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墨雨飄香,群寇喪膽
古劍宇正在猶豫之際。
徐鳳湘又已淚如雨下,幾近哀求的道:「古少俠,別的我不敢想,但能得到你的同情高抬貴手,放我父女一條生路,我情願與老父找一隱蔽之處,長伴青燈,誦經念佛,以度殘年!」
古劍宇搖頭道:「徐姑娘!你的意思,在下明白,可是,為人子的……」
「你就是殺了我爹,古老前輩也不能死而復生。」
「可是,總算我盡了人子之道!」
「難道你是鐵石心腸?」
「父仇不共戴天,至於姑娘待我的天高地厚情義,他日另圖報答!」
「好了!」
徐鳳湘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滿面悲戚,花容慘變,哭著道:「既然你一心代父報仇,我也沒有話說!徐鳳湘的心思白用,不如以死而明心志也就是了!」
說著,忽然一低頭,照定石柱上撞……
「徐姑娘!」人影疾飄,古劍宇搶上一步,分厘不差,一把抱住。
「你不要攔我!」
「徐姑娘!你這毫無意義!」
徐鳳湘凄然道:「你能替死去的父親報仇,我為什麼眼看著活著的父親被殺!」
「這……」
「不要攔我,鬆手!」
「這話不是這等講法!」
「要怎樣講法!」
古劍宇柔聲道:「你安靜一下。」
「有話你說!」
徐鳳湘的柳腰被古劍宇抱了個牢不可放,她的人也整個依在古劍宇的懷裡,一陣青春少女的幽香,陣陣的衝進了他的鼻息,柔柔的秀髮,也在他的臉上輕拂,一種少見的奇癢,使古劍宇的心情亂極。
他不敢睜眼。
因為眼前就是徐鳳湘雪白圓嫩的粉頸。
徐鳳湘的話,雖然是站在她自己的立場而言,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理由,而且她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樣兒,也實在叫人同情。
何況,她一次又一次的曾把古劍宇從死神的邊緣救出來。
她為的是什麼?
除了你一心愛著古劍宇之外,當然也有化解這段血仇的含意,古劍宇既不能答應,一時也不忍心決絕。
他只吶吶的道:「徐姑娘,事關父仇,只好從長計議!」
徐鳳湘飲泣著道:「好!你能替父報仇,可憐我上無長兄,下無幼弟,老父弱女,屆時,又有誰……」
她泣不成聲,扭轉身子,伏在古劍宇的肩頭,大哭起來。
「徐姑娘!你哭不算事呀!」
「你……你先殺了我好啦!」
古劍宇的心有些動搖了。
他耳中聽的是徐鳳湘抽泣的低語。
胸前是徐鳳湘的熱烘烘的肉體。
她扭呀扭的,在摩擦之中,自然有一股火熱的力量,把古劍宇替父報仇的意志溶化了,動搖了。
他眼望著懷內綿羊似的徐鳳湘頭腦發昏,雙眼發花。
忽然,無數的金星,在眼前閃來閃去。
金星里——是徐鳳湘的悲不自勝。
漸漸的——又是徐鳳湘的花容月貌。
變了!變了……
忽然變成了自己父親古家邦血淋淋的首級,母親在舟破身亡一剎的慘狀,老母臨死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劍宇!雲兒!你要替你……」
「報仇!」
古劍宇也突然變色,雙手一推懷中的徐鳳湘,大叫道:「徐姑娘!我無論如何,不能放下父母的血仇不報!」
徐鳳湘驀的一驚,連退幾步,身子靠在石柱之上,咬著下唇含淚道:「你真的絲毫無動於衷嗎?」
「我答應你一個條件!」
徐鳳湘喜道:「啊!你答應了?」
「答應你在重陽大會之前,暫且不找你爹!」
「重陽大會以後呢?」
「事情水落石出,古某誓必報仇!」
「你……」
古劍宇堅決道:「姑娘對我的情意,我必有一個交代,恩怨分明!」
「怎麼交代呢?」
「這……眼前我不能答覆你這個問題!」
「為什麼?」
「因為連我自己也不曉得怎麼樣才對得起姑娘天高地厚的情義!」
「無量壽佛!」廟外,突然傳來了一聲佛號,音如洪鐘。
古劍宇與徐鳳湘不由而同一驚,意念未轉,破山門前已攔門站著一個道家打扮的瘦削中年人。
那道士頭挽道髻,發黑鑒人,枯臉無肉,雙目發綠,鷹鼻如鉤,海口無須,身後斜插一柄拂塵,油綠八卦衣,虛飄飄的迎風飛舞。
淵停岳立,毫無血色的臉上,微含陰沉奸笑。
她陰陽怪氣的道:「想不到荒山破廟也有貴客駕到,而且一來就是兩位!」
古劍宇忙拱手道:「道長!」
不料,那道士跨步進廟,不理劍宇,自顧道:「一男一女,陰陽調和,看來這座破廟的氣運要復興了,香火要旺盛了!」
徐鳳湘的一張粉臉,羞得噴血般的紅。
古劍宇也不由臉上發燒,朗聲道:「道長,此言差矣!」
那道士如同沒聽見一般。
此時,他已走到了那堆鋪好的荒草之前,眉頭一皺,在草堆上掃了一眼,忽然回身高叫道:「你們在我的雲床上……未免太也糟踏了山人的清修了!」
「放屁!」徐鳳湘那能再忍,怒喝一聲,跨步而前。
古劍宇也勃然變色道:「道長說話也得有個分寸!」
