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在約好的地點等了他快半個多小時，吹好的頭髮跟新買的衣服都被雨淋濕了，卻還等不到他的身影，真是快急死她了！

聞言，只見沈傑勾起唇，無聲地笑了，他緩緩轉動方向盤，將車子向右彎轉，懶懶地開口。

「抱歉，Anita，我正送個朋友回家。」

一聽見他的回答，電話另一端的女人當場不滿的叫了起來。

「什麼！？送人回家！？傑，你好過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人家在這裡等你等了好久了呢！」

她在這裡被風吹、被雨淋，等了他快半個多小時，他居然告訴她，他送朋友回家！？這真是太過分了！

「Sorry，Anita。」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口吻，沈傑聳了下肩，懶得為自己的行為解釋，只是淡淡的對她說道：「等我將她送回家后，我馬上過去接你。」

是他答應要送小古妹回家的，既然開了口，他就一定會做到！

才說完，電話另一端的Anita立刻激動地叫了起來。

「我才不要！傑，我不管，你叫你朋友現在下車，自己坐計程車回去，人家在這裡等了好久，你現在馬上過來接我……」她蠻橫的朝他嚷道，那傲慢、刁蠻的態度，令沈傑當場不悅地皺起眉來。

「Anita，我說過，我正送朋友回家。」她應該知道，他既然決定了的事，就不會隨便更改的。

「只是個普通朋友嘛！外面計程車那麼多，隨便一部都可以把你朋友送回家，又不是非得要你送不可，我不管啦，你現在就來接我……」沒有察覺出他語氣里的轉變，Anita猶不知好歹，驕縱地使著性子。

突然間，沈傑笑了，笑得很輕很輕，只有懂他的人才知道，每當他露出這種詭異的輕笑時，是他對人已用光了最後一絲耐心！

他眯起眼，再開口時，聲調已全變冷。

「你太煩人了，Anita……」

他已經給過她機會了，是她不懂得好好把握。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態度太過囂張，惹惱了他，Anita心一驚，連忙放軟了語氣，朝他撒起嬌來。

「啊！對不起，傑，人家不是故意惹你發火的，你別生我的氣嘛，好不好？傑……」她軟軟地道，沒有人知道她的心裡有多緊張。

好不容易才透過關係搭上他……這個集金錢與權力於一身的男人，說什麼她也不能因為她的幾句話，就讓這麻雀變鳳凰的大好機會，由她手中溜走！

「你很麻煩，Anita……」依舊是噙著笑，沈傑的表情平靜的看不出一絲端倪，「你知道，我一向最討厭麻煩的女人了。」

薄唇緩緩勾起，譏誚的揚起弧度，「或許，我該去找另一個不那麼麻煩的女人來陪伴才對。」

至少，他不會覺得厭煩！

「傑，對不起！我下次不會再犯了，你別生氣，原諒我……」

聞言，Anita不禁緊張的叫了起來，她著急的想要對他解釋，但一切卻已經太晚了。

冷冷按下結束鍵，沈傑結束了與她的對話。

一轉頭，恰巧對上身旁那個嬌小女孩驚疑的目光，他不禁挑高眉，緩緩勾起唇角。

「怎麼這樣看著我？小古妹？」握著方向盤，他懶懶的笑睨了她一眼，「這種眼神，看起來讓人很不舒服呢！」

那幾近驚恐的神情……

他應該沒做出什麼使她害怕的事情吧？

「剛剛打來的……是你的女朋友嗎？」抑不住心底莫名湧上的酸澀，古純純遲怯的問出盤旋在心裡的疑問。

瞧他方才接起電話后，一直揚著的嘴角不知何時抿了起來，而一向愛笑的面容則逐漸變得冷酷，而通話結束前的話語，更讓她明白對方……應該是名女子！

他們似乎在吵架……

「不是女朋友，而是女伴。」對於她錯誤的觀念，沈傑難得主動的開口糾正。

緩緩踩下油門，紅色跑車瞬間向前飄駛，如同一道紅色的火焰，掠過飄雨的街道。

「女……伴？」訥訥的重覆他的話，古純純睜著大眼，茫然而疑惑的瞅著他。

「沒錯，女伴。」握著方向盤，他噙著笑，睨了她一眼，「所謂的女朋友，是指交往中的對象；而女伴，則是在我無聊時，用來打發時間，以及陪我上床的女人。」

這兩者之間有很大的差別，名稱不同，意義也不同。對他而言，那些圍繞在他身旁的女人，都只是他沈傑的女伴。

除此之外，她們什麼也不是！

「你……」聞言，古純純只能睜大眼，驚愕的望著他，無法作出反應。

「很訝異嗎，小古妹？」他勾起嘴角，輕佻地睇向她，「這就是成人的世界。」

她永遠也不會懂的成人遊戲！

「你……都是這樣對待那些喜歡你的女人嗎？」

第一次，古純純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她絲毫不了解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狂浪不羈，已遠遠超過了她的想像，她無法想像，他竟把感情當成一場用來打發時間的遊戲……

