。王妃不怕敵軍的偷襲,就站在城樓上,對著那人堅定地說,如果他敢入侵我們汴城,就得面對地獄之火的報復。」
「她真的這樣說?」閻羅焰的腦子裡興起了一抹希望。他甚至看得到那幅畫面,這個勇敢的女人確實像是他認識的那個無垢。「你快點說下去。」
「然後蕭奇命王妃要在今日卯時前開城門,否則就要屠城。王妃沒有理會他,找了弓箭手,命人射穿了塵無痕的肩膀,使其墜馬……」
「你說什麼?」閻羅焰詫異地站起身,上前一把扯住趙君用的衣襟。「她真的……真的命人射她的兄長?」
趙君用沉痛地點了點頭。「王妃真的是女中豪傑,她的膽識無人能及。那時候屬下就知道王妃一定會想辦法解救汴城,度過這次的劫難。果然,王妃所使用的戰略極為出色,就連各隊的將領都佩服不已……」
閻羅焰放開了他,細細地聽他解釋無垢的策略,才一聽到重點便由衷讚賞。
「因為瓮城太小,敵軍太多,所以聰明的無垢凈空了汴城,把汴城當作一個大瓮,好將這些敵人一網打盡。真是高招,真是個聰慧的女人……」閻羅焰說著鼻子竟然酸了。
因為此時,他也已經清楚地看見自己犯了什麼錯了。
「……而這個不顧性命救我家園的女人,就這樣被我關進牢里了!」一股巨大的痛楚襲來,閻羅焰差點連呼吸都不能了。
他鑄下大錯了。
他辜負了這個用生命來愛他的女人。她把他的子民當成她的家人來拯救,而他竟虧負了這個旁人窮極一生也得不到的珍寶!
「殿下!」對於他的痛苦,跪在地上的趙君用跟阿喜兩個都很清楚。
閻羅焰吸吸鼻子,趕緊起身,他得去把無垢帶回來。他的無垢……
他踉蹌地越過後山坡,筆直地朝水牢的方向而去。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開始飄起鵝毛細雪,那雪花很輕,還落不到人身上就化了。但他內心的痛很沉,沉到他連開口說話都困難。
他親手囚禁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他的女人此時正被困在寒冷的水牢中,不知道還剩几絲氣息?他渾身打顫,但卻不敢停下急促的腳步,於是顯得腳步虛浮,幾度需要屬下的扶持。
像是過了一輩子他才抵達水牢。但是衛兵才打開水牢,他一踏進牢里,眼前所見的一幕,差點教他渾身的血液全從血管中爆出來……
無垢趴躺在那木床上,像個破布娃娃,一身的白色衣裳,教她看起來恍若被獵人射中跌入凡間的仙女。只是這個氣質出眾的仙女,此刻毫無生息地躺在那兒。
他顫抖著踏向前,每一步都踩在恐懼上。看得越清楚,他的心就越痛。
她的紅髮散亂,有些髮絲垂在她雪白的額頭上。她的面容一如過往,絕美得讓人屏住了呼吸。她的臉龐白皙得猶如冬雪,而臉龐上結著薄薄的一層霜花,昭示了她的身體已經沒了任何一絲溫暖。
她的手垂放在木床的邊緣,指尖甚至浸在雪水中。那道雪水兩旁都凍結成冰了,可見得溫度低到什麼程度。
「無垢!」
