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蔭守低下頭，飛快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梁子靜霎時僵住身子，抬眼瞪著他。「你就當成是安安在親你，走吧！」她愛做這種聯想，他就順著她的意願，看她能騙自己多久？

她紅透了一張臉，低頭牽著他走，整個人卻比剛才更不自在了。

扣除掉林蔭守一些對「婚姻要素」上的小要求，一切都比她想像的容易多了－－

除了肚子漸漸隆起，她照常上、下班，像往常一樣的按錶行事。只除了她和林蔭守結婚一事成為辦公室茶餘飯後的話題，她的生活並未多大的變化。

摸著自己的肚子，梁子靜暗自嘆口氣，下班后林蔭守希望她能以寶寶為重，一些粗重的家事少做，而她也不想讓他擔心，只挑些簡單的事來做，可這樣下來，和他相處的時間變多了，她反而覺得不太自在。

六點吃飯，七點散步，七點半洗澡，八點看電視，十點是兩人的溝通時間，十點半睡覺－－梁子靜看著自己的行程表，總覺得自己像是個老人家。

看他從廚房裡端出水果，她立即拿著記事本走到客廳，正襟危坐著。

「先吃吧！」他叉了塊蘋果給她。

她從善如流的吃進肚裡－－孕婦需要多補充營養，她很樂意配合來養壯肚子里的寶寶。

「今天感覺如何？」

「很好。」梁子靜萬分認真的點頭，隨即又問：「新來的助理應付得了工作嗎？還是我到月底再辭職？」

「你不用擔心公司的事，把你自己的身體顧好比較重要。」時時刻刻想著公事，她怎麼能放鬆？

「我會照顧好肚子里的小孩。」她再三保證道。

「今天有什麼事嗎？」他淡淡的問。

「有，這是之後小孩的物品清單。」她送上張單子。

他看了一眼，拿起筆將一些物品刪了。「有些大姊、二姊家裡有，用她們的就好了。」

「好。」她接著又拿出另一張紙。「這是小孩的名字，我翻了字典，挑了幾個不錯的字，男生、女生都可以用。」

他快速的看過一次，圈了幾個。「我喜歡這幾個字。」「好。」她會參考的。

「我們之後再一起討論。」他說。

「好的。」但她其實想將他的意見整理出來，到時討論起來比較不會浪費時間，「那…你有什麼事嗎？」梁子靜沒察覺到他眼底有著失望的神采。

林蔭守拿出林大姊所開的菜單，「這是適合孕婦吃的東西，大姊說要幫你進補。」

"過度的進補，對身體並不好。」而且她也不好意思麻煩大姊。

「你不要吃太多就好了。」

她接過，勉強的選了幾樣，交還給他。

「沒事了，水果吃一吃，早點休息。」

「好。」婚姻是要靠溝通來維持的，她也非常同意這一點；像是完成了一場會議似的，她閡上記事本，只覺得自己又解決了生活上的一件事。

和林蔭守的相處仍像以往一樣，只不過她變成林太太，其他都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她還是走在她的正軌上。

這樣很好，她一點都不想改變。

「久久－－舅媽－－」

甜膩膩的叫喚，讓梁子靜忍不住揚起嘴角。「你好。」「弟妹，快坐下。」林大姊牽著梁子靜的手進來。「大姊今天煮了一堆營養的料理，非要把你給養胖不可。」

「寶寶，我是哥哥，聽到請回答。」安安對著梁子靜的肚子喊。

「寶寶在閉關中，現在沒辦法回應。」梁子靜摸摸安安軟軟的肉包臉，真的好可愛呢！「安安，去倒一碗甜湯給舅媽。」

「遵命。」安安精神百倍的沖向廚房。

「我去就好。」怕安安燙到，林蔭守跟著進了廚房。

「蔭守有沒有好好照顧你啊？」趁著弟弟離開，林大姊連忙問道。

「有。」她很自然的脫口而出，「六點下班他會準備晚餐，溝通時間他會準備小點心，睡前他會泡熱牛奶。」

「你別看蔭守酷酷的，他對女人很體貼。」林大姊微笑道。

「人不可貌相，我懂。」她非常贊成林大姊的說法，但如果他不要老是拿著婚姻的責任來壓她、她會更滿意這個丈夫。

「有什麼委屈、不滿要講出來，不要忍耐。」林大姊拍拍她的手，「婚姻不是忍久了就沒事的。」。

「我們都有溝通時間。」

「那就好。」林大姊看到林蔭守帶著安安端著甜湯過來，笑了笑，「那我先丟準備，你乖乖坐著。」

「趁熱喝。」林蔭守將甜湯端給她。

「謝謝。」她想起林大姊剛才的話，想到這陣子都是林蔭守在打理三餐，忍不住開口道：「明天換我準備晚餐吧！」

「明天下班，我們去餐廳吃飯好了。」林蔭守不想讓她太累，也覺得兩人之間必須有多一點的約會。

「可是我的行程排好了。」他若有意見，應該在溝通時間提出來才對。「挪開就行了。」她之前不就為了安安而排開行程－－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她的大小眼。

「這樣我電視的劇情會接不上。」她向來不喜歡既定的計劃被打亂。

「所以你覺得，電視劇情比我們去餐廳吃飯還要重要嗎？」他質疑的問，不滿她用「看電視」這種理由來拒絕他。

「那是兩回事，我只是覺得事情要有先後順序。」「你的順序，我不能認同。」「不是所有的道理都能讓你同意的。」總而言之，她先排定了行程，不想再變動。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僵硬，在一旁的安安感覺出大人的不愉快，怯生生的問：「你們在吵架嗎？」

