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安娜,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冰冷、憤怒的男聲劃破夏日溫暖的空氣,驚醒了沉睡在吊床上的侯凱西。「你最好給我講清楚!」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高八度、慍怒的女人的尖叫聲:「我什麼都沒做!」

「什麼都沒做?」粗啞的聲音驅散一群原本棲息在老橡樹繁密枝葉間的歐椋鳥,在空中盤旋嗚叫著。凱西聽出了這個聲音。「不要跟我耍花樣,你向大偉和露絲暗示我們想保持長久的關係。」

「沒有啊!」女子的語調不悅且缺乏說服力:「我只說你想在這裡買一棟避暑小屋。」

「如果我沒記錯,你說的是我們想買一棟房子以『未雨綢繆』?」一陣突如其來的嘲諷大笑聲讓凱西渾身戰慄,「安娜,你這套粗陋的把戲對我起不了作用,你省省吧!」

「親愛的,聽我說,你誤會我了……」隨著女子柔媚的討好聲減弱、消失,凱西聽到一陣蟋蟀聲自高聳的樹籬後方隱密的玫瑰園傳來,似乎是手緊抓衣服的聲音。男子低沉、輕蔑的聲音再度響起。想到倒楣的安娜,凱西不禁一陣瑟縮。

「安娜,別再白費唇舌,你玩的花樣騙不了我。」

「可是,我只說……」

冷硬的聲音打斷安娜的申訴:「我原本希望你適可而止,你卻逼得我下不了台,我只好再次跟你劃清界線,免得以後有什麼誤會。聽好,我從來都沒有娶你的念頭,現在或未來都不可能。從一開始你就很清楚,我要的只是友誼,而且我從來沒有虧待過你……」

女子尖銳、憤怒的聲音打斷了他冷冷的話語:「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好像我比妓女好不到哪兒去。」

他的聲音殘酷、無情,「你這叫做'自取其辱'。」

隨之而來的一片死寂,讓凱西幾乎以為聽到了草鑽出地面的聲音。

「我不會忘記你說的話。」高八度的聲音充滿著憤怒。

「這正是我的目的。」韓馬修的語調夾著一絲殘忍的快意,「要我送你回倫敦嗎?我想你一定很想離開這裡?」

「你去死吧!」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漸行漸遠,凱西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無意間聽到一段非常隱密的對話,她輕輕吹口氣,猛地躺回吊床上。馬馬虎虎架好的帆布床承受不了這個突然的動作,她低呼一聲,發現自己已跌落在吊床下大片輕軟的草地上。

「誰在那裡?」馬修低吼一聲,不一會他已推開木門走向大草坪,一臉的冷漠不耐。

「凱西?」他深棕色的眼睛冷冷地看著她掙扎站起來。「沒想到你有偷聽的癖好。」

她轉過身面對他,一雙腿突然軟弱無力,她把濃密、柔軟、金紅色的馬尾辮往後一甩,心型的臉蛋灼熱、困窘。

「韓馬修,你不要惹我!我可不像那些任你擺布的蠢女人。我沒有必要忍受你的侮辱,更何況,你們爭吵的時候,我正在吊床上睡覺,是你們把我吵醒的。」她怒視著馬修。

「原來如此。」他微微笑著往後退了一步,雙手抱胸,側著頭。「可愛的小貓咪也有利爪,你認為我在欺負安娜,是嗎?」他深棕色的瞳孔閃閃發光。低頭審視站在他面前苗條的身影,她纖細的身軀像槍桿般的挺直,琥珀色的眼睛閃著憤怒的光.

「沒錯!」她直接的反應一如平常,「你那樣對別人說話,那麼無情、冷酷,你簡直就是……是……」

她還在搜索枯腸,以形容對他的深惡痛絕時,他搶先替她說;「我想你已經用過冷酷這個字眼了?」他的臉散發出饒有興趣的光彩,藏著某種她不解的情感。而且似乎樂在其中。他接下來的話更證實了她的想法:「我一直想知道,什麼樣的火爆脾氣能配得上你那頭奇妙的紅髮,我現在可墾完全了解了。」

他從容的口氣彷彿只是在跟一個可愛、但又有點不聽話的小孩兒周旋。「親愛的小蜜蜂,既然你聽到了兒童不宜的對話,總不能怪我反應過分震驚嗎?」

「我才不是你親愛的小蜜蜂!」她極想做些事或說些話,抹掉他臉上的得意。「你這些親熱的話去說給那些跟你糾纏不清、可憐無知的女人聽吧!我只覺得噁心。」

他的笑容漸漸退去,眼神冷硬如磨光的瑪瑙,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看來我已經被歸為無情的好色之徒了。」他往前一步,尖酸地說:「你真是幼稚!被父母寵壞的沮室花朵,聽好,我可是17歲就離開家,在外面辛苦地闖蕩,謀生了。」

