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元錫磊在走回大廳的路上剛好遇見丹尼爾,他立刻為稍早在宴會上引起的騷動向丹尼爾致歉。

「不要緊,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丹尼爾大方地接受元錫磊的道歉。「不過你可別指望今年還能過個平靜的生日,我一定會去鬧場的。」童心未泯的老人還不忘開開他的玩笑,化解一下嚴肅的氣氛。

「沒問題。」他輕揚嘴角,頷首致意,心裡很感謝丹尼爾的通情達理及體諒。

「好了,快去看看你的妻子吧,她和亞力在另一邊的房間里。我看她都嚇壞了,卻不哭不鬧,模樣真教人心疼。」丹尼爾收起幽默感,指引他找到亞力和尹若月所在的房間。

「謝謝你,丹尼爾。那待會兒我們就先離開了。」他先向主人打聲招呼,打算待會兒找到尹若月就先行離去。這會兒他只惦記著快點見到她,已經沒有心思計較亞力那小子怎麼又跟他的女人扯在一起了。

元錫磊匆匆揮別丹尼爾,循著他的指示走向別墅另一頭的樓梯,很快地便看到亞力一個人站在相隔一小段距離之外的走道上。

他快步走上前,直接問亞力:「她在哪裡?"他勉強維持禮貌——沒擺臭臉,只是面無表情。否則以他現在的心情,以及他們兩人之間的對立關係,他臉上的表情可能不會比剛才面對麗塔時好到哪裡去。

亞力也很識相地知道現在最好別再招惹他,於是毫無拖延地指指旁邊的房門。

此時此刻,他真希望她的個性能自私一點,多為自己想想,而不是如此明顯地把他擺在第一位。

尹若月詫異地睜大眼,仔細思考他剛才說的話……是表示他覺得她沒犯錯,不需要因此而道歉嗎?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她覺得自己已經虧欠了他的親情,所以不能再做出害他惹上麻煩的事,至於愛情……她一想起麗塔憤恨不平的表情,稍稍平靜的情緒又被攪亂。也促使她鼓起勇氣向他問清楚……

「錫磊,麗塔她——

「她的事不用你管。」煩死了!他再也不想提起那個鬧事的女人。

聽他不耐煩的口氣,好像是在責備她不該多嘴問他和麗塔之間的關係。但事已聖此,她怎能繼續裝聾作啞,假裝沒有另一個女人的存在……

你……還愛她嗎?這很重要,她必須知道。

「我們已經分手了。」他表情冷峻,直接丟出這個結論。對於這個話題在今晚重複出現的頻率大感厭煩,也倦於回答任何跟麗塔有關的問題。難道他跟一個女人分手,還要大張旗鼓的登個廣告昭告天下不成?

但這句話落人她耳中,卻像帶著幾分不甘願的無奈,和逼不得已的結果。

「錫磊,我從沒想過要破壞你們的感情,也不想從她身邊搶走你。」她慎重地表明。

他瞟了眼後視鏡,俐落的打了圈方向盤,將車身流暢過彎。

「所以呢?」他淡淡地問道。繞了一大圈,她到底想說什麼?

「如果……你們是因為我的關係才不能在一起……我會離開。」她心頭泛著比剛才被打還疼的痛,卻又不得不這麼做。

原本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他的心還不屬於任何一個女人,他的愛情也還沒找到歸宿,那麼她願意花一輩子的時間爭取他的愛情,留住他的心,儘力補償她所能給的一切。但反之,若是他的心早有所屬,那她就不能再自私的想佔有他的愛情,害他和心愛的女人分離了。

她話中的意思,他完全聽懂了。也就是說,她可以輕易的把他讓給其他女人是吧……

真大方!之前任他如何冷淡相待、厲聲責難都不屈不撓的傻女人,現在被人打了兩巴掌就突然清醒啦?!還是這種「成全別人」的離婚理由,比較符合她委曲求全的可憐形象,也好供她回台灣去向人哭訴他的背叛與負心。

「如果你想離開,不需找這種爛理由,我也不會這你留下。"他諷刺地譏笑道。突然了個急轉彎,把汽車切換到另一條道路上,加快速度。

「不,不是的……」她慌亂的抓住把手,穩住身子。「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過得快樂——」

「那你就立刻給我閉嘴!」他大吼一聲,急閃過一輛汽車又拉回方向盤,像跟「油門」有仇似的重重踩住它。

他簡直不敢置信,這女人竟會設身處地的替別人想到這種程度!難道路邊隨便衝出來一個女人對她吼叫兩聲,她就要雙手奉上自己的丈夫嗎?!

