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半年來，藍佑軍的心情一直都是處在惡劣的狀態！

他當時一定是神志不清，才會答應她那畸形的要求；今天無論如何，她再不把時間分給他，他絕對要翻臉！

見季霜從補習班走出來，看她笑著朝他揮手，藍佑軍的嘴角不爭氣的上揚，不滿的心情在瞬間就平緩了。

「這是同事請的小蛋糕，給你。」氣喘吁吁走到他面前，先將手中的小袋子遞給他。

「你不吃才給我？」他挑眉，這種轉讓的二手貨他才不要。

「我聽同事說不錯吃，才會想留一個給你。」她認真道，不然她會直接送給別人的。

「嗯。」藍佑軍一臉勉強的收下，心裡卻對她的小小重視感到很愉悅，「先上車。」

「嗯，麻煩你了，謝謝。」繫上安全帶，她客氣有禮的說。

「今天有空了吧？我們去外面完晚餐后，再去看場電影吧！」他邊發動車子邊說。

季霜一臉為難的看著他，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他，但仍很堅定地說：「我想在家看書。」

他的臉一沉，「你以為我的時間很多嗎？一個月抽出幾天陪我去走走是會怎樣？」

現在她根本就是直接忽視掉他的感受，這樣他們兩人的地位就有很對等是嗎？

愈想愈覺得她那一天所說的話語，根本就是變相的拒絕——她要是一輩子都這麼龜縮，他豈不是得跟她耗上一輩子？

「你不要生氣，我只是想依照自己的步調走。」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樣，只顧著遷就任何人；過去一直去討好他人的行徑真的讓她感到好累，所以她改變了做法后，反而還結交到一些新朋友。

加上自她勇敢拒絕了藍佑軍的要求后，跟他在相處時，心情反而放鬆下來，不再那麼有壓力；而他也比想像中容易溝通，這讓她很有成就感，只是她還是常被他說笨就是了。

「你到底有沒有在考慮交往的事啊？」他很懷疑的問，她是把這件事給忘在一旁了吧？

每天看她過著如魚得水的生活——是開朗了一些，每次對著他笑時，那笑容就像是沾了蜜般的甜，但朋友的邀約愈來愈多，吃飯、打工、讀書行程也排得滿滿的，就是沒有他能介入的機會，這讓他忍不住想起她在那天所說的話就只是個緩兵之計！

「有。」她很用力的點頭，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她現在只想先努力的讓自己過得充實。

「何時？」

「我也不知道，我不想因為一時的喜歡而跟你在一起，之後又因為一點小事而分開。」她想等自己變得更成熟一點，才要跟他在一起。

所以他還要等她感覺對了，才有機會跟她交往，她還真是大牌啊！

「你該不會以為我會一直等你吧？」因為是季霜，所以他覺得自己可以忍耐，要是別的女人，他才不理呢！

「我們又沒在交往，你不必特地為我而保持單身。」她打一開始就把話說得很清楚，如果他因此而跟別人在一起，她也不會後悔的。

「我就是為了你而保持單身，你快點對我負責！」聽她說得這麼大方，讓他不禁懷疑起她是否對他連一點感覺也沒有，才會無情的三番兩次拒絕他！

她是不是……已經不需要他了？

季霜見他眉頭緊皺，擔心的問：「你不舒服嗎？如果不舒服，車子先停在旁邊休息一下。」

看了她一眼，「我的頭有點痛，你幫我揉一揉。」

她伸手，輕輕幫他按摩著，「這樣嗎？」

「稍稍好一點了。」看到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的身上，那難受地心情才好了一些。

看著沙發上的小猴子布偶，耳邊傳來自高級音響流泄而出「戀曲一九九0」的歌聲，季霜雖然覺得有點糗，但心裡卻是甜甜的——一開始，她很難為情的要他不必特地配合她的習慣，但他說邊吃飯邊聽音樂的感覺還不錯，所以她也沒在反對。

