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一走出房間馬上奔上樓,穿過走廊進入卧室檢查我的手機。但是只充了一半的電,而且我也不知道哪裡才能有信號。如果崔施的手機能有信號的話,我也應該會有。我在想她用的是哪個網路呢-
「薩曼塔?」
從一樓傳來崔施的聲音。
「薩曼塔?」她有點生氣了。
「夫人?」我匆忙地跑過走廊。
「你在這!」她微微皺眉。「工作期間請不要躲到你房間里。我不想再像剛剛那樣叫你了。」
「喔…是,蓋格夫人,」我說。到達大廳時我看見崔施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份時代,不禁胃裡一陣翻騰。報紙翻開在經濟版,我看到一條大標題:glazerbrooks召集接收者。
崔施開始在一隻巨大的白色香奈爾包包里翻找什麼東西,我趁機瀏覽文章內容-我沒有看到提到卡特斯賓克。謝天謝地。公關部一定是想辦法封住消息來源了。
「我的鑰匙在哪?」崔施煩躁地說。「在哪呢?」她越來越猛烈地翻著她的包。一個金色的唇膏飛起來掉在我腳邊。「為什麼東西會消失呢?」
我揀起唇膏遞給她。「你記得你在哪丟的么,蓋格夫人?」
「我沒有丟。」她尖銳地回答。「是被偷了。很明顯。我們要把所有的鎖都換了。我們的身份會被竊取。」她攥起拳頭。「那些騙子就是這麼做的,你知道。在每日郵報上有一篇很長的關於這個的文章-,」
「是這個么?」我忽然注意到窗台上閃耀的蒂凡尼鑰匙鏈。我揀起來下面是一大串鑰匙。
「是的!」崔施很驚奇的樣子。「是的,就是它們!薩曼塔,你太厲害了!你怎麼找到的?」
「沒費什麼工夫。」我謙虛地說。
「好!我印象深刻!」她認真地看著我。「我會告訴蓋格先生的。」
「好的,夫人,」我試圖在我的聲音里注入無限感激的語氣。「謝謝。」
「蓋格先生和我一會要出去,」她說著拿出一瓶香水噴在身上。「一點鐘的時候準備一份三名治午飯,然後打掃一下一樓。我們晚些時候會討論一下晚飯。」她轉過身,「告訴你,我們都對你的煎鵝肝菜單印象深刻。」
「噢,好的。」
沒關係。晚飯前我就會離開了。
「現在」崔施最後摸了一下頭髮。「到客廳來。」
我跟著她走進房間來到壁爐旁。
「在你開始打掃這裡以前,」崔施說,「我想告訴你這些擺設的放置。」她指著壁爐架上的一排陶瓷小雕像說:「這個可能有點難記,清潔工從來沒有弄對過。所以請注意!」
我順從地跟她一起面向壁爐架。
「這非常重要,薩曼塔。要讓這些陶瓷狗面對面。」崔施指著一對查爾斯王犬。「看到了么?他們不是朝外面。他們面對面!」
「面對面,」我點頭附和。「是的,我明白了。」
「牧羊女稍微朝外。看見了么?朝外。」
她說的緩慢而清楚,好象我只有一個3歲小孩的智商一樣。
「朝外。」我忠實地重複。
「現在,你都明白了么?」崔施從壁爐邊走開一點。「我們來試試。陶瓷狗怎麼放?」她舉起手遮住壁爐。
我不能相信。她在測試我。
「陶瓷狗,」她提示。「朝哪邊?」
哦,老天,我忍不住了。
「嗯…」我仔細的想了一會。「朝外面?」
「面對面!」崔施惱怒地喊。「它們面對面!」
「哦,對,」我抱歉地說。「對不起,我現在知道了。」
崔施閉上眼睛,用兩隻手指撐著額頭,好象無法承受這種愚蠢。