無止盡的退讓,這就是她愛他的方式?好像把全世界的人都置於她之上,而她只需要堅守「忍讓」這件事,並且盡其所能的讓自己變得渺小而卑微一樣……這種「識大體」的程度,已經讓他忍無可忍了!她到底還能多忽視自己的存在?

元錫磊一臉凜冽,憤怒地握緊方向盤,在過了一個幾習沒人的綠燈號誌后,再度重踩油門——車子像火箭似的向前衝去——偶爾會因為閃避其他車輛而急遽晃動,但卻未因此而減速。

「錫磊!慢點……」她望著從擋風玻璃前飛竄而過的景物。

害怕的縮起身子,緊抓住把手不敢鬆手。

或許大多數的男人都很享受這種飛速飄風的快感,但有很多女人們卻寧願把這股刺激感留到雲霄飛車或海盜船上再來體驗,而不是坐在副駕駛座上……尤其是英國這種「右駕」的車體結構,對此時坐在左邊,本身也會開車的尹若月而言。

感覺就像個沒有方向盤可握也沒有煞車可踩的「駕駛座」!而那種無法掌控的不確定感,正因為他狂飆的速度急遽攀升,激撞出她心裡浮漲的恐懼感,就連她以前在台灣開車載爸媽上高速公路,也不曾像現在這麼害怕過他對她驚慌的低喚置若罔聞,只是綳著臉,定氣凝神的直視前方,一個勁兒的緊踩油門,偶爾放鬆也只為了配合操控方向盤,和他靈活的換檔動作。

她嚇得不敢再開口,叫壬車子像發瘋似的飛馳過幾條大路和街道,閃過數個令人心顫的阻礙,最後在他們居住的公寓前緊急煞車,滑出一道長長的煞車痕,及尖銳刺耳的音頻。

「下車。」他冷聲下令。

她驚魂未定的撫著胸口,愣愣地喘氣,等著三魂七魄回到身體里。

「快下車。」他側過身子替她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

「你……不回家?」她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在浪費我的時間。」他面露慍色地盯著她。

她知道自己不能多問了。「那你開慢點,路上小心。」她柔聲地叮嚀,擔心他又用剛才那種不要命似的速度開車,他別過頭,不作任何回應。於是她只得移動身子,跨出車門,馬上又低頭對他說:「我會等你回來。」她語氣緊張地告訴他,希望他一定要平安回來。

待車門一關上,她才往回走了一步,他的車子立刻呼嘯而去。沒幾秒便消失在街角……

她憂心地望了會兒消失的車燈,才轉身走進公寓里。

如果說搬到這裡以後,真有什麼讓她感到孤單的,就是像現在這樣看著他掉頭離開的背影了。

當天晚上,她洗完澡后又抱著幾本食譜和筆記本,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本以為今晚能做的事只剩等待,卻意外的接到一通來自潔西卡的電話。

潔西卡並沒有出席今晚的宴會,但她已經消息靈通的獲知麗塔在會場上引發的騷動了。出於關心,潔西卡顧不得時間已晚,馬上就打電話來家裡,給予她溫暖的安慰與鼓勵。

「真的嗎?聽完潔西卡的一番話,尹若月驚訝地問道。

「真的,自從他和麗塔交往後,兩個人就常常吵架,感情不好是我們大家都知道的事……我想葛瑞這次真的是忍無可忍,才會下定決心跟她分手的。沒想到她還不死心,居然跑去那裡鬧事,還動手打你,真的太過分了……」

聽到這裡,尹若月捧著一顆快窒息的心,就像獲得急救似的,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如果他已經不愛麗塔,而她也不是造成他們分手的原因,那就表示她還有機會努力,還可以繼續待在他身邊嘍?