他的心臟像是被拳頭擊打過,胸臆中蓄滿了沉鬱的痛,他萬分恐懼,伸出的手害怕地放到她鼻下,生怕探不到一絲氣息。
就在他以為地獄已經降臨的時候,他終於察覺到她微弱的氣。他低呼一聲跌坐在地,嚴重失態。
「無垢……我的無垢,我來了。」他的手覆著她的臉蛋,用手裡的溫度化去她臉上的霜。
入手的冰寒讓他恐懼,他小心翼翼抱起她。
「快,阿喜,把大氅蓋上來。趙侍衛官,你馬上去把裴大夫找來,快!」他忍著哽咽,趕緊指揮著身邊的人。
「是的,殿下!」阿喜跟趙君用同時動作,半刻不敢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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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羅焰的寢居中。
無垢被放在床上,包裹在一堆絲被中,她臉上的霜花都化了,但是依舊是出息多、入息少。因為凍傷過後不能急速給身體加熱,所以閻羅焰只敢把她身上的衣裳換掉,再將她的身體摩擦生熱,然後用絲被層層包裹她,再在屋子裡面燒滿了炭火。
裴四郎坐在床側,把著她的脈,神色凝重。
「四郎……」閻羅焰聲音喑啞,艱難地開口詢問。
裴四郎終於放下她的手腕,將其擱回床上。
閻羅焰見狀趕緊接手,將她的手裹回絲被中。
「王妃身子骨本來就不是太好,是虛寒的體質。原本要在寒冷的北國生活,就需要極多時間的調養。而今受了嚴重的寒害,身體自然是受創很深,恐怕接著會有發燒的癥狀,一直到溫度降下來之前,都很危險。」裴四郎實言以告。
府邸中發生的一切裴四郎也聽說了,看到好友兼主子那前所未有的灰敗神情,他忍不住給予同情的一瞥。
「那現在……該怎麼做?四郎,你得盡最大的努力幫我保住她,我不能失去她!」極少流露情感的閻羅焰,此刻看來脆弱異常。
裴四郎驚詫地看著他那眼眸中的痛苦,頓時明白萬一救不回無垢,閻羅焰恐怕也會跟著發狂。
「我知道,我會盡我一切的能力。」裴四郎慎重地點頭。「現在先保持她身子的溫暖,等身子暖一點再用溫水擦拭。我去熬煮湯藥,希望她能喝得進去。只要身子暖回來,葯喝得下,就有機會復原。」
「好,我拜託你了。」閻羅焰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王妃!」阿喜一臉愁苦地看著昏迷不醒的無垢,眼淚滴滴答答地落下,越抹越多。
「阿喜,你去煮些水拿過來,我來摩擦無垢的四肢,等等再用溫水擦拭。」閻羅焰眼眶發熱,忙把人支開。
「好的,殿下。」
阿喜一走,屋子裡面只剩炭火燃燒的輕微聲響。
他跪坐在床邊,將她的手腳握進手中摩擦,希望把自己身上的熱也傳遞到她孱弱的身軀里去。他光是想到她躺在木床上那奄奄一息的模樣,他的喉嚨就哽咽到吞咽困難。
雖然他一再摩擦她的身子,但她的體溫還是回溫不起來。閻羅焰擔心極了!