「沒關係,」她最後說。「我們明天再試一下。」
「我把咖啡盤拿出去,」我恭敬地建議。我端起托盤時又看了一眼手錶。10點12分。我在想他們是否開始會議了。
到了11點30的時候我的神經已經受盡了折磨。我的手機已經充好電而且我終於在廚房找到了一個信號,但是手機沒有響。也沒有信息。我每分鐘都檢查一次。
我擺弄了一會洗碗機最後終於讓它開啟了。另外我還用綿紙擦了陶瓷狗。除此以外我所做的就是在廚房裡踱來踱去。
我幾乎是直接放棄了做「三明治午飯」。至少我試著切了兩大塊的麵包,結果是每一片都是厚厚的奇形怪狀,一片比一片差地堆在一起。
我唯一能說的是,感謝上帝有黃頁和包辦伙食商。還有美國快遞。從科茨沃爾德包辦伙食商為崔施和艾迪買一份「精美的三明治午飯」僅花了我45.5英鎊。還不到我在卡特斯賓克的6分鐘的薪水。
現在我就坐在椅子上緊緊地握著口袋裡的手機,急切地等待它響起來。
同時我又非常害怕它真的響起來。
這種不安難以承受。我需要做點事情來減輕一些。任何事情都可以。我打開蓋格家的巨型冰箱拿出一瓶白酒。我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大口。就在我準備喝第二口的時候我覺得我的脖子背部有種麻麻的感覺。
好象有什麼在看著我。
我轉過身大吃一驚。廚房門口站著個男人。
他身材高大肩膀寬闊,皮膚曬的很黑,眼睛深藍。他的頭髮是褐色捲曲的,夾雜著幾綹染成金色。他穿著一條舊牛仔褲和一件破舊的T恤,腳穿一雙我見過的最泥濘的靴子。
他疑惑得看著10片奇怪的麵包,然後又看看我的酒杯。
「嗨,」他最後說。「你是那個藍帶學院的新廚師?」
「喔,是的!當然。」我整理一下我的制服。「我是新來的管家,薩曼塔,你好。」
「我是納撒尼爾。」他伸出手,我猶豫一下后握住它。他的皮膚硬而粗糙,感覺想是一塊樹皮。「我為蓋格家管理花園。你以後也許會和我討論蔬菜的事情。」
我不確定地看著他。為什麼我會想和他討論蔬菜的事?
他靠在門框上抱著雙臂,我忍不住注意到他結實強壯的前臂。我從沒見過哪個男人有這樣的手臂。
「我可以提供幾乎任何東西,」他接著說。「當然是當季的。只要告訴我你需要什麼就行。」
「哦,做飯用的。」我突然明白他的意思。「是的,我會需要一些。肯定的。」
「他們跟我說你是跟著什麼Michelin-starred廚師學習的?」他輕輕皺眉。「我不知道你都用什麼樣的好東西,但是我會儘力的。」他掏出本沾著泥點的小本子。
「你喜歡用什麼樣的芸苔?」
芸苔?
芸苔是什麼?一定是某種蔬菜。我慌亂的搜索記憶,但是我能想到的就是在晾衣繩上搖晃的胸罩。
「我要查一下我的菜譜,」我最後說。「我以後會告訴你。」
「概括的說就可以。」他抬起頭。「你最常用的是什麼?這樣我就知道該種什麼了?」
為了避免出錯我不敢隨便說出某種蔬菜的名字。
「實際上,什麼…我都用。」我給他一個輕快的微笑。「你知道的芸苔。有時候你想用這一種,有時又想用…另一種。」
我真的不知道這樣說有多少可信度。納撒尼爾看起來有點困惑。
「我打算訂一些韭菜,」他慢慢地說。「你喜歡哪一種?Albinstar還是BleudeSolaise?」
我擺弄著制服上的一粒紐扣。我兩種都沒聽懂。哦,上帝,為什麼這傢伙要現在到廚房來?
