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烽火 第二十七章 萬里山河遠 佳人空腸斷(下)
如洗碧空之中艷陽慵懶的高懸著,入冬的雙烈城終於掃盡了昔日的陰影,雖於亂世中易了新主,卻在軍紀嚴明的軍隊駐紮守護下過上了衣食無憂、夜不閉戶的安祥日子。
日漸繁華的錦繡街大道上,一個清麗無方的靈秀少女信步走在街中。她身著一襲雪色衣衫,縹緲如煙,眉宇間透著一股軒昂英氣,目光炯然清亮。在她身旁,一左一右跟隨一白一黑兩個卓絕男子。白袍男子銀髮如雪,蒼眉如電,一張清俊透逸的絕美面容令女子都為之自嘆不如。黑袍男子五官深刻猶如刀鑿斧雕,稜角分明且於舉手投足不經意間散發著雍容尊貴的王者之氣,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他那雙不屬於中原沃土的冰藍色眼眸。
這不知是華斬情微服第幾次巡城,也不知是第幾次由白煞隨從,但燕弒天卻是第一次公然現身在已屬於自己領土的雙烈城中。
三人在一路或敬仰、或驚艷、或疑惑的目光之中蹬上了巍峨聳立的北門城樓。居高望遠,山巒疊嶂,萬里錦秀連綿至天地一線之處,不見邊際。
燕弒天深不見底的藍眸目光複雜著眼前仿若盡在咫尺、唾手可得的萬里山河,竟突然沒有昔時的鴻圖大志、萬丈豪情。何時開始?怎麼竟對這曾一心想要擁有的江山失去了興趣?悠遠的目光移向那一抹纖細的雪色身影……只是,現今想要擁有的,卻似乎比這萬里山河更難得到。
華斬情悄立城頭,似一朵隨時會隨風而去的雲朵,又似一片過早墜落的雪花,滿身的清逸脫塵都訴說著她不屬於這裡,只因,她的心不在這裡。那迷離飄遠的目光向著某個人遠去的方向,那顆剔透執著的心,也早已追隨著那個方向而去了吧?
白煞同樣凝在天際的目光陡然一閃,亮若極星,指著天際灰茫茫的一點道:「元帥,你看,那是什麼?!」
華斬情循他所指極目望去,亦是愕然一驚,向守城兵卒喊道:「傳下令去,命探報向北去探是否有軍隊向我城而來。」
「是。」兵卒領命疾奔而去。
燕弒天危險的眯起雙目道:「不會是駱霆軒由江都引來的人吧?」
華斬情凌利若劍芒刀鋒的目光冷冷掃向燕弒天,肅色道:「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霆軒哥哥斷不會做出那種事來。」
燕弒天面色剎時一寒,但轉瞬間重又恢復那似笑非笑的模樣道:「我勸華元帥莫要因私怠公。就事論事,駱霆軒若送伏妃公主回去后做個駙馬想也不難,然而想建功勛的最佳策略便是助煬帝掃平亂黨。」
「哼。」華斬情冷然一笑道:「想不到燕教主不但有鴻鵠之志,還這般擅於妄自猜想、亂言胡語!」
燕弒天神色寂然一黯,幽然道:「為何你總是這般護著他?」
「因為他也是這般護著我的。」華斬情言罷便拂袖而去。
白煞慢隨在後,深深的看了眼燕弒天後才步下城樓層層階梯。
燕弒天嘆息一聲,輕得瞬間便被寒風吹散。玄色衣袂紛飛中,他負手孤立,望著一隻北來的灰白色鴿子目光深遠。鴿子扇動著翅膀在他抬起的手背上停落。
這是一隻專用於傳信的鴿子,在它纖細、看似無比脆弱的腳肘上負載的往往是難以計價、無比重要的東西。
燕弒天看過精巧的紙條內容后,將之團緊在手中,當那闊厚大掌再張開時,已只余粉沫,被風消散在空中,悄無蹤影。
「已經失去興緻的東西,還要它做甚?」燕弒天輕若無聲的喃喃自語道,再看了眼天際那一塊緩緩擴大的灰點,懷抱著信鴿步下城樓。
…………
嗒、嗒、嗒、嗒。
迅疾若雨點般的馬蹄聲打破了晨曦的沉寂,早起擺攤的小商販們見四蹄紛飛狂奔而過的快馬皆倉皇閃躲讓路。
宛若一陣疾風般的快馬直奔到將軍府邸方才停下,馬上之人並未稍作喘息便翻身下馬,腳步鏗鏘著衝進將軍府。
清晨慵淡的淺淺金色光芒斜灑進寬敞的將軍府議事廳,華斬情手中緊握著百里急傳而回的探報,秀眉輕鎖的在殿中踱來踱去。
小寶不知是否感受到了主人焦燥的心情,穩穩的蹲坐一旁不聲不響亦不撒嬌,虎虎獸王之威傲然擴散。
當華斬情穩坐廳內首位之上時,一眾將領、軍師均已到齊。
「探報說煬帝指派了十萬大軍來奪回雙烈城,要掃平我軍。」華斬情力持鎮定的敘述道。
廳內眾人一時間不禁面面相覷,片刻后,眾人以軍師為首開始各抒己見,商討守城退敵之法。只是兩軍兵力相差太過懸殊,這商討由曉日初露直論到朋上中天才算告一段落,卻仍未議出能將城守得固若金湯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