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緣起 第二章 下山尋柳郎 比武贏嬌娘
日月相交,四季相替,華斬情已學成了絕色所授的四門絕技,亦練熟了日月劍法。但雖然十年之期已至,絕色卻對允其與柳霆軒相見之事隻字未提。
華斬情十年未見柳霆軒之面,雖時有書信來往,卻更添相思之苦。思慮再三后,終是敵不過思念之情,決定留書給絕色和孫思邈后便下山去找柳霆軒。
這一夜等到絕色睡熟,華斬情背上包裹,輕手輕腳的走出木屋,直到離屋十丈開外才展開輕功向山下奔去。
華斬情飛奔到半山腰時,便驚覺身後有腳步聲跟來,心中叫了聲「不好」!停下腳步,輕咬紅唇,緩緩回頭。一看之下,方才鬆了口氣,嗔笑道:「小寶,你怎麼也跟來啦?幸好沒有害我被師父發現,不然一定不饒你!」
跟在華斬情身後的「小寶」乃是只威風凜凜,不可一視的獸中之王,是絕色所馴養的白虎之後。雖然與白虎不盡相同,白色皮毛上多了些銀灰色條紋,但卻聰敏依舊,時時跟著主人,不離左右,見主人停下腳步,便也停在原地,傲然的蹲坐著,一雙閃亮的大眼映著華斬情的身影。
華斬情輕撫著小寶光亮順滑的背脊,愛憐的道:「你跟著我是可以,但到了人多的地方會嚇到別人的,所以你要繞到沒人的地方走哦,我叫你出來你才可以出來。」小寶彷彿聽懂了主人的話語,認命似的嗚嗚低鳴了兩聲,跟著華斬情繼續前行。
華斬情揀些人煙稀少的小道走,遇有野果便摘來裹腹,一天的路程倒也相安無事。
行至夕陽西下,到了一處小村莊后與小寶分手,華斬情自行入庄。
華斬情信步走到一間茅屋前,由開啟的窗中瞧見是對老夫婦在家,便上前輕叩柴門。
半晌后,老婆婆打開門,見是個白白凈凈,清秀可人的小姑娘,便柔聲問道:「小姑娘,有事么?」華斬情見婆婆和藹,便祛了幾分羞怯,輕聲道:「婆婆,我要去太原城,行到這裡天色晚了,想借您家裡住宿一晚,行嗎?」老婆婆笑著點了點頭,把斬情讓進了屋內。
婆婆熱絡的招呼著華斬情入座、喝茶,又從屋后的小果園摘了些新鮮的果子給華斬情吃,之後便忙著煮飯做菜。老公公則慈祥的與華斬情閑談著,說自己姓沈,說這村子叫桃花村,共住著一百四十一口人,村裡遍植桃花……
沒多久飯菜就上了桌,雖只是粗茶淡飯,華斬情還是感激得很,連贊沈公公和沈婆婆人好。沈公公嘆了氣,緩緩開口道:「小姑娘,你不知道,我們老倆口到四十來歲才有了個女兒,可去年,我那新婚的女婿被抓去修運河,活活累死啦,我那女兒一陣急火攻心,大病了一場,便也跟著去了……她與你年齡相仿,我們見到你便想起了她,就不自禁的把你當成了她一般,真是說不出的喜歡呀。」
華斬情直聽得眼圈發紅,淚珠兒險些掉了出來,想到少年夫婦的早喪,又想起自己也十來年沒有爹娘疼愛,不禁與這二老又親近了幾分,柔聲道:「沈公公,沈婆婆,來了好半天,我都忘了自報家門了,小女姓華,名斬情,二老若不嫌棄的話,便喚我情兒吧。」華斬情雙目晶瑩的道:「我自幼便沒了父母,得二老這般憐愛,也真是歡喜的緊呢。二老若願將我做女兒般看待,情兒也願幫早逝的姐姐給二老盡孝,就算不能長伴左右,也定當時常前來看望。」
二老激動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能四目含淚的看著華斬情。
沈公公張了幾次嘴才發出聲音來:「好,好,好!能有個這般乖巧善良的女兒,是我們老倆口的福氣呀!情兒呀,以後,這就是你的家啦。」華斬情用力的點點頭,雖含著淚,卻笑得燦爛如雨後的陽光。
到得第四天,華斬情才依依不捨的跟老倆口告辭。沈婆婆怕她一個小女娃獨自趕路多有不便,就找了套男裝讓她換上。送到門外老遠,還千叮嚀萬囑咐的生怕遺漏了什麼。沈公公雖未言語,神情卻也擔心不捨得很。華斬情道別了數次后才勸得二老歸家。
華斬情剛走出桃花村,小寶便低吼一聲,由路邊密林竄出。眯著虎目,用頭頸磨擦著斬情的青色長衫下擺。華斬情抓了抓小寶頸間道:「才幾日未見,就撒嬌啊?哪還有半點猛獸的威嚴呀?」小寶恍若未聞,反而更粘著主人,纏著華斬情玩耍。如此,一人一虎糾纏了好半晌才繼續趕路。
這一日行至正午,華斬情見岔路口有間茶棚,便上前揀張桌子坐下,想叫些茶點裹腹,小寶卻賴在腳邊不願離去。
茶棚內沒有其它客人,只有茶棚老闆在擦拭著已經一塵不染的桌子,見有客人上門本是高興得緊,但見跟在這白面小生身後的竟是一隻獸中之王,不禁大驚失色。見客人喚他,只得硬著頭皮,哆哆嗦嗦的蹭到華斬情桌邊,顫聲問道:「這位爺,您是馴獸的?這位虎爺,不會傷人吧。」
華斬情笑道:「恩,茶官放心,這虎兒不會無故傷人的。」
