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年後,紐約——
「……你確定要這麼做?離開紐約回台灣!」年已六十歲的紀傑淵一臉震怒地瞪著坐在對面沙發上的紀凌,他知道自己是控制不住兒子了。
自從兩年前,他找到在紐約攻讀雙博士學位的紀凌之後,他便利用他母親做為要脅,要求他回到紀家繼承家業。
他知道紀凌是不情願的,若不是他為了讓得了肝癌的母親,能得到更好且妥善的照顧,他根本不屑這個家,更不將龐大的家業放在眼裡。
如今,他母親死了,他再沒有可以強迫他留下的理由。
「你以為自己還能左右我嗎?」紀凌看他一眼,眼裡儘是不屑與恨意。
當年是他不要他們母子的,若不是他與唐苡梅的兒子車禍身亡,無人繼承紀家產業,他根本不曾想過他們母子……要不是為了讓媽安心,他根本不想跟他住在一起。
雖然回到紀家的日子,並沒有人敢給予他和母親難堪,但,從小他與母親相依為命,母親為生活辛苦工作,卻換來了一身病的不堪,時時刻刻地刺激著他,也激出他的怨氣。
上個月母親肝癌病逝,他再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因此,他決定離開。
「你怎麼可以這樣跟你爸爸說話?他不希望你離開這個家,難道錯了不成?」說話的是紀傑淵的現任妻子唐苡梅,她盛氣凌人的態度就像是在施捨紀凌一般。
「早在他拿媽威脅我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到今天。」紀凌神情冷冽。
若不是因為他的無情拋棄,媽不會這麼辛苦。
年紀輕輕守活寡不說,還得拖著他這個負心漢的兒子,到末了,他接媽回家的用意,還是為了逼迫他回來繼承家業,而非真心覺悟;讓媽眼看著他與唐苡梅同進同出,這對深愛著他的媽有多殘忍?
媽的大半輩子幾乎活在痛苦裡,他這個做兒子的,眼裡看著、耳里聽著,都是痛。所幸,媽解脫了,他也不必再忍了。
「我們哪有拿你媽做為威脅?她是自願留在這裡讓我們照顧,若不是我們接她過來治療,依她那種病早就死……」
「苡梅,夠了,別說了。」紀傑淵見到紀凌那對眸子燃著怒火,忙攔道,然後轉向紀凌說道:「你可以到台灣分公司坐陣,但你總要回來的。」
紀傑淵雖不清楚他為何選擇到台灣分公司,而不是留在紐約的總公司,但,明知阻攔不了,也只能退一步了,他可不想人財兩失。
「不,你錯了,我可沒說會回來。」紀凌冷笑道,台灣是他的祖國,要開創事業自然是從熟悉的環境開始最好。
「什麼意思?」
「你不會看不出來,我根本不想看到你吧?」他認為自己表現得夠明顯了。
「你……」聞言,紀傑淵臉色一變,他怎會看不出來呢?只是選擇了逃避、不去面對。「難道你不看在我們是父……」
「夠了,少拿親情壓我,早在你跟媽離婚後,我們之間就不再有任何關係。若不是因為媽,我根本不會待在這裡。」紀凌再次強調。
「但紀氏未來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不稀罕,我已準備在台灣成立生技中心,你的事業危機你自己清楚,用不著我多說。等處理好轉型,我馬上離開紀氏。」
「什麼意思?」什麼事業危機?轉什麼型?唐苡梅疑惑地看著丈夫。
「看來你還不知道。紀氏經營的面板產業已經開始進入衰退期了,再這樣下去,很快地紀氏的資產就會萎縮,還有,投資失利的事實也不容忽視吧?」他雖然是學醫的,但其實對企業管理方面也有涉獵,因而知道紀氏再風光也撐不了多久。
「你……」紀傑淵沒想到自己極力保密的事會被兒子知道。
「老公,他說的是真的嗎?」唐苡梅忙向丈夫求證,卻看見了丈夫的面色灰敗,答案已經出來了。
「不要模糊焦點了。」紀傑淵嚴峻地提醒道。「紀凌,你一定要離開嗎?」
「我已準備搭乘明天下午的飛機,你應該知道我的決心。」說完,紀凌頭也不回地離開,不再理會他們。
「你……」紀傑淵頓時像是老了十幾歲般,怔忡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老公,彆氣!難道沒有他,我們就沒辦法了嗎?」她不相信丈夫沒有這個能耐。
「唉,我已經老了,還能做多久呢?」紀傑淵搖頭嘆息,難道自己當年追求榮華富貴,錯了嗎?
