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寶兒作夢都想不到自己一覺醒來後會遇上這樣的情景——
一堵寬厚的肉牆近在眼前,如果她不小心一點的話,眨動的長睫毛很有可能就會刷到這塊大肥肉。
可是……說它是大肥肉實在有欠公道,它一點都不肥喔,不像伊麗小姐煮失敗的東坡肉那樣可怕,它看起來又厚又硬,就像她見過的大街雕像一樣,不知道摸起來的感覺是不是也一樣……
喔,她一定是睡昏頭了,管它硬不硬,重點是這片胸膛的主人竟敢半夜偷溜上她的床,即使他註定要被祖權哥哥殺一萬次都不值得同情!
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她除了遭受很大的驚嚇之外,也沒有受到什麼傷害,最好還是快把他叫醒,叫他哪兒有生路就往哪兒走,總好過留在這裡被祖權哥哥剝皮煮人肉湯。
拿定主意,寶兒大氣不敢喘的將視線從那堵肉牆移闊,落在被她的頭顱壓住的一隻粗壯手臂上,嗯……看在它任勞任怨當她的枕頭份上,就暫時讓它繼續躺著,接著呢?
雖然有點緊張,但總不能害怕這人長得太丑就不去看他的臉吧,反正他還睡著,不會發現她大受打擊的表情,也不會因此受到傷害……
寶兒終於說服自己把好奇的大眼往上一瞟,結果卻差點尖叫出聲!
因為她見到的並不是意料中的睡臉,而是一雙過分明亮的眼睛,那雙眼的主人還衝著她笑!
她嚇得閉上眼,卻懷疑自己是否忘得了那張充滿陽剛氣息的俊瞼。
「醒來了?」
他的嗓音低沉沙啞,聽起來像是剛睡醒。
寶兒一想到自己剛才直盯著他光裸胸膛的模樣有可能落在他的眼裡,整張臉蛋就不由自主地燒紅起來。
「你不會是暈了吧?小東西。」
這一次,她聽出他語氣中的調侃,氣呼呼的反駁:「我不是小東西!況且……你你、你又是誰?為什麼……你怎麼敢跑到我床上來?喔!天哪,我根本不應該待在這裡跟你討論這些的!」
寶兒惱羞成怒,想揮開擱在她腰上的大手,沒想到它竟沉重得讓她怎麼都撥不開。
「還不放手?!」過分喔!
「我只是想訂正你的錯誤。」他輕鬆自若的側躺在一邊,把她的狼狽全瞧進眼裡。
瞧他那副德行!好像這地方是他的……
咦引寶兒後知後覺地愣在當場。
「發現了嗎?小東西。」
他仍是笑,這副模樣惹火了她。
「你笑什麼?」從沒看過像他這麼愛笑的人。「還有,這兒又是哪裡?我怎麼會……我明明是睡在家裡的,怎麼會一覺醒來就跑到這裡來了?」
「你確定是睡在自己家裡嗎?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我是怎麼抱著你坐上車,你整個人依偎在我懷中睡得又香又沉,後來乘上遊艇時你說了一串夢話,接著就是搭機時你還醒來過一次。」
啊!好像真……真有那麼一回事哩!
「你綁架我?你綁架我!你竟然綁架我!」她就知道總有一天會遇上這種事,家人太會賺錢也是一種困擾,可是她已經很努力的幫忙花錢了啊。
可想而知,這次花的錢肯定是天價。
「講一次就夠了。」嚴書麒放在她腰間的手輕擰了一下。
「啊!你幹什麼?!」哪有人這樣輕薄淑女的!