茶官舉起衣袖拭了拭額間的汗后才又用依舊顫抖的聲音道:「那客官您要用些什麼?」
華斬情想起自己如今已是男裝打扮,便壓粗聲音道:「恩,來壺茶,再來四碟小點裹腹即可。」茶官連聲答應,慌慌張張的下去準備,片刻便上齊了茶點退到一旁。
華斬情跟小寶分著點心吃,這時,一個書生打扮的白衣男子由西邊大道翩然走來。
白衣男子走到茶棚前,見到華斬情與白虎時,先是一愣,而後竟不畏不懼的走到華斬情對面行禮道:「這位小兄弟,不介意小生與你同桌而坐吧?」
華斬情見此人竟不畏懼小寶,倒起了幾分好奇之心,還禮道:「兄台既然不嫌棄,便請賞臉共飲杯清茶罷。」
白衣男子翩然落坐,欣然接過華斬情遞來的茶杯,輕啜了一口茶水后,笑吟吟的說道:「在下複姓南宮,單名一個弦子。敢問兄台貴姓?」
「小弟姓華……」華斬情想自己既然已化了男兒身,自然該換個男兒之名。左手撫著小寶的頭頸繼續道:「單名一個虎字。」
南宮弦笑道:「在下二十有三,想該虛長華兄弟幾歲吧?」
華斬情看著南宮弦儒雅的面龐,微笑著道:「不錯,正是要叫聲南宮大哥了,小弟剛滿二八。」
南宮弦不知何時手中多了把羽扇輕搖著,笑得頗有意味,「華賢弟是要往太原而去吧?」
華斬情聞言一驚,遲疑了片刻后道:「不錯,南宮大哥從何而知呢?」
南宮弦哈哈大笑,「我不但知道你要去太原城,還知道你要去柳家莊。」南宮弦看著「華虎」瞪大的雙目,得意的搖了搖羽扇,繼續道:「可是你年紀照柳大小姐還小上兩歲,恐怕得不到她的青睞呀。柳大小姐想來不會喜歡毛頭小子吧?」
華斬情直聽得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不禁問道:「什麼柳大小姐?尊駕何人?小弟不曾聽聞過,更不懂南宮大哥所言。」
南宮弦聞言倒是一愣,問道:「華賢弟不是前往柳家莊應比武招親之邀去打擂的么?」
華斬情茫然的搖搖頭,誠然道:「小弟於此事毫不知情。」
南宮弦有些誇張的大大吐了口氣,笑道:「哎,不是就好,我正擔心會多了個你這般俊秀的對手呢!若是柳小姐看上了你這張小臉兒,哪還有我南宮弦一展身手的機會呀?」
華斬情看著南宮弦的表情不禁失笑,道:「看來南宮大哥對這柳小姐鐘意得緊哪?」
南宮弦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一邊自己提起茶壺續茶,一邊緩聲道:「柳家莊如嫣小姐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美譽,又何止我鐘意於她呀?為兄雖和她只有過一面之緣,卻是至今難忘,銘於心間哪!」
華斬情聞言,心中莫名一緊,忽然問道:「這太原,有幾家柳家莊啊?」
南宮弦被「華虎」沒頭沒腦的這一問呆了片刻后才答道:「這為兄便不清楚了,可武林第一庄的柳家莊,便僅此一家,絕無分號!」
華斬情眉頭緊皺的又問:「那南宮大哥可聽說過柳霆軒此人?」
南宮弦大笑道:「華賢弟說笑了。柳大俠我何止聽說過,簡直是如雷貫耳,如雷貫耳!這柳家莊能在短短十年內創下武林第一庄之名,便是他闖下的功勛。」南宮弦嘆了口氣又道:「柳小姐雖與柳霆軒有兄妹之名,卻無半點血緣,為兄聽聞柳小姐傾心於他多年哪!看來,這柳霆軒才是我的頭號情敵呀。」
華斬情聽到此處,一顆心直跌到谷底,失落萬分,胸間一陣錐心之痛,彷彿一瞬間,這世上只剩下她孤單一人,周圍,只是無盡的黑暗與死寂……
南宮弦見「華虎」獃獃的低著頭,良久無聲,清咳了兩聲道:「恩,讓華賢弟見笑啦。不知賢弟此行到太原有何貴幹呀?」
華斬情突然雙目一亮,對南宮弦所問恍若未聞,急急的問道:「那柳家小姐為何還要比武招親呢?」
南宮弦被問的一時無法回應,只能傻傻的重複著「華虎」的問話「柳家小姐為何還要比武招親?」
華斬情道:「是呀,既然柳小姐傾心於柳霆軒,為何還要擺下擂台,比武招親呢?」
南宮弦總算聽懂了「華虎」這再一次沒頭沒腦的問話,輕搖著羽扇答道:「想是柳大俠身在福中不知福,或是一身俠骨卻不解美人柔情罷。」
華斬情雙目更亮,笑著道:「這麼說,柳小姐是落花有意,而柳大俠卻是流水無情啦?」話一出口,華斬情覺得自己似乎太過興災樂禍了些,反倒同情起柳家小姐來。但轉念一想,霆軒哥哥對武林第一美人「無情」,也不見得是因為心中念著自己,心緒不禁又低落了下來。
南宮弦卻未察覺,只覺得這清秀少年頗為奇怪,玩味地看著「華虎」道:「也可以這麼說吧!幾年前,我有幸與柳大俠一同追殺魔教青龍壇魔頭卓定安時,我曾問過柳大俠對柳小姐是否有意,他卻只是搖頭不語,頗有幾分無奈之色。」
華斬情還待再問,卻聽到兵韌相擊之聲,接著便見一個錦衣男子由道旁密林中飛竄而出,身後一個綵衣女子緊跟而出。