「22歲就擁有自己的公司,過去四年內又增添了數家分公司。你看,大人飯後的談話,偶爾我也是一字不漏地聽進去。真的是非常精彩,韓先生!」她輕拍著手譏諷地說,「如果我的父母認為應該供我上大學,讓我追求自己的志向,你可管不著。」她眯著閃著金光的眼睛,對他皺皺眉頭。「雖然你僱用我父親做會計師,但並不意味著你就有權……」

「丫頭,等一等,」他的怒氣突然間爆發出來,她知道擊中下他的要害,這種感覺非常痛快.「不要把這件事扯到你父親身上,我梘他為知己,從沒想過要利用……」

「可是,你已經這樣做了!」他曬得黝黑的臉上一片驚訝。很顯然的,他並不習慣說話經常被人打斷。一片死寂橫亘在他們之間,她把頭往後一仰,凝視他冷漠、皺著眉頭的臉,「我並沒有像你想的那樣下流地監視你,這是我的花園、我的吊床,我待在這裡是理所當然的.況且,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會選這個下午,把別人傷得體無完膚。」

「如果你指的是安娜,那的確有點戲劇性,」他的語氣簡潔、冷淡,「我很懷疑她會有任何感覺,充其量不過是自尊心受損。」

「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她驚訝地瞪著他。

「那是實話,」他簡短有力地說。「丫頭,關於人生,你還有很多需要學的,我想你讀的大學不會教你這類有用的知識。你不要傻傻地以為安娜真心愛我,她是一個極具野心、佔有慾極強的女人,她看上的是我的財富及影響力,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我不相信。」她瞪著他,「你只是找借口罷了,你們剛才講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

「真的嗎?」他注視她很久,嘴唇形扭曲成一個冷冷的微笑,「凱西,你今天走運。我是在府上作客.沒有哪個女人像你這樣對我說過話后,還能活得好好的。」

她突然緊張地舔著乾澀的嘴唇,他銳利的眼睛並沒放過這個舉動.長久以來,她就對父母的這個朋友敬畏有加,對他的出現感到不安,然而現在她才了解為什麼.挺立在她面前那寬廣的肩膀、高大的身軀,散發出一股極具威脅的性感魅力,令她背脊升起一陣陣戰慄。

兩年前,她15歲,第一次注意到他時,他就一直困擾著她,挑起她內心深處摻雜著興奮的恐懼感.偶爾,他會和他們一家人到這棟小屋度周末,身邊總是跟著不同的女人,而她也總是刻意避開。他大危險,渾身上下充滿男子陽剛的氣息。

「要我證明我是對的嗎?」他打斷了她的思緒,她仍不發一言地蹬著他。「我會建議安娜照原訂計劃留下來過完這個周末。只是建議,」他舉起一雙手不讓她說話,「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收回先前對她說過的話,或是說服她回心轉意。根據你的說法,如果她已經心碎,她應該拒絕我並立即打道回府,對嗎?」凱西緩緩地點頭.「換言之,如果我是對的,她很可能衡量得失.設法保住既得的利益,同意嗎?「她再度點頭.

「但我怎麼能相信你不會對她甜言蜜語一番呢?』

他一言不發地注視她很長一段時間,堅硬如石的眼神令她心驚膽顫.「小蜜蜂,不要太過分。」他的聲音如絲緞殷柔軟,可是其中的警告意味是無庸置疑的,尤其當他叫著她的昵稱時,更令人膽寒。

她仍然記得三四年前,他把她獨特的發色比作蜜蜂的顏色,此後他就這樣稱呼她.

她倏地臉紅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狠狠地給她最後一瞥后,隨即轉身高去,他的步履優稚、閑適,宛如萬獸之王。

接下來的午後時光冗長難耐。暖風吹來,空中瀰漫著夏末濃郁的氣息,昆蟲依舊忙碌地在樹叢間穿梭,薄如絲的翅翼在濕熱的空氣中輕輕地顫動;但是凱西掙扎了半天仍無法把注意力集中到書本上,她的思緒不斷地飄到馬修和安娜身上。輕鬆愉快的周末氣氛已被破壞無餘,這全是他的錯!蠻橫、自大的豬,凱西暗暗詛咒著。同一段文章讀了三遍之後,她才恍然注意到自己心不在焉。

直到晚餐前,她才恢復平靜。這是她最喜愛的時光,飯前,父母會邀請來這兒度周末的客人到寬敞的起居室小酌幾杯。大型的法式落地窗開向美麗的花園,傍晚幽深的藍色光影悄悄地潛入,準備休憩的鳥兒為將盡的一天做最後一次甜美、歡暢的歌頌.