「嗯,第一種,」我最後說。「它的味道很好。」
納撒尼爾放下本子審視了我一會。他的注意力又轉到我的酒杯上。我不喜歡他的表情。
「我正要把酒放進調味料里,」我匆忙地說。我擺出冷淡的樣子,從架子上取下一隻鍋放在鐵架上,倒入酒。我灑了點鹽然後拿著木勺開始攪拌。
然後我偷偷看了一眼納撒尼爾。他正用近似懷疑的眼光看著我。
「你說你在哪學習的?」他說。
我警覺起來。這個男人不蠢。
「在…藍帶烹飪藝術學院。」我的臉變的很熱。我又倒進更多的鹽飛快的攪拌。
「你還沒有開開關,」納撒尼爾說。
「這是冷調味料,」我仍然低著頭說。我又攪拌了1分鐘然後放下木勺。「現在放著等著…浸泡。」
我抬起頭。納撒尼爾仍舊靠在門框上安靜地看著我。他眼睛里的表情讓我喉嚨發緊。
他知道了。
他知道我是假冒的了。
拜託不要告訴蓋格夫婦,我無聲地乞求他。拜託。我很快就走了。
「薩曼塔?」崔施的頭突然出現在門旁,我開始緊張起來。「噢,你已經認識納撒尼爾了!他告訴你關於他的花園的事情了么?」
「是的。」我沒法看他。「他說了。」
「非常好!」她把墨鏡推到頭上。「蓋格先生和我回來了,我們想在20分鐘之內吃三明治。」
20分鐘?但是現在才12點10分。包辦伙食的人1點才會來呢。
「你想先來杯喝的么?」我建議。
「不,謝謝!」她說。「只要三明治。實際上我們兩都餓的要命了,所以如果你能快一點的話…」
「好的。」我吞口氣。「沒問題!」
崔施離開時我自動地行了個屈膝禮,然後我聽到納撒尼爾嗤笑的鼻息聲。
「你行屈膝禮了?」他說。
「是的,我行屈膝禮了。」我挑戰地說。「有什麼不對么?」
納撒尼爾眼光移到案板上畸形的麵包片上。
「那是午飯么?」
「不,不是!」我慌張的說。「你能離開我的廚房么?我需要空間來工作。」
他揚了揚眉毛。「那麼呆會見。關於調味料,祝你好運。」他朝一鍋酒點點頭。
他一關上門我馬上摸出手機快撥鍵打給伙食包辦人。但是接通的是電話留言。
「嗨,」我在「嗶」聲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早先的時候訂了些三明治。我現在就要。儘快。謝謝。」
掛上電話我才覺得打了也是白打。伙食包辦人從來就不會準時出現。蓋格夫婦在等著呢。
好吧。我可以做。我可以做幾個三明治。
我迅速拿起兩片看起來樣子最好的麵包,把麵包皮切掉到剩大概1立方英寸還拿的出手的樣子。旁邊有一盤黃油,我用刀挖出一些抹在麵包片上。第一片還沒抹完,麵包就碎成兩塊。
他媽的。
我要把它們拼起來。不會有人注意的。
我打開食櫃門瘋狂地在瓶瓶罐罐里尋找:芥末、薄荷、草莓醬。就是它了,草莓醬三明治。典型的英國風味。我匆忙地往一片麵包上抹醬,在另一片上塗了更多的黃油然後把兩片合在一起。我退後一步觀賞我的傑作。
完全的災難。醬流到麵包外面,而且三明治還是不是完全的呈四方形。我這一生都沒見過比這個更叫人討厭的三明治。
我挫敗地放下刀。是時候了。是我辭職的時候了。一天之內丟掉兩份工作。看著這一堆混亂,我不禁對自己感到失望。我原以為我可以堅持一個上午的。
什麼人敲窗戶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幻想,我轉身看見一個穿著藍色天鵝絨的女孩正透過廚房窗戶往裡看。
「嗨!」她說。「你訂了20份三明治么?」
一切都發生地這麼快。前一分鐘我還在看著我的一堆果醬和麵包。下一分鐘,兩個穿著綠色圍裙的女孩已經帶著一盤又一盤專業製作的三明治進入廚房。
輪廓鮮明的三明治,整齊的疊放著,中間夾有香草和檸檬片。他們甚至還有手寫的小紙條介紹裡面夾的餡。
金槍魚,薄荷還有黃瓜。熏桂魚、奶油乾酪和魚子醬。泰國雞肉和野生薺菜。