綵衣女子一個起落便攔住錦衣男子的去路,二人又斗在一處。錦衣男子手持一柄摺扇左防右擋,綵衣女子一條金鞭舞得唬唬生風,鞭上鑲鉗的各色寶珠、玉石,經陽光一照反出點點光亮,炫麗得奪人眼目。
南宮弦見狀突然起身離座,向打鬥的二人走近幾步,向著那錦衣男子朗聲道:「還道是誰如此剎風景,在這等美景之地打殺搏命,原來是張少掌門,久未謀面,一切可好?」
那錦衣男子聞言,面露喜色,喊道:「南宮掌門,今日小弟遭這妖女糾纏,還請施以援手。」
南宮弦儒雅一笑,將羽扇插於腰間,隨即飛身上前,展開雙掌,推送環轉,如行雲流水一般揮灑自如與那男子並肩而戰,與那綵衣女子斗在了一處。
綵衣女子寶鞭飛舞,望著南宮弦的如絲媚眼一眯,嬌聲道:「八卦掌?閣下可是俠義門的南宮弦,南宮掌門么?」
南宮弦雙掌不停,儒雅依然的回道:「姑娘好眼力,在下正是南宮弦,不知可否給在下一個薄面,今日暫且擺斗?」
綵衣女子寶鞭一閃,虛恍一招,退出一丈開外,妖嬈萬分的笑道:「好,本宮今日心情不錯,就賞個薄面給你。」
南宮弦與錦衣男子亦倒退數步。
華斬情與二人並肩而立,這才看清錦衣男子樣貌,一對濃眉斜插入鬢,目若朗星,高鼻薄唇,身形高挑,俊秀非常,想來自己霆軒哥哥的樣貌比他也差上幾分。
南宮弦看了看綵衣女子,嘻笑著對錦衣男子道:「不知張兄如何得罪了這個百般妖艷千般嫵媚的小娘子呀?」
這錦衣男子乃南方第一大門派正氣門掌門張正風之獨子張青書,南宮弦則是西方俠義門掌門。
張青書俊臉微微一紅,低聲道:「哎,小弟著實沒有絲毫得罪於她,平白在路上遇到,她便糾纏不休,說要抓我回什麼朝鳳宮……」
南宮弦聽到「朝鳳宮」三個字后,立時沒了嘻笑之態,雙目怒睜,向那綵衣女子喝道:「你是朱雀壇什麼人?」
張青書一驚,叫道:「南宮兄,你說她是魔教中人?」
南宮弦點點頭,低聲道:「這朝鳳宮是朱雀壇那女魔頭的長居之處……小小的朝鳳宮能勝得了張兄的人還沒有幾個……莫非……」
那綵衣女子咯咯嬌笑起來,直笑得花枝招展。帶著笑意的嬌媚聲音道:「南宮掌門果然見識非凡,想你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了吧?不錯,我就是天地教朱雀壇主武天瑤。今天,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過張青書了。」言罷轉身而去,只留下串串嬌笑及一陣紅色香霧。
華斬情見那霧氣赤紅中略泛青紫之色,便即大驚,叫道:「不好,這霧氣有毒!閉氣!」言罷,與二人一虎一同退出數丈,那茶官不懂功夫,躲閃不及,一觸及那紅色霧氣,剎時間便哎嚎倒地,抽搐而死。
華斬情睹其慘狀好生不忍,傷心的搖了搖頭。接著,由懷中取出一個白瓷瓶,倒出四顆白色丹藥分給二人一虎各服了一顆,自己也服了一顆。
南宮弦抱拳道:「多謝華賢弟救命之恩!」
華斬情微微搖頭道:「南宮大哥言重了,舉手之勞罷了。」
張青書向華斬情拱手問道:「這位小兄弟好生厲害,怎知這霧氣有毒的?」
華斬情笑道:「小弟自幼跟隨兄長學醫,所以對毒物略有知曉。這霧氣赤紅之中略泛青紫之色,想來必有毒性。」
南宮弦嘆息道:「哎,也是我太過大意,這妖女本是以使毒聞名,怎地卻沒想到她有此毒招。對了華賢弟,這位是正氣門的少主的張青書;張兄,這位是我剛剛結識的華虎,這白虎是華賢弟馴養的。」
華斬情與張青書相互施禮后,南宮弦向張青書道:「想必張兄到此也是為了前往柳家莊應比武招親之邀的吧?」
張青書含笑道:「不錯,小弟對如嫣小姐傾慕已久,怎會錯過如此良機呀?華兄弟呢?」
華斬情搖了搖頭道:「我到太原是為了尋親的。」
南宮弦笑道:「如此這般,我三人同行如何?」
張青書喜道:「那再好不過,我正想與南宮兄一敘別後。」華斬情亦點頭同意,如此,三人一虎便同行而去。
黃昏時分,三人進入太原城,張青書安頓二人一虎在其正氣門太原分堂休息。
晚膳時,張青書擺了酒宴答謝南宮弦與「華虎」的相助之恩。席間談到次日便乃比武招親之日,張青書與南宮弦齊邀華斬情一同前往,華斬情本有前往柳家莊一探究竟之意,當即便答應了下來。
次日一早,華斬情換上張青書派家丁送上的錦鍛青衫,來到花廳。
張青書一身金色錦衣,襯得他華貴非常,猶如王孫公子一般,盡顯了其南方第一大門派少掌門的威風氣度。
南宮弦仍舊一身月牙白的衣衫,洒脫飄逸,一見「華虎」便笑道:「華賢弟一換上這身行頭,更加俊秀非凡嘍,與武林第一美男子張少掌門有一拼哪!」
華斬情連忙擺手道:「南宮大哥過獎了。」
張青書則俊臉微紅,道:「南宮兄,又開起小弟的玩笑了,讓華兄弟見笑了。」