道士眯著眼睛冷冷的道:「是你們沒有分寸,怎麼反說貧道沒有分寸!」
古劍宇劍眉上揚道:「我們怎的沒有分寸?」
「擅入貧道清修之所,難道還有理嗎?」
「這廟是你的?」
「難道是你們的嗎?真乃笑話!」
古劍宇咬牙道:「這分明是一座廢廟,無主的荒廟,你還想訛人!」
「對!」
道士的腦袋一晃,皮笑骨不笑的道:「貧道就打算訛人,你們既進了我的廟,少不得要布施布施,大大捐上一筆,好讓我修修這荒山廢廟!」
徐鳳湘又好氣,又好笑道:「呸!你窮瘋了!」
誰知,道士仰天發出一陣驢叫的怪叫,尖聲吼道:「我不向你化緣,因為你爹已沒了飛天堡的基業,現在是替別人打天下,不值得貧道開口!」
徐鳳湘不由一驚,腳下退後一步,道:「你認識我!」
道士冷冷一哼道:「哼!你好妙的心思,居然另外帶了一張人皮面具,瞞得了『鴛鴦幫主』好苦!」
徐鳳湘以人皮面具假裝刺臉,是十分秘密的事。
除了她自己以外,甚至連「銀衣追魂」徐人龍都被蒙在鼓裡,可說是,並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不料被這怪道士一語揭破。
古劍宇覺這道士有些來歷,接著道:「道長是……」
「貧道正要找你說話!」
「找我說話!」
道士搖頭道:「呃,我想請古少俠慈悲慈悲,慷慨的布施貧道一次!」
「在下此身之外無長物!」
「貧道正要募化你身上的東西!」
「我身上的東西?」
「哼哼!募化你身上的那面『紫金神鏡』!」
古劍宇深感意外的道:「啊!」
「少俠慷慨一點吧!」
「你是什麼人?」
「你問貧道?」
「報上名來!」
「也好!」道士說起「也好」忽然右手伸出乾枯的手掌,將左臂的大袖向上一掀,大聲的喝道:「你瞧!」
一條金晃晃的手臂,閃閃發光。
徐鳳湘嚶然一驚,叫道:「金臂煞星呂少陽!」
「被你猜到了,憑這支金臂有資格化這個緣嗎?」
古劍宇氣極反笑:「哈哈哈哈哈!你是說憑你這殘廢的手臂,就夢想唬人!」
「小娃兒!你死定了!」
原來,「金臂煞星」呂少陽是「川中五道」之一,「川中五道」是川廣雲貴一帶出名的煞星,辣手人物。
他一生最恨的就是別人說他「殘廢」。
古劍宇出口就碰上了他的痛處,原是無心。
而「金臂煞星」已經探手摘下背後的拂塵,抖腕一振,立即灑出千萬點寒芒,同時,金臂一摔。
呼——掠起了一股勁風,點地出了破殿,咆哮如雷,站在廟外空場中心,叫道:「小娃兒,道爺連你的小命也要募化了!」
古劍宇點地一穿……
徐鳳湘搶先攔在他的前面,低聲道:「小心!他金臂中有鬼!」
「有鬼?」
「聽人說金臂中心有毒,出招時由五個金指甲裡外射,必須小心!」
古劍宇不由皺起眉頭。
他最恨的就是江湖人使用藥物。
如今,當面的「金臂煞星」從身法功力判斷,已算得上強敵之一,若是加上防不勝防的巨毒,卻不能不格外小心。
幸而徐鳳湘的關照。
不然,怎會想到金臂之中藏有巨毒呢?
他不由對徐鳳湘的關切之情,更加的感激。
廟門外。
「金臂煞星」呂少陽已咆哮如雷牛吼道:「古劍宇!連鏡帶命,一齊交給道爺吧,道爺替你多做一場法會,好叫你早日升天!早轉輪迴!」
「牛鼻子!你做夢!」古劍宇越過徐鳳湘,射出了廟門。
呼——迎面勁風如山寒芒萬點,拂影一片之中,一條黃澄澄的金臂,如同一支猛虎,直搗過來。
「咦!」出招太快,古劍宇大吃一驚,嚇出一身涼汗,匆忙的躍退丈余。
「小子!納命來吧!」
寒芒已展開,直如灑在眼前。
金臂化搗為砸,勢如泰山壓頂。
「不好!」
「哈哈哈哈!」驚呼,狂笑,同時而發,「砰!」半堵土牆倒下,灰沙揚起了一片花雨。
「金臂煞星」呂少陽志在必得招勢用老,砸在土牆之上,更加怒吼如牛,追蹤著飄退丈外的古劍宇揚金臂,抖銀拂,直撲追來。
與人過招連連後退,毫無還手之力,在古雲乃是出道對敵以來的第一次。
這並不是「金臂煞星」呂少陽的功力高人一等。
而是由於古劍宇有了「金臂巨毒」先入之見,因此,小心,謹慎,一心一意的防在巨毒之上。
此時,他滿頭滿臉的濺滿了泥沙,狼狽的連連遇險,一腔怒火,如同要爆炸了似的,提氣凝神,功聚雙掌,喝道:「牛鼻子!接招!」
「招」字出口,雙掌推出。
空氣鼓動如潮,隱隱中有淡淡的紫霧金芒分兩股發出。
「金臂煞星」呂少陽,狂嚎道:「道爺不在乎!」
「噗!」悶聲一響,人影即分。
古劍宇退了一步,暗喊一聲:「這惡道鬼怪!」
「金臂煞星」呂少陽退了三大步,一雙綠眼看了一下橫在胸前的那支金臂,心中也不由暗暗的道:「小子!力道不小,真是人小鬼大!」
兩人各懷鬼胎,其實都在暗下里加倍留神。
古劍宇不敢放手與「金臂煞星」呂少陽迎戰,因為隨時隨地要防備著他的金臂里可以射出的巨毒。
「金臂煞星」呂少陽也不敢與古劍宇接近。
他驚懼古劍宇絕高的驚人內功。
但是,儘管彼此心裡明白,外表上誰也不願露出半點怯意。
彼此都冷哼一聲,面對面的逼視著對方,立樁作勢,在三丈大小的距離之下,腳下遊走,目不稍瞬!
