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靳媽,我沒有說什麼啊。」心裡的苦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不會將之加諸在無辜的靳媽媽身上,表面上依舊漾滿笑容。

「真的吼?你千萬不要亂想嘿!」靳母不放心的再交代一句。

「你們兩個站在大門口乾么?」就在汪丞妮不厭其煩的承諾,自己不會因這點小事而掛懷之際,她們口中討論的主角現身了,一臉莫名的看著她們。

「嘸啊!你倒是捨得回來了哈?」靳母一見到他,馬上板起臉來。「不是叫你們兩個一起去散步的嗎?你這孩子怎麼搞的,怎麼可以放丞妮一個人回來!」

「呃……」靳真一無辜的睞了汪丞妮一眼,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我也是到處找不到她,才會拖到現在才回來。」

他很無辜好嗎?被徐苑菀拖住將近十分鐘,之後他就像只無頭蒼蠅般在街上亂晃,卻怎麼都找不到妮妮,找了好一陣子才想到她或許先回來了,這才趕緊回家。

「最好是這樣啦!我把丞妮交代給你,你卻放她一個人單飛,我看你是皮癢了你!」靳媽佯裝兇惡的訓誡道。

汪丞妮聳聳肩,表示無能為力救不了他,但見到他被靳媽叨念,心裡竟然有種類似報復的快-感。

「好啦,我道歉。」靳真一輕嘆一口,他除了低頭認錯還能怎樣?

「以後不可以這樣了!」靳媽末了再補一句,然後對著丞妮說:「難得回來,明兒一早叫真一陪你去向你爸媽上個香。」

汪丞妮微微一震,再難維持輕鬆的微笑。「嗯。」

父母的驟逝一直是她胸口永遠的痛,這些年,她也想過要去父母安葬的靈骨塔上香,可是每每一想到爸媽走得這麼突然、這麼慘,她就忍不住悲從中來,總是哭泣得難以自抑,以致她只敢在心裡默默的想,不敢付諸行動。

現在終於說服自己回到家鄉,她相信有靳真一的陪伴,她會鼓起勇氣坦然面對,到爸媽的塔位前上個香,以慰爸媽在天之靈。

「好了好了,我飯煮好了,進來吃飯吧!」靳母說完便率先進屋去了。

「你幹麼跟老媽說那個啦?」他將她拉到角落,低聲問道。

「靳媽問我,我就回答啊!你現在是怪我嗎?」她挑挑眉,大小姐有點不太開心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心急的解釋道:「我真的跟她不很熟,是上次國中同學會時,阿康帶來的親戚,說是他表妹……」

「你幹麼跟我說這個?」她撇開臉不想理他。

「你這是……」他急得大汗小汗齊飛,僵直的腦袋轉啊轉,總算讓他轉出個答案來。「難道……你吃醋了」

這個發現讓他欣喜若狂,喜孜孜的面露喜色。

「你……你水面啦!」她脹紅了臉,氣惱的以台語罵他。

他聞言一陣傻笑,不忘伸手摸摸自己的臉。「水面喔?真的溜,你沒說我還沒發現捏,其實我長得挺不賴的說!」

汪丞妮免費奉送他一顆大白眼,搖搖頭進屋去。

「欸!幹麼這樣?女人就是小心眼!」小小心靈有受傷之嫌,他撇了撇嘴,嘟嘟囔囔的跟著進屋。

吃飯嘍~~

當晚汪丞妮在床上翻來翻去,怎麼都睡不安穩。

不是她會認床,而是……該怎麼說呢?該說是近鄉情怯吧,難得的休假理應讓腦袋放空,但她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往種種幸福的景象,更添惆悵。

她淺嘆一口,索性起身,躡手躡腳的走到靳家的后陽台,對著天空的星辰發獃。

爸媽在天上不知道過得好不好?他們應該不知道他們的女兒正為情所苦吧?希望他們不會知曉。

她不能因自己感情上的問題,再去打擾爸媽的清靜,這是不對也是不孝的行為,她只希望爸媽能平穩的安息。

她嘆了又嘆,正當想回屋裡做點什麼事打發時間時,一個轉身卻被身後的黑影嚇一大跳,差點沒失控的尖叫出聲。

「噓~~別叫!千萬別叫!」靳真一連忙用大掌捂住她的唇,被她嚇出一身冷汗。「萬一把爸媽吵醒就慘了。」

汪丞妮瞠大雙眼,直到看清男人的身影,這才用力的扳開他的大掌,懊惱的拍打著他的臂,以氣音低吼道:「要死了要死了!你幹麼嚇我啦!」

「你不睡覺在這裡幹麼?」他是聽到后陽台似乎有聲音響起,以為是小偷還是小貓之類,心生警覺才走出來察看,絕對不是故意嚇她的。

「你還不是不睡?」她拍拍胸口,好不容易心跳才恢復正常。

「我睡了好不好?是聽到這裡有聲音才出來看看的。」他可沒笨到將她形容成小貓或宵小,絕對會被她海K的啦!