聞言,唐苡梅也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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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
位於百貨公司頂樓的蓮花餐廳,有著舒適優雅的裝潢,以蓮花為主食的養生飲食,且邊用餐時還能邊眺望著台北市街景,血拚之後又能到這裡來歇歇腳,最近已成為元曼柔和同事們的最愛。
「給我來一份招牌飯還有蓮花茶飲。」元曼柔對著餐廳服務生說道。
「我也一樣……」馬書芹和王千秋也是一樣的餐點。
「請稍後,茶飲馬上就來。」服務生抄了下菜單並說明會先送上她們最需要的茶飲。
待服務生一走,馬書芹馬上發難。「好累喔!今天逛了好幾個小時,我還不曾踩著高跟鞋逛百貨公司六個小時耶!」
「那是你太少運動啦!要不是今天咱們都排休假,哪有機會可以這樣三個人一同大逛特逛?」王千秋是會計部的副理,平常很難得有機會請假的。
「說的也是,平常我們都是『二缺一』呢!」元曼柔附和,其實她不是挺喜歡逛街,只是休假一個人在家無聊又寂寞,才會跟她們一同出來逛街。
說來她與馬書芹也很有緣分,從大學時期就是室友,連工作都是在一起。兩個月前,一起考進了紀氏企業時,兩人還瘋狂慶祝呢!
和王千秋這個副理交好,並不是因為她們是個會巴結上司的人,而是元曼柔的房東恰好是王千秋的親戚,這才讓她這個業務部的助理和會計部副理搭上線;而馬書芹便不必說了,她和元曼柔相識多年,自然也跟著與王千秋交好。
「沒錯,我時常跟曼柔出來逛,都膩了。」
「喂,很沒禮貌喔!我都還沒有嫌你呢?」元曼柔瞪了她一眼。
此時,服務生捧著餐盤過來,打斷了她們,不過待服務生一走,她們又繼續邊吃邊聊起來。
「……說真的,經理怎麼肯放你假,月初不是會計部最忙的時候嗎?」
「就快不忙啰!」王千秋語帶雙關地應道,這一個回答卻讓元曼柔與馬書芹嗅出了一絲不尋常的氣味。
「發生什麼事?」
「唉,這星期接到總部的命令,說要縮編……聽說是準備轉型。」
「真的?」
「曼柔,你沒聽到這個消息嗎?」
「沒有。」元曼柔搖頭,她不屬管理階級,自然不知道這件事。
「我也沒有聽說。」馬書芹也表示不知道,按理,她是人事室的職員,應該會先一步知道消息的。
「據說是副總裁決定的,為了避免造成恐慌,你們不能說出去喔!」王千秋不忘交代道。
「那當然,只是我們是不是要開始找工作了啊?」馬書芹緊張地問。
「你還真是恐慌耶!」
此言一出,三人笑開了,稍稍化去因可能被裁員而產生的鬱悶氣氛。
「副總裁可能會親臨監督,到時就知道了。」
「副總裁要來台灣?」元曼柔和馬書芹驚叫。
她們才進紀氏不久,從來沒見過副總裁,只聽說他是總裁流浪在外多年的兒子,英文名字叫Aaron,兩年前才回來繼承家業。
「是呀!聽說副總裁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很少到公司上班,都是在家裡搖控公司的……」王千秋也沒有見過他,但總裁倒是看過照片幾次。
「這麼神秘哦!這也難怪啦,他有本事想要在哪裡辦公都行,哪像咱們要出外打拚?」
「這次他來台,我們就能見到他啦!聽說日本和南韓分公司的人也都不曾見過咱們副總裁呢……對了,他還沒有結婚喔!是鑽石王老五哩!」
「沒有結婚?那……女朋友呢?」
「好像有一個,據說是總裁夫人的侄女……」
晚間,餐廳開始陸續湧進吃飯人潮,吵雜聲淹過了三人的小道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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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晚上十點多,元曼柔還在一間鋼琴酒吧與客戶應酬。
若不是身邊還有協理在,她可能早就落跑了,這位客戶實在是太難搞定了,花了兩個小時解說,他還是說要考慮合約內容,真是圈圈叉叉。
李大富睇了一眼兩眼醉茫茫的錢協理,故道:「才幾杯酒下肚,錢老弟就不行啦!我看不如這樣吧,你先回去,讓你的助理小姐跟我談就行了。」
他們帶女生出門談生意,不就是因為某種「方便」嗎?他可不想白白浪費,何況這名女生又長得不賴。
「沒、沒有這回事,我還能跟李董再喝幾杯。」錢協理逞強道。開玩笑,業界誰不知道李大富性喜漁色,要不是為了投其所好,他和元曼柔也不會選擇到酒吧里來應付他,儘管很想拿到訂單,可他絕不可能留下元曼柔,讓她單獨面對他。
「你是不放心元小姐的能力,還是不相信我李某的人格呀?」
「當然不是。李董您可別誤會……」錢協理這會兒頭痛得厲害,李董要是心有不悅,這一個星期來所下的工夫豈不是白搭了?