南宮弦向「華虎」身後看了一眼,問道:「華賢弟不帶上虎兒同行嗎?」
華斬情答道:「是,若是帶著它同行恐多有不便。」
張青書點頭道:「華兄弟言之有理,那我等這便起身前往柳家莊如何?」
南宮弦與斬情同聲稱「好」,三人便即離開正氣門分堂前往柳家莊。
柳家莊座落在太原城邊一處曠野悠靜之地,庄內庄外遍栽垂柳。庄內亭台樓閣,雅緻如畫。一入庄,穿過寬闊的垂柳甬道便是容得下數百人的聚義廳,聚義廳后的柳園便是家丁傭人居住之地;庄內西園名為飛絮園,乃待客休息的院落;東園名為摘柳園,乃是柳家莊主及長輩居住之地;南園名為垂青園,是柳家小輩及眾弟子居住之地。
庄中央一處寬廣的空地為較武場,地上鋪著方方正正的青石。場中央搭著一人來高,數丈見方的擂台。擂台北方一座二層小樓名為「觀武閣」,西方列著兵器架子,諸般兵刃,一應俱全。東南方皆建有亭台做觀戰之用。
此時聚義廳內已駐足了百餘名少年英俠,個個皆是當今武林有名有號的人物,其中最年長者亦不過三十齣頭。華斬情等三人便在其中,南宮弦與張青書忙著與相識之士寒暄問候。
華斬情身處人群之中,左顧右盼的尋著什麼……心底彷彿有個聲音呼喊著……
那久違的挺拔身影啊,卻在這如雲的少年英俠中便尋不到……恍惚間,身體中是什麼漸漸墜落、下沉……
不知過了多久,一連串的「華賢弟」喚回了彷彿已沉睡的華斬情。
南宮弦面露擔憂之色,輕聲問道:「華賢弟,你還好吧?我已經叫了你好半天了,大夥都已經跟蕭大哥前往較武場了,我們也去吧。」
華斬情紅著臉頰歉然的低聲道:「讓南宮大哥擔憂費神了,剛才小弟在想一些事情,出神了,我們這便去較武場吧。」
南宮弦儒雅一笑,也不多問,先行踏出聚義廳向著較武場走去。
華斬情尾隨著南宮弦進入較武場時,眾少俠都已紛紛落座,南宮弦帶著華斬情在一處與張青書相近的空位坐下。
落座后,華斬情被莫名的東西吸引著一般,看向南宮弦與張相書間相隔的兩個位置上端坐著的兩個男子。與張青書相近座位的男子濃眉大眼,一身衣著頗為隨意,處處透著豪邁之氣,一看便知是豪爽之士。而其身邊,與南宮弦相近的座位上的少年與之恰恰相返,與南宮弦一樣做書生打扮,一身白衣欺霜賽雪,一塵不染,五官清秀俊雅,不見絲毫江湖氣息,倒更像不問天下事的修學居士。
南宮弦注意到「華虎」看向身邊的二人的目光,笑道:「華賢弟,其實在聚義廳時我便想為你們引薦一下了。」言罷轉頭看向那二人。
那二人正巧一同轉向南宮弦抱拳施禮道:「南宮掌門。」
南宮弦回禮道:「風大掌門,雲二掌門有禮了。」而後引二人看向「華虎」道:「這位是在下剛結識不久的華虎賢弟,華賢弟,這二位是風雲門的大當家風不停和二當家雲不住。」
華斬情連忙施禮道:「有幸結識二位,乃在下之榮幸,甚喜之。」
風不停只是豪爽的笑了笑,向「華虎」抱了抱拳,雲不住則回禮,微笑道:「能讓南宮掌門如此器重的兄弟定非泛泛之輩,不知華兄弟是何人門下?」
華斬情聞言一陣遲疑,不知如何作答。
雲不住見狀趕忙又道:「華兄弟若不想言明便罷了,想是哪位隱匿的前輩不願提及昔日驚世之名……華兄弟不必為難了。」
華斬情不禁對雲不住又多了幾分好感。此人進退得體,又善解人意,替人解圍於無形,讓人想不喜歡都難。「雲兄過獎了,小弟只是與自家姐姐學了點花拳繡腿,不值一提的。」
雲不住待再言語,卻被擂台之上響起的渾厚聲音奪去了先機。
擂台之上,一身深綠衣衫的中年男子已站在台中央,方正的國字臉上滿是坦然正氣,渾厚的聲音道:「諸位少俠,時辰已到,先有請家師柳莊主及柳小姐落座觀武閣。」
原本頗為熱鬧的較武場上剎時靜了下來,百餘雙閃亮的眼光聚焦在了觀武閣的看台之上。
當然,眾人想看的自然不是已年逾四十的柳莊主,而是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稱的柳如嫣柳小姐。所以當莊嚴的柳莊主在看台上落座時場上依舊靜若無人。自然的,第一個抽氣聲響起,便是在柳如嫣飄然若仙的出現在觀武閣看台上的時候,片刻后,場上又恢復了之前的人聲鼎沸,不過眾人所討論的自然已經不是之前的話題,而都是圍繞著柳如嫣的美妙容姿的。
「美則美,卻總不及絕色姐姐的如仙之美。」此時恐怕也只有曾見過絕色之姿的華斬情才會如此想吧?華斬情收回視線看向雲不住,沒想到雲不住也正看向自己,二人都是微微詫異,隨後相視一笑,再度看向擂台之上。
南宮弦不知何時也收回了目光,對「華虎」道:「怎麼樣?華賢弟可曾見過如此絕色佳人?」
華斬情只笑了笑,沒有作答,心中道:「絕色自然見過,還相處了十餘年了呢!」