「走路也可以走到發獃嗎？」

「哦！」不好意思的笑了，將菜端到桌上，「你的頭真的不痛了嗎？」季霜坐好，看他替自己盛飯，又對他道了一聲謝。

「不痛了。」只要她不冷落他，他的頭就不會痛。

用完餐，藍佑軍看她走到自己的房間，便跟著她進去，大爺似的躺在她的床上，手一伸，「上次練習的試題呢？」

季霜乖乖的遞上，「如果你身體不舒服，君羊就早點去睡，我今天自己複習就好。」耳卯不知從何時開始，只要她在看書，他就會過來替她複習。

而因為複習的效果很不錯，她便沒有拒絕，也跟他有著條件交換——他幫她複習講義的時間可以扣抵她的清潔工資。

「我已經沒事了，你做錯的題目先看一次，待會兒要抽問。」

「那就麻煩你了。」說完專註的看著考卷。

藍佑軍看著她認真的表情——光是這麼看著她，他就覺得自己對她的喜歡又多了一點。

她的一些小習慣都讓他覺得很可愛，他很想親親她的臉，但又怕她會把「考慮期限」再拉長，只好忍著心中的想望，翻閱著她的參考書——沒想到這麼枯燥的內容，她竟可以看了這麼多年。

季霜將考題檢討過一次，抬頭一看，他已經睡著了；嘆口氣，盯著他的睡臉，不自覺的發起怔來。

雖然她很努力的與他算清楚兩人的賬目，但她也明白，無論怎麼算，藍佑軍都是吃虧的那一個。

平時要她做的清潔工作也只有一點點，晚餐有時也是由他負責，她知道他只是要個名目讓她接受他的好意。

「藍佑軍……」念著他的名字，覺得心又熱了起來。

感覺他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她好奇的坐在他身旁，低頭細看，想確定他是否真的在熟睡。