一場生死的搏鬥的序曲,殺氣充滿了荒山破廟。
正在此時,遠處一連聲的厲叫順風傳來,此起彼落。
徐鳳湘忽然花容變色,一探手在袖內摸出人皮面具,忙不迭的向吹彈得破的臉上蒙去,口中道:「不好!我要走了,千萬不能放走了老道,不然我的性命難保!」
說著,揚起大袖,迫不及待的向破廟後面一閃而去。
古劍宇不知為了什麼事,虎目一掃徐鳳湘的去處。
「小子!死!」
「金臂煞星」呂少陽乘著古劍宇分神之際,虎撲而至。
銀拂揮處,如同雪花漫天。
金臂揚起,賽如霹靂雷霆。
他奮力一擊,平生功力所聚,聲勢之厲無可比擬,勁道之強沒法估計。
「不好!」古劍宇勉強雙掌外推,急切之間功力大打折扣,試覺腦前一緊,血逆氣喘,眼花耳鳴,再也立腳不住,蹬蹬連退七步。
「吼——」厲哨之聲划空而至。
唰——「住手!」一個「鴛鴦宮」的矮小怪人,中途一袖拂出,攔住了「金臂煞星」呂少陽的勢子,恰巧把古劍宇由險極之下救了。
「金臂煞星」呂少陽眼看得手,突然被逼得收招撤身,不由面色一寒,怒氣沖沖的喝道:「你中途插的什麼手……」
「哈哈嘿嘿!」「鴛鴦幫」的怪人桀聲狂笑,聲如梟啼。
笑聲嘎然而止,雙眼上仰雲天,又道:「你不知道鮑某的職務所在嗎?」
「職務所在?」
「鮑某乃鴛鴦幫五宮十堂總教領,三山九路都巡使……」
「哈哈哈哈哈……」
「金臂煞星」呂少陽也還他一陣怪笑,同樣的陰森尖銳,刻薄的道:「鮑子安!你的銜頭不小呀!」
鮑子安氣呼呼的一吼喝道:「住口,古劍宇乃是本幫在逃的囚犯,不許任何人動他一根毫毛!」
古劍宇此時方知徐鳳湘為何急急避開,原來是怕被他撞見,揭穿了她人皮面具的秘密,引起麻煩。
「道爺不聽你這一套!」「金臂煞星」呂少陽舞起拂塵狂卷攻出。
「來得好!」
鮑子安果然不愧是鴛鴦幫的五宮總教頭,十堂都巡使,他不慌不忙,左袖微拂,右袖突然揚起一片黑雲,反撲過去。
這一招奇異詭怪,惡毒至極。
「哼!」「金臂煞星」悶哼一聲,收拂塵出金臂。
「砰!」兩下接實,勁風鼓動如潮,各自退後三步。
古劍宇也不由咋舌。
因為武家過手,很少有在第一招就硬拼硬碰的。
他這二人大出常軌,出招一派拚命架式,全是施出內力真力,而且不躲不避,不化招不卸力。
人影一閃又合。
兩支黑袖,一拂一臂,眨眼不及之下,已經纏在一起,快打快攻,分不出了人影,看不清招式。
突然——「看道爺的墨雨飄香!」
一陣黑漆的墨雨,應聲四下激射!如麝似蘭的香氣,撲鼻而至。
「啊——哎!」
厲嘯如嚎,接著只聽「咕通!」,鮑子安的人一震丈許,連連打滾,吼叫如同殺豬。
「不要怨道爺心狠!」
「金臂煞星」呂少陽一支金臂的五個指甲中,滴黑雨依然未止。
他緩步走向一旁的古劍宇,臉上陰沉沉的道:「姓古的!不是道爺殺雞嚇猴,他就是你的榜樣!」
古劍宇勃然大怒道:「你要怎樣!」
「墨雨飄香沒生眼睛,違背道爺意思的人,少不得嘗嘗滋味!」
「呸!不見得吧!」
「金臂煞星」呂少陽狠聲道:「道爺再警告你,七個時辰之內,骨肉化成黑血,連道爺也沒法化解!」
「哼!哼!古某還沒放在眼下!」
「你執迷不悟!」
「你一派妖氣!」
「看……」呂少陽的「招」字尚未出口。
嗖嗖風聲,霍霍人影。
十餘個「鴛鴦宮」的高手,一瀉落地,連袂而至。
「噫!」他們一見鮑子安在就地打滾,不由同吃一驚。
「金臂煞星」呂少陽大刺刺的一笑道:「把你們總教頭都巡使抬回去吧,告訴你們幫主,就說姓古的被呂道爺我留下來了,哈哈哈哈哈!」
「好雜毛!」「鴛鴦幫」的高手,同聲吶喊,作勢……
「不要找死!」「金臂煞星」呂少陽的拂塵一橫,發出陣勁風,攔住眾人的攻勢,又向地上的鮑子安一指:「你看清楚了!」
這時——地上的鮑子安,一不打滾,二不翻身,一雙眼睛,睜的銅鈴大小,通身的衣服已經片片的剝落。
血水!從全身外涌。
皮,開始裂脫。
肉,開始溶化。
白森森的骨頭,已節節現了出來。
這慘狀,前所未見,令人不寒而慄。
「鴛鴦宮」的十餘高手,固然是面面相觀,噤若寒蟬。
古劍宇也不由皺起了眉頭。
指顧之間,情形又變。
鮑子安的屍體之處,一陣微微的香息之後,便已經蕩然無存,隨著微風飄來的,乃是一陣惡臭。
同時,鮑子安的肉已經化成一灘黑水,四下溢流,他那付白骨斑斑點點的生了數不清的黑斑,漸漸擴大。
「金臂煞星」呂少陽,一付狂傲之態不可一世,「鴛鴦幫」的十餘高手,全都面露驚懼,雙眼失神。
「你們快給我滾,道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饒了你們!」
他說完,眼角一轉,又欺近古劍宇道:「識時務者為俊……」
「住口!」古劍宇雷吼一聲,雙目煞氣陡現,厲聲道:「憑你這鬼蜮的手段,古某就放不過你!」
「你……」
「怎樣?」
「你不怕!」
「哼!哼!接我一掌!」
紫霧隱現,金光乍起!古劍宇運起「奇鏡神功」先出一掌!
這乃是他出道以來與人動手搶先的第一回。
百年功夫,不世魔功,怒極氣憤出手,其勢焉同等閑。
「哇!」「金臂煞星」呂少陽暴吼一聲,霍地斜躍丈余,小眼一翻怒聲道:「你執迷不悟……」
「再看這一掌!」
「轟!」勁風如同驚濤巨浪,排山倒海而至。
「噫!看不出!」
「金臂煞星」呂少陽,料不到古劍宇修為之高令人莫測,急切之間,發聲喊,陡然上射三丈,險險躲過。
「怎不還手!」古劍宇如同鬼影也似的,一招跟著一招,第三掌又已發出。
「哇啊啊啊!」「金臂煞星」呂少陽氣極敗壞的哇哇亂叫。
他凌空一揚拂塵,劃了個圓圈,泛泛銀光耀目之中,一條金晃晃的手臂接踵而至,分外刺眼!