「只是輕捏一下而已,你很敏感。」
他竟又笑得那麼得意!寶兒發現他從剛才到現在「起笑」的次數已經超過她所能忍受的最高限度。
在極度震怒下,她完全忽略了他說那最後四個字時眼中竄動的光彩。
「我勸你最好別再這樣做,即使多碰一下都不行!要不然只怕你會沒命花那筆即將到手的龐大贖款。」寶兒在他仍不肯移開的手臂上捏了一下,不同的是,她的手勁絕對會大到讓他自動收手。
「伸出爪子了?你一定還沒遇過真正的壞人,才會不知道男人都是經不起挑釁的,我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你帶出容家的保護,想要財色兼收並不是沒有可能辦到。」
「你、你……我……我不會乖乖就範的!我會咬舌自盡,在那之前我一定要挖出你的雙眼。」
寶兒翻身下床,兩眼機靈地掃視四周環境,雖然對這房間的高格調布置感到疑惑,但這遠不及眼前男子帶給她的迷惘感覺。
這男人該不會是公司倒了,窮途末路之下才鋌而走險吧?因為他狂放的氣勢和自然流露的尊貴氣質一點都不像綁匪,反而還跟她那幾個十分會賺錢的哥哥比較相似。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曾經風光一時,只是此刻比較不順遂罷了……唉,可惜了這副出色的皮相,由此可知金錢足以抹殺一個人的志氣。
「看來你真的把我當成綁匪了。」嚴書麒啼笑皆非。
這小東西的心思單純得如他所想,那張小臉十秒內就可以變化出十個表情,簡直像個透明人,讓人一眼即可看穿她的思緒。
「你不是嗎?」
「我像嗎?」他反問。
「一點也不像。」她照實回答。
「喔?那我究竟像什麼?」
「你……」因為這個問題,讓寶兒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審視他,挑剔的雙眼將他從頭到腳打量個仔細,昨晚似曾相識的感覺又竄回腦中。「你讓我想起一個人,越看越像……太像了!」
「誰?」嚴書麒也同時想起昨晚她說過的夢話。
「不會吧!最好不是……」她的頭開始發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別告訴我你姓嚴。」
「看來你真的知道我是誰。」這下他更好奇了。
「喔,不!據我所知,嚴家人比真正的綁匪還可怕。」當然,那是對她這個容家人而言。
「沒關係,我也可以應你的要求扮演真正的綁匪。上來吧,我現在就要享用我的肉票。」
「這一點都不好笑!」
「我覺得很好笑啊。」尤其是她那副表情有夠誇張的。
「你……你真的從頭到尾都在跟我開玩笑嗎?」寶兒一臉快休克的表情。
不用嚴書麒回答,寶兒也知道答案是什麼,因為這個男人正仰躺在床上開心的笑著,讓她覺得自己又蠢又可憐。
「如果祖泰或祖彥哥哥在的話就好了,他們一定會替我報仇。」
「我會等著。」聽到這兩位容家成員的大名后,嚴書麒開心的笑容一斂。「小東西,我想我最好先提醒你一下,別在我面前提到其他男人的名字,即使是你的哥哥們都不行,在某方面,我不是個大方的人。」
「我為什麼要聽——」
嚴書麒根本不給她回嘴的機會,「好了,今天的晨間遊戲已經結束了,準備一下,潔西太太應該已經做好早餐等著我們下去了。都怪你從睜開眼睛后的言行舉止太逗人,才會讓我磨蹭這麼久,你很能逗我開心。」
「你一定要相信,這絕非我所願。」鬼才要逗他開心哩!
寶兒看著他坐在床邊,慵懶地撥弄那一頭凌亂的黑髮,從絲被掀起的一角可以瞥見他下身穿著薄薄的睡褲,那副「誘人」的模樣讓她驚覺自己似乎無法抵擋眼前的「男色」。
她吞了口口水,試圖藉由說話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我覺得你很面熟不是沒有原因的,我曾經在雜誌上見過你的照片,是書靈姐拿給我看的,雖然她已經被摒除在嚴家大門外,但她仍以身為你的妹妹為榮。」
「別跟我提起那個叛徒!」他突然轉頭怒瞪著她,眼神中帶有濃濃的警告意味。
「難道你不是為了幫書靈姐討回公道才綁架我?你還不知道我爺爺下令不準祖權哥哥娶她嗎?她好可憐,雖然她總是說只要能跟她所愛的人在一起,其他的事她都可以忍受,但那樣對她太不公平了……」
「那些都不關嚴家的事,我要討回的是嚴家的面子,嚴書靈已經不是嚴家的責任,她的生活快不快樂是另一個男人的問題。至於你,如果有時間關心別人的話,應該也能用心扮演好你現在的角色吧。」他踩著大步來到她面前,不懷好意的瞅著她。
「什麼角色?」她不就是個肉票嗎?