南宮弦又道:「華賢弟,在擂台中央的是柳莊主的首徒蕭翔天,雖不及柳大俠威名天下,卻也是武林中響噹噹的人物。」
「蕭翔天?」華斬情重複著南宮弦說出的名字,似乎曾聽聞過這個名字,是初到武台山不久之時,霆軒哥哥與柳伯伯一同前來探望時提到過,還是在更早之前聽到過這個名字?思及此處,華斬情不禁再度看向觀武閣上,但視線是落在了柳莊主柳蒼的身上。「十年了,柳伯伯也沒怎麼變嘛。但應該已經認不出情兒了吧?」華斬情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自言自語著。
彷彿又回到了猶如仙境的黔山之上,小情兒纏著爹娘嬉戲玩耍……後來,霆軒哥哥來了,天天陪著小情兒玩耍,呵護著小情兒,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華斬情的思緒再度飄遠了,直到被一聲震耳欲聾的叫好聲驚醒方才回過神來。循聲望去,只見風不停正拍手叫好著,想必剛才那一聲好也是他吼出的。華斬情這才再次看向擂台,原來不知何時,比武已經開始了。
擂台上一個相貌俊逸的綠衣男子正向著台下抱拳施禮。而剛剛被打下台的灰衣男子搖著頭向台上的男子抱拳道:「卓少俠果然厲害,不愧為柳莊主的高徒,李某敗得心服口服!」那姓卓的男子回禮道:「李兄,承讓了。」
不待華斬情相詢,南宮弦已開口道:「他乃柳莊主的三徒卓驚鴻,入門雖不算早,功夫可在柳莊主的眾弟子中數一數二了。」
華斬情一邊聽著南宮弦的說明點頭,一邊看著離自己座位不遠處一個虎背熊腰的高大男子起身離座,走向擂台,好似降龍伏虎的羅漢一般勇往直前。
卓驚鴻含笑道:「原來是聚賢門的塗毅兄弟,卓某有禮了。」
那大漢塗毅已蹬上了擂台,憨憨的聲音道:「跟俺不必這麼文謅謅的,動手就是了!」
卓驚鴻不再多言,如適才一般舉起還在劍鞘中的配劍拉開架式準備應戰。
塗毅悶哼了一聲道:「你也忒看不起人了,怎地連劍鞘都不拿下來?」
卓驚鴻笑道:「塗兄多慮了,卓某劍不出鞘只是怕刀劍無眼誤傷了兄弟,今日比武便如蕭師兄所言,以喜為因,應當點到為止,若傷了兄弟和氣就不好了。所以卓某劍不出鞘絕非是小看了塗兄。」
塗毅晃了晃大腦袋道:「好了好了,俺說不過你,出招吧!」言罷由后腰間抽出一對鐵鎚,看來少說也有個一百來斤!塗毅雙手各執一錘,互撞一下,發出轟然巨響,伴著他的笑聲直震得眾人耳邊嗡嗡作響。
南宮弦苦笑著對「華虎」道:「這塗兄乃天生神力。」頓了頓,壓低了聲音繼續道:「不過功夫屬稀鬆平常,卓兄應該勝算更大。」
華斬情只覺得南宮斯文的面孔如今的表情頗為滑稽,直是忍俊不禁,強壓著笑聲問道:「那南宮大哥最希望誰勝出呢?」
南宮弦也不去問「華虎」為何那副表情,抽出腰間羽扇輕搖著道:「當然是希望南宮掌門——我勝出啦!華賢弟呢?是希望柳大俠勝出么?」
華斬情剎時臉色一變,半晌后喃喃的道:「我,我為什麼要希望他勝出啊?」
南宮弦笑著道:「因為在茶棚時你向我打聽柳霆軒啊,所以我猜你是他的支持者呀。」
華斬情搖了搖頭,「我才不是呢……」
轟!
又是一聲巨響,而後便是塗毅的咆哮聲震天價的想起:「姓卓的!你這樣躲來躲去的算什麼打法!不敢跟老子打就認輸嘛!這樣躲下去,猴年馬月也打不完哪!」
聞言,台下頓時傳來一陣轟笑。
卓驚鴻笑著對塗毅道:「小弟知道塗兄天生神力,怎敢硬接呀!不過既然塗兄不喜歡這個打法,卓某人只好硬著頭皮接塗兄幾招啦!」言罷挺劍直刺向塗毅。
塗毅不閃不避,哈哈大笑,連道:「來的好!來的好!」揮起右手鐵鎚向著帶著劍鞘的劍身砸去,勁道之大,直聽到風聲呼呼作響。
卓驚鴻自然不肯硬接,隨著鐵鎚砸下之勢盪開劍身將這雷廷一擊輕鬆卸去,劍尖依舊直刺向塗毅胸口。
塗毅直氣得哇哇亂叫,雙錘接連著砸向卓驚鴻的劍身。倒不是塗毅只想攻擊卓驚鴻的劍身,不願傷其身體,而是在兵器上吃了虧,長劍抵在胸前,雙錘也只砸得到長劍的劍身了。其實,若是卓驚鴻長劍出鞘的話,塗毅早已受傷敗下陣來了,此時劍尖已抵在塗毅胸口,塗毅卻還渾然未覺。
卓驚鴻無奈一笑,躲過塗毅砸來的雙錘,飛身而起,直直躍高數丈。塗毅只得抬頭仰望,雙錘在頭頂亂舞著。卓驚鴻清嘯一聲,長劍從天而降,直指塗毅額間,點在一雙粗眉之間就此停下,卓驚鴻便這樣執劍倒立在半空之中,而塗毅竟也忘記了用雙錘反擊一般,雙手持錘呆立當場。
「好劍法!」
又是風不停的一聲驚天價的叫好聲拉回了眾人的聲音,剎時間場內叫好聲響成一片。
塗毅雖憨直卻並非傻瓜,怎會不知這一劍若非劍未出鞘,自己早已命裳九泉之下!所以,在卓驚鴻飄落到眼前時,塗毅已是一身的冷汗,吞了吞口水后憨聲道:「卓驚鴻,你果然厲害!俺服了你了!不跟你爭美人了,走了!」言罷大踏步走下擂台,回到自己的座位后又道:「俺就等著討碗喜酒喝啦!」
