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如果我沒嫁人,可能第一個就考慮你唷。」汪寒精神奕奕的打斷他,不像在醫院睡了一晚的病人。

「你說的是真的嗎?!」早知道就放膽追她了。

「嗯,你是個好人。」她很認真的安慰他。

好有什麼用!死會又不能活標。管家伯失望。但也滿足了。

「我阿母說,當夫妻的人都是上輩子相欠債。那一定是我們上輩子沒互欠,所以這輩子只能這樣。」能當汪寒的好朋友他已經很開心了。

「相欠債?」她心頭一顫。可不是!明明在意著彼此卻忍不住相互折磨,只因為情債糾纏。

「不知道這輩子讓你欠我多一點,下輩子會怎樣耶?我阿母說……」管家伯咧嘴傻傻地笑說。

「孝子喔?」汪寒忍不住逗他。

「也沒有啦。」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夾,突然想到提醒她:「喔!你要記得跟他說。要他帶你去醫院喔,醫生說你的情況很不好耶,我擔心……」

「知道啦,管家婆。」汪寒白眼一翻。這個管家伯是農家小孩。個性單純質樸也呆板溫吞,就像大她二十歲的老頭,加上不知變通的思考模式……總之他們有代溝,當他老婆必須忍受他的婆婆媽媽呢,她可受不了。當他朋友倒是受惠良多,他不但幫她墊了醫藥費。還陪她一晚,不過……還是趁早還清醫藥費吧!

省得下輩子糾纏不清呀。

汪寒回到了家——程亮廷等在客廳里,一見她進門,便衝過去將她扣在門板上。

「上哪去了?」抑不住的火氣直撲上她蒼白的臉。

唉……她暗暗長嘆,輕輕吐出冷冷的話:「尋找自由。」

「你又賭氣了?」他低吼。大街小巷找了她一夜,換來的是她如此態度!雙手鉗住她的肩膀。忘了控制力道,只能忍著不將她捏碎在懷裡。

他捏疼她了!但她只是倔強的回視他布滿血絲的眼,仍是冰涼的語氣:「是,我賭氣。你呢?」咬咬唇,終究狠下心問:「你想……想跟我離婚嗎?」如果她和季柔、詠詠各據他心上的天秤兩端,孰輕孰重呢?

習慣了他待她的好,也教她學會了貪心——想要他的所有,不想和別人分享他的關愛眼神、他的細心呵護。如果不能得到全部,她寧可放棄。什麼也不要了。

是愛情讓她變得小心眼嗎?她都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了,何況他呢。

他雙眼射出火光,厲聲進出齒縫:「汪寒!婚姻對你而言是遊戲嗎?」

她一震,震得心臟抽緊。她是不參與遊戲的,他不知道嗎?為什麼他曾經可以透視她的心,現在卻只會質疑她?如果他還有一點點懂她,他該知道她不想教他為難,她……甚至願意成全他和季柔呀。

「在你的認知里,愛不該建立在彼此信任中嗎?」程亮廷隱下了惱火。低啞地問,一顆心被她的冷寂神態攪得不安了——早知道她是這麼一個冷情女子,然而,她對詠詠的態度著實教他難以接受。

愛他,就該信任他和季柔;愛他,就該多包容詠詠一些。不是?

如同他愛她,所以從不懷疑她會有貳心;愛她,所以費盡心思,只要她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

她混亂的思緒只能捕捉住他的片段語意,不思索地輕道:「我……不知道,我沒有愛過人。」在他之前,她不曾在意過任何人,如果她像個正常人一直被溫情包圍著,或許,她會比較懂得如何去愛他吧。唉……無力地垂下眼帘,腦海驀地浮現那首歌的歌詞——你對我的付出不算少,可惜我沒福氣要……她沒愛過!原來……他的心思白費了。放開她,冒火的眼被她的冰冷澆熄了,他黯然地說出心裡最直接的感覺:「我對你真失望。」

【第十章】

失望的極限是什麼?!她藏了一把刀,在男人撲向她時往他身上刺去男人痛嚎。

她驚惶地瞪著自己沾滿血腥的手…汪寒猛地驚醒,胸口劇烈起伏著。她殺人了?!

「你做噩夢。」程亮廷坐在床畔凝望她。燦亮的眼剩寂寥。

她想著夢裡的情境,惶亂的喃喃:「逃不了……為什逃不了?不嫁不行嗎?為什麼不放我走……」猝然嘆息,他緊握她的雙手,牢牢地,連一隻手的自電不願給了。

她望見他痛苦的眼神。

震撼!是「她」想逃!是「她」殺了人!而「他」竟讓「她」跟人進了洞房!

「他們」沒有如願的相守呀!怎麼會……她坐起來,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臉上擺明了防備,無法理清失望的對象是他、還是他?無情的推拒觸惱了他,蠻力將她扯進懷裡,他起誓低吼:「你敢逃,我絕不原諒你!」

「你在折磨我,知道嗎?知道嗎……」夾雜惱火和痛的話語在她耳邊徘徊。在他懷裡,她迷糊的睡去。卻脫不了他沉重的指控。她折磨他,哪有?哪有呀……夜半,她睜開眼,看見落地窗外的蒼涼背影籠在騰騰煙霧裡。

他抽煙!她不知道他會抽煙的。是累極了、煩極了,才需要煙草慰藉吧?