不過想想又覺得很奇怪,嚴家不是也很有錢嗎?雖然她對商場上的事不
關心也不過問,但這點認知還是有的。
「你不要贖金,又不要幫書靈姐討回公道,那到底要拿我做什麼?做標本嗎?」
聞言,嚴書麒呵呵笑道:「你真的很可愛。覺得很難猜嗎?」
她點點頭。
「我要的其實很簡單,就是讓你痛苦,讓容家人覺得難堪、恥辱,但要怎麼做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我左思右想只想到一個方法,那就是蹂躪你的天真,讓你成為我的情慾俘虜,最好還能讓你懷了我的孩子,然後再被我拋棄,到時看容家還收不收你這個女兒?這個主意很棒,對不對?」
隨著他越來越森冷的表情,寶兒驚惶的發現自己的心跳越來越不受控制,她下意識地抓住胸前的衣服,表情痛苦。
「聽說你的心臟不太好,受不得一點刺激,要不然就得送醫院了是不是?追也就是容家那些男人極力保護你的原因?真是個幸運的傢伙。」嚴書麒托起她的下巴,端詳她蒼白痛苦的小臉。「別急著害怕,我是開玩笑的。」
但寶兒已經陷入難以忍受的痛楚,皺成一團的小臉上布滿冷汗,緊咬的唇煞白得可怕。
「我好像玩得太過火了。」嚴書麒不敢置信的看著腳下那具蜷縮的小身子,「自找罪受」大概就是他現在的寫照吧。
寶兒感覺像是作了一場惡夢,全身無力虛弱得想哭,她知道自己已經好久不曾有這樣的感覺,在容家人刻意的保護之下,她的生活一直是安樂自在、無憂無慮的,甚少有情緒失控的時候,因為誰都不敢百分之百肯定,每一次發病後她是否還能安然無恙的醒來。
那麼這一次呢?
起因是一個嚴家人的惡意捉弄,一個所有人都對她耳提面命,要她躲開的人。
「醒來了嗎?可憐的小東西,你知道你整整躺了兩天嗎?」房門開啟,
一個身材圓潤、面容和善的中年婦人端著托盤走進來。
「我不叫小東西。」寶兒下定決心要反抗那個男人到底。
「你當然不叫小東西,我只是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才跟著書麒這麼叫,你可以叫我潔西太太。」潔西太太和煦的笑臉讓人如沐春風。
「大家都叫我寶兒,你……你可以幫我嗎?」寶兒睜著無辜的大眼,像個找不到路回家的小女孩,事實上也相去不遠。
「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嗎?」潔西太太伸手探了下寶兒額頭的溫度后,又拉起她的手測量脈搏。「還是肚子餓了?我準備了一點粥,中式料理一點都難不倒我,想吃什麼儘管開口。」
「我……我想回家。」
「不行。」一道低沉渾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硬生生打碎寶兒的希望。
「潔西太太……」寶兒像躲凶神惡煞似的藏到潔西太太身後。
「她的情況如何?」嚴書麒只是定定的看著婦人。
「應該都沒問題了,寶兒隨時都可以下床活動。」潔西太太挪出一隻手偷偷的拍撫寶兒。
「你去忙吧,這裡有我就行了。」得到滿意的答案后,他的目光鎖定顫抖不已的寶兒。
「當然,我懷疑這世上會有什麼難得倒你。」潔西幫寶兒拉好被子,臨走前還不忘給他一個不諒解的眼神。
面對這樣挑釁的眼神,嚴書麒只是無奈地聳肩。現在就來判定他的罪未免太早了點。
「真厲害,你很有辦法讓人心甘情願為你做任何事,看來你的魅力已經開始滲透到嚴家的勢力範圍了。」
「這種事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讓我回家。」
「不用這麼麻煩,我可沒說不喜歡這樣的發展,反正你會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跟潔西打好關係對你來說是有利的。」
「我不要待在這裡!」
「不喜歡這裡還是想換別的房間?如果是前者的話,我還有幾處度假別墅可以讓你選擇,如果是後者的話,我勸你還是別太麻煩潔西太太,這座莊園一直有人手不足的困擾,很少人願意到這麼偏僻的山谷工作,所以潔西太太除了要負責我們的飲食之外,還有一大群葡萄園的工人要管。」
他說到這兒,忽然把手掌掩在嘴邊,放輕音量,像是怕被人聽到一樣。
「偷偷告訴你,潔西太大才不像你以為的那麼溫柔客氣,惹毛她的話,她會打你的小屁屁喔。」