她真的很高興。雖然這只是一絲幾乎抓不住的希望,她也不想放棄。

掛上電話后,她又繼續為他等門,即使有了淡淡的倦意。

還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而不敢合眼。

凌晨一點多,她終於聽到寧靜的街上傳來汽車的引擎聲。

她探頭往窗外望,看到元錫磊從一輛計程車裡走出來,緩緩步向公寓。

她馬上走到門邊,待他走到大門外,隨即幫他開了門。

元錫磊一身酒氣的站在門外,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收回準備開門的鑰匙,逕自閃過她,走進屋裡。

今晚他喝得比平常多,步伐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便伸手撐住牆壁,以穩住身體。

「我扶你。」她迅速走到他身邊,將他的手臂攬到自己肩上,支撐著他往房裡走。

一瞬間想甩開她的念頭,被她身上飄來的沐浴乳香味給擾亂,讓他錯過了在第一時間拒絕她的機會。而她緊靠著他的柔軟身子,也讓他覺得舒服得不想移開手……比起經過精心打扮后所展現的優雅嫵媚,她不施脂粉的秀氣容貌,給人一種清新脫俗的感覺,教人不由得覺得舒服。

很難相信她只小他四歲。俗話說相由心生,她是否因為從未吃過苦,也沒涉入過太多社會險惡的關係,看起來總像

塊未染塵埃的白絹,散發著幾分少女般的清純氣息,用一雙充滿信任、寬容的明眸看待任何人、事、物。

而他卻因為在這個功利現實的社會裡打滾多年,不斷與人競爭、角力,看過太多人性的黑暗與醜陋,所以早學會了隱藏起自己的真心,看待任何事情都得先計算利弊得失……

他還以為自己夠精明了,豈料卻算錯了這一步——還沒達到徹底折磨她的目的,反倒先讓自己陷入痛苦的泥沼中……

怎麼還不醉?今夜他往肚子里灌了許多酒,可怎麼也拋不開心裡那團惱人的思緒……他痛恨自己這顆灌不醉又不中用的心,早上明明還砌起一道堅固的硬牆,防守得煞有其事,怎麼一見到她受人欺負還反過來替人設想的愚善,他倒想自己踹開城門衝出去罵她一頓,再把她接進來好好保護……

他痛恨自己不能貫徹憎惡她的決心,也厭討這個老是在他心防外徘徊不去、痴心守候的女人……她不夠聰明、不夠美麗、不夠計較得失……唯一擁有的只有那純凈無瑕的心靈,只有這樣而已,卻已讓他陷入愛與恨的迷途,就像生存於黑暗裡的動物,註定會受到光亮的吸引,難以抗拒……

尹若月不知道該拿一個喝醉酒的男人怎麼辦,但總覺得至少該讓他鬆開衣物的束縛,再擦把臉,會睡得比較舒服。

她將他攙扶到床上,幫他脫去外套,然後快手快腳地走進廚房替他倒了杯開水讓他潤潤喉,又取來兩條濕毛巾準備讓他拭臉、擦手。但他可能醉過頭了,只是坐在床邊,垂著肩,動也不動。

見他一直坐著不動,她只好半跪在地板上,替他解開脖子上的領帶和胸前的幾顆鈕扣……

他睜開半掩的眼皮,迷迷茫茫地注視著她,害她原本就不熟練的動作變得更不靈活,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做下去。

「麗塔?」他突然輕喚了聲,看著她臉上表情,等著……

她頓了下,視線移到他那雙迷惘的眼,麗塔以前也常替他做這些事吧?或許在他疲累時、入睡前、激情中……在很多時刻,他們都曾共度過如此親近的距離。

這麼一想,她好像有點羨慕麗塔了,至少他們曾經相愛過。而她,可能還得走上一大段路,才能靠近他的心……

尹若月收起多餘的思緒,繼續解開他的衣領、袖扣……盯著他腰間的皮帶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將它一起卸下,放到一旁,然後拿起毛巾輕拭他的臉、頸,而後又換上另一條濕毛巾替他擦手……