卓驚鴻笑著拱手道:「承讓了!」
卓驚鴻這驚艷一劍后,一時間竟也無人上台。華斬情低聲問南宮弦:「南宮大哥,你打算何時上台呀?」南宮弦搖著羽扇,晃著腦袋,同樣壓低了聲音道:「不急,不急,你不知道勝利者都是最後上台的嗎?就讓他們先墊墊場好啦!」
華斬情無奈的搖搖頭,隨意的望向周圍,卻無意間迎上一雙美目——柳如嫣。不過美人的目光沒有在這少年身上多做停留,仍舊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華斬情心中一緊,心道:「莫非她也在找霆軒哥哥?」不及多想,華斬情只覺眼前一花,一個人影由眼前掠過衝上了擂台。
華斬情看向台上時,一個黑衣人已與卓驚鴻相對而立。
此人仿若冰雕雪人般周身泛著徹骨寒氣,刀鑿斧刻般的冷峻面容上好似終年罩著不化的寒霜,面無表情,不怒自威。身形雖非塗毅般虎背熊腰,卻也高大壯實的緊,比之卓驚鴻高了大半個頭。
此人快如閃電的突然出現在台上,又無隻字片語,直引得台下眾人一陣詫異。
華斬情目不轉睛的看著擂台上對峙著的二人,問道:「南宮大哥,此人是何來歷呀?看身手好生了得呀。」
南宮弦難得的皺起眉頭,猛搖著羽扇道:「此人我也未曾見聞過,但此等厲害人物怎麼可能在江湖上沒名沒號呢?難不成是個深修多年,初出江湖,意欲一鳴驚人的晚輩後生?」
「深修多年,初出江湖,一鳴驚人?」華斬情若有所思重複著,只覺得心中某種東西正慢慢擴散著……
「敢問閣下是何方高人?」
擂台上終於由卓驚鴻打破沉靜,拱手向黑衣人問道。
那黑衣人也不答話,只扯了扯嘴角,好像在笑,卻讓人覺得寒意更盛,便如至身冰窖中一般。
卓驚鴻又道:「既然兄台不願多言,那便請亮兵刃罷!」
那黑衣人依舊不動,只冷冷的吐出了兩個字「拔劍」,言罷,只見青光一閃,黑衣人手中已多了把青色長劍,直斬向卓驚鴻。
卓驚鴻見其勢如破竹,不敢怠慢,嗆啷一聲長劍出鞘,便欲接下這一劍。卓驚鴻的配劍亦是江湖中有名的寶劍利刃,可謂無堅不摧,削鐵如泥。也正因此,卓驚鴻才可謂放心的去接這一劍。
只見青劍泛著寒光毫不遲疑的斬下,接著便是碎裂之聲響起……
卓驚鴻手中的寶劍已只余劍柄,劍身已段為數截,散落滿地。而卓驚鴻已驚愕得呆立當場。
黑衣人再度扯了扯嘴角,似乎並無停手之意,眼看著第二劍便要斬向卓驚鴻頭頸之間。
忽然,一個矯健的身影如疾風般閃過,將卓驚鴻拉到了擂台之下,此人正是風不停。
卓驚鴻這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喘息著道:「多謝風大哥救命之恩。」風不停擺擺手道:「你我兄弟一場,不必見外。」
風不停話音未落,場中已炸開了窩,指責之聲四起。風不停亦轉向那黑衣男子,清朗的聲音在一片嘈雜聲中清晰的傳出:「毀了人家兵刃便已分出勝負,你怎地還狠下殺手?!」
黑衣人並未答話,倒是響起了南宮弦的圓潤嗓音:「哼哼,青龍劍?想來這位仁兄,不是僅為了爭奪婿位而來的吧?」
「青龍劍」三個字恍若平地驚雷一般轟向眾人。
「這青龍劍不是青龍壇主的貼身寶劍么?」
「青龍壇主不是已經被柳大俠手刃於萬丈崖了嗎?」
「他怎麼會有青龍劍?」
「定是魔教中人!想必乃青龍壇新任魔頭!」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
只有那黑衣人依舊神色不變,冷冷站在台上。
風不停一聲怒喝躍上擂台,沖著黑衣人高聲道:「呔!你究竟是哪號人物?」
黑衣人雙目好似能射出冰箭一般,看著風不停,冰冷的聲音道:「青龍壇主,卓寒。」
儘管早已猜出七八分,眾人還是一陣騷亂。
風不停冷笑一聲道:「好,算你夠膽識。我便領教領教閣下的青龍寶劍!」風不停先是輕輕攤開雙掌,而後突然發力,右手化為手刀砍向卓寒。
卓寒依然不動,揮劍直刺風不停右邊胸口。風不停一矮身躲過劍芒,手刀又刺向卓寒肋下,卓寒再度擋開。如此這般,風不停如旋風般繞著卓寒打轉,伺機攻其要害。卓寒則以不變應萬變,始終不離原地半步。
眾人只見風不停越轉越快,直化做一陣不停的旋風般將卓寒圍在了當中。
華斬情看了片刻後轉向南宮弦問道:「南宮大哥,這套掌法是什麼名堂?我怎覺得與你的八卦掌有異曲同工之處?」
南宮弦略顯無奈的道:「華賢弟好眼力,這旋風掌的確與本門八卦掌相似,追溯起來,恐怕五百年前仍是一個師祖呀!風兄將這旋風掌使到如此境界,南宮弦真是要自嘆不如嘍!」
