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皇上是想最後昭告天下,說楚昭儀死於疾病?」
「你以為不妥?」
「思憶也算是為我、為陛下而死,若是死後沒有留下什麼給家族後世,不免走得太委屈了。」
皇甫朝道:「總要等到幕後兇手被抓住之後才好給她正名。」
「臣妾明白。」
又靜靜地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問:「你不覺得奇怪嗎?朕從不和嬪妃談論朝政,卻對你並不避諱,這是為什麼?」
「因為皇上對臣妾信任。」
「朕為什麼只信任你?」
「因為……臣妾沒有野心。」
皇甫朝一笑,「你把自己看得很透,把朕看得也很透。入宮之前你對朕到底了解多少?」
「道聽途說而已。」
「沒有親眼見過朕?」
潘龍美忽然沉默。
「怎麼?有什麼不好開口的?」他步步緊逼,「你上次問朕小時候的事情,事後又不肯談及,是在故意吊朕的胃口?」
「臣妾只是偶然想起自己童年的事情,有許多坎坷,所以好奇陛下的童年,生在皇城,長在深宮,是否也有許多難忘的事情。」
「只是這樣?」他疑惑地問:「沒有別的?」
「沒有。」這一回她答得乾脆。
但是這樣的回答又不免讓皇甫朝懷疑和失望。
「皇兄和潘昭儀閑聊得如何了?」皇甫嘯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笑道:「人家慶毓坊的人可還等著呢。」
「倒把正事給忘了。」皇甫朝一笑,拉著潘龍美返身往回走。
皇南嘯看了兩人緊握的雙手一眼,不禁笑了。
深夜,潘龍美看著宮女在香爐中添了一塊檀香,問道:「萬歲自小就愛用檀香?」
見昭儀問話,宮女忙回應,「奴婢伺候萬歲沒兩年,不知道萬歲小時候的事情,不過他一直吩咐奴婢晚上用檀香,昭儀娘娘不喜歡這味道嗎?」
「不是。」她走到窗邊,夜空中飄來梔子花的香氣,讓她有點驚喜,「這附近有梔子花嗎?」
「這裡沒有,在騎鶴殿門口種著兩、三株。」
「騎鶴殿?」
「對,從這裡出門往東,走下了多遠,是先皇妃的住處……萬歲。」宮女突然改口,向正走進殿門的皇甫朝跪倒。
「下去吧。」皇甫朝揮揮手,問道:「在窗邊看什麼?」
「梔子花的香氣好重。」
「有嗎?」他也走到窗邊聞了聞,「是有一點吧,你喜歡梔子花?
「萬歲不喜歡?」
「我對花沒有太多興趣,天下名花與傾國之色相比,朕還是喜歡傾國之色。」
潘龍美一笑,「可惜臣妾不是傾國之色,而萬歲眼前又沒有天下名花。」
「你對『色』這個字看得這麼簡單?難道『色』指的只是容貌?」
她的睫羽閃爍,「在萬歲眼中的色難道不是容貌嗎?」
「朕看重的是人,與其空有美貌,不如要一個與眾不同、實實在在的人。」
「所以萬歲當初看中了那個叫邱劍平的女子,因為她與眾不同、實實在在?」
皇甫朝一怔,「白天的事情你記得倒清楚。」
「那女子的確與眾不同,臣妾看到她也不免為之心折。」
「如果當初朕真的收她入後宮,說不定不會有今日的你。」他這句話是說得狠了一些。
潘龍美笑笑。
他將她拽進懷裡,盯著她的眼睛,「你笑什麼?以為朕在和你開玩笑?」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當初』和『如果』,萬歲覺得你與邱劍平真的有緣分嗎?」
皇甫朝深深地看著她,嘴角輕輕上揚,「有沒有人告訴你,女人如果太聰明,對男人來說是威脅?」
「臣妾沒想過要威脅誰。」
「但是朕感到威脅了。」
她歪著頭,「那萬歲是要怎樣對付臣妾?」
「你心裡不明白嗎?」他詭譎地一笑,手指畫過她的唇瓣,「朕已經等你許久了。」
聰慧如她,又怎會不明白。面前這個男人眼中熾熱的情慾之火,已經毫無遮攔地燃燒在她的眼中。
罷了,早晚都有這一日,她躲,是躲不過去了,更何況,從入宮之日起,她就已準備好了。
他的食指撫著她的臉頰,審視著她的衣著,「今天居然換了睡服,難得啊。」
「萬歲終日為國事操勞,臣妾應該盡心服侍。」
「這是真心話嗎?」他眼中的火焰更熾,「可是你知道該怎樣做才算得上是『盡心服侍』嗎?」
「臣妾……在書中看過一些。」饒是她再從容鎮定,要面不改色的說這種話也是不大可能。
看到她臉頰的酡紅色,皇甫朝的手指不由得在那片紅暈上輕輕一抹,這一個挑逗的動作不僅撩動了她的心弦,也讓他自己的心頭一片激蕩。
驀然間,他將她扯進懷裡,這一回,再不做溫文爾雅的君子,只是旖旎纏綿地一吻,今夜,他要做她的男人,給予她男人所能給予女人的全部。
睡服的帶子倏然從她的腰間散落,如雲的秀髮如黑色的風席捲遮蓋了他們彼此的臉。
這應該是只屬於他們兩人的世界,所以他反手關上窗戶,不讓夜風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偷窺到屋內的春光。
她的肌膚自上而下光滑整潔,只有在脖頸下面有一處暗紅色的印記,好像一滴硃砂般明顯。
「這是疤痕?」當他的唇滑過那裡時不由得停住。
「嗯,小時候從牆上摔下,不小心摔進了花叢,花刺扎傷了那裡。」潘龍美含糊地回應。
他忍不住笑了,「你也有調皮淘氣的時候。」
「誰心中不是想著能反叛一回呢?」她呢噥著,像是在說自己,又像是在暗指別的什麼。
「我不喜歡被人反叛,但是,我很期待看到你能在我的眼前調皮淘氣一回,撕下你這份假作清高的偽裝,也別再言不由衷地說不在乎后位和朕的寵愛。龍美,讓朕看一次你的真面目,因為朕知道,你心中是特別在意朕的,是不是?」
她的身體一陣輕顫,不知道是因為他的手指撫摸著她身體的敏感之處,還是因為他的話刺中了她的心。
「如果皇上不是皇上,龍美就會是原來的龍美了。」她莫測高深地回答。
他俯視著她的面容,沉寂了一瞬,又微微一笑,「現在朕就不是皇上了,是你肌膚相親的丈夫。」
「但皇上依然以『朕』自稱。」這個字,像一條河,隔遠了他們的關係。
「你不也是還在以『皇上』稱呼朕嗎?難道朕沒有名字?」
「皇上的名諱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便叫的。」
「你是我的妻啊,無人之時,允許你直呼朕的名字。」
「該怎麼叫皇上呢?朝郎?還是……朝——」她身下一陣撕裂的疼,剛剛喚出他的名字,就顫抖得更加厲害。
他以吻和愛撫減輕她的痛楚,笑著在她耳畔念道:「不用加那個『郎』字了,我喜歡聽你直接叫我的名字,有銷魂噬骨的感覺。難道你沒發現?你叫一次我的名字,疼痛就會少一分嗎?」
「是嗎?」她迷迷糊糊地任他欺哄擺布,他的名字就這樣自然的從口中流泄而出,「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