「喔。」她自知理虧,安撫的摸摸他被自己使力拍打過的手臂。「對不起喔,我誤會你了。」

「嗯。」她的「秀秀」讓他感到挺受用,滿意的揚唇一笑。「好啦,很晚了耶,明天還要去祭拜你爸媽,不早點睡你會爬不起來。」

她沮喪的垂下雙肩,不得不向他坦白。「我睡不著。」

他沉默了下,勾起她的下顎,藉著不甚明亮的月光仔細瞧著她。「怎麼了?在思念汪爸、汪媽?」

他不提還好,這一提不禁令她悲從中來,偎著他輕泣起來。

這一哭,真教靳真一感到超級無力。

他最怕她的眼淚了,自從剛找到她時哭了那麼一次,就已經讓他很沒力了,現在又看見她落淚,他都不曉得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不哭了好不好?」俯身吻去她的淚,他心疼得快要死掉。「我說過,以後有我陪著你,雖然不能完全替代汪爸、汪媽,但至少我儘力去做,絕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委屈,好嗎?」

「還說呢。」汪丞妮忍不住擰了他一記,頓時令他哀叫出聲。「不準叫!你剛自己說的,萬一吵醒靳爸、靳媽就慘了。」她壞心眼的拿他的話堵他。

「你幹麼捏我?」很痛耶!他兩眼一泡淚的指控她的惡行。

「你還敢說不讓我受委屈?你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聽了!」她用鼻孔噴氣,像只活體恐龍般耀武揚威。

「啊?我什麼時候讓你受委屈了?」他傻眼,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你倒好,跟個美女一起『私奔』,你把我擺在哪兒了你說!」她伸出指尖,像在玩戳戳樂一般直戳他的胸口。

「噢~~該死!別再戳了!」他原地跳來跳去閃個不停,偏偏躲不過她纖纖玉指的攻擊,不禁苦著一張臉。「我跟你說過了,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嘛!」

「最好不是啦!」她以臂環胸,高抬著下顎睥睨他。「人家還衝著我說『我的真一』呢!」酸溜溜的話就這麼控制不住的迸出嘴巴。

靳真一聞言連眼都笑了,伸手勾搔她的下巴。「還說沒吃醋,說話這麼酸!」

「別鬧啦!」懊惱的拉下他的手,她顯得好生哀怨。「其實我想過了,如果你遇到喜歡的女人,去追求也無……」她沒辦法再說下去,因為他犀利的眼緊盯著她,彷彿她再說一句,他就將她碎屍萬段似的。

「你以為你在說什麼鬼話?」他沒想到她竟然說得出這麼教人生氣的話!他攫住她的肩用力搖晃。

汪丞妮被他搖得頭都暈了,她攀著他的手臂,試著穩住自己晃動的身軀。「真一……我會暈啦!」

「暈?暈總比亂說話來得好。」他氣得眼冒金星,胸膛那口氣悶,惱得他火氣不斷上揚,直想跟她好好吵上一架。「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啊?有需要的時候上床,不需要時就像垃圾一樣扔掉?你好樣的!」

「我沒……」她瞠大眼,聲音卻梗在喉嚨里,發不出任何聲響。「你放開我啦!」

「現在連碰你都不行了?」明明叫他遇到喜歡的女人要去追求,難道是他耳背還是耳屎太多,沒聽清楚?他的喉管縮緊,嗓音變得沙啞低沈。「或許你真的說對了,你確實是很無情!」

他惱恨的轉身離開,將她一個人孤伶伶的丟在後陽台。

不知過了多久,汪丞妮才木然的走回靳媽為她準備的客房。

本來不是還講得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又吵架了?她難過的將被子抱在懷中,含著淚一夜無眠到天明……

前去祭拜汪父、汪母后,汪丞妮和靳真一告別依依不捨的靳家雙親,踏上回台北的路途。

車上的氛圍凝重得可怕——其實在祭拜的過程也是如此,好像誰先開了口,誰就輸了什麼似的,兩個人嘴都像蚌殼一樣緊閉著,唯有在靳家雙親面前,故作輕鬆的沒讓老人家擔心。

汪丞妮閉上眼假寐,如果不這麼做,她怕自己會不曉得將視線放在哪個位置才好。

放他身上自然是不對,看風景又恍似不再那麼吸引她,索性閉著眼隨車搖晃,至少可以暫時不去面對那份尷尬。

當回到台北居住的社區,靳真一將車停好,兩人一起搭電梯上樓,那僵凝的氛圍就像兩個人根本不認識一樣。

到了七樓,汪丞妮走出電梯,愕然的發現走廊上站著一個男人。

「魏律師?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傻眼的問道,這才想起前些天他曾送自己回家一事。

「我一個人在家閑著無聊,就跑來找你了。」魏弘武一見到她可開心了,笑咪咪地說道。

「呃……你又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回來,萬一等不到我怎麼辦?」下意識以眼角瞟了眼仍在電梯里的靳真一,她顯得不知所措。

魏弘武沒有注意到靳真一的存在,他的眼全鎖在汪丞妮身上。「沒關係啦!總會等到的。」

原來,這就是她之所以要他去追求別的女人的理由嗎?靳真一杵在電梯里,感到心臟一陣擰疼。

她漂亮、聰慧,又事業有成,聰明的男人勢必會把握機會追求……他閉了閉眼,再度張開眼時,在電梯門關上之際,不意和她的視線交纏。

汪丞妮欲言又止的眼神,深深的烙印在他心裡。

他張著微澀的眼,任由電梯門無情的在眼前闔上,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

年關越來越近,天氣也越來越冷,街上行人個個穿得跟熊差不多厚重,走起路來像要地震似的。

汪丞妮原本滿面春風的俏顏,開始沒道理的日漸憔悴。

自從回老家一趟之後,她和靳真一就像有默契似的,完全沒有和對方聯絡,由原來的交叉線,緩緩的變成幾近平行、沒有交集的兩條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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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一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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