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還未全亮,微寒的風把豎立的青龍旗吹得飄揚,刀械弓矢在迷濛霧氣中閃著刺眼寒光,兩列侍衛神情肅穆的站著。
在駿馬上的朱天煜目光炯炯有神,神情漠然,舉手投足滿是威儀。
他是個好看又高壯的男人,走到哪,總是鶴立雞群、引人注目,但是他的五官總是陰冷,嘴角縱使微揚,依然無法軟化他剛毅的神情,就算私下只有她與他獨處,他全身也總是透著防備。
他與她的距離在一開始就已經註定,她是獻給他的女人,他府中一名可有可無的陪侍,連妾都不如。
他貴為王爺,對感情淡漠,從未娶妻納妾,高傲得從不允許他人左右他的決定,尤其是一個女人。這一點在她父親因為他查辦巡鹽御史貪贓枉法而辭世於大牢之中后,她便認清這點。
曾經她對他存在的期盼,盼他看在她的顏面上,饒了她爹,最終也因為他的鐵面無私、毫無轉圜而消逝,她對他不再有希冀。
轉眼春去秋來,兩個寒暑過去,她依然是他府中的一名陪侍,原以為時間可以治療傷痛,但怨恨卻越發蝕人心神,不論管爾奕對她說了再多次他待她如何特別,她的心都死了。
她的目光不再追隨他,甚至只要與他相對,她便忍不住的想要惹他、惱他、激怒他。
「聽說今天進京的除了西域王之外,隨行還帶了幾名才貌雙全的公主,你說你的王爺會不會看中哪一個,到時我又能多幾個姊妹。」柳無雙悅耳的聲音帶了一絲慵懶。
管爾奕身軀僵硬的坐在馬背上,他不會騎馬,還真怕從馬背上掉下來。他強忍著皺眉的衝動,「我的王爺不也是妳的王爺—妳行行好!把韁繩拉好,閉上嘴,別說話。」
一大清早,王爺便整裝在城門口迎接遠道而來的西域王,畢竟這一行人可是為了皇太后六十大壽而來,疏忽不得。幾乎全城的人都出來看熱鬧,誰知道連柳無雙也跟著要來湊熱鬧。
「只是說幾句話而已,有什麼大不了。」拉著韁繩的她一臉的不以為然,「難不成會掉腦袋。」
管爾奕眼底寫著無奈,「我知道妳想惹麻煩,但是姑奶奶,拜託妳別挑這個時候。妳不要妳的命無妨,好歹可憐可憐我!我還沒娶妻生子,人生大事沒完成半件,還想留著小命,苟活個幾年。」
柳無雙的嘴一撇,不滿的眼神掃向僵坐馬上的他,看他因為恐懼而發白的臉,故意道:「你看你,連騎馬都不會,當什麼王府大總管。」
「呿!」他哼了一聲,「誰說王府大總管要擅騎術,我是個文人雅士,不來打打殺殺那一套。」
「文人雅士」柳無雙扮了個鬼臉,「如此自誇還真不害臊。」
他翻個白眼,壓低聲音,「王爺看過來了,妳別說話了。」
不提還好,一說她越像是故意似的刻意揚起語調,「你明知道我就是故意要惹他、惱他,你何苦硬要跟著我來若最後真讓你掉了腦袋,也是你自找的!」
管爾奕皺著眉頭,要不是騎在馬背上,不敢動彈,他還真想捂住她的嘴,讓她無法發出半點聲響。
瞧她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他真的快氣死了。這死丫頭壓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些有違禮教之事,她已經是王爺的人,不該這麼溜出來,應該安分守己乖乖待在府里。
今天一早,柳無雙便一身小廝裝扮打算偷溜出府,讓他給撞個正著,要不是看在他們打小認識,而他還是王府的大總管,出了大小事他也不能置身事外,他還真不想管她。
別人也就罷了,王爺可是特別下令不讓她出府一步的,她這麼做根本是在捋虎鬚,還知道要變裝騙過守衛,真是拿她沒轍。
「妳被送入府時,我便去信答應妳娘要好好照顧妳,」管爾奕忍不住訓斥,「我自然不能不管妳!真不知道我上輩子欠了妳什麼,妳現在給我閉上嘴,若讓王爺發現,咱們真的都完了。」
「完了就完了。」她冷冷一哼,「若他真要我的腦袋,對我來說,不一定還是一種解脫。」
管爾奕聞言忍不住搖頭嘆息。這丫頭入府都已兩年,怎麼這股剛烈性子絲毫沒被磨去些許,倔脾氣依舊。
今日跟著她不是隨著她胡鬧,而是希望她能顧念身旁還跟了個他,若她真胡來鬧事,會害得他跟著一起陪葬,行為舉止多少收斂點,不過看來,今天這姑奶奶是豁出去了。
「我們回府吧。」管爾奕當機立斷做下決定。
「才正熱鬧,我不回去。」她的美眸閃著晶亮光芒。
看著眼前這張絕美的容貌,管爾奕只覺得頭皮發麻,若是她在西域王面前胡鬧,就算王爺想保她都保不住。
雖然王爺從未開口,但跟在他身邊多年,他很清楚無雙對主子的特別,從相識之初,他便深深為她著迷,只是之後的發展實在只能怪造化弄人,明明是一對璧人,最後卻變得跟仇人沒兩樣。
現在兩人只要碰上面,無雙總是無禮、傲慢相待,想想王爺也算仁慈大度,不然以她的無禮,小命早就沒了,哪還容得下她放肆。
看著她,他輕輕一嘆,語重心長的勸了一句,「俗話說,事若求全無可樂,人非看破不能閑!我的好妹子,妳爹的事就忘了吧,他人走了,但妳還活著,日子還得過下去,別跟自己過不去。」
柳無雙絕美的容顏因為管爾奕的話而黯淡。她咬了下牙,撇開頭,不願多言。
午夜夢回,她也會忍不住問自己,在還不知他是王爺時,他們過得很快樂,但那時的快樂為何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是因為他高高在上的身分、是因為她爹的死,還是因為環繞在他身旁的眾多女人?
當初進府的初衷是為了救父而不得不做出的決定,但她真的愛他,他卻從不在乎她的想法,不願放過她的家人,即便她知道讓他徇私是不對的,但她只是要他一點點的通融,況且她爹是真的無罪!
看她這樣,管爾奕微皺起眉頭,也不知該從何勸解。她臉上的落寞從來就不該屬於她,他幾乎忘了有多久沒有看到她臉上無憂的笑容……不忍再見,他移開了視線,不料一抬頭就看到射在自己身上的銳利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