英頭火光在黑夜裡閃照,像她心頭對他的在意,一松一緊、一閃一滅,她能相信明天之後情況會好轉嗎?

唉……她不想折磨他。不要他在冷夜裡受寒呀。

人的情緒是矛盾而複雜的。明明在意著對方。卻不願將心意解釋清楚,遺憾……就這麼造成了。

見他在冷夜裡抽煙的隔天,汪寒在中午醒來。賴到傍晚還不想踏出房門。不願面對,並非怨鄴,而是等著他主動告訴她如何能夠,不再折磨他。

等了她一天,天黑之前。他推開房間——感覺他的存在,她的心跳頓時不穩,但……不願他看穿她,只能讓雙手飛快的在鍵盤上細舞,好像那報告多麼急著交似的。

他在她背後。沒有長談的打算,而是簡單交代:「詠詠在醫院,我現在過去接她們,她們暫時住在爸媽家。」

程家在台中,那麼他將開車南下了?她連連打了錯字卻不願停下手指。

「小柔的離婚官司會在台北開庭,到時候,她會再住我們家。」他平淡道。卻因為她無懈可擊的心牆,讓他胸口的不滿頃刻爆滿了。如果她還想賭氣,他會由著她。並且配合她的態度。

季柔還來?無所謂了。她隱約等待的只是一個讓自己放手的理由呀,只要她放手、徹底消失在他們的世界里,不就皆大歡喜了。

他欲轉身,卻別見她桌上的紫色玫瑰,故頓了一下一冷聲要求:「詠詠有氣喘。可以的話,請你別帶花回來。」

不再說一句,他接季柔母女去了。

唉……如此生份,還有當夫妻的必要嗎?汪寒停止鍵盤上的手,想著夢裡的「他」那個想要顧全大局而不要「她」的男人。

是呀,大局重要,那麼她就成全他吧。

當晚,程亮廷往返台中,凌晨才回到家。

站在大樓底下,他仰頭看了她房間的窗口睡了?進屋后,在房外杵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走向書房。

隔天是星期天。中午過後仍不見她踏出房門,他關心。卻強壓下探究的衝動。

她如此厭見他嗎?與其讓她擺出冷臉,不如讓她躲在房裡自在。

到了天黑。他無法忍受她餓著肚子自虐,開門進去。

滿屋的冷空氣讓他的心涼了半截。落地窗大開,窗帘在冷風中飄揚,而整齊摺疊的棉被顯出她昨晚就不在家的事實!

心一沉,他轉身就想出門找尋,猛地又頓下。不是第一次了。她早就想逃家了,不是?

他打開衣櫥——還好!衣服、行李樣樣沒少,連手機也沒帶,像她隨時會回來似的。

不想讓他找著?又和管家伯在一起了?既然她賭氣,他也狠了心跟她抗戰,只要她還在他身邊,怎樣都行。

再隔天,他推開房門,仍是失望的結果。翻看了她的課本筆記,統統都在,不像蓄意翹家,他於是照行程參加研究會議,強迫自己冷靜,相信她一定會回來的。

第三天中午,他終究按捺不住了。她該知道他的極限。要他登報警告逃妻,她才能學會約束自己嗎?

驅車到「寒舍」發現店門鎖著!他一通電話找出管家伯,卻得到了心痛萬分的結果——「汪寒說你出國啊。你和醫生談過了嗎?聽人家說換顆心臟要好幾十萬,有錢還不一定買得到耶,是不是要開刀啊?」

她有心臟病?他是學醫的,怎麼會不知道她的病情緊急!

她說他出國?他如果不撇下她,她怎會說他出國!

她打算瞞他到幾時?她賭氣,可不該賭命!

程亮廷心急如焚,一天的時間找遍了台北的大小醫院。心疼她、氣惱她,更無法原諒自己的疏忽。

第四天。她還是沒有回來。而他卻發現了被她丟進垃圾桶的殘頁廢紙她心愛的「寒夢手札」!在冰箱里,看見她留下的婚戒和手鏈!

猛地。他的心降到了冰點,凝固、凍結……想著他丟下她、讓她昏在家裡;想著她在醫院裡住了一晚,他卻誤會她任性;想著他竟對她發火、和她冷戰,他心如紙般知道了這次,她是真的、逃了!彷彿他夢裡追尋的那縷雲霧,消失了!沒有片語隻字。沒有帶走任何行李,他失去她了!他又開始等她、找她,煎熬更勝以往,得到的答案卻是——她走得夠瀟洒。什麼也不要,什麼也不在乎,存心讓他無跡可循,甚至要徹底消失。

不!

即使她逃到了海角天涯他也會把她找出來。她沒有心,記不得他的警告的……該死的是他!是他沒牢記預警,早知道她會逃、早知道她會隨風遠揚,他竟然還是傷了她,讓她連丁點眷戀也沒有。

就怕——她逃得太遠,等不及他找著,便上天下地去了!

他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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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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