「誤會?既然不是不相信我李某的人格,那就讓元小姐留下來陪我談,我想依元小姐的『能力』,一定能夠讓我滿意。」李大富話里試探意味濃厚,誰都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過元小姐畢竟不是專案負責人,她不明白細節的,而且在價格上她做不了主,李董還是問我比較清楚。」開玩笑,紀氏跟人做生意還不需要靠犧牲美色,而且公司也明文規定,限制這種「額外服務」的事情發生。
「是呀!我只是負責記錄和修正合約,對細節一點都不清楚,李董要跟我談,恐怕我是鴨子聽雷。」元曼柔附和著協理。
「我看你們根本沒有想跟我李氏合作的誠意嘛!」李大富一臉怒意。
「不,怎麼會呢?」兩人急忙陪笑。
「如果不是這樣想的話,那為什麼元小姐不肯配合跟我談?連一杯酒都不肯跟我喝,擺明了就是沒有將我李大富放在眼裡。」
「呃……」兩人面面相覷,心知再不給點甜頭的話,李大富這門生意就要跑了,可這個甜頭要給到什麼程度?
「這樣好了,我李大富也不為難人,就這杯酒讓元小姐幹了。」李大富親自斟酒,倒了滿滿一杯酒放在元曼柔面前。
「不……」
錢協理話還沒有說完,元曼柔立刻拿起酒杯說道:「我敬李董。」
「好,爽快!干!」李大富見順利讓元曼柔捧起酒杯,心中大樂,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元小姐……」錢協理面色帶憂,開了這個先例,眼前這個色鬼恐怕要得寸進尺了。
「協理,我不要緊。」
「原來元小姐這麼能喝呀!那還客氣什麼呢?來,把這杯也幹了。」說著,李大富又倒了一杯酒。
「李董,還是我來敬您吧!」錢協理搶在元曼柔的前頭。
「耶,我可沒要你喝,我就是要跟元小姐好好喝,元小姐不會這麼不賞臉吧?」
元曼柔只得硬著頭皮把酒喝下肚。
「哈哈哈……美女喝酒就是不一樣。」李大富樂得大笑。
然而,他愈高興,元曼柔與錢協理愈感到不安。
這時,錢協理決定儘早結束這場應酬,「李董,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擇日再談好了。」
「也好,那就由我來送元小姐回家。」李大富樂得早點結束,以免浪費他的「春宵」。
「不、不用了,我、我男朋友在外頭等我。」元曼柔趕緊道。
「就是呀!元小姐的男友一向都會接送她,李董若要送,送我可以嗎?」錢協理故意扭曲他的意思。
「哼。」李大富的臉色頓時冷凝下來,看來他們還是沒有半點覺悟嘛!
「李董,就這樣說定了,我們擇日再到貴公司拜訪,我先走了。」元曼柔站了起來,準備先行離開,免得被李大富揭穿沒有人來接她的事實。
「李董,我們再喝兩杯好了。」錢協理跟她一搭一唱,也是為了拖住李大富,好遮掩元曼柔的謊言。
李大富見狀,怒氣在心裡熾燃,明知道他們在敷衍他,可在這麼多人面前也不便發作,只吭了聲:「我們一起走吧!」
這下子,元曼柔更頭痛了,她上哪裡找一個「已經在外頭等她」的男朋友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大手輕拍上她的肩頭,元曼柔還來不及轉過身,那人便說道:「原來你還在這裡,生意談好了沒有?該回家了吧?」
「啊?」元曼柔旋身,在彩色霓虹燈的照映下,見到了似熟悉似陌生的男子,她驚愕得遲遲回不了神。
他、他、不是……學長!?