他難道……一點都不喜歡那些女人嗎？

「呵……小古妹，你太天真了，你告訴我，什麼是『喜歡』？」沈傑按下車窗，微冷的雨絲由窗縫滲了進來，將他一頭梳整得黑亮整齊的及肩長發微微打濕。

「她們說『喜歡』我？為什麼『喜歡』？什麼又是『喜歡』？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很不切實際嗎？一句『喜歡』能代表什麼呢？不過就是句無意義的形容詞。」

她不會知道，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口中所謂的「喜歡」，都只是建築在金錢與權力上罷了！

一切都只是各取所需罷了！

「如……如果你不喜歡，你又為什麼要跟她們上床？」緊揪著懷裡的大毛巾，古純純忍著心口那股莫名的痛楚，艱澀地問道。

她不懂，如果不愛她們，他為什麼可以跟這些女子上床？

他真的能這樣無所謂嗎？

心，在疼痛，用種她不了解的頻率，襲擊著她……

聞言，沈傑忍不住低笑出聲，瞅向她的眼神帶著幾分嘲弄。

「小古妹，你難道不知道，這個世界……沒有愛也能性的嗎？」

她單純的想法猶如一張純凈的白紙，令他不禁想狠狠地……將她染黑！

她不了解成人的世界，單純的認為男女問必須先有愛情，才有性愛，這令他覺得有點可笑……有點愚蠢……

她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

「盡……儘管你一點都不愛她？」頓了下，她艱澀的由唇邊吐出這句，渴望聽見他否定的回答。

「沒錯，儘管我不愛她！」他果斷地道，一點遲疑也沒有。

聽完他的回答，古純純只是怔怔的望著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他是這樣看待那些主動接近他的女人？

那……她呢？如果讓他知道她對他的感情，他是不是也會這樣看待她呢？

她無法作出反應，只能怔怔望著車窗外那不斷下著的大雨，讓灰色的天空逐漸染灰她的心情……

之後，瀰漫在兩人之間的是長長的沉默，直到他送她到家門前。

車子駛進一條巷道，緩緩停在一棟藍色公寓門前，沈傑停好車，側身伸手搭在椅背上，然後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總算安全的把你送到家了，小古妹，還有什麼問題嗎？」

她今天跟他說的話，比起前兩次的會面，足足有一倍那麼多。

這是不是表示，這個膽小、怯懦的小古妹，開始有那麼一點不怕他了？

沉默的推開車門，古純純抱著包包下了車，站在車門前，低著頭不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沈傑幾乎以為她不會開口時，她輕細的聲音透過雨絲，緩緩傳了過來。

「我……想問你一件事……」

她低著頭，所以他無法瞧見她的表情，只是看著她瘦弱的身軀站在雨里，任雨絲打濕她的身子。

「你說。」

訝異的挑高眉，沈傑耐心的等待著她開口。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表示有問題要問他！

「你有沒有真正的愛過一個人？」古純純緩緩拾起眼，認真的凝視著眼前這個狂放不羈的男人。

他沒有真正的愛過一個人吧？如果愛過了，他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把感情……當成一場遊戲在玩……

話才說完，沈傑噙在唇邊的微笑頓時僵住，腦中浮現出的是一張帶著歉疚的女子容貌，低著頭對他訴說著殘忍的話語……

對不起！傑，我愛他，我……我無法再跟你在一起了……

女子噙著淚，哀傷的看著他，一向柔弱的臉蛋上，有著傷人的歉意……

一想到此，他俊魅的臉龐瞬間變得冷漠，黑眸里的笑意逐漸轉為冰冷。

回過頭，他轉身坐正，冷冷的朝她丟下話。

「沒有。」這輩子，他最不相信的，就是那種叫作愛情的東西！

說完，他狠狠踩下油門，紅色跑車如箭般駛了出去，消失在巷道盡頭。

站在大雨里，古純純凝望著他遠去的車影，開始明白陳姊那天所跟她說過的話了。

小古，那是一個深淵，不值得你跳……

是的，他是個沒有底的深淵，一旦跳下，就會深陷在一片冰冷的黑暗中，怎麼也無法抽身。

可是她卻忘了問她，如果她已經跳下，已經陷在那片冰冷的黑暗裡頭，那麼……她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