可惜寶兒一點都不覺得好笑。「你明知道我只想要回家。」
「你也知道我早就給你答案了。」
「我不管,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閉嘴!」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繼續耍賴。
「再不聽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他相信自己一定額冒青筋。
「我要回家我要……」仍舊不怕死。
嚴書麒耐心用盡,大手一伸,粗魯的把她整個人從床上拉起,另一手從她腦後制住她掙扎晃動的頭,像只掠食的猛鷹般低首噙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寶兒怎麼也想不到他會這麼做,當四片唇辦接觸的那一剎那,她的腦中一片空白,胸腔更是如同萬馬奔騰般劇烈震動。
她想,她可能又要暈了……
「可別又暈了,否則我可不敢保證不當個小人,趁你不省人事的時候剝光你的衣服。你自己想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他飽含譏諷的威脅適時鑽進她的耳內,果然成功的把她驚醒。
「渾球!」
「客氣,我還聽過更難聽的,像是吸血鬼、沒血沒淚的奸商、惡魔、敗類等,混球算是含蓄的。」
她罵他耶,他竟然還在和她討論哪一種稱呼比較好聽,他的腦筋有問題嗎?寶兒掙扎著,「放開我!」
「不吵了?」
兩人仍舊維持原本親密的姿勢,寶兒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剛被太陽曬過的氣息。
「我會留著下次再鬧。」
「你的意思是,你會經常給我這種甜頭嗎?」
「才不!只要你一直跟我保持距離,我就姑且安靜些。」但她不保證放棄設法回家的念頭。
「你的條件很苛刻,你知道嗎?」
他還是沒放開她,原本固定在她腦後的乎掌移到她的臉頰,粗糙的手指在她細嫩的臉上來回摩挲。
「做……做什麼?」她又有種快窒息的感覺。
「我覺得我必須讓你明白,我對當聖人一點興趣都沒有,或許之前我說過的話並不是在嚇你,而是一種警告,我想要你,只要你乖乖的別躲也別想逃,我相信我們的相處會很愉快。」
寶兒在他的撫觸下抖得就像秋天的落葉。
愉快?不,絕對不可能!在他擺明了對她有企圖之後,她一定會躲也會逃的。
嚴書麒彷佛聽見了她心中的吶喊,停在她腰后的大掌猛地一緊,害得她嬌聲一喘。
「別躲,因為我一定會找到你,更別想逃,因為這裡沒人會幫你,憑你一個被寵上天的嬌嬌女,除非你能脅生雙翼,否則只剩下曝屍荒野一種命運。」
「為什麼……我從沒惹過你……」寶兒圓亮的雙眼蘊滿濕氣。
「我剛才說的你都沒有注意聽,」嚴書麒掐著她的下巴,眼中閃過一絲縱容。「我要你,原本是不需要理由的,但因為你剛巧是容家的寶貝,這讓我有了充足的犯罪動機,也因此我可能偶爾會把對容家的怒氣發泄在你身上,也可能會有其他嚴家的人想對你這麼做,雖然那必定是在我沒有允許的情況之下,但不管怎樣,你都逃不了。」
「我不懂,我從沒見過你……」一顆晶瑩的淚珠滾落,寶兒可憐的扁著小嘴。
「別這麼可憐兮兮的,我又不會馬上吃掉你,我想先暫時保有你這種純真的氣質,因為這樣的你好可愛,但是有時候我又厭惡你這種天真無邪……總之,你暫時是安全的,只是暫時。」
「我……」她現在更想回家了,但她聰明的不說出來,因為他們兩個太靠近了,他隨時都可能再「咬」她一口。
「噓,乖乖把潔西替你準備的牛肉粥吃完,她對你真好,把她唯一能見人的中式料理都搬出來了,你可別讓她失望。」
唯一能見人的……剛才潔西太大明明說對中式料理很拿手的。寶兒一時間忘了繼續掉眼淚。
彷彿看穿她的驚訝,他笑著說:「你總不能期望一個從沒到過亞洲,也沒吃過中華料理的美國歐巴桑能做出什麼道地的中華美食吧?不過隨口胡縐是難不倒她的。」
啊——寶兒突然很想尖叫,心中充滿一種荒謬怪誕的感覺。
這些站在嚴家土地上的人好像都不太對勁,他們說的話最好別當真,要不然她一定會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