「抱歉把數量弄錯了,」我簽收的時候一個帶著髮帶的女孩說。「看起來真的像20.而且我們也不常接到2人份的三明治訂單。」
「沒關係!」我說著把她推向門。「真的,無所謂。記在我帳上好了…」
關上門后我環視廚房,徹底暈了。我從未見過這麼多三明治。到處都是一盤盤的三明治。每個平面都有。我甚至要放一些在炊具里。
「薩曼塔?」我聽見崔施走向廚房。
「噢,等一下!」我急忙走向門想擋住她的視線。
「已經1點5分了。她有些尖刻地說。」我已經很清楚地說了…「
她走到廚房門口后沒了音,目瞪口呆。我轉過身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沒完沒了的三明治。
「我的天啊!」最後崔施說。「這…這實在是太驚人了!」
「我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麼餡的,」我說。「下一次我不會做這麼多了…」
「哦!」崔施完全驚呆了。她拿起一張小紙條念道:「半熟牛肉、生菜、山葵。」她驚訝地抬起頭。「我已經有好幾個星期沒有買牛肉了!你在哪找到的?」
「嗯…在冰櫃?」
我早前看過冰櫃。裡面裝的食物夠一個非洲小國吃一個星期的。
「當然!」崔施彈下舌頭。「你放在微波爐里化凍的。真聰明!」
「我挑一些放在盤子里給你端去,」我建議。「端到暖房。」
「好極了。納撒尼爾!」崔施敲敲廚房窗戶。「進來吃塊三明治!」
我呆住。不。不要又是他。
「我們不想浪費。」她揚起眉。「如果說我有什麼意見的話就是,薩曼塔,你有些太鋪張了-不是說我們窮,」她忽然補充。「不是那個意思。」
「當然不是,夫人。」
「我不喜歡談論錢,薩曼塔。」崔施放低聲音說。「太粗俗了。但是-」
「蓋格夫人?」
納撒尼爾又一次出現在廚房門口,手裡拿著一個沾滿泥的鐵鏟。
「嘗嘗薩曼塔做的好吃的三明治!」崔施指著廚房說。「看看吧!她真是聰明啊!」
納撒尼爾巡視一盤盤的三明治時廚房裡十分安靜。我沒法看他的眼睛。我覺得我快要失去理智了。我站在廚房中央,穿著藍色尼龍制服,化裝成一個可以從空氣中變出三明治的管家。
「厲害,」他最後說。
我鼓足勇氣抬起頭。他正盯著我,眉毛好象因為實在不能理解似的緊皺著。
「這些沒花你很長時間吧,」他說,聲音里有些疑問。
「我只要想做就能做的很快。」我溫和地說。
「薩曼塔太棒了!」崔施貪婪地咬著一個三明治說。
「而且這麼愛乾淨!看看這個完美的廚房!」她又吞了一個三明治,真的陶醉了。「這個泰國雞肉沒治了!」
我偷偷從一堆三明治里拿起一個咬了一口,忽然有想狼吞虎咽的慾望。
該死的,真好吃。不過我是在心裡說。
到2點半的時候廚房就空了。崔施和艾迪消滅了一半的三明治,現在已經出門了。
納撒尼爾又回到了花園。我拿著把勺子走來走去。
阿諾德很快就會打電話來了。會議現在一定已經結束了。
我看著窗外一隻停在地上的灰色小鳥,而後轉身坐到椅子上,邊盯著桌子邊用大拇指來回摸打光的光亮的木頭。
我犯了一個錯誤。一個。人們是允許在人生中犯一個錯誤的。是有這個規定的。
也許…也許不是。我不知道。
忽然我覺得手機震動起來。我從制服口袋裡顫抖地掏出手機。
來電顯示是蓋打來的。
「嗨,蓋?」我試著自信地說-但是我發出的聲音卻很小,自己聽著都好象怕怕的樣子。
「薩曼塔?是你么?」蓋急迫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你到底在哪啊?你為什麼不在這?你受到我的郵件了么?」
「我沒帶。」我嚇了一跳。「你為什麼不打電話?」
「我早上打過,但是你的手機好象有什麼問題。然後我就參加會議了,但是我一上午都在給你發郵件…薩曼塔,你到底在哪?你應該在辦公室!不是藏起來,看在上帝的份上!」
藏起來?他什麼意思?
