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龍行雲又笑著看看她腰上懸著的劍,「兩位的風采真是與眾不同,叫人過目難忘。那就把東廂房讓給你們,我住西廂房好了。」
「兄台真是爽快,讓小弟都忍不住心生傾慕了。」白毓錦對他如此大方地讓出正房很是滿意,先前對他有的一點成見也就煙消雲散,「在下姓玉,家裡排行老三,大家都稱呼我一聲玉三少,兄台叫我三弟就好。」
龍行雲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姓龍,名行雲,表字四海。」
邱劍平聽兩個人漸漸開始熱絡地寒暄起來,始終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暗自留意觀察著這個龍行雲。
龍行雲?龍四海?這名字聽來古怪,似乎和白毓錦的「玉三少」一樣,只是一個虛構的假名而已。
來這裡交易的蠶商和絲綢店老闆雖然多是有錢的生意人,但生意人講究精明,能賺多賺,能省多省,絕不會像那些官家大少,或者做礦產的暴發戶一樣,包下一座茶樓的後院客房以顯示自己的財力。
雖然這個龍公子自稱自己是京都來的絲綢店老闆,但是身上有種種的疑竇讓她不能不疑。
不過,既然她都能看出來這些,白毓錦不應該看不出來,眼下他這麼熱情地和龍行雲交談,頗有相見恨晚的意思,他是真的欣賞這個人,想認真結交一下,還是為了探聽對方真正的底細,她就不能完全猜出了。
這時,有位紅衣少女急急忙忙的跑進來,嘴裡叫著,「二哥哥,你看這是什麼?」
龍行雲眉宇一沉,「怎麼這麼沒規矩?沒看到眼前有客嗎?」
那少女吐了吐舌頭,纖腰扭著跳到龍行雲的面前,將手中的一團東西舉到他眼前,笑道:「這是棉花糖,這裡的人真有趣,把糖做得像棉花的樣子,吃起來又松又軟又香又甜,真的好像棉花一樣呢。在家裡怎麼就吃不到這樣有趣的東西?」
龍行雲對白毓錦抱歉地笑笑,「這是舍妹,在家排行老七,就是這麼一個性格脾氣,兩位不要見怪。」
「哪裡,令妹一看就是真性情。」白毓錦自然要說客氣話。
那少女將目光從棉花糖上轉移到他們身上,打量了一下,問:「二哥哥,這兩人是你新結交的朋友?」
「嗯,他們從外地來盤錦玩,客棧沒有空房了,我請他們住下來,東院的那間大房讓給他們住。」
她皺皺眉,「你怎麼可以讓人家住東房?東房是正房啊,難道你要住到偏房去?」
「出門在外,哪有那麼多講究。」龍行雲拉了她的袖子一把,「在外面看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了?進屋和我說,看你,跑得頭髮都亂了,臉上都是汗,哪有半點女孩子的樣子。」
他向兩人行禮后,便拉著紅衣少女進了屋,關上房門。
邱劍平低聲道:「這個人——」
「我知道,」白毓錦打斷她的話,「是很奇怪,他剛說他新開的店在京都,叫雲裳,但是這一個月來我都沒聽說京都有開什麼大的絲綢店,而以他身上穿的衣服材質來看,又絕對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她輕聲提醒,「你記得嗎?年初我們慶毓坊有一批新出的絲綢,其中就有他身上穿的這種銀霞絲、秋海紋,我們當時總共出了十匹,其中六匹送入宮裡,還有四匹被一些達官貴人買走。」
「嗯,這人出身非富即貴,我們結交一下總沒壞處,只要小心防備就好了。」他說完,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不過這房間得來的實在不容易,今天晚上總要好好享受一番,才不至於辜負了對面那位龍兄的美意啊。」
今夜的月光真的很捧場,早早就灑了一地的清輝在院子中。
白毓錦先一步走出來,回身叫道:「萍,我們去喝茶。」
「那屋裡的人是你的妾?」沒想到那紅衣少女也在院子中,朝著他笑。
「是。」他也對她笑了笑,「還沒請教姑娘的芳名。」
「我叫……龍可欣。」她眨眨眼,「你那個愛妾叫什麼?」
「我叫她「萍』。」他在空中劃出這個字。
「只有一個萍字?沒有姓氏?真奇怪。」龍可欣一笑,「不過,我二哥哥說她很獨特,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樣。我二哥哥可是不輕易夸人的哦。」
「是嗎?」他的眼波流動,「你們家在京都是開絲綢店的?」
「是啊。」她看著頭上的月亮,「這麼好的月色,我們去樓上喝茶聊天好不好?」
「啊?」他沒想到這富家小姐會主動邀請自己,還在發愣時,人已經被她挽住了手臂,強行拉走。
邱劍平聽到白毓錦不大情願地叫了兩聲,跟出來時只看見龍可欣「挾持」著白毓錦上了茶樓。
她不由得一笑,想不到天天折騰她的白毓錦居然也會有被人折騰的時候,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她遲疑了一下,正準備跟上去,對門裡的龍行雲也走出來了,月色下,他銀色的袍子更加閃閃爍爍,連那俊雅的笑容都帶著幽冷的仙姿之氣。
「萍……姑娘?」他先出聲招呼。
她看著對方,「我家少主應該告訴過您我的身分,我已經不是姑娘了。」
在人前說假話不是她的專長,更何況要她一個未婚女子承認自己已婚也有點說不出口,或許就是因為如此,她的解釋讓龍行雲本來就深邃的目光更是閃爍了幾下,然後他笑了。
「在下覺得,還是稱呼您一聲『姑娘』為佳,雖然這世上有許多人身上都有各自的秘密,不願意對人說,但是姑娘可以把我當作知己,不用對我特別防備。」
他的聲音猶如金子般的光澤,和白毓錦常年學女聲的柔媚,以及金大少的刻意低沉都略顯不同,有種凜然難犯的威嚴,卻又有著讓人難以抗拒的誘惑力。
邱劍平怔忡了一瞬,回過神時,龍行雲已經站在她面前兩步開外的地方了。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麼好的月色,我們是應該和可欣及你家那位玉三少一樣,或品茶吟詩、或飲酒頌月的,不過,明月有意,清風不應無情,姑娘如果不覺得這裡清冷,我們就站在這裡談談天可好?」
他的建議坦然瀟洒,邱劍平對這個人滿是好奇,她猜白毓錦會乖乖被龍可欣帶走,其實也是為了私下從她那裡探聽一些關於龍行雲的事情,便沒有斷然拒絕他的提議。
「看姑娘總是帶著劍,姑娘是習武之人?」又是他先發問。
邱劍平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反問道:「龍公子也習武嗎?」
「自幼學過一些,出門在外,總要有點防身之術的。」
她的雙眸緊盯著他,「但是龍公子不是第一次來盤錦做買賣嗎?剛開的絲綢店?之前難道您還有別的買賣,時常在江湖行走?」
龍行雲沒想到她反應如此快,頓了頓,笑道:「兒時我淘氣,常喜歡出來玩,我爹怕我被壞人綁架,勒索家中財物,所以勒令我必須習武健身。」
這樣的應對也算得體,解釋得通。
她思忖了一下,「龍公子家裡似乎人口很多?那位妹妹是您家的老七?不知上下兄弟姊妹還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