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陰雨綿綿,一聽到教授說下課,嚴鑫便將課本拎在手上,急乎乎地離開教室。

「嚴鑫,走啊!打籃球去。」

死黨謝智翔用手指頂著籃球,一派帥氣地走向他,興奮地喊道。

「不了,我要馬上回去,韻如在等我。」嚴鑫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之前參加校內的社團活動時認識了張韻如,她恬靜的笑容和嬌羞的可愛模樣十分吸引他,活動結束后,他便對她展開熱烈的追求。

經過一番努力,他終於贏得佳人青睞,兩人甜甜蜜蜜地談起戀愛,交往至今也快兩年了。

「有沒有搞錯啊你?重色輕友喔!」謝智翔瞪大眼,不滿地嚷道。

「嗯哼,我就是這樣,不行嗎?」他不以為意地綻開笑容,整個人像太陽神阿波羅一般俊美。

「……算了,真受不了你。」謝智翔索性將籃球抱到胸前,陪他往校門口走去。「欸,說真的,你家那麼有錢,難道你爸媽不會要你結什麼企業聯姻的婚喔?」

嚴鑫停下腳步,一臉詫異地瞪著他。「你想太多了。」

「會嗎?電視劇都那樣演的,況且現實生活是殘酷的,你難道不想娶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在事業上互相幫忙嗎?」謝智翔純粹就事論事地發表意見。

「我看起來像要靠女人的男人嗎?」嚴鑫沒好氣地瞪他。

「不像,但是沒有人嫌錢多,對吧?」謝智翔聳聳肩,咧開嘴皮皮地笑著。

「我覺得……兩人相不相愛才是重點。」他自信地走著,對沿途女同學投射而來的愛慕眼光視而不見。

「是是是,就像你和韻如這樣對吧?」謝智翔翻了翻白眼,嚴鑫這小子平常都冷冷的,可是一講到感情、一講到張韻如,眼睛好像都變成心形了,超肉麻的~~「欸,先走了,隊友還在等我打球,掰~~」

和好友揮手道別後,他加快腳步,回到自己在台北租的房子,一打開門卻沒看到她。

「韻如?你在哪裡?韻如?」

他找遍家裡各個角落,始終不見她的蹤影。

他跌坐在床沿,望著空蕩蕩的房間,不明所以地皺起眉,就這樣等了一天、兩天、三天……仍未見到她的蹤影。

手機不通、沒來上課、搬家,她朋友不知道她去哪兒,就連請徵信社調查都找不到她,張韻如這個人就像從世界上蒸發似的。

直到十年後……

嚴鑫做完筆錄後走出警察局,在門外伸了個懶腰——

真該死!早知道就不要多事,筆錄搞了超久,有夠累的!

但很顯然的,她和那名施暴者間的問題還沒解決,等他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后,再考慮要不要和對方和解吧。

「謝謝你。」

韻如跟在他身後走出警局,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感謝。

嚴鑫挑挑眉,低頭看看手錶,再睞了眼紅腫的指關節,不禁嗤笑了聲。

「搞到這麼晚,還把我的手給弄傷了,就換來你一聲謝謝?」

所謂狹路相逢,再遇到她,發現她不但好好的,還裝出一副生疏的模樣,惹得他心中一把火,根本沒打算給她好臉色看。

「你……」張韻如沒料到他會這麼說,一顆心揪在一塊,難堪且賭氣地頂了一句:「那你想要什麼樣的報償?只要你說出口,我都答應你。」

嚴鑫微愣,不確定自己聽到什麼。「什麼事都答應嗎?」

「嗯!」她想也沒想便用力點頭。

「既然你有這等決心,那我就不客氣了。」嚴鑫覷了她一眼,拿出車鑰匙,輕輕地丟下一句話。「跟上來。」

現在時間太晚,他也有點累了,橫豎是她自己要報答他的,先等他回去好好睡個覺,明天醒來再說。

韻如心口一緊,咬咬唇,跟上他的腳步。

經過這幾年的時光,他變了……

變得咄咄逼人且難以接近,她不知道是什麼讓他改變,只知道不只是他,連她也變了,韻如嘆了口氣,只能感嘆造化弄人,讓兩人在這個時刻重逢。

「上車。」

他按了下轎車的中控鎖,兀自開門上車,並命令她也上車。

張韻如遲疑了下,顫著手將車門打開,彎身坐進車裡。

「現在要去哪裡?」她上車后輕問。

「你說呢?」

回家睡覺啊!這時間不睡覺能幹么?當小偷嗎?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我怎麼會知道?」

張韻如顯然被他的冷言冷語氣到,學他說起話來不帶有一絲溫度。

「你的意思是,隨我高興到哪兒就到哪兒?」

他挑眉,漂亮的眼裡盈滿了怒火。

如果她什麼都無所謂,又何必央求他救她?簡直莫名其妙!

「嗯,我說過你要什麼報償都行,所以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吧!」雖然感謝他出手相救,但一口怨氣卡在胸口,她懊惱的反嗆道。

誰叫老天爺偏偏安排由他救了她?既然承諾了就得做到,即便她心裡真有點意見,也因和承諾相抵觸而煙消雲散。

「沖著你這句話,那就到我家坐坐吧!」他踩下油門,以極快的車速往住處駛去。

他好生氣,氣惱她竟不為多年前的行徑稍做解釋!更可惡的是,她竟然到現在還能左右自己的情緒?!

很好,既然她想報答他的救命之恩,那他就給她一個絕佳的機會。

最近奶奶吵著要他找個對象不是?他正愁找不到人選,既然她都這麼說了,就別怪他無情!