古劍宇不怕他的功力,卻怕他的「墨雨飄香」。
果然——微微香息,又已飄出。
「不好!」古劍宇朗聲一吼,點地穿出五丈。
墨雨如漆,漫天落下。
「啊——」
「吼——」
「鴛鴦幫」十餘高手只顧發獃,凝視觀戰,不料古劍宇見機得早,身法又快,出人意外的閃出五丈。
可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他們雖然也搶著奪路而逃,無奈「金臂煞星」的「墨雨飄香」灑開來三丈之內,密如雨點,跑得慢的五個,早就灑得滿頭滿臉,慘叫之下,倒地翻滾。
轉瞬之間,又歸於沉寂,屍體化為濃血。
古劍宇看在眼內,怒火如焚。
「金臂煞星」呂少陽凌空一摔拂塵,人不落地上射丈余,鷹式一陣盤旋,二次向古劍宇頭頂撲到,口中吼道:「古劍宇!看你跑到那兒去!」
嗚——破風驚人,金光生輝。
砰!一顆大的黃金印,由破廟後面,夾著凌厲的聲墜落當地!
「哦!」「金臂煞星」呂少陽一見,突然一收拂塵,飄身墜落地面,臉上驚恐萬分對著金印語帶顫抖的道:「是你老人家!」
古劍宇一見這顆金印,知是「九獅印主」到了。
但是,他想不到「金臂煞星」呂少陽殺人不見血的魔頭,竟會對「九獅金印」這等服首貼耳,見了這顆,「九獅金印」便如老鼠見貓似的。
「九獅金印」雖是「三禽五獸」之一的不世魔頭。
但以「金臂煞星」呂少陽眼空四海,目中連「鴛鴦幫主」也看不起,怎麼會怕「三禽五獸」呢?
此時——破廟之後已傳出一聲尖銳而沉悶的語音道:「呂少陽!你給我走!」
「是!」
「快!」
「是!遵命!」
「快呀!」
「這就……」
「金臂煞星」呂少陽的「走」字尚未出口,人已點地而起,一躍五丈,連連點地借力,轉眼走了無影無形。
此時——「鴛鴦幫」的人,除了死在地上化為黑水的以外,其餘沒死的早已逃之天天,走了個乾淨。
場子內,只剩下古劍宇一個人。
他不覺望著「金臂煞星」呂少陽的去處發獃。
究竟他為何怕「九獅金印」呢?這是一謎!
這絕對不是功力的問題,而是……
是什麼?
「你發什麼呆?」一聲嬌滴滴悅耳之聲,已到了古劍宇的背後!
他一驚道:「噫!司馬姑娘……」
「忘了!我叫司馬小玉!」
「哦……溫……溫玉!又是你!」
「這個老怪物上了我的當了!哈哈哈哈哈!」
司馬小玉笑得花枝招展,緩步走向那顆黃澄澄的「九獅金印」,十指尖尖,就解開了印結,順勢一抖!
「嘩嘩啦啦!」敢情那顆看來唯肖唯妙的「九獅金印」,乃是一塊金色獅子花紋的怪布,包著一方有稜有角的玩石!
古劍宇也不由好笑道:「你真會作弄人!」
「這就是三國志上死諸葛嚇退活司馬的故事!」
「姑……你的妙計!」
「掌握了那老毒物的弱點而已!」
「對了!請問『金臂煞星』為什麼怕『九獅金印』?而且怕到那種一字不敢違抗的程度呢?」
「其中自有道理!」
「可不可以……」
司馬小玉得意的道:「說來簡單得很!」
「難道他們功力……」
「不!只因呂少陽『墨雨飄香』正練到九成的時候,在他練功的洞中,忽然有一條赤練毒蛇侵入,眼看就要吐出毒信,咬他的咽喉……」
「啊呀!危險!」
「是呀,他若動手去打毒蛇,不但功虧一旦,而且有走火入魔之災!」
「可是!要是不打,也就完了!」
「正在那時『九獅印主』湊巧路過!」
古劍宇問道:「他救了他?」
司馬小玉點頭道:「是的,他打死了練蛇,救了呂少陽一條毒命!」
「呂少陽感恩圖報,所以……」
「不!『九獅印主』打死了毒蛇並未離開,還替呂少陽護法,直到呂少陽的『墨雨飄香』功力練成!」
「原來如此!」
「所以呂少陽感恩之餘,自動的拜在『九獅印主』的門下,以為寄名弟子,而且十分認真,比授業恩師還尊敬!」
「難怪他見了『九獅金印』畢恭畢敬!」
「這事我聽我媽談過,不想今天……咯咯咯!」
「今天你派上了用場!」
「可不是嗎?哈!咯咯咯咯咯!」
「哈——」古劍宇也隨著一笑。
但他一笑之後,不則覺得臉上發燒,因為,這件事雖然可笑,但是,自己有些失去面子的歉疚。
司馬小玉為何要用手段把「金臂煞星」呂少陽驚走?
是不是她發覺自己已經不是對手,眼看就要傷在呂少陽的「墨雨飄香」之下,有化為濃血之慮。
想著,好勝之心不由收起笑起,淡淡的道:「古某對『墨雨飄香』還沒……」
「呃!你不要誤會!」
司馬小玉已看出古劍宇的意思,急忙正色道:「我所以驚走呂少陽,是有正事要向你說,可不是小看了你!」
「你有正事!」
「我媽要我四下找你,請你無論如何,在未赴重陽大會之前,千萬到迷宮一行,決不要失約!」
「為什麼?」
「詳情我此時未便多說,反正是與你報仇之事有關!」
古劍宇一心一意在為父母血仇,聞言不由一震道:「真的?」
「我騙過你嗎?」
「溫玉!你沒騙過我!」
「誰又騙過你呢?」
又是一聲女子的口音,凌空而至突然接下話來,古劍宇司馬小玉不由同時一驚,雙雙涌退七尺,並肩凝神待敵!
