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三日後,宮中一條流言悄俏傳出——最得聖寵的馮貴妃因病而亡,但與一般病逝的貴妃不同,馮貴妃的喪事辦得十分簡單,甚至沒有被允許遷入華嵐的皇陵,所以關於她的死因,眾說紛紜,然而真正知道答案的人,少之又少。
一個月後,華嵐和長泰、詔河的邊境戰事爆發,但是這次戰沒的規模並不大,大約兩個月後就結束了。此戰的華嵐主將——宿城太守徐萬年在奉旨入京之後,忽然被以通敵叛國的罪名逮捕,而原本被關入大牢的宿城知府杜松不但被釋放,還讓他官復原職,重新做了宿城的地方官。
原先與徐萬年交好的一千朝臣,有起有落,朝堂上紛紛擾擾,為此不安生了好一陣子。
與眾多壞消息相反的是,皇帝親自下旨,指了太醫院首座顧彥材之女顧芳華嫁與程芷嵐,而程芷嵐不僅恢復了太傅之職,更被升遷為吏部尚書。滿朝的文武百官都忙著去程府和顧家登門賀喜,各種禮物車載斗量,一對新人喜事還沒辦,就被累得昏天黑地、頭暈眼花。
顧芳華迫不得己,不得不閉門謝客,自己在太醫院的內院里熬藥補身子。
忽然間,從院牆上翻跳下一個人,吸了吸鼻子說:「真是無情無義,自己倒躲在這裡偷吃好吃的。」
顧芳華瞥那人一眼,徽祥祥地說道:「什麽無情無義?若不是你害我,我能累到小命都少了半條嗎?再說我這是熬藥,哪有什麽美食?」
那人笑道:「別以為我沒聞出來,你這葯鍋里是不是還偷偷放了一隻雞?以雞養葯,以葯餵雞,到時候熬出來的是一鍋葯湯還是雞湯還不知道呢,不管,我要先分一隻雞腿吃!」
說罷,他一屁股坐到她對面,奪過她手裡的扇子,興高采烈地親自揚著葯鍋下的爐火。
此人正是程芷嵐。
顧芳華由著他去揚,身子向後一倒,躺在藤椅上,問道:「你從宮裡回來了?陛下那的事情都處置妥當了?皇後娘娘沒事吧?太子知道你和他是兄弟了嗎?」
「問題真多。」程芷嵐笑道:「陛下雖然有些惱皇后,但你那天在皇後面前說了情,他總是要給你幾分面子的。」
「什麽給我面子?我一個小小醫官有什麽面子?」顧芳華斜眼瞪他,「要說面子,還不是你這個親兒子的面子?竟然讓陛下下旨賜婚,嚇得我爹現在見到你都快把你供起來了,用不用這麽嚇唬你未來的老丈人的。」
程芷嵐哈哈笑道:「我若不用點手段,你又瞻前顧後、磨磨蹭蹭的,還不知道要磨掉多少年,我可沒有那個耐心慢慢和你耗了。至於太子,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想說破我的身世,或者,等他再大一些,明白人事了,會分是非了,自有人和他說。」
她詭笑道:「你是怕他早知道你的真實身分,要是被人灌輸太多對你不利的話,導致你們兄弟最終生分吧?」
程芷嵐笑笑,沉默片刻才說道:「真正的手足之情是外人離問不了的,太子是個聰明的孩子,能分清善惡黑白,這一點我並不擔心。」
「所以你就甘心當一個輔政大臣,而不和他搶江山了?」顧芳華伸了個徽腰,打了個哈欠,「其實你不做皇帝也挺好的,看著皇后和馮貴妃、劉妃的痴狂,我就覺得身為女人,老老實實守著相公孩子過日子,踏踏實實過每一天才是最幸福的。」
她昨晚被父親催著去綉大婚要用的被面,累死了,畢竟她自小醫書讀得多,女紅卻很差,結果一晚上只能勉強畫出個圖樣。華嵐的規矩是女子要親手綉制出嫁的被面才算吉利,這可真是讓她傷透腦筋了。
累了大半夜,今天正困,被葯爐熏烤著,更有些昏頭昏腦的,一股倦意上涌。她靠著椅背含糊地說:「我先睡一會兒,你看著葯鍋,記住……不許偷吃裡面的雞啊!」
程芷嵐唇角上揚,起身走到她身邊,看她己經被周公勾走了魂兒,眼皮闔著,一隻手掛在藤椅外面,而紅艷的嘴唇就像是剛採擷下的櫻挑,令人不禁想品嘗。
他蹲在她身邊,輕輕握住她那隻垂落的小手,將一隻晶瑩剔透的翡翠鐲子套在她的手腕上。
這鐲子是他母親從商均帶過來的陪嫁,母親臨終前將此物交給他,說是留給日後的兒媳,如今,此物終於有了主人,娘在九泉之下可以為他欣慰了吧?
他忍不住捧起那隻手放在唇邊,輕輕咬了一口,沉浸在葯雞美夢的她在夢中不悅地咕哦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夢到自己反被葯雞啄了一口?
緣分,好是奇妙,十年前,當她在黑暗中走進他的房間,大著膽子開口問出「有人嗎」的時候,月老就已經偷笑著把紅線系在他們的手指上了。
如今,那個狡猾的月老是不是正偷偷躲在哪片雲彩的背後笑呢?
他彎下身子,輕輕俯吻住她的紅唇,正欲悠意採擷,這丫頭卻從夢中驚醒——
雙手用力推開他,她大聲說道:「程芷嵐!你是不是沒有看好葯鍋?我怎麽聞到雞肉糊了的味道?」
揉著被打疼的胸口,程芷嵐暗中嘆了口氣,這一生娶了她,大概要過上各種難以預料的狀況,不過……這何嘗不是樂趣所在呢?
此生,就只和她一人耗到白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