是他嗎?她不是很能肯定,畢竟他們有好久好久沒見過面了,而且,有一個不是很愉快的記憶……
「這位就是你說每回都得到『這種聲色場所』才能談生意的老闆嗎?真是幸會了!」紀凌眼神冷漠,渾身散發一股窒人的壓迫感,教人無法忽視。
李大富原先認定元曼柔剛才在說謊,沒想到她真的有男朋友,而這個男人的話與挑釁無異,教他又氣又羞。「你、你說什麼?」
「我想既然你還這麼『好色』,應該還不至於退化到重聽的程度,對我說的話,也應該聽得很清楚。」紀凌冷諷的聲調極具威嚴,叫人懼怕。
「什麼?你竟敢……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你?我何必知道!」紀凌擺出一副我根本不屑認識你的模樣。
「你、你最好問問他們我是誰?是可以得罪的人嗎?」
錢協理暗叫了聲慘,這會兒合約真的要泡湯了,而元曼柔更不必說了,她也是一臉憂色。
看著他們為難的面容,李大富這下可得意了,他一陣冷笑,「讓你女朋友陪我一晚的話,這道歉就免……啊!」
說時遲那時快,李大富的臉上已經挨了一拳。
「你、你怎麼打人?」
「我打的不是人,是畜牲!」霍地,紀凌又再打了李大富一拳。
「啊——快來人呀!打人……」李大富喊道。
這時,酒吧里的其他人注意到這裡的騷動,紛紛望了過來,服務生趕緊跑過來,抖著聲問:「紀、紀先生……怎麼了?」
「報警!你們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快報警呀!」李大富就像沙包一樣被打了兩拳,身體搖搖欲墜、頭昏眼花。
「誤會,這是誤會,請不要報警。」錢協理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這會兒酒全醒了,忙排開兩人。
「就讓他去報好了,我倒要看看是誰比較丟臉。」紀凌一點兒也不在乎,他剛才正要準備離開酒吧,見到熟悉的身影才會頓足,想不到會看到她被欺負的景象。
原以為自己夠冷漠、夠無情,這世間沒有什麼事可以再引起他的任何感覺,孰料,他竟會禁不住氣惱地插手管事。
「你!好呀,就等警察來……」李大富怒不可遏,他臉上的傷可以說明他受到暴力對待,他就不相信拿他沒有辦法。
「紀先生……這位先生,算了吧!你、你還是……」服務生有些驚惶地勸著李大富,要他打消念頭。然而,李大富只是別過臉,執意等警察來爭回一口氣。
「我奉陪,你去報警吧!」紀凌也不畏縮,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學……長……」元曼柔攪著眉頭走上前去,剛才服務生喊他紀先生,看來她沒認錯人,只是學長還記得她嗎?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見面。」紀凌拉回視線,低著頭凝視著她,含笑的眼眸使他看起來不再那麼肅冷。
「啊?」她一怔,獃獃地著向他。
「你不想跟他一起走吧?那就好好配合我演戲,知道嗎?」
「呃……好。」她的心狂跳個不停,原來學長真記得她,體內的愉悅因子莫名地出現,但是……又如何?他不見得會為相遇開心。
錢協理看著他們,雖然對剛才發生的事很擔憂,也擔心李大富會在上司面前告上他們一狀,但,他感到有絲痛快,就算回去要遭殃他也認了。
不久,警車停在酒吧外頭,李大富一見警察到了,忙投了一個你該死了的眼神給紀凌,接著就對警察訴苦,當然也加油添醋了一番。
「不是這樣的,是他……」元曼柔怕情況對紀凌不利,忙出聲解釋。
「讓我來。」紀凌拉開她,走上前說道:「我們一旁說話。」
「幹什麼到旁邊?有話這裡講就好……」李大富怕又被挨揍,不肯離開現場,但在紀凌威嚇的眼神逼迫下,李大富只好緩緩地移向一旁。
幾個人就圍在一旁「私了」,留下錢協理與元曼柔兩人。
「元小姐,他是誰呀!」錢協理禁不住好奇,還是問了。
「學長,大學時期的學長。」
「他跟警察有掛勾嗎?如果可以的話,等會兒幫我跟他說一下,我也想打李大富兩個耳光……」然後不被「控告傷害罪」,這是他想講的話。
「協理,別鬧了。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全身而退了。」她記得學長說過他家很平凡,只有一個媽媽靠縫補衣服為生,還有……記憶瞬間宛如潮水一般齊涌而上。
「什麼呀?如果是這樣,明天怎麼跟經理交代?李大富八成會當『廖伯仔』告狀……」
這也是元曼柔擔心的,她想這次是少不了要挨轟的。
