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時辰到了嗎?」李昱半卧在床上,有些虛弱的問。
「花轎再過一刻鐘就到王府了。」一旁的李福恭敬回答。
「扶我起來。」
「王爺!」李福有些驚訝。
但李昱不顧眾人的反對,堅持從床上起身,決定要自己上大廳去迎接新嫁娘,拜堂成親。
「王爺,您的身子骨可以嗎?」
李昱臉色蒼白,不過還是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放心吧!還可以。」
由於沒人敢反駁一家之主的話,所以就算心裡擔憂也只能替他穿戴好衣物,小心的扶著他走出去。
李老夫人看到自己的獨子現身,不禁錯愕。
大廳被喜氣的大紅色所填滿,看到滿室的賓客,他朝眾人微微一笑。
「昱兒?!」李老夫人連忙上前。
「娘親。」緩緩的坐下來,李昱輕喚了一聲。
「你怎麼出來了?」她一臉擔憂的看著兒子。
這幾天因天氣的變化,李昱不小心染了風寒,身體狀況更加不好,所以大家都料想今天這個大日子,他定不能親自拜堂,因此李老夫人還特地請同宗族的一個堂弟代他與新嫁娘拜堂,沒想到他卻在此刻出現了。
「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李昱的口氣很輕柔,回答得理所當然,「我當然得露臉,不是嗎?」
「可是你的身體……」李老夫人皺起眉頭。要不是因為從有辦法想到沒辦法,她也不會選擇沖喜這一條路。
她吃齋念佛多年,自以為看淡了浮世名利,最後卻依然無法放下自己的兒子。
不過這件事,說到底也不是她想到的點子,而是德妃娘娘堅持,礙於娘娘面子,她最後才不得不同意,所以若說她放不下,德妃娘娘亦同,畢竟昱兒可是他們李家唯一的血脈。
看著兒子一臉蒼白,李老夫人在心中幽幽的嘆了口氣。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嫁進來,若是他的身體真有好轉,倒也是喜事一件,但若一個不好這可也害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喜轎來了!」門房從外頭一路喊了進來。
李老夫人正想叫請來代兒子拜堂的李沂去迎娶,但是李昱卻站起身。
「昱兒?!」
「娘親,無妨。」他的口氣溫和,但臉上的堅決卻令李老夫人把到口的話全都吞進肚子里去。
李昱隨即在李福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外頭雖然有著耀眼的陽光,但空氣間依然飄散著些許涼意,他俊秀的五官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得蒼白。
見過李昱的人都不得不證嘆他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只可惜卻有著一副孱弱的身體。
伸手扶出坐在轎子里的唐德禎,她的手溫暖而纖細,他不禁微微一笑。
他的手好冰!握住李昱的手,她蓋頭下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看來他的身體真的比之前看到時更差了。
「你是唐德禎還是夏文寧?」
聽到頭頂傳來的低問聲,她的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我是唐德禎也是夏文寧。」
聽到她的回答,李昱露出滿意的表情,「小心步伐。」他體貼的聲音輕柔的響起。
這次她沒有回答,只是笑得甜蜜。
拜過堂后,沒人敢要求看起來隨時會被閻羅王招喚離去的新郎倌陪著大夥吃喝,所以他們只能很識相的目送兩位新人進入洞房,之後在李老夫人的招呼下,所有人就在少了主角的喜宴上飲酒作樂起來,沒人敢去打擾今日的新婚夫妻。
喜房裡的寂靜跟外頭相比似乎是兩個世界,唐德禎戴著紅蓋頭,在李昱的帶領下走向兩人以後的房間。
不過是拜堂行禮的幾個簡單動作,卻使李昱的力氣幾乎耗盡,才一踏進喜房,他整個人就虛軟下來。
唐德禎一驚,也顧不得禮俗,將頭上的紅蓋頭一把丟開,眼明手快的扶住他。
「該死,你還真不是普通的重!」她死命的扶著他,就算他是個病人但也還是個大男人,她一介女流要扛起他來真是件不可能的任務,「快來人啊!」她連忙大聲叫。
門外守著的人立刻沖了進來,看到癱在地上的李昱,連忙手忙腳亂的把他給扶上床。
「王爺!」李福一臉焦急的出現在一旁,「王爺,您沒事吧?我得快點去找大夫來。」
「免了。」輕咳了一聲,李昱說道:「別找。」
「可是……」
「我沒事,只是突然有些暈眩。」他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著李福,「你們下去吧!」
今天妻子才進門,他可不想要找來大夫使她擔憂。
李福看著王爺的目光依然有些遲疑,但也不好反駁,於是一福之後,領著下人就要出去,不經意間,他的目光掃到了唐德禎。
「你?!」他有些錯愕,他當然記得她,那個在越州城外所遇上的口沒遮攔的丫頭,可是她怎麼會在這裡?還穿著大紅喜衣?「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唐德禎也在第一時間認出了李福,她的大眼轉了轉,最後聳聳肩,沒有開口回答。
「她是我剛拜堂的妻子,不在這裡,該在哪裡?」李昱的聲音雖然虛弱但卻堅定的傳進眾人耳里,「福伯,留心自己的態度。」
看著唐德禎,李福的心裡頭有一大堆問號,但正想要開口,目光卻對上了李昱的眼神,李昱對他輕搖了下頭,他立刻會意,並將滿心的疑問全都吞進肚子里。
「王妃,恕小的無禮,小的該死。」李福馬上改口。
唐德禎的眼睛骨碌碌的轉了下,「沒那麼嚴重,你們下去吧!」
李福聞言,立刻帶著下人們離去。
直到門被關上,她才忍不住鬆一口氣,「真是嚇死人了,那個老頭子看起來不怎麼好騙。」
