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第三章】

梁蘋珊的左手掐著泛黃的紙條,右手攢緊手提包的提手。

她穿著一身素凈的白襯衫,襯衫衣擺一絲不苟地扎進黑色的褲腰裡,修長的腿全數包裹在黑色的布料之下,她的腳上是一雙黑色尖頭低跟鞋,黑緞般的直長發被她高高紮起,整個人看起來優雅又利落。

然而,她的眼神表情卻跟一身打扮完全相反。

她的臉上寫著猶豫,整個人像根僵硬的柱子杵在一扇不鏽鋼門前,明亮的眼睛只有滿滿的慌亂,屏氣凝神瞪著牆上那一顆圓圓小小的黑色門鈴。

闕鎧就住在裡面。

老實說,發現他住在這間離她家不遠,外貌普通老舊的大廈里,著實讓她吃了一驚。

雖然她從來沒去探聽,所以並不清楚他的家世背景,但是以他的出手闊綽,她以為他就算住在什麼地價嚇死人的豪宅里也不稀奇。

不管怎麼說,他就住在這裡了,如果沒搬家的話……

梁蘋珊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冷靜下來。

但是她要怎麼冷靜?

她就要見到他了!

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這當然不是因為她太高興或是太興奮,而是她太緊張了。

因為她一點也不想見到他……當然。

噢!他為什麼要這樣?避不見面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他忽然來一招人間蒸發,這幾天打給他電話不接也不回,偏偏截稿日又近在眼前,逼得她不得不登門拜訪。

對於他的異常,她有點生氣又有點擔心,所以在等了五天沒消沒息之後,她終於翻箱倒櫃找出他當時隨手抄給她的一張紙條,上面有著他的聯絡資料,然後一古腦兒衝到這裡來了。

一直到看見這個又圓又小的黑色按鈕,她的理智才一點一滴恢復過來,她的膽子也在瞬間縮到最小。

按?還是不按?

「小姐,你找闕先生?」隔壁住戶正巧走出來,是一個看上去就很熱心的歐巴桑。

「是。」她微微頷首。

歐巴桑的話證實了闕鎧沒有搬家,這讓她的心又開始七上八下跳個不停。

「咦?他在家嗎?好像好幾天沒看到他了喔?」歐巴桑搔搔頭髮。

好幾天?他到底怎麼了?

心跳漏了一拍,梁蘋珊皺起眉,目光再一次接觸到門鈴,這一次她毫不猶豫地按下去。

不過幾秒鐘過去,她就發現自己今天特別沒耐心,手指頭迫不及待又想朝門鈴貼過去。

就在這時候,門開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倏地闖進她的眼帘。

熟悉,是因為她只消一眼就能肯定這人就是闕鎧。

陌生,是因為他們真的好久不見,他的樣子跟她印象中有點不一樣。

在她的印象里,她沒見過他這個樣子--睏倦、頹廢,還有滿腮青色的胡碴,而且他的臉色似乎太蒼白了?

她很驚訝,他也是。

「你怎麼知道這裡?」他大開家門,魁梧的身軀迅速佔滿她的視野,一雙裝著濃濃倦意的眼睛忽地變大變亮,映照出一張白皙冷然的臉蛋。

「你給過我這個,忘了嗎?」她揚起手上的紙條。

她暗自驚訝在真正又見到他的這個時候,她剛剛的緊張焦慮竟然全都一掃而空了。

看著他好端端地站在她的面前,她躁動的心忽然就變得很平靜,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一刻,她深深覺得她好像沒辦法真正討厭這個人,即使他曾經狠狠傷過她的心。

「你沒丟掉?」闕鎧掀起嘴角,這讓他的臉色看起來好像好了一點,可是他的聲音還是啞得讓她忍不住奇怪。

他生病了?

「可能是我的靈魂未卜先知預料有需要它的這麼一天。」她假笑,然後端詳了他一會兒才說:「你沒事?」

「你關心我才來的?」他發光的眼睛簡直像狼看到了肉。

梁蘋珊假裝沒聽到他的話,只說:「那我走了,趕快交稿子。」

「難得來,幹嘛急著走?」他的手一把抓住她的,他眉目彎彎,在她看來就是惡魔的微笑。

從他掌心傳來的滾燙觸感讓她又是一陣心驚肉跳,急著想甩開他,不過就像當年一樣,她哪裡抵擋得了強壯的他?

「闕先生,她是你女朋友?」歐巴桑還沒走,一雙眼睛正好奇地打量他們。

「我不是--」梁蘋珊連忙搖著沒被抓著的手澄清。

「說什麼呢?你明明就是!」闕鎧倏地把她整個人抱進懷裡,一顆頭靠在她的肩頭上,熱呼呼的氣息噴得她渾身僵硬。

「你!」她惡狠狠地轉頭瞪他。

「小兩口吵架了?」歐巴桑的眼睛里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什麼小兩口?誰跟他是小兩口?