華斬情又看向雲不住,只見他面色上是掩不住的擔憂,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手,好似在幫台上的風不停使力一般。直握的雙手慘白仍不自知。
擂台上已只見一團灰影,看不到黑衣人的半分衣襟了。就在眾人屏息注目之時,忽聽得一聲悶響,風不停高大的身軀已橫飛下擂台,砸向座席之中。登時驚叫聲、桌椅碎裂聲響起,風停不狠狠的壓在了一片桌椅木屑之上,剛落地便是一大口鮮血噴出。向後仰倒之際,一個白影已至,穩穩扶住了這比其壯上一倍的有餘的男子身軀。正是雲不住如一朵疾雲飄然而至,悄無聲息。
瞬間突變,沒人看見卓寒是如何將風不停打下擂台的,只知道風不停這一下傷得不輕。
華斬情由懷中取出一個金黃色瓷瓶來到雲不住身邊,由瓶中倒出一粒金色、小指甲大小的丹丸放到雲不住手中道:「這金創丹可讓風大哥舒服些。」
雲不駐水亮的雙目深深看了華斬情一眼后,將丹藥給風不停服下。
如今,場上再度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一身黑衣的卓寒依舊傲然的站在擂台中央。
蕭翔天清嘯了一聲走上擂台,對卓寒道:「閣下既然是來攪場的,就休怪……」
不待蕭翔天講完,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不勞蕭師兄費神勞力了,就讓小弟霆軒代為清他離場吧。」
「霆軒?」華斬情猶如身遭晴天霹靂了一般僵立當場。全世界彷彿都沒了聲息,只有霆軒兩個字不絕於耳,待得聲音鋪天蓋地的襲來,華斬情已全身顫抖。
觀武閣上。
柳如嫣站起身,嫣然而笑,真可謂艷若桃李,如春花般動人,一雙美目別無旁物的直視著聚義廳屋頂之上飄然而下的那一抹仗藍色身影。
柳霆軒。
卓寒臉上仍舊沒有半分表情,只是冷冷看著對面的俊朗男子,冷冷的吐出三個字:「柳霆軒?」
柳霆軒修長的身形矗立在擂台之上,冰冷的目光帶著沁人心魄的寒意投向對面的卓寒,「你是來為你爹報仇的?」
卓寒竟然放聲大笑,只是笑聲中卻聽不出半點喜悅,也沒有絲毫憤恨或凄涼。彷彿只是發出了一串聲音而已。「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就算你不殺卓定安,我也不會讓他活到今天的。」
柳霆軒劍眉微擰,哼了聲道:「魔教中人行事,果非常人所能明白。弒父之念竟也可說得這般理直氣壯。直是禽獸不如!」
卓寒冷笑了一聲道:「當今天子、君主,不也是弒父殺兄方才奪位,掌控天下的么?何況那老匹夫與我有殺母之仇……」卓寒嘎然止聲,顯然不願再多言。一抖青龍劍,對柳霆軒道:「休再多費唇舌,今日柳如嫣我是定要帶走的了。拔劍吧。」
柳霆軒緩緩由背後劍囊中抽出一把青綠色的長劍。此劍形若柳葉,曲線圓滑,劍身隱隱泛著葉脈般的紋理,比之普通長劍寬了約三倍有餘。
此劍一出,便聽一個冰冷,一個炙熱的聲音同時道:「柳葉劍?!」
南宮弦已與華斬情同站在擂台下那一片只余木屑的空地之上,自言自語般的道:「這柳葉劍仍是柳家莊的家傳寶劍,原來已傳到了柳大俠手中,難不成柳莊主真有意要招他為婿?」說到後來,南宮弦竟已經自顧自的愁苦起來。
華斬情聞言,一顆心兒竟如劍刺刀剜一般疼痛難擋。但一雙水盈盈的眼眸仍不舍的望著擂台之上的柳霆軒。深深凝望……
柳霆軒挺劍向天,衣襟隨風舞動,飄逸非常。
卓寒垂下青龍劍,毫無情緒的聲音道:「那便領教一下柳大俠的日月劍法了。」
柳霆軒笑了起來,卻無半分歡喜之色,俊美的笑容里只有不盡的凄蒼之意。只見他手中的柳葉劍緩緩劃下,在身前畫起圓圈來。
卓寒也不妄動,靜觀其變。
只見那劍圈越畫越小,越划越快,如今已只以劍柄為軸,劍身快速旋轉。下一刻,柳霆軒已舞劍欺身到卓寒面前,數十道劍弧同時划向卓寒周身要害。
卓寒也不見驚荒之色,只挑了挑濃眉,舞開青龍劍護住周身。二人均是以快打快,只見青光綠影漫天飛舞,時高時低。一圈下來,擂台上數十根成人大腿粗細的圍欄已被削得七零八落,碎屑橫飛。離擂台稍近的人只覺疾風襲來如劍鋒劃過,颳得面頰生疼。
眾人見狀,一片讚歎之聲。
華斬情雙目始終未離擂台片刻,此時不禁越看越奇。之前卓寒與人比武說起來都只一招之間便已制勝,根本看不出劍法路數。而如今棋逢敵手,二人一時間已過了十餘招。日月劍法自不必說,華斬情自幼時便修習,而後更是由柳霆軒細心教授。而這卓寒所使的劍法卻也是華斬情修習過的!一招一式間,赫然與絕色所傳授的那飛雪劍法一般無二!華斬情越看越是驚詫,冷汗已滑下臉頰。
卓寒這一套劍法使將出來,華斬情心中全然看透,這便是飛雪劍法,只比之稍有不足,想是由之演變而來。如此這般,絕色莫非與這天地教有關?