風聲微動,綠影一掠而至。
「千面狐仙」梁伊芸已俏立當場。
但見她秀目一飄司馬小玉,鼻孔中冷冷一笑,道:「原來是談情說愛,我未免有些唐突了!」
古劍宇不由臉上發熱,吶吶的道:「不!不!」
「你是誰?」
司馬小玉黃衫飄飄,已閃身攔在「千面狐仙」梁伊芸前面,氣得臉色鐵青,花容變色,一變玉掌微微上抬。
「千面狐仙」梁伊芸冷冷的打量了她一眼,緩步側移,十分冷漠,也十分輕蔑,若無其事的道:「我要找的是古劍宇!」
司馬小玉看在眼內,不由無名妒火高熾,她受不了這冷漠的輕視,探掌一攔道:「我問你是誰?」
她盛怒之下,雖然只是輕輕揮一掌,已是不知不覺之中引出了五成力道,勁風吃吃,隱隱可聞。
「咦!」「千面狐仙」梁伊芸乃是多年的老經驗,焉能瞧不出。
但是,她表面上依舊是冷冷的一笑,翠袖略飄,口中道:「河水不犯井水,你根本就管不到!」
古劍宇也是個大行家,一見二女發出內力,不由大急,忙不迭挫掌雙方分化二女所發力道,口中高叫道:「使不得!」
「砰!」三股勁力集於一點,大響一聲,人影倏分。
三人不約而同,各自退出三個大步。
司馬小玉面有疑雲,嬌聲道:「你幫助她?」
「千面狐仙」梁伊芸,也是臉有異色道:「你與她連手?」
古劍宇十分尷尬,苦苦一笑,連連搓著雙掌,只好道:「不!不!誰也不幫誰,因為……因為……因為你們不應該動武!」
「她是什麼人?」
「她是什麼人?」
兩個女子異口同聲,一齊逼著古劍宇!
古劍宇左右為難,只好紅著臉道:「朋友!」
「朋友?」
「不錯!是朋友!都是朋友!」
司馬小玉眼中晶晶淚水亂轉。
她一顆少女的心破碎了。
須知,司馬小玉初見古劍宇,就在心靈深處種下了愛苗,因此,她才不顧母親的責備,送還「神鏡」,甚至將她放出迷宮。
而且,她想盡了千方百計,防著古劍宇為徐鳳湘奪去,在她的心目中,徐鳳湘才是她唯一的情敵。
同時,她知道古劍宇與徐人龍有不可化解的殺父之仇,這一點,是徐鳳湘無法與自己抗衡的,也就是自己最有利的條件。
不料——神不知鬼不覺的又從中插出個第三者來。
而古劍宇又當面直接了當的承認是朋友,最少,在古劍宇的心裡,這女子與自己是同樣的份量。
也就是說,無形中自己又多了一個勁敵。
她焉能不吃驚,勉強忍住悲戚,向古劍宇道:「她是你的朋友?」
古劍宇點點頭道:「是的!」
「千面狐仙」梁伊芸冷冷一笑道:「是的怎樣,你吃醋是嗎?」「千面狐仙」乃是久經滄桑的魔頭,可以開門見山毫無顧忌的破口而出。
司馬小玉卻是個深閨的姑娘,聞言臉上飛紅,心中氣極怒極,惱羞成怒,一分玉掌大叫道:「不要臉的女人!看……」
「動手!」
「咻——」
兩人彼此互相一擊,同時一讓,全都快得肉眼不分,疾掠風互換了一個位置。
這一招連古劍宇都沒來得及阻止。
「千面狐仙」梁伊芸嘻嘻一笑道:「論漂亮我不如你,講動手,最好不過,我們以古劍宇為賭注吧!勝了你就得到他的愛!」
司馬小玉氣得花容顫抖,咬牙道:「好潑婦!」
「罵人!」
古劍宇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不能發作。
在迷宮,司馬小玉有還鏡之惠,而又有屢次援手之情,在神風嶺,「千面狐仙」也同樣的有還鏡及救命之德。
他只有連聲道:「不可以!不……」
「噗!」一聲響,兩女早已又換了一招。
這一招,居然見出了上下。
司馬小玉的身子連搖幾搖,腳下未動。
「千面狐仙」梁伊芸卻意外的後撤了一步,粉面生寒,這其實,並不是意味著司馬小玉功力會強過「千面狐仙」梁伊芸。
原因在司馬小玉是氣極出手全力而為,梁伊芸只不過是以遊戲三昧的手段,隨意出手應敵而已。
然而,她的敗象一露,怒氣便生,分掌道:「小丫頭,你造反!」
古劍宇一見她們都動了真怒,急忙搶上前去,舒臂一攔道:「不能動手!」
「千面狐仙」微慍道:「你沒有見她那麼凶!」
古劍宇轉面又向司馬小玉含笑道:「你……你也不用動手……」
不料司馬小玉的粉面一沉,大聲道:「你沒見她說的是什麼話?你還幫助她,原來你是同她好的,先前我還以為你的女友只有徐鳳湘一個呢?哼!」
唰——一陣風撲來,黑翅如鵬。
徐鳳湘已換了一身「鴛鴦幫」的打扮,帶了人皮面具,不先不后,恰在此時落在當場,接著冷冷一聲道:「表姐!所以你想盡方法從中破壞是也不是!」
一場三角戀愛,立刻變成四角的糾紛。
古劍宇劍眉深鎖,口中連連噤噤道:「徐姑娘,你……」
徐鳳湘雙目一連眨動了幾下,語帶嗚咽的道:「你快走!鴛鴦幫已經大舉出動,前來找場!」
她說完,又上跨一步,走到了若痴若呆的司馬小玉身前,冷冷一哼道:「哼!我徐鳳湘忍了!漂亮的表姐,我把他讓給你這位迷宮的大公主吧!免得你處處破壞我!哼!」
她語落,已飲泣有聲,大袖一拂,不容別人開口,已騰空而起,疾掠而去,古劍宇攔也不及。
司馬小玉氣得臉色鐵青,呆若木雞。
只有「千面狐仙」梁伊芸,冷冷一笑,緩步走向他道:「小兄弟,想不到你在神風嶺之時,裝呆賣傻,卻原來到處受美人的垂青,留下斬不斷的情絲,卻是個多情種子!」
這下子,古劍宇可真的被逼得窘了,只見他紅著臉分辯道:「不!不!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任何人?」
「噢!」
「啊!」
兩個女子同時俱是一震,不由驚呼了一聲,齊問道:「真的?」
「真的你從來都沒有愛過任何人!」
「是的,古某心中有的只是恨!血海冤讎的恨!」
「千面狐仙」梁伊芸幽然一嘆道:「對我!你也恨!」
古劍宇毫不遲疑的道:「沒有恨!也沒有愛!」
梁伊芸不由一陣黯然,雙眼發直,一對眸子盯在古劍宇的身上,腳上連連後退,一直退出丈余以外,口中如痴如囈的道:「你說得對!沒有恨,也沒有愛,是的,恨與愛是不可分的!」