聽到她的話,李昱對她挑了挑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意思是那老頭看起來很精明。」她坐在床沿仔細端詳他的氣色,果然是一副快死的樣子。
「他叫李福,打小就在昱王府當差作工,現在是王府里的管事,別直接叫人家老頭,要叫福伯。」就連他貴為王爺都要叫一聲福伯,更何況是她這個才嫁進門的昱王妃。
唐德禎點點頭,算是聽進他的話。
「你還沒把話給說完,你說福伯看起來很精明,所以呢?」他柔柔的看著她問。
「就是不好騙。」她直言。
「騙?!」李昱淡淡一笑,「你有什麼好騙他的?」
「就是──」她突然閉上嘴。這個傢伙雖然躺在床上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卻仍想要套她的話!「沒什麼。」
輕搖了下頭,她不說他也沒有勉強,「你若不想說也無妨,只是我該怎麼叫你?德禎還是文寧?」
「隨你,你高興怎麼叫就怎麼叫。」她的目光不自在的閃過他試探的眼神,隨後站起身將頭上的鳳冠摘掉,老實說,這厚重的東西壓得她脖子都快斷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聞到一股不尋常的味道,那是一種淡淡的香味,不像是案上的喜燭,這味道她長到這麼大,從來就沒有聞過,它是一股不該屬於這個房間的味道,很古怪……
「那就叫文寧吧!」輕嘆了一口氣,他帶著些許故意的說:「畢竟你叫做夏文寧,不是嗎?」
原本試圖在找尋香味的唐德禎,立刻火大的轉身瞪了他一眼,「可是我也叫唐德禎。」
「所以?」他帶笑的看著她。
「所以叫我德禎。」最後她還是沉不住氣。
「好。」李昱也很沒原則的從善如流,「德禎,唐德禎。」
她忍不住盯著他看,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她,李昱一定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但她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將話挑明了說,但如果他情願什麼都不說的話,她也樂得這麼得過且過。
「我可以吃點東西嗎?」她的肚子很餓,看到桌上的菜肴馬上食指大動了起來,至於那個怪香味……反正也不至於太難聞,就由著它去吧!
「請便。」李昱輕聲的說。
不客氣的坐在椅子上,她立刻大快朵頤起來,一邊吃,還不忘有良心的問:「要吃點嗎?」
「不了。」他想要生起身,這樣才能把她看得更清楚。
看到他的動作,她把筷子一放,趕到李昱身旁扶起他,「你就好好躺著,這樣不是比較舒服嗎?」
「我想坐會兒。」他伸出手,輕觸了下她的臉頰。
皺起眉頭,唐德禎一把抓下他的手,「你的手真的好冰。」
「不好意思,」他輕聲說:「讓你不舒服了嗎?」
「倒也沒有,只是……」她專註的看著他,「我今天才跟你拜堂,你可不要一下子就被閻羅王給抓走了。」
「我不會。」他一笑,反手捏了捏她的手,「娶了一個美嬌娘,我怎麼捨得離去?」
聽到他的話,唐德禎的臉一紅,「最好是這樣。」扮了個鬼臉隱藏自己的不自在,她又回到桌旁拿了塊桂花糕走回來,「你應該多吃點東西,你太瘦了。」
雖然肚子不餓,但因為是她拿來的,所以他算是給她面子的吃了一口。
「吃完。」她交代。
李昱有些哀怨的看著她。
「不過就是塊桂花糕!」看到他的眼神,她不由得錯愕,「又不是要你吃毒藥,幹麼這麼可憐的看著我?」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她。
這傢伙……他的眼神無辜得使她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他這樣子好似她逼他吃的東西真是毒藥似的。
瞪了他一眼,唐德禎不悅的將被他吃了一口的糕點塞進自己嘴巴里。
「多謝娘子。」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輕哼了聲,她走回桌旁坐下,繼續動筷,直到吃得滿足了,才將筷子放下。
「吃飽了?」看著她,李昱忍不住笑問。
她點了點頭走向他,「這王府的東西真是美味。」
「很高興你喜歡。」他的眸中滿是關心,「折騰了一天,你該累了吧?要休息了嗎?」
她看著他,又看看自己。
「我得要將這一身嫁衣換下來。」唐德禎有些不自在的說。
「要叫人嗎?」李昱作勢要叫下人進來。
「不用了。」她可沒有叫人幫忙換衣服的習慣,「我自己來就好。」
她連忙跑到屏風後頭將衣服換好,並用放在一旁的水簡單梳洗一下,然後才拖著遲疑的步伐走出來。
雖說自己是很喜歡他,但是一想到要跟他同床共枕,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了起來。
「放心吧!」似乎看出了她心裡所想的事情,李昱不禁失笑,「即使我很想跟你成為名符其實的夫妻,但以我現在的情況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就委曲你了。」
她的臉因為他的話而更紅了,「你累了嗎?」她故作鎮定的問。
他點頭,「與你成親可花了我不少力氣。」
不過就拜堂而已,瞧他說得那麼嚴重!她不以為然的瞥了他一眼。
後來在他的示意下,唐德禎在他的身旁躺了下來。
從小到大,她還是第一次與男人這麼貼近的躺在一塊。
「放輕鬆點。」李昱的手輕擱在她的腰間,感受她身上特有的女性香味,「不然怎麼好好休息?」
被他攬在懷裡雖然有些不習慣,但是她的心頭卻感覺甜蜜無比,抬頭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她微微一笑,將頭輕靠在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