哪知,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適才叫囂的李大富卻像哈巴狗一樣,跟在紀凌的身後,打恭作揖賠不是。
「……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小人我計較了……我下次再也不敢動你的女朋友,要是早知道你的女朋友就是元小姐的話,我……」
元曼柔與錢協理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這天差地別的轉變。
「夠了,不必再說了。別再讓我看到你,否則……」紀凌沒將話說完,留給李大富自行去想象後果。
「是是是,我馬上離開、馬上就走!」李大富轉身就跑,也不管元曼柔和錢協理了。
「既然是一場誤會,那我們走了。」兩名警察也隨後離開。
到底……是怎麼回事?錢協理與元曼柔真是被弄糊塗了。
「你要走了吧?我送你回去。」紀凌沒打算說明經過。
「可我是跟協理來的。」
「你跟他走吧!要是那個李大富躲在暗處跟著我們就不好了。」錢協理顧慮到李大富可能會記恨的性子才這麼說。
元曼柔想了想,點頭道:「學長,那麻煩你了。」
紀凌沒有吭聲,率先走了出去,威悍地有如一名領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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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住在哪裡?」紀凌邊熟練地駕著車邊問。
「在淡水漁人碼頭附近。」她試著以淡漠相對。
聞聲,他挑眉。「我若沒記錯,淡水離這裡有段不小的距離吧?」
「坐捷運很快就到了。」
「台灣這幾年的發展挺快的。」
「是呀!」她應聲,卻沒有接下去。
紀凌卻敏銳地注意到她的話很簡短,似乎不想將話題延續下去。
他很訝然她的改變。為了再次證明他的想法,他又問道:「你現在在哪裡上班?」
「就離剛才的酒吧不遠。」
「你一點兒也不好奇,我怎麼敢打人,然後又能全身而退嗎?」證實了自己的想法沒錯之後,紀凌反倒有些沉不住氣。
「我何必問呢?學長已經把問題解決才是重點。」元曼柔笑著說,可真正的笑意並沒有到達她的心底。
其實她確實很想知道,但另一方面,理智卻提醒她不要知道太多比較好,因為他們根本是兩個不相關的人……
「是嗎?你真的這樣覺得?」
「嗯。」
「那真是承蒙你看得起。」他嗤哼了聲,一股莫名的煩躁升起,對她漠然的態度感到生氣。
「我想沒有人會看不起你吧!」這可不是客氣話,就算是再愚蠢的人也看出剛才那兩名警察,還有服務生對他的尊敬。何況,本來打人、氣焰囂張的李大富,事後還向他道歉……
還有,他開的不是普通的國產車,而是最新款的寶馬,這四年不見,想必他過得不錯……但就如理智告訴她的,她不應該知道太多。
「這倒是。」他承認這點,因為他就是要大家都怕他、畏懼他,如此,他的計畫才會進行得快、行事更加方便,但——「你不怕我吧?」
「我?」元曼柔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有一瞬愣呆,隨即強撐道:「我為什麼要怕學長?」
「不怕就好。」他不自覺地喃道。
「啊?」
「沒什麼。」他搖頭,晃去紊亂又怪異的心思。「說實在的,你一點都沒變,一樣是那麼漂亮。」
「謝謝。」元曼柔只是道聲謝,臉上並沒有因被讚美而歡喜的神情。
霍地,她伸手指著前面的捷運站入口,說道:「學長,在前面捷運站停車吧!我搭捷運回去就行了。」
「我說了要送你。」
「不必了,你沒有義務送我回家,我也不想欠學長這個人情,停車吧!」
她的這句話讓紀凌踩了剎車,他不是覺得她說的有道理,而是,她的漠然教他感到詫異。她這麼疏離,難道是因為四年來不曾有過聯繫,還是……
「學長,謝謝你送我,再見。」元曼柔順利地下了車,揚手告別。
「等等,給我你的名片。」
「我……」元曼柔頓了下,內心掙扎,隨後,她似決定什麼般地說道:「我只是小小的助理,沒有名片。學長,再見了。」
說完,她走向人行道,朝捷運站走去,那不曾回頭的身影,無言地說明了她不想再見的心意。
他們只是偶然巧遇的學長學妹,不太可能再見面,既是如此,何必知道彼此太多……
元曼柔是這樣想的,只是紀凌並不知道。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有股說不出來的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