她似乎十分激動,也十分悲戚,忽然大叫一聲道:「我!我恨你!」
古劍宇不解其故道:「你為什麼恨我?」
「因為我愛你!」
「啊!」
「古劍宇!我所謂的愛,並不是兒女之私,而是超出友情,近乎愛情的愛,你……你懂嗎?」
「我……懂……我不懂!……」
「你不懂?」
司馬小玉忽然插上一嘴,不蔑的道:「好不害臊,虧你說得出口!」
「千面狐仙」梁伊芸並不生嗔,寒臉一笑道:「司馬小玉!你只管愛古劍宇吧!你的愛不妨害我!」
「辦不到!」
「辦不到!憑你!」
「有我司馬小玉在一天,就不容許你狐狸精似的迷住他!」
「嘿嘿嘿嘿!」
古劍宇此時反而插不上嘴,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一片喊殺之聲由遠而近,漸漸傳來,場子內三人不由同時一楞,雖然在面色不同,但吃驚的神情並無二樣。
這陣喊殺之聲,太也刺耳難聽。
「殺殺殺殺……」一連串喊出九個殺字。
每一個「殺」字,如同尖塔沖霄,飛鷹穿雲,而且是一個高似一個字,一個音尖似一個音。
初聽來,如同千軍萬馬,狂殺狂斗。
隱隱中,又似乎是空谷足音,此呼彼應不絕如縷。
司馬小玉雙掌一震,自語道:「鴛鴦幫的人來了!」
古劍宇也不由面色肅然道:「來人功力十分特異,為『鴛鴦幫』中少見,恐怕不是好打發的!」
「哼!哼!」
而「千面狐仙」梁伊芸卻特別顯得不安,冷哼了兩聲,一雙眸子精光綠綠四下不住的打量,口中道:「幾十年不曾聽到的『七殺雷鼓』之聲了!」
這時,喊殺之聲越過幾層山巒,好像由雲端里傳來。
古劍宇耳聞「千面狐仙」梁伊芸之言,不由神情一震,衝口道:「你說什麼?」
「你難道聽不出?」
「你說這是『七殺雷鼓』?」
「除了『七殺雷鼓』之外,還有那一種功力,如此的驚魂動魄!」
古劍宇仔細諦聽……
「殺……」風涌雷滾,殺聲震耳。
「不是!不是本門的七殺雷鼓!」
「一定是……」
「你聽!這殺字分明每九個一句,本門的『七殺雷鼓』是……」
「千面狐仙」梁伊芸忽然花容大變,傾耳聽去,失聲叫道:「不錯!九個,每一句九個殺……」
她說著,勢子一矮,點地……
「殺!」大吼一聲,如同平地起了個焦雷。
勁風排空而至。
呼——砂飛,石走,枝斷,葉舞。
由破門的石樑之上發出陣怪異至極的獰笑。「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
風陡然而至,「千面狐仙」梁伊芸的起勢被阻,司馬小玉與古劍宇雙雙一躍,退出勁風威力之外,仰臉而視。
但見破廟石樑半倒的頂端,多了一個披髮的怪人。
披髮怪人生得好生醜陋,頭上亂髮蓬蓬,掩至眼下鼻樑,由亂髮之中透出一雙刀鋒也似的白森森寒綠綠的眼芒,使人不敢逼視。
那個尖得出奇的雷公嘴,暴出四個如鉤的黃牙,雙腮無肉,顴骨高聳,長頸如鹿,雙肩下垂。
怪人的一雙手臂,似乎垂至膝頭,大異常人,而兩腿矮的如同頑童,身上,披著一件半綠不青,半紅不黃的麻衣,簡直象一堆枯草無二。
天下,再也找不出這等其丑無比難擬的怪人。
司馬小玉看清之後,不由驚呼一聲,閃身伏在古劍宇的肩頭,嬌喘不已的低聲道:「是人是鬼?」
古劍宇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但口中卻安慰著她道:「別怕!有我!」
他說著,暗運「奇鏡神功」,力聚丹田,單掌橫胸。
不料——披髮怪人的一雙冷電似的眼神,一掃場子,落在「千面狐仙」梁伊芸的身上,眨連幾眨道:「梁伊芸!你還沒死?」
「千面狐仙」梁伊芸臉上有一陣不平凡的表情,但是,轉眼之間,又由木然的神色,變成了無盡的悲凄。
她幽幽的嘆了一聲,緩緩的道:「是的!我沒死!我為什麼要死!」
怪人沉聲一吼:「因為你不該害我師兄。」
「我害你師兄!」
「不是你嗎?」
「哈哈哈哈!」
「江湖上誰不知道我愛你師兄,又有幾個不知道你師兄愛我?說是我害了他,恐怕是你違心之論吧!」
「哼!」怪人把披在額前的亂髮一掠,目光突向外射,十步之內,隱隱有一派寒光,兩道冷電一般,怒道:「愛他,就是害了他!」
「此話怎講?」
怪人恨聲道:「你不愛他,他不曾受百魔的攻擊,也不會心火失調,說不定他的志願現在早已完成了!」
「你說是你師兄一心想做萬魔之王的志願!」
「當然!要不是你消磨了他的志氣,把一生事業壞在你的手上……」
「住口!」「千面狐仙」花容一寒,由凄涼變為悲壯,吼道:「你知道我梁伊芸人稱『魔道第一美人』不知道!」
「紅粉害人如蛇蠍!」
「呸!當時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不知幾多,光是我們『五獸』之中,鐵牛霸王為我廢去尊號隱入禁林,九獅印主為我,遠走邊陲,金錢豹為我願任奴役自今不改,大力神犀為我長病了五年!」
「所以你是害人精!」
「我梁伊芸情有獨鍾,卻偏偏愛上你師兄,想不到如今他的人死之後,反而我落得一個害人精的臭名!」
「千面狐仙」一口氣侃侃而談,說到這裡,突然雙袖一揚,戟指著披髮怪人,眼中淚水盈眶,厲聲大呼道:「九殺帝君!我的功力也許比不上你,可是……」
「哈哈哈!……」披髮怪人放聲一笑,聲如炮竹,狂極怪極的道:「虧你有自知之明!」
「可是我梁伊芸也不是好侮辱的!」
「你要怎樣!」
「還我一個清白!」
「呸!本帝君不管你是愛我師兄還是害我師兄,反正我今天要毀了你!」
稱為「九殺帝君」的披髮怪人未見移步晃肩,眨眼不及已無聲無息的到了「千面狐仙」的身前,如鉤的十指竟搭向她的雙肩。
「嚶!」驚呼一聲「千面狐仙」忙不迭閃出一丈二尺,面有懼色。
司馬小玉固然是身子一震!