過了幾秒見他沒有反應，季霜煩惱的看著他——她曾說過要等她覺得不會什麼都不如他時才要跟他交往，但她心裡也不知道那個期限是多久！

都已有幾個月過去了，她的自信是增加了一點，但三不五時仍會浮出一些悲觀的想法。

在內心深處，她不敢太幸福。

「藍佑軍，我是真的覺得你對我太好了。」她不安的傾訴著自己的心事，「我會習慣，這樣不太好。」

垂下肩膀，低低的繼續說：「你今天不是在問我，何時能給你答案嗎？我在想，這樣一直耽誤你的時間也不太好，還是……我們就這樣算了？」

「你敢——」他生氣的睜開眼，為了這點爛理由就要放棄他，那他之前的忍耐算什麼？

季霜嚇了一跳，沒想到他竟然裝睡！

窘迫的想回到座位卻被他抓住，「我、我要讀書了。」好丟臉，剛才的心事都被他聽到了，他一定會覺得她很不長進。

「我跟你的事，比讀書重要多了。」他冷冷地瞪著她，「你剛才說的那是什麼意思？你想放棄了嗎？」

「嗯……」反正他都聽到了，乘機把話說開也好。

「我已經受夠了你的成長理論，我決定不再配合你的意思走了！」她太過小心地態度已經徹底惹惱了他。

「什麼成長理論？」

「就是等你覺得身心健全時，才要跟我交往。」他譏諷道。

「我、我才不是那個意思。」她漲紅了臉。「我只是覺得自己還不夠好……想要再努力一點……」

「你除了笨以外，我並沒覺得你有哪裡不好，那全是你的心魔在作祟！」

她就是從小被人挖苦到大，她就是笨才會覺得自己什麼都不如他，像他這種人，一點都不會明白她的心情！

他一路順遂，而她身上卻很少發生好事，「你一點都不懂喜歡一個人，卻還要一直戰戰兢兢的心情！」更何況，一開始他還那麼的看不起她！

「我怎麼可能會懂？我只知道你一直都龜縮在你自己的世界里！」什麼追得上、追不上，根本就只是藉口。

「如果跟你在一起，你以後要怎麼把我介紹給你的家人？說我是騙錢的季家小姐嗎？我努力的想追上你，是因為會被說閑話的人是我，又不是你！」她不自覺的加大了音量。

「那又不是你做的，你那麼在意那些事情做什麼？你就是只會想著一堆糟糕的事，導致自己不敢往前進。」

她眼眶泛紅的瞪著他，「那你幹嘛還喜歡這樣的我……」她有這麼多缺點，他為何還要來招惹她？

「就你害的啊！誰教你要這麼討人喜歡！」他氣得把責任全都推給她。

他根本就是不講道理，也完全不懂得體諒她的心情！

季霜無法再忍耐，生氣的拿起猴子布偶狂打他的頭，「你出去出去出去！」

藍佑軍用手擋著——他已經很委屈的在努力配合她了，她卻仍然認定他什麼事都不了解，她真當他都無所謂嗎？

抓住布偶，氣憤的將它丟在床上，「你就讓這隻丑猴子陪你一輩子好了！」

鈴鈴鈴——

鬧鐘響起，季霜立即起床，她本想先讓身體動一下，但昨晚又失眠，她實在沒力氣做早操。

昏昏沉沉的梳洗完畢，她留下字條，出門去上班。

在和藍佑軍吵架的隔天假日，在衝動與憤怒的驅使下，她立刻跑出門去買了一輛腳踏車當作代步工具。

記得當時藍佑軍看到她牽著腳踏車回來，表情變得更臭了，直念著說她沒事找事做！

被他那麼一說，她決定從今天起，每天都要騎腳踏車去上班，不再靠他接送。

看著未亮的天色，一路上她心事重重的騎著；四十分鐘後來到補習班，將腳踏車鎖好，在附近買了早餐，想到這兩天的早餐終於不必再喝討厭的牛奶，她卻沒有開心的感覺，心還像是澀澀的。

工作時，她三不五時拿出手機，想著藍佑軍會不會打給她；同事們發現了她的舉動，笑說她之所以魂不守舍，原來是正在等男朋友的電話。

她懊惱的關掉手機，都怪藍佑軍，害她養成了一些壞習慣。

下班后，她騎著腳踏車先到常去的自助餐店買了便當，因換了交通工具，回到公寓時比平時晚了一小時。

藍佑軍站在她面前，神色陰鬱的看著她手上聽提著的便當，冷冷道：「我有準備你的晚餐。」

「不用了。」她小聲說，心裡閃過一絲心虛，低頭快步回到房間。

「我們談一談。」

「不用了。」將門關上。

藍佑軍站在她的房門外，想再跟她說些什麼，卻就是拉不下臉來道歉！

一早醒來看到她留的字條，想到她騎著那輛腳踏車上班，他立刻不放心的邊開車，邊沿著她上班的路線追上去，看到她辛苦踩著踏板前進的背影，他很後悔自己把話說得太重，她才會跟他賭氣。

於是他一路開著車，默默跟在她身後，確定她進到補習班后才去上班；晚上他買了幾樣她愛吃的料理想當作道歉，在家一直苦等著她，打了電話給她則是轉到語音信箱，他擔心若出門找她會跟她錯過，只能一個人苦苦的等候……好不容易她回家了，卻是冷淡的對待他，完全沒想到他的心情。

季霜打開房門，看到藍佑軍就站在門外，不禁嚇了一跳，而後囁嚅的問：「有事嗎？」心裡期盼他能先示好。

「我經過不行嗎？」藍佑軍一想起她今天無情的對待，徑自走到書房去生悶氣。

抿著唇，季霜走進廚房拿自己的專用碗筷，在經過書房時，視線剛巧與他對上；她立刻低著頭，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間——她絕對不要原諒他了！還說什麼要對她好，根本就是騙人的，她好難過的想著。