太生氣的下場,就是右腳不自覺用力踩下油門,車子如箭矢般以極快的速度向前賓士,他卻好似一點感覺都沒有。

張韻如一愣,反射性地抓緊側邊的扶手。

他的開車技術雖然很好,但車速太快了,害她怕得要命,擔心他這樣開車會出意外。

好在一路平順,十分鐘左右,嚴鑫已從警局飆回住所。

「下車。」

將車停好后,他命令了句便兀自下車。

韻如踉蹌地下了車,有種劫後餘生的錯覺,腳軟得幾乎快站不起來,她抬頭看了眼他住的別墅——

和他以前住的地方不同,顯然豪華許多。

「進來后把門帶上。」

他整個人冷冰冰的,就是沒辦法給她好臉色看。

張韻如像個小媳婦般將門關上,站在門邊安靜不語。

「站在那裡幹麼?進來啊!」一轉頭髮現她還站在門邊,他心頭一氣,不覺對她低吼。

「你再氣下去小心腦中風……」

她咕噥了句,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進客廳。

「你說什麼?」

他的臉猙獰了起來,兇狠地瞪她。

「沒、我什麼都沒說。」

她驚跳了下,委屈地撇撇嘴,連聲否認。

「坐下!」他指著沙發說道。

她咬唇,不再有異議地坐下。

見她悶不吭聲地照著自己的意思行動,他不僅沒感到好過一點,反而更加煩躁地走來走去,心裡悶到爆。

「你帶我來這裡幹麼?別這麼走來走去的,我頭都暈了。」

張韻如盯著他像頭焦躁的獅子般晃過來晃過去,忍不住叨念道。

「你現在是在教訓我嗎?」他不敢置信地旋身瞪她。

她怎麼敢?做錯事的人竟然還反過來教訓人,這還有天理嗎?他忿忿不平的暗忖。

「沒有啊,你不要老是曲解我的意思。」她眨眨眼,一臉無辜。

「好,那我問你,你怎麼會跟那傢伙在路邊拉拉扯扯?」

雖然她在警局裡有稍稍解釋過,但他還是想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我在警局裡不是說過了嗎?我幫親戚作保,那親戚跑了,所以對方來找我討債啊!不然我幹麼跟人在路上拉扯?」

她翻翻白眼,以為他在警察局裡沒聽清楚,耐著性子重述一遍。

「什麼樣的親戚?」他又問。

「遠房親戚啊!」

「哪個遠房親戚?」

他非得問出個所以然來不可。

誰曉得她嘴裡說的遠房親戚是不是真的,說不定是外面認識的小白臉——他雙眉一蹙,不由自主的偷覷她。

她紮著馬尾,樣貌和十年前沒有太大的差別。

瓜子臉、秀氣的眉,大大的眼裡彷佛裝載著千言萬語,小巧微翹的鼻加上紅潤的唇,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清麗。

他的眼不由自主地掃過她的身體,心頭沒來由的一盪。

跟時下那些將自己餓得像紙片人一樣的女人不同,她的身材跟以前差不多圓潤豐腴,他甚至能看到微傾的領口裡那道深陷的溝渠……

「你非得問得那麼清楚不可嗎?」

她暗嘆一口,沒發現他審視的眸光。

「難道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幕?」他嗤笑,好掩飾自己有點失控的生理反應。

該死的!她怎能在十年之後,還對他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告你個大頭!」

她受不了地嚷嚷了句,未幾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答道:「是我爸在外面跟小老婆生的弟弟啦!」

嚴鑫瞠大雙眼,呆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有點無力地跌坐進沙發里。

「你什麼時候有這樣一個弟弟啊?」

而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未免太扯了!

「國小就有了。」

她抿抿唇,顯然不是很想提及這段往事。

「那你為什麼從來沒有告訴我?」

那表示他們交往期間,她早就知道那個弟弟的存在,可卻從來沒跟他說!

「你沒聽過家醜不可外揚嗎?」

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就不信他若遇到與自己一樣的情境時,會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他窒了窒,無法否認她的說法。

今日要是換成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他搞不好根本無法接受,更別提到處去跟別人說了。

「你怎麼那麼笨,去幫他作保?」

難道她看不出來保這個字,是由人和呆組成的嗎?就是呆,才會去幫人家作保啊!

「因為……」

她頓了下,自己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我看我爸媽因為我弟的關係,天天被人討債,以淚洗面……索性一個人扛了。」

她當然知道自己這麼做很笨,但現實逼得她不得不這麼做。

雖然老爸對不起老媽,但木已成舟,弟弟的存在是既定的事實,欠下債務逃跑有借條為證,賴不掉的。

而且那筆帳不會因那不負責任的小子落跑就一筆勾消,家裡總要有人出來承擔。

原本弟弟的保人是老爸,但弟弟跑路之後,她看老爸天天被追討,心生不忍,只好出面跟對方談,硬是將保人改為自己。

但由於利息實在太高,她在負擔一陣子之後,經濟壓力越來越重,逼不得已之下,只好先將爸媽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以逃亡來應付債主。

嚴鑫皺皺眉,即便她的愚蠢聽來情有可原,但還是老話一句,蠢斃了!

「這種情況維持多久了?」他指的是她東躲西藏的日子。

「一年多。」

她一直都待在中南部,哪裡有打工機會就去,原以為自己已經躲夠久了,沒想到一回台北馬上被盯上,才會發生在路上拉扯的狀況。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沒錢要想辦法啊!親朋好友先湊一湊,把高利的還掉再慢慢清償低利的部分啊,如果她腦筋動得更快,甚至可以來找他。

要是她早點來找他,就不必東躲西藏了。

「找你,然後像現在這樣被你奚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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