「還在正常的談話內容里，就不叫做吵架。」梁子靜進一步的解釋。「哦！」小傢伙似懂非懂的應了一聲，繼續觀察著兩個大人，「可是久久臉很臭。」

「因為你舅媽沒有心想要經營婚姻，我有點失望。」梁子靜閉上眼，想了想，「我有。」不然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又天天配合他的行程來安排她的生活？

「是嗎？和丈夫吃飯與看電視，你選擇了後者。」「你也可以陪妻子看電視啊！」她忍不住抱怨。

「哪……，，安安忍不住出聲。兩個大人同時看著小不點。

安安在兩個大人的眼神示意下，小心，翼翼的開口，「舅媽，你先陪久久吃飯，吃完飯後，久久陪你看電視，不就好了嗎？」

梁子靜默默的用著自己點的麵食，沒有與坐在對面的丈夫交談的打算一她只想趕快吃完晚餐，趕快回家洗澡、休息。

「這家的雞湯麵線很有名，你吃吃看。」林蔭守來著麵線到她的嘴邊。

「謝謝。」她雖不習慣，但仍是讓他餵了一口－－夫妻是不分彼此的，她不斷的告訴自己。「番茄面好吃嗎？」

「好吃。」她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林蔭守的眼神有著期盼，「你……要不要試試看？」「好。」

梁子靜看他沒打算自己來，只好在心中默念了幾次夫妻相處之道后，夾著麵條喂他一口。

「很好吃。」他稱讚著。

「嗯。」她點頭，打算努力解決掉自己的那一碗俊，打道回府。

「可以再讓我吃一口嗎？」他盯著她問。

喜歡的話，他可以自己再叫一碗吧？她瞄了他一眼，很忍耐的又夾了一口麵條到他的嘴邊－－她真是件麻煩的事。

「面都快被我吃完了，你也多吃一點。」他夾面喂她。

她吃了一口，他義喂她一口，反覆兩、三次后，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不用了，我自己吃我這碗就好。」她真的很不習慣讓人這磨服侍著。

林蔭守有些可惜的放棄努力，乖乖吃著自己的那一碗。

梁子靜暗自鬆口氣，吃了一頓彆扭的晚餐后，回到家中，稍作休息，八點一到，她轉開電視，看到林蔭守真打算陪著她看八點檔，她心裡五味雜陳的偷瞄著他，完全不懂他在想什麼。

「為什麼女兒講話要這磨尖酸刻薄？」林蔭守很認真的看著劇情。

「這是戲劇效果，一開始反派的角色使壞，到後來發生報應時，收視率都會往上沖。」

「我指的是劇情上的。」誰要她分析這些。

「因為家族利益關係，她想討好自己的父親，塑造自己是貼心女兒的形象，所以三不五時會用言語來貶低兄弟姊妹。」她只好精簡的說明電視劇的劇情。

「原來如此。」他點頭。

「如果真的覺得無聊，你可以去忙。」她有點後悔那天說出的氣話。

「劇情還滿有趣的。」

「哦！」她繼續看著電視，卻無心在節目劇情上，常會忍不住注意著身旁他的反應－－只見他專註的看著電視，絲毫沒有一點不耐的表情。

「你看得好認真。」她以為他會受不了這種充滿各式狗血的戲劇。

「因為我想多了解你一點。」他瞄了她一眼，狀似不經意道。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卻仍面不改色的看著電視。

「我想知道你喜歡看什麼節目。」他又道。

「你可以直接問我，從旁推敲不如直接詢問。」她想了想，還是將憋了一晚的心聲說出口，「如果你只是為了維持我們的婚姻，而去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那隻會讓彼此更痛苦而已。」

他神情難測的看著她，「你一直都是這樣想的嗎？」她認為他的所作所為全都是勉強的？

「不是嗎？」她習慣性的皺起眉。

「不是。」他舒適的躺靠在沙發上，「你還記得我說你無心經營我們的婚姻嗎？」

「記得，但我不贊同你的說法。」她的語氣很不滿，他怎麼可以輕易否決她的努力？

「那是事實。」林蔭守淡淡道：「先看電視，別亂了你的行程。」梁子靜聽到他這磨說，不知為何，她感到非常刺耳，心底甚至泛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

等節目告一個段落，她立即關掉電視，「你怎麼可以說我無心經營我們的婚姻？」

「你是。」「我沒有。」

「你每天只是做著固定的事－－固定的和我打著招呼，固定的報告你的每一個行程。」他只要知道時間，就能知道她在忙什麼。

「我喜歡規律。」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你只是在扮演你的角色。」他冷冷的瞅著她，「梁子靜，你沒有心！」

人生真的好難，尤其是婚姻－一她努力扮演好妻子的角色，想給小孩健康的家庭，這樣也不對嗎？

「小男生，你說媽咪該怎麼做？」梁子靜摸著圓圓的肚子，對著已知性別的寶寶向著。

「你在幹嘛？」林蔭守一進房間就看妻子對著肚子自言自語，想起她替兒子取的小名，他就有點想笑，她這個人還真是想到什麼就是什麼。

「現在是母子談心時間。」

「你將我摒除在外。」他不悅的看著她。

「好吧！你也來和他說說話。」她想了想。「需要我捂住耳朵嗎？」「不用。」他坐到她身旁，伸手輕撫著她的肚皮，聽到她發笑，挑眉看了她一眼。

「對不起，我會癢。」她正經的說，很想把他的手拿開。

「你以後可以講些床邊故事給小男生聽。」

「那些床邊故事不合理。」她想了一下，「像是小紅帽好了，這故事有歧視動物的嫌疑，」再說大野狼扮成奶奶卻不會被發現，小紅帽分明就有問題。」「那只是童話故事。」

「那些故事都是要漂亮的人才能當主角，我情願念社會寫實劇給他聽。」但她又怕小男生聽了會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