「唔……」無垢微微呻吟一聲,眉頭皺了皺。
「無垢!無垢,你聽得見我嗎?我是焰,你現在安全了。」他細聲而急切地喚。
但是無垢並沒有醒來,她僅是囈語著,一開始他聽不懂她說什麼,最後還把耳朵貼靠在她嘴旁,想要聽清楚。
最後,他終於聽見了,但是心……也碎了。
「爹……大哥……二哥……」他聽到了她喊著這幾個人。
而這幾個都是她已經過世的家人,他的五官痛苦的糾結在一起,然後嘶吼出聲——
「不!不准你離開我,無垢、無垢、無垢!我不能失去你……求求你,別離開我,求求你……」他將她整個抱起,靠在他的懷中,用自己的體熱溫暖她。他埋在她的頸項旁,哀切地落下了自孩童以來不曾有過的男兒淚,絕望而悲傷。
悲愁的氣氛籠罩著,他的哭聲像只悲鳴的獸,令聞者心酸。
原本已經端來熱水的阿喜靠在門外,不敢推門進去,站在寒風中,耳里聽聞著從沒聽過的主子的哭聲。她聞聲心口跟著痛到不行,眼淚答答答地掉進手上捧著的熱水中。
天哪,她希望王妃熬得過這一關,否則她怕自己會同時失去一對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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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垢的身子最後終於溫暖了一些,但是安心不了多久,是夜又發起了高燒。
閻羅焰整晚都抱著她,讓她躺靠在自己的胸膛前,讓他的體溫當她的暖爐。而阿喜也跟著忙進忙出,幫忙照料著主子,就連不時被閻羅焰找來看診的裴四郎也幾乎一夜沒睡。
不過辛苦總算有了點成果,天亮以後,她的燒終於退了。裴四郎把脈后說接下來只要細心調養,王妃會有機會恢復的,只是過程會十分緩慢,必須有耐心。
閻羅焰感謝地送走了他,接著按照裴四郎開的藥方子,抓了不少的藥材,讓僕人熬煮。
「殿下,天已經大亮,您昨天都沒吃東西,要不要先用點早膳?」阿喜擔憂地看著臉色蒼白的主子。
「我不餓。」閻羅焰拒絕了。「我讓你熬的湯藥水熬了嗎?」
因為無垢還在昏迷,不大容易喝下湯藥。雖然閻羅焰已經很有耐心地哺餵了多次,但她真正能喝下去的並不多。所以裴四郎就建議用另外一個方法,將大量藥材熬煮成湯汁,再加進浴桶中浸泡。一方面可以溫暖她受寒極深的身軀,另一方面藥材的功效可以透過肌膚吸收,雖緩慢,但多少促成療養的作用。
「大部分都好了,分量應該已經足夠第一趟使用。可是殿下,王妃還沒醒過來,怎麼浸泡浴桶中?」阿喜困擾地問。
「不是有我在嗎?」他隨口答,好像她的問題很愚蠢似的。
這幾日他幾乎寸步不離的守著無垢。至於處置南軍的事情,他都交代給旁人去做了。他把俘虜通通放回南國,沒收了他們所有兵器,接著把蕭奇打得半死再放定,要他回去南國抹乾凈脖子,等他閻羅焰帶兵去找他算帳。
蕭奇連滾帶爬回到南國,據說等不到他去報復,南國皇帝先把他處死了。至於要從這次事件中請求多少賠償,北國軍隊才能不壓境報復,那就交給他的皇兄去處理了。
另外,他也探查到她的兄長回南國去了,據說皇帝雖沒降罪於他,但他卻辭去官職,不再帶兵打仗了。相信聽到這消息,無垢應該會欣慰一點,但她得醒來,否則也沒辦法讓她知道。
「殿下要抱著王妃進浴桶嗎?可是裴大夫也說這葯對受寒的人來說是有好處,但對正常人來說可有壞處了。過分燥熱可能會損及腑臟,萬萬不可呀!」阿喜惶恐地說。
「閉嘴。」閻羅焰不准她再提,就算要他的血當藥引,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更別說只是這點小事。
「殿下,我們可以扶著王妃,不要讓王妃沉進水裡就好了,殿下沒必要……不然讓阿喜來,阿喜很強壯,阿喜可以……」
「我叫你閉嘴,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你。」閻羅焰利眼一掃,馬上讓阿喜閉嘴了。
阿喜雖然住了口,但心裡暗自想著,等等要去把回去睡覺的裴大夫給挖起來,開點補藥讓殿下喝,以免王妃醒過來時殿下卻反而病了,那可不妙哪!