元錫磊凝視著她的每個動作、表情,茫然的眼神中出現短暫的聚焦……

其實他並沒有認錯人,此刻腦中的意識也遠比她想像中的清醒。他只是故意叫錯名字,存心刺激她,想藉由傷害她的方式來平衡自己心中的不甘——因為他實在無法坦然接受自己已經對她動情的事實,即使種種跡象早就不容他抗辯,他仍然固執地想作最後一絲掙扎……而當他的心愈是因為她而在愛恨中拉扯,她也必須跟著愈難受才行,他不會讓她一個人好過的!

「麗塔。」他捉住她的手,又殘忍地喚了一次,就是不許她像沒聽到似的毫無反應。

她渾然愣住!不知所措的眸子里果然浮現一縷輕愁。不是強烈的怒氣,或極度的悲傷,而是淡淡的,像摻入一絲酸楚的哀愁……

聽到丈夫酒醉后不斷喚著前女友的名字,她心裡其實是有些擔心、不安的,但她又不想去細究這背後的意義,寧願選擇相信潔西卡說過的——他早就不愛麗塔了。

否則,她要如何說服自己繼續待在他身邊?以後她還有機會彌補他,親近他的心嗎?

不,她不要再多心猜疑了。除非是他先開口說要離婚,趕她走,否則她都要堅守這份愛,無所顧忌地留在他身邊陪伴著他,不會再讓他孤單了。

「我不是麗塔。」她拉下他的手,微笑地否認。然後站起身幫他掀開被子,小心地護住他的後頸,扶著他躺下。

元錫磊看到她眼中稍縱即逝的愁緒,很快便被唇邊那抹溫柔的笑容所取代——

她竟然還笑得出來?!這個女人是真的這麼堅強,還是已經打定主意要將他拱手讓人,所以也不在乎他說什麼了?

尹若月站在床邊,覺得他枕頭的位置過於偏斜,於是想動手替他調整。未料她的手才剛碰到枕頭,就被他牢牢抓住,他的目光緊瞅著她。

「我……幫你挪枕頭,睡起來比較舒服。」她一隻手被他抓、住,另一隻手撐在他枕邊……這樣一臂之隔的面對面,讓她很不習慣,也很緊張。

他注視著她閃避不定的眸光,心裡總算對她的慌亂感到有點滿意,也乘機審視她那對輕顫的睫毛以及清秀容貌……

「舒服……」他重複這兩個字,雙眼像般雲霧般飄忽了下。

她直覺他在醉言醉語,於是像哄子孩似的朝他點點頭,但當她想抽回手時,卻發現不像剛才那樣容易。

「你真的想讓我感到舒服?」

「對,所以……你先把手放開。」再次扭動手腕,依舊徒勞無功。他斜睨著她困惑的小臉,輕撇唇角。「那就上來吧。」他猛力一扯,將她整個人甩到大床上。

她無可避免地跌落在床鋪上,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被他翻身壓住,出其不意地堵住她的嘴,將舌探入她驚愣的口中,大肆翻攪、纏繞,似乎打定主意,完全不留給她喘息的空間。

除了唇舌間的縫蜷,他的手掌也跟著落在她胸前,隔著睡衣握住那盈巧的隆起……不是溫柔的觸碰,而是粗魯的掠奪,像極惡意的折磨……

她害怕地睜大眼,雙肘抵在他寬實的肩胛骨上,使勁的推阻,卻擋不住他更進一步的侵略——

他蠻橫的大掌伸入她的睡衣里,直接襲上她的胸脯,胡亂地搓揉,嚇得她驚呼不已,連忙按住衣料下的騷動,奮力的別開臉——

「錫磊!」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樣對她?!

他終於停下動作,緩緩貶了下眼。

「你不是想讓我舒服、討我歡心嗎?」他在她頰邊沉沉地問道。然後慢慢撐起頭,看著她氣喘吁吁的側臉,眼中不帶一絲溫度。「把手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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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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