他絕對要好好罵她一頓！

藍佑軍焦慮的開著車，不時看著路上騎腳踏車的身影——由於開車速度太慢，不時的被身後的汽車按喇叭，他也無心理會。

都已快十點了，她卻還沒到家，加上她的手機又不通，讓他又氣、又急。

眼尖的看到路旁一輛被棄置的腳踏車，他緊張的將車停好，跑去一看，當下臉色慘白。

回到車上，握著方向盤的手還在發抖。

他明知她生性比較畏縮，卻還一直逼她面對自己的心意，才會導致今天這種情況，若她在路上發生什麼狀況，他絕不會原諒自己的！

車開到了補習班附近，他隨意將車停在一旁；補習班門早已關上，他在附近來回尋找著，愈找心愈慌。

彎下身，他低著頭喘著氣，要自己先冷靜下來；拿出手機打算先和她的同事聯絡看看，正要撥號時，突然看到季霜雙眼紅腫的在路上走著。

他跨大步急奔到她面前，急急的喘息著。

他的臉上有著她從不曾見過的焦慮神情——領帶鬆了，襯衫也拉了出來，一點也不像平時那從容不迫還帶點優雅的他；季霜眨著一雙紅腫的眼，傻傻的看著他，「你……怎麼了？」

藍佑軍緊緊地抱著她，眼眶有點濕潤。

他……他不生氣，也不跟她冷戰了嗎？季霜貼在他的胸前，發現他的心跳得好快——是因為擔心她的關係嗎？

「你沒受傷吧？」把頭埋在她的肩上，不想讓她發現他的脆弱。

「沒有。」

「我看到你的腳踏車被丟在路旁，還以為你發生了什麼事……」還好上天有聽到他的祈求——她沒事……

「我新買的腳踏車被偷了。」她正準備回家時發現腳踏車的鎖被撬開，車被偷了！

沮喪的眼淚忍不住一直掉，她哭累了就在路旁坐著，過了好一會兒，正打算招輛計程車回家時就遇到他了。

「只是腳踏車不見，有什麼好哭的？我再買一輛給你就是了。」他真會被她給嚇到短命！

腳踏車不見只是剛好，她會哭的最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她的心情太過糟糕，才會忍不住在路旁哭出來。「你怎會出來找我？」

「你騎腳踏車，我不放心。」

她聽了，心酸酸的更想哭——他們明明就還在吵架，他卻還是關心著她！

「你不要再嚇我了。」他抱著她，「前天的事，我知道是我太急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以後上、下班還是由我接送，好不好？」

這男人因為擔心她而低聲下氣，這讓她的心裡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受，第一次她清楚的明白——原來這個男人也是會害怕的。

「好……」她的聲音有點哽咽。

他緊緊的牽著她，要帶她回到車上時才發現車子已被拖走了，他手撫著額，覺得頭很痛。

「這邊不可以停車。」她小聲的提醒。

他知道，但剛才沒能想那麼多，「你都不見了，還要我去找停車格嗎？」

季霜聽了，忍不住抿唇微笑，「你真的……喜歡這樣的我嗎？」

「廢話。」他悶聲道，她就不能相信他的情意嗎？

她拉起他的手，看到他轉頭看向自己，她墊起腳，在他的唇上輕輕碰了一下，「我也很喜歡這樣的你。」

他的心一熱，低頭輕輕吻住她；感覺到她羞怯的回應，像是受到鼓舞般更加熱情的加深了吻。

看到她紅腫的雙眼，他不舍的在她的眼上吻了又吻，最後靠著她的額頭，微笑的問：「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她臉紅紅的看著他，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見他欣喜若狂的又要吻她，她急忙退了一步，很認真的看著他，「我不要。」

「你說什麼？」他不滿的皺起眉。

「我不要當你的女朋友。」之前是她在心態上仍有困惑，所以不敢接受；現在的拒絕只是覺得自己佔了優勢，想要小整他一下，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