「我們不--」

「我們不多說了!小別勝新婚啊!現在我們有事要忙,林媽媽再見!」闕鎧揚著聲搶白,一雙手從她的手臂摟到她的腰,堅持不肯拉開他們的距離。

梁蘋珊又羞又氣,白嫩的俏臉瞬間漲得通紅,她決定給他好看,於是提著鞋跟忿忿往後一踩,卻沒想他輕鬆閃過她的攻擊,她一下子沒站穩,就讓他逮到機會一把將她往門裡面拉去。

「砰!」她眼睜睜看著門板被他一腳踢上,強迫她跟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而且他說什麼?有事要忙?

這下子她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

梁蘋珊浮著薄紅的臉蛋上多了一絲凌厲。

她戒備的目光環顧四周,訝異於裡面的整潔明亮,以一個單身男子來說,他家可說是媲美樣品屋了。

但是現在不是參觀房子的時候!

她想奪門而出,可是現在有個又高又大的「障礙物」擋在前面,害她緊張得胃都要抽筋了!

然而這個害她胃痛的障礙物竟然還好意思對她笑?

「嗨!好久不見!」闕鎧靠在門板上,朝她揮揮手。

現在是打招呼的時候嗎?

「是很久不見,下次會更久的,敬請期待。」她站在他面前,冷聲道:「請你讓開,我要回家了。」

「你怎麼還是這麼愛生氣?好啦,冷靜冷靜。」他一副想打發小孩子的樣子,只差沒摸摸她的頭了。

「你對著別人胡說八道,我不該生氣?」她覺得她渾身的血管都要爆開來了。

「喔,那個喔!」闕鎧一臉恍然大悟,雙手合十苦笑道:「哎喲!你就當幫我個忙嘛!那個林太太老想幫我作媒,成天叫一些奇奇怪怪的女人在我家門前閑晃,我都快被煩死了!」

「那關我什麼事?」她冷淡的白眼裡有著問號。

他怎麼看起來怪怪的?臉色難看不說,講起話來好像也很吃力,整個人看起來亂沒精神的,讓她好不習慣。

才剛這樣想,那張有點發白的嘴唇竟然又開始亂說話了。

「當然關你的事!那些女人我看了就沒勁,沒勁怎麼有感覺寫稿子?沒寫稿子你哪來的大把大把銀子可以賺?對不對?」

敢情他還是為了她著想?

放屁!

梁蘋珊覺得自己面對他真的是很難優雅得起來,不但像只暴躁的母獅,擺出橫眉豎目樣,連內心的OS也都那麼粗魯。

「我管你那麼多!你趕快交稿子就對了!下禮拜我就要送出去印刷了。現在,我要回去了,請你讓讓。」她冷靜無比地看著他。

五秒鐘后,她已經是焦慮無比地瞪著文風不動的男人。

「你怎麼會過來找我?」闕鎧顯然還想話家常。

「你不接電話也不回,我--」

「你很擔心我對不對?」他打斷她。

「我擔心稿子。」她立刻糾正。

她一如既往地冷淡,而他也一如既往地無視她的冷淡。

「唔,這真的不是幻覺嗎?竟然會看到你在我面前……」他忽地走上前,拉近與她的距離。

她正想後退就被他抱個滿懷。

「放開我!」她驚訝於他的高溫,所以一時忘了掙扎,結果等她一回神就掙脫不開了。

他是鋼鐵人嗎?

「好涼……好舒服……幻覺不可能會這麼真實吧?」他收緊雙臂,無視她的拳打腳踢。

「你嗑藥了嗎?哪來的幻覺?放開我!」難得的心慌意亂讓她終於失控。

他的氣息、他的溫度、他的懷抱就像一團團的火焰,可以瞬間將她一貫的冷靜自持燒成無用的灰燼,讓她渾身的神經都在抽痛,必須強迫自己不要又一次融化在這些將她徹底灼傷過的美好感覺裡面。

所有的美好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她在那一夜徹底領悟了這個道理。

「我剛剛是嗑了一些葯……」他的話說得有些含糊不清,聽得她一顆心怦怦跳。

像他這種無拘無束的個性,該不會真的染上那種惡習吧?

梁蘋珊想退開一點看清楚他的表情,確認事情的真假,但是她根本推不開他。

總覺得過了好久好久,她還是在他懷裡待著,哪裡也去不了。

她咬著牙,不斷告訴自己不能融化在他的懷抱里,可是這真的很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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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缺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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