「但是阿諾德讓我不要去!他說不去比較好!他讓我不要去,他會盡他所能-」
「你知道這看起來是什麼樣的么?」蓋打斷我。「首先你嚇破了膽,然後你消失了。人們說你神經錯亂了,說你崩潰了…有謠言說你逃出英國了…」
得知這些我感到一陣讓人窒息的痛苦。我不敢相信我做了這樣的錯事。我不敢相信我這麼愚蠢。我還在離倫敦幾公里遠的廚房裡坐著幹什麼?
「告訴他們我馬上就來,」我結巴地說。「告訴卡特曼我馬上就到…我去乘火車…」
「可惜太遲了。」蓋顯得沉重而勉強。「薩曼塔…各種各樣的流言已經在傳播了。」
「流言?」我的心跳的太厲害了我都無法說出這兩個字。「什麼流言?」
我不能接受這一切。我感覺好象我的車突然滑出車道而我沒有辦法阻止。
「很顯然人們說你不值得信任,」蓋最後說。「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以前就犯過錯誤。」
「錯誤?」我跳起來,好象被燙著了一樣大叫。「誰說的?我從不犯錯!他們在說什麼啊?」
「我不知道。我不在會議上。薩曼塔,仔細回想一下。你有過其他的錯誤么?」
仔細地回想?
我楞住了。他不相信我?
「我從沒犯過錯誤,」我試著讓聲音平靜卻失敗了。「沒有。從來沒有!我是個好律師。我是個好律師。」我驚慌地發現眼淚噴湧出眼眶。「我很穩定!你知道的,蓋。」
接下來的沉默說了蓋沒有說出的話。就像定罪了一樣。我讓客戶損失了五千萬英鎊。
「蓋,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看到格雷斯布魯克的文件。」我說的越來越快。「我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這不可能。我知道我的桌子很亂,但是老天啊,我有我的方法。我不會像那樣忘記東西的。我就是不-」
「薩曼塔,冷靜-」
「我怎麼能冷靜?」我幾乎喊起來。「這是我的生活。我的生活。除此以外我什麼也沒有了!」我把臉上的眼淚擦乾。「我不會就這麼輸的。我這就過來。現在。」
我掛斷電話站起來。我本應該回去的。我本應該直接回去而不是在這裡浪費時間。
我不知道火車幾點但是我不在乎。我一定要離開這。
我抓起紙筆潦草的寫道:
親愛的蓋格夫人:
我很遺憾我不得不辭去管家的工作。我很高興和您
拜託。我沒時間再寫更多了,我現在就得走。我把紙放到桌子上向門走去。然後停住。我不能一句話沒寫完就這麼放著。
我很高興和您共同度過的時光,但是我覺得我需要新鮮的挑戰。非常感謝你的好意。
你忠實的薩曼塔斯威庭
我放下筆猛地用力推開椅子發出摩擦的聲音。當走到門口我的手機又振動了。
我立即認為是蓋。我拿起手機-打開后才看見來電人身份。不是蓋。
是卡特曼。
我感覺好象什麼冰冷的東西抓住了我的脊柱。我盯著他的名字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恐懼。孩子氣的,惡夢般的恐懼。我身體里的每一個本能都在告訴我不要接。
但是手機已經打開了。已經太遲了。慢慢的我把手機貼近耳朵。
「你好。」
「薩曼塔。我是喬治卡特曼。」
「是。」我的聲音因緊張而變的沙啞。「你好。」
長長的停頓。我知道現在該我說話了,但是我的喉嚨好象被羊毛團塞住了一樣。沒有什麼話是適當的。所有人都知道卡特曼有多厭惡道歉、借口和解釋。
「薩曼塔,我打電話是要通知你,你和卡特斯賓克的合約終止了。」
我覺得我的臉一下子變的毫無血色。
「已經寄給你一封信解釋原因,」他的聲音冷漠而正式。「嚴重的疏忽加上之後你非職業性的行為。你的P45會寄給你。你的通行證被取消了。我想不會在卡特斯賓克再見到你了。」