雖然阿喜每次都大驚小怪,但是閻羅焰在第一次葯浴后,察覺到無垢有了起色,就更勤勞的用這方法來幫她治療。
經過幾天,無垢終於恢復了一些紅潤,不再是一臉的死白。
這天下午,閻羅焰數不清第幾次將她抱進浴桶中浸泡了。他將她靠在自己胸前,然後用梳子梳理著她的長發,照習慣對著她輕聲說著話……
「無垢,我以前多麼討厭你的哥哥,你知道嗎?我不喜歡你這麼維護他,即使他是你哥哥也一樣。可是當我聽趙侍衛官說了你那日的抉擇,我知道我真是可笑。當你讓弓箭手射下你的兄長時,心底是什麼感覺呢?那種煎熬應該沒有人能夠真正體會……」
他將她的發束好,再擰了把帕子,細心地擦拭著她的臉,並且小心翼翼地避開她臉上凍傷的地方。每一回在幫她臉上的凍傷搽藥膏時,他就忍不住想殺了自己。
任何一個人要是做了這樣傷害她的事情,恐怕早就被他凌遲處死了,而今卻是他親手做了這事,讓他恨不得一掌劈了自己。
「那要怎樣的膽識跟智慧,才能夠下你那樣的決定?雖然這是解決兄妹對戰唯一的方式,但是若有個閃失,你將一輩子背負這個刺殺兄長的罪……我讓你獨自面對這個,真是對不起!」他歉然地說。
躺靠在他胸前的無垢眨動了下眼睛,但是因為背對他,所以一開始他並不知道。他繼續跟她「聊」著種種她的勇敢表現,而她也在半夢半醒間逐漸清醒過來。
無垢醒來的第一個感覺是溫暖。
她眨了眨眼,記憶中總有著來來回回、忽大忽小的聲音在她耳邊。她的知覺斷斷續續,每一個記憶也破破碎碎的,隱約記得屋子裡總有人來去,而她耳邊總有一個堅定的聲音叨叨絮絮地對著她說話。
「唔……咳咳!」她一張開嘴,喉嚨就發癢,猛咳了兩聲。
「無垢!你醒了?」閻羅焰驚喜地圈住她的肩膀,讓她轉過身來面對他。
然而一見到他的臉,她所有的記憶都回籠了。
她記得他冷漠地怒罵她背叛他,幫她編造了許多的故事。她記得他把她關進冰冷的水牢中,讓她在寒冷中對他心冷。她記得那永無止盡的冰冷征服她之前,她已經決心要跟這男人了斷了。
「你……走開!」她用盡了力氣去推他,但是手碰到他時僅是軟綿綿地垂了下去。
閻羅焰看了這一幕,忍不住閉上眼,任那酸楚竄過周身。
她甚至連打他的力氣都沒有!他的眼偷偷地濕了。
無垢閉了閉眼,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不相信他臉上那赤裸的痛楚。「我為了你……從溫暖的南方來到北國,我為了你……忍受遠離家人的思念,來到你身邊,而你……而你連該有的信任都不給我,你說……我們還能繼續嗎?」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誤解你了!」他的聲音沉痛而喑啞。「都是我的錯,你要怎樣氣我都可以,但我絕對不放你走!」他抱緊了她,害怕真的會失去她。
她的個性有多倔強他是知道的,萬一她鐵了心不要他,那他該怎麼辦呢?
「你現在不治我死罪了嗎?不是說水牢都太便宜我了嗎?」她才說了幾句話,就猛咳起來。
「你緩緩氣,慢點說、慢點罵。」他伸手撈過旁邊的水杯,湊到她嘴邊,喂她喝了一口。
無垢喝了幾口水,終於舒服了一些。
閻羅焰將她抱出浴桶,開始幫她擦乾身子。雖然她氣憤地不讓他碰,但是實在氣力有限,隨便掙扎一下就氣喘吁吁。
他才幫她穿好乾凈的衣物放至床上,她已經累極地又睡去了。
閻羅焰急忙找裴四郎過來看,確認她只是體力還沒恢復所致,這才鬆了口氣。只是望著她那疲憊的容顏,他心底盤據著另一種恐懼。他怕自己鑄下的大錯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怕她鐵了心要斬斷與他的關係。
他怕自己終究是要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