古劍宇也不由勃然作色,心驚膽懼!
「九殺帝君」的身法實在太快了,快得使人無法分辨,像一片飛絮,像一陣清風,連影子也看不見!
他長發迎風,又如影附形的二次撲出。
「砰!」勁風一聲潮吼。
「千面狐仙」的人一仰,倒飄五丈有餘,眼看就要跌個倒栽蔥!
唰!
古劍宇搶先一式「魚躍龍門」,快如驚鴻的雙手一托,險中又險,把「千面狐仙」從死神手裡救了出來,托在臂上。
說時遲,那時快。
「哼!」「九殺帝君」早已冷哼一聲,人也撲了過來。
他那動作實在太快了!快得連古劍宇這等高手居然也沒法閃躲,只急得大聲一叫,楞然不敢動彈!
原來——「九殺帝君」的雙手左掌虛按在「千面狐仙」梁伊芸的俞大穴,右指正印在古劍宇的乳下穴口。
這兩處可都是要命的所在!
只要「九殺帝君」的雙臂微用半分力道,後果就不堪設想,不但「千面狐仙」立刻嗆血而亡,古劍宇也少不得落一個肺腑破碎,五臟寸斷。
一旁的司馬小玉只嚇出一身冷汗!
她再也不顧自己的功力,情急之下,暴施大力,功聚雙臂,玉掌疾拍,嬌喝一聲:「撒手!」
「未必!」
「啪!」
「啊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馬小玉的雙掌齊施,分明結結實實的拍在「九殺帝君」的乾枯背上,可是,「啪!」的一聲,如中破鼓。
不但那「九殺帝君」未見異樣,反而是司馬小玉兩臂酸麻,驚呼一聲撤招不迭,點腳尖斜退丈余,粉面失色。
「九殺帝君」仰天的狂笑一收,冷電眼神,又落到了司馬小玉的身上,驚人至極的森顏厲色道:「你也得死!」
司馬小玉的一擊無功,但在這剎那之間,古劍宇乘機彎腰一閃,已脫出了「九殺帝君」的指下。
此時,他氣極怒極,將「千面狐仙」一撒手放了下來之後,立即狂叫道:「九殺帝君!你也得死!」
語落,人已到了「九殺帝君」的身前五尺,揚掌疾發。
「大膽!」「九殺帝君」眼角不瞧,沉悶的一喝,反掌硬接!
「轟!」山崩地裂一聲大響,兩人雙雙退出了一丈有餘。
「小娃兒!有些意思!」
「老怪物再接一掌!」
轟隆之聲又起,依然不分上下。
「哈哈哈!多少年本帝君沒接過人家的第三招,也沒人接下本帝君的第三招,想不到,哈哈哈!」
「不要狂!倒!」
「倒?噫!」「九殺帝君」大意輕敵,樁勢浮動,目露驚疑,凶光隱伏。
古劍宇一連三招,不料竟然全部徒勞無功,也是怒氣大盛,冷冷一嗯道:「老怪物,今天……」
「今天你休想活!」
人影一閃,勁風划空,兩人一改先前硬碰硬接的拚鬥,展開閃電身法,稍沾即走,尋覓空隙!
這種快攻快打,一方面是身法的比拼,但功力不相上下的高手,內功修為隨時隨地卻準備出其不意的制敵一擊,因此彼此全不敢大意。
指顧之間,五十招以上。
忽然……人影一分,「千面狐仙」悶聲不響的插手而上。
古劍宇不由眉頭一皺,翩然退出丈余,高聲叫道:「梁伊芸,快退,在下從來不與人連手!」
「千面狐仙」百忙之中叫道:「你走!我與他拼了!」
誰知「九殺帝君」偏不與她拚鬥,雙掌凌厲一拍,逼退了狂攻猛打的「千面狐仙」沉聲道:「你的三招兩式,本帝君已見識過了,我要伸量伸量這怪小娃兒!」
有了先前的經驗,古劍宇不再遲滯。
他徒然劍眉上揚,目露殺機,雙手改掌為指,喉頭髮出「咯」的一聲,連劃了兩個半圓,捨命疾點,口中大吼一聲:「殺!」
「啊!慢!」
「九殺帝君」忽然一退三丈,愕然凝吶吶的道:「九陰血指!你用的是九陰血指!」
古劍宇淡淡一笑道:「既知古某神功利害,乘此給我滾!」
「九殺帝君」更加驚奇,自言自語的道:「真的是九陰血指……」
「看招!」古劍宇不耐其煩,厲喝發招!