擂台上柳霆軒與卓寒已鬥了上百回合,勢均力敵,難分勝負。便在這膠著之時,一個妖媚入骨的聲音飄了過來:「卓大哥,不如讓小妹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卓寒全心應戰,只冷哼了一聲並不作答。
場中眾看客紛紛四下張望,卻遍尋不到那聲音的主人。
張青書戰戰兢兢的走到南宮弦身邊低聲道:「南宮兄,你聽這聲音……」
南宮弦點點頭道:「不錯,正是那魔教朱雀妖女武天瑤。」
一連串嬌笑聲響起,一身血紅衣衫的武天瑤已從一棵枝壯葉茂的柳樹上飄然而下,落在擂台一角。勾魂攝魄的一對媚眼飄向眾人,臉上更是無盡的風情,令見者心神為之一醉。
柳霆軒雖仍將日月劍法使得滴水不漏,但心中卻已暗叫不妙!這武天瑤狡詐惡毒,絕不會僅在一旁觀戰而已,定是在等待時機,欲意暗中算計。如此,柳霆軒一邊要對戰勁敵,一邊又要防範於武天瑤的暗算,漸漸出現了細微的疏漏。
觀武閣上的柳如嫣雖不會武功,但耳濡目染之下倒是看得出優劣之像。見柳霆軒已有腹背受敵之像,不禁心急如焚,再也坐不穩當,起身下了觀武閣。柳蒼專註於擂台之上,未留意到女兒離座。
旁觀的武天瑤則已將一切看在眼裡,如絲媚眼與柳霆軒對視一眼后又飄向正走近擂台的柳如嫣,一揮衣袖,數枚暗器已飛向柳如嫣。
柳霆軒見狀大驚,向卓寒虛恍一劍,轉身便將柳葉劍飛出替柳如嫣擋去暗器。如此,背後便即門戶大開,結結實實的受了卓寒一劍。
卓寒第二劍還未劃下,便聽身後劍風疾至,趕忙回身應戰。便見一個清秀少年手執一柄雪白軟劍直刺自己而來。
正是華斬情。
華斬情見柳霆軒不顧自身安危,拋出柳葉劍去救柳如嫣之時便已暗叫不妙,抽出腰間軟劍便衝上擂台,但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華斬情與卓寒斗在一處,即已清楚對方路數,雖功底相差懸殊,應對起來倒也不甚吃力。飛雪劍法施展開來飄逸來去,頗為好看。
南宮弦自然也沒閑著,與暗箭傷人的武天瑤斗在了一處。如此,擂台之上更為熱鬧,兩對,四人打得熱火朝天。
柳霆軒這一劍傷得不輕,已跌下了擂台。原本嚇得呆立原地的柳如嫣猛然驚醒,上前扶起柳霆軒,又過來了數名綠衣弟子,將柳霆軒扶到一旁予以醫治。
卓寒接了華斬情十數招后,面色越來越寒,低沉著聲音問道:「你是何人?怎會使這青龍劍法?」
華斬情秀眉一挑,擺出一副如南宮弦一般的嘻笑模樣道:「青龍劍法?我還是頭一遭聽聞。我這劍法家乃是家傳的,卻不是你說的劍法!我看你這劍法定是從我家偷學去的吧?」
卓寒面色更寒,卻不見怒色。不再言語,將青龍劍舞得更為威猛。
華斬情心知不可戀戰,看準方位,躲過卓寒一刺,飛身而起背向烈日,一招雪盈月色隱匿於暗影之中刺向卓寒。
卓寒看不清襲來招式,只得揮劍護住要害。忽覺右邊臉頰一痛,已現出一道血色劍痕。
此時,柳蒼已憤然躍下觀武閣,飄落擂台之上,手中執著柳霆軒飛出的柳葉劍。
卓寒看看周圍,冷笑一聲,向著華斬情道:「好小子,好俊的劍法!」話音未落,已飛身躍上高牆離去。武天瑤自然不會獨戰眾人,一陣嬌笑也追隨卓寒而去。
華斬情將軟劍收回腰間,迎上南宮弦投來的疑惑目光,置以一笑,隨即看向柳霆軒。
柳霆軒已由庄中弟子包紮好傷口,坐在擂台下,也正看著華斬情,二人目光相接。柳霆軒拱手道:「多謝小兄弟救命之恩。」
華斬情心緒複雜,苦澀一笑,道:「柳大俠果然對柳小姐情深意重,危機關頭竟然捨身相救,令小弟佩服得緊哪。」
柳霆軒看看柳如嫣,又看向華斬情,笑道:「小兄弟莫要誤會,如嫣便是我自家妹子,又不懂半點功夫,救她本是理所應當。想小兄弟也是為如嫣而來,此等身手,奪魁絕非難事。」
柳如嫣目光黯然,頗為責怪的看了華斬情一眼。輕搖著柳霆軒手臂,柔聲道:「霆軒,你傷得不輕,先好好休養要緊,這比武便推遲繼續吧。」
柳霆軒搖頭道:「哎?我敗了便是敗了,怎可不做數?養傷又不礙這比武。莫要怠慢了眾少俠才是!」
柳如嫣雙目泛紅,淚珠兒在眼底打晃,怕是瞬間便要決堤而出。一頓足,柳如嫣雙手掩面,轉身跑向後園。
走下擂台的柳蒼看著離去的女兒嘆息著搖了搖頭,走到柳霆軒身前,將柳葉劍交還到他手中,關切的問道:「軒兒,你傷得怎樣?」
柳霆軒略顯蒼白的臉上扯出一抹笑容,應道:「不礙事的。」然後,轉頭看向蕭翔天,輕聲道:「蕭師兄,魔教中人已敗退逃走,比武就繼續吧。」
蕭翔天點了點頭,再度走上擂台,向華斬情與南宮弦拱了拱手道:「二位現下便繼續比武么?」
南宮弦早已重回往昔神色,哈哈笑道:「華虎賢弟力退強敵,南宮弦自認不是對手,這便下台等著討杯喜酒喝了」言罷躍下擂台,回眸又深深看了「華虎」一眼,方才回到自己的座位。而場下那一片被風不停壓壞的桌椅已被家丁清理乾淨,重新換上了一套桌椅。
好像適才的一切不曾發生過一般。
華斬情看著離去的南宮弦呆立台上。怎麼這便成了來奪柳家莊快婿佳位之人了呢?自己本是女兒身,又如何去迎娶柳如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