他說的太快了。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請不要…」我脫口而出。「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就犯了一個錯誤。一個。」
「薩曼塔,卡特斯賓克的律師不犯錯誤。犯了錯也不會逃跑。」
「我知道逃跑不對。」我全身顫抖。「但是我實在是太震驚了…我沒法正常思考…」
「你讓卡特斯賓克和你自己的名譽受損。」卡特曼的聲音變的尖刻。「由於你自己的疏忽,你讓一個客戶損失了五千萬英鎊。然後又逃走沒有任何解釋。薩曼塔,你當然不能期望有別的結果。」
長長的沉默。我用手掌抵住前額。我試著只注意我的呼吸。呼,吸。呼,吸。
「是不能。」我最後低聲說。
結束了。我整個職業徹底地結束了。
卡特曼開始念準備好的關於和人力資源部聯繫的事項,但是我沒有聽。
我從12歲開始的努力。沒了。所有一切都毀了。24小時內。
最後我意識到卡特曼已經掛電話了。我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閃亮的冰箱前。我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冒著火。
我站了一會,看著我自己的臉直到影象模糊。
我被炒了。這句話不斷在我腦海里迴響。我被炒了。我要接受救濟金了。我想象我和脫衣舞男里的人在一起。排在失業人員的隊伍里,前後移動我的屁股去要點「熱的東西」。
忽然我聽到前門有鑰匙開門的聲音。我不能在這種狀態下被發現。我不能面對任何詢問和同情。否則我想我會崩潰地哭起來永遠停不下來。
我心煩意亂地抓起塊布在桌子上毫無意義的來回擦。然後我瞟到我寫給崔施的條子。我團起紙扔進廢紙筒里。以後再說。我覺得我現在都沒有辦法正常行動了,更別提做一份讓人信服的辭職演說。
「你在這!」崔施踩著高跟鞋手拎3袋鼓的快炸開的購物袋走進廚房。「薩曼塔!」
她看見我後站住。「你還好么?你的頭痛又回來了?」
「我沒事,謝謝。」
「你看起來糟透了!天啊!再吃點藥丸!」
「我真的沒…」
「現在,坐下…我給你泡杯茶!」
她丟下袋子打開水壺開關,然後翻找起綠色的止痛藥。
「你喜歡這些對不對?」
「我要阿司匹林就可以了,」我立即說。「可以么?」
「你確定?」她給我倒杯水,遞給我兩片阿司匹林。「現在。就這麼坐著。想都別想做別的事情!直到做晚飯的時候。」她想了想後補充。
「你真是…太好了。」我說。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模糊地意識到我確實是這麼想的。崔施的好意是有些扭曲,但是是真實的。
「好吧…」崔施放下茶杯觀察我。「你是想家了么?」她得意的說,好象破解了什麼秘密一樣。「我們從菲律賓來的女孩就經常很憂鬱…但是我對她說:高興起來,曼紐爾!」崔施停下思索。「後來我發現她叫保拉。很特別。」
「我不是想家,」我喝著茶說。
我的頭腦像蝴蝶翅膀一樣在拍打。我該怎麼做呢?
回家。
但是想到回到那個公寓,而卡特曼住在我上面2層就讓我難受。我不能面對他。我做不到。
給蓋打電話。他會收留我的。他和夏洛特在愛林頓有這麼大的房子,這麼多空房間。我曾在那住過一個晚上。然後…我要賣掉我的公寓。找工作。
什麼工作?
「這個會讓你高興起來的。」崔施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她壓抑住喜悅拍拍購物袋。「在你午飯時令人吃驚的表現以後,我一直在購物。我有個驚喜給你。這個會讓你高興的!」
「驚喜?」我疑惑地抬起頭,崔施開始從袋子里拿出東西。
「鵝肝…鷹嘴豆…羊肩肉…」她拿出一堆肉放在桌子上,期待地看著我。然後看見我迷惑的表情彈彈舌頭。「是食材!你的晚飯菜單!我們8點吃,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