「住手!」「九殺帝君」依然出聲喝止,人又立即退出丈余,大聲道:「你從何處偷學來的!」
古劍宇不由怒道:「偷學的?告訴你,本門絕學!」
「本門絕學?你是那一門派?」
古劍宇叱道:「少見多怪,普天之下,除了七殺門人,還有第二家嗎?」
「是呀!絕不可能有第二家,你是?……」
「七殺門下!」
「九殺帝君」叱道:「一派胡言,七殺門從無二代!」
「胡說,古某就是!」
「騙人!」
「九殺帝君」的騙人兩字出口,臉上忽然起了一層青氣,雙眼突然睜得大如銅鈴,舌尖一吞一吐,鬼叫似的道:「師兄一生未收弟子,你……」
「師兄?」古劍宇不由心中一震,心念「七殺」「九殺」莫非他不敢魯莽,急忙把腳退後一步,對著「九殺帝君」道:「你師兄是誰?」
「九殺帝君」怒道:「好個假冒字型大小的小輩,既口稱七殺門下,又不知本帝君的師兄是誰,分明……」
「你……」
「九殺帝君從不被欺,欺我之人絕不能活!」
「你是師叔?」古劍宇再也不能遲疑。
這時「九殺帝君」的一雙枯爪,已凌風抓至,聞言不由一呆,吼道:「你真是七殺門傳人?」
「你與恩師七殺魔王是何關係!」
「乃是本帝君的同門師兄!」
「師叔!」古劍宇一肅面容恭身便拜。
「九殺帝君」側身一讓,尚自不信的道:「師兄在日從未提到有收徒傳藝之事,你是……」
「說來話長!」古劍宇正待將如何拜師的話說一遍。
忽然——呼嘯連連,由「鴛鴦宮」方面傳了過來。
「九殺帝君」的小眼一翻道:「是誰!你的同伴!」
古劍宇忙道:「不!是鴛鴦宮的人來找場!」
「咱們走!」
「師叔是……」
「九殺帝君」道:「鴛鴦宮準備掠奪萬魔之王的尊號,意欲雄霸魔道,他若知道我重出江湖,就要打消這個念頭了!」
「那不是正好嗎?」
「娃兒!你該知道,萬魔之王的尊號,應該是我七殺師兄的呀!」
「師父對侄兒說過!」
「九殺帝君」喜道:「所以,我們要讓他召集天下魔頭,到時我們出其不意,哈哈哈哈,叫『鴛鴦宮』狗咬尿泡,空喜一場!」
「這……事先滅了鴛鴦宮,豈不少造殺劫!」
「魔頭大會就沒了主人了!」
「由師叔出面召集!」
「諒必無人敢到!」
「小侄出面召集!」
「你……未做掌門,不能散發武林令符!」
「啊!」
「咱們先避著他們些兒,走!」「九殺帝君」不等話落,拉起古劍宇的手,喝道:「起!」
雙雙都是心到意隨,念動功發的高手,竟已鼓起了一陣勁風,上射三丈。
古劍宇是第一次見到師門的人,既高興,又欣喜。
本來他一生,父早死,母繼亡,孤苦伶仃,師徒如父子,如今見了師叔,真是他在人海中唯一的親人,怎不使他大喜過望,忘懷了一切呢?
殊不知,他這一走,當場拋下了兩個人。
「千面狐仙」梁伊芸恨恨的道:「就這把人帶走了!」
司馬小玉口中不言,眼中的淚水發光。
她的一顆芳心大大的受了創傷,心想!古劍宇就這樣冷漠無情嗎?還是心上根本沒有我司馬小玉這個人?
越想越難過,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千面狐仙」不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同情之心油然而起,緩緩的道:「這位姑娘!你……」
司馬小玉不由大窘,粉面飛紅,連忙用衣袖擦去淚,眼望著她曾認為是第二號情敵的「千面狐仙」搭訕著道:「你說什麼?」
「千面狐仙」苦苦一笑道:「彼此都是女人,我對你是百分之百的同情!」
「我不要你的同情!」
「也許我先對你解釋一件事之後,你就會接受我的同情!」
司馬小玉捂耳道:「我最不要聽的是花言巧語!」
「好!你先聽聽是不是花言巧語!」
「但願如此!」
「千面狐仙」梁伊芸,對司馬小玉的冷漠言語並不為意,卻目視遠處,對著天上的悠悠的白雲,無限感傷的道:「我承認我心中熱愛著古劍宇!」
「哼!你也說得出口,何不先算算你的年齡?」
「你等我把話說完!」
「還有什麼可說的!」
「我愛古劍宇,但並不是愛他本人!」
「嘿嘿!一派胡言!」
「我把他當成一個人的影子!」
「影子?」
「千面狐仙」道:「我愛那個人,即使是他的影子,我一樣覺得可愛,數十年來,我日夜思念著他,渴望著他!」
司馬小玉急道:「你為什麼不把別人當那人的影子,偏偏要找古劍宇?」
「這當然有道理!」
「有什麼道理?」
「千面狐仙」凄然道:「我愛的那個人與古劍宇有極大的關連!」
「你想我司馬小玉是三歲的小孩!會相信你的話!」
「這是你的問題,我只要把話說完,信不信由你!」
司馬小玉問道:「那人是誰?」
「就是七殺魔王!古劍宇的師父!」
「啊!真的?」
「他為了愛我,耽擱了五十年的群魔競技大會,因此失去奪取萬魔之王的機會,使他遺恨終生!」
「那是你對不起他!」
「我為了愛他,拒絕了更愛我的人,使插血為盟的『五獸』貌合神離,瓦解了五獸的結合,江湖上五獸門至今尚是一片散沙!」
「唉!」
「謝謝你司馬姑娘!」
「謝謝我?」
梁伊芸慨然道:「你嘆這一口氣,證明你不但相信我的話,而且同情我的苦心!」
「苦心?同情?」
「我!我梁伊芸要設法補償對『愛情的破綻』!」
「所以你把古劍宇當成『七殺』前輩的影子!」
「我不但如此,並且還要盡所有的力量,智慧,幫助古劍宇,使他完成他師父的宿願,繼承遺志,成為萬魔之王!」
「真的!」
「我不會欺騙我自己,更不能欺騙我心目中唯一的,但是已死去的愛人!」「千面狐仙」說話的神情憂傷,但卻十二萬分的誠摯。
司馬小玉不由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十分高興的拉起了「千面狐仙」的手,跳躍著道:「前輩!真的!那太好了!你對愛情真正的偉大!」
「姑娘!請你允許我愛古劍宇,但我也勸你愛他,而且要不顧一切的愛他,因為有一個萬魔之王的愛人,人生也不枉此一身!」
司馬小玉又羞又喜,紅著臉,尚未回答。
忽然,殺聲匝地而起,而且就在破廟的四周,荒草亂石堆里,不知何時隱伏了數百怪人,突然一齊現身,大聲吶喊。
「千面狐仙」與司馬小玉,不由陡然一驚,頓感手足無措,情勢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