馬修與他的父親熱烈地交談著,她給自己倒了一杯雪莉酒後,也加入了他們,可是安娜卻不見蹤影。

「親愛的,你來了。」凱西的母親拍拍身邊的絲絨沙發,「你今天一定曬了不少太陽.馬修,你覺得呢?」

一雙黝深的眼眸掃過她晒成蜜色的肌膚,再緩緩移到她苗條的身軀。雖然他面無表情,棕色的眸子卻閃著令人費解的訊息,但凱西的母親毫無所覺,「露絲,她看起來很迷人。」他邊說邊背過身轉向她的父親,但是她仍然瞥見他眼神中的嘲諷及挑戰。就在此時,安娜雙手捧著一大束盛開的玫瑰花自花園步入室內。

「安娜想要在她的房間放一些玫瑰花。」凱西勉強自己看著馬修,他則緊緊盯著她,兩道黑色的眉毛無情、極盡諷刺地向上挑起,她的臉驀地紅了起來。她低下頭,一口喝光杯中的酒,淚水霎時捅上雙眼。

「這些花很漂亮,對吧?」她笑著對擁有一頭烏絲的安娜說,但是安娜的藍眸只饑渴地望著馬修的笑臉。

這頓晚飯猶如一場酷刑.她必須忍受虛偽的、毫無意義的談話,而且明顯、痛苦地意識到有一張得意、冷漠又黝黑的臉,不時望著她,嘲弄她的困窘與不安。

等到沒有人注意她時,她悄悄溜到室外,樹叢黑色的剪影映著橘紅色的天空。她坐在一張木椅上,遠離燈火通明的房子,讓花園祥和寧靜的魔力包圍著她,天空轉為灰黑色,籠罩著這片寂靜。

17年的人生歲月里,她從未像今天一樣感到如此地狼狽與無知。為什麼她不能把今天所發生的事置諸腦後呢?其實這一切跟她沒有一點關係。在馬修面前表現得像傻瓜一樣,理智告訴她這也算不了什麼,可是她卻非常在意。

「我就知道你在這裡。」一個成熟磁性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她緩緩轉過身,發現馬修斜倚著一棵盤根錯節、年代久遠的柳樹,他的表情隱藏在黑色的陰影里,令人捉摸不透。他的聲音令她有觸電般的感覺。

她知道他遲早會出來找她,他不太可能在證明她大錯特錯后,而不找機會挖苦她的。

「我需要新鮮的空氣。」她僵硬地說,眼睛在黑暗中搜尋,看到他緩緩地點頭。

「當然。」她緊盯著他,在陰影中,他的臉模糊而蒼白,她無法從他平靜的聲音中分辨出他的感情。

「你是對的。」她痛苦地咽了咽口水,「我誤解了這件事情。」

「你在道歉嗎?」他向她移近了一步。現在他的臉部輪廓清晰可見,但是他漆黑的眼睛被濃密的睫毛遮著,看起來遙不可及,嚴厲的五官令人費解。

「是的。」她別過臉細聲承認。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這個夜晚充滿了驚奇,我很少碰見會認錯的女人。」他挖苦的語調充滿著嘲諷。

「我可沒有說我全錯了。」

「不要賴皮。」她可以感覺到他對整件事感到興味盎然,並且極欲拉近彼此的距離。

「我對你的看法一點都沒有改變,安娜也令我不敢恭維。」她的頭倏地朝房子的方向轉過去,一綹柔亮的長發拂過她的面頰。」

「可憐的安娜,」他挪揄地拖長尾音,「可不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既然你知道她是這樣的人,為何還要跟她在一起呢?我覺得那非常……」她努力思索一個恰當的嚴厲字眼,結果找到了,「卑鄙。」

「卑鄙?」她終於激怒了他,他的聲音像刀一樣劃破周遭的寂靜,「太荒唐了,像你這樣的小鬼,對這個字了解多少?」

「幸虧不多。此外,我不是小鬼!」她清澈的眼神瞪著他憤怒的臉,「雙親教育我,與人交往是因為你想要關心、想要多了解對方。當然,這並不意味一定會發生什麼事,人會變,世事也多變化,可是如果跟某人在一起只是為了……」她遲疑著,「嗯,我想這是……」

「卑鄙。」他的語調寒徹入骨,「你不用說,我也知道。」儘管他的態度漫不經心,可是她知道他非常生氣。「聽著,完美主義小姐,你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嗎?再怎麼說,你也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鬼。你一直被小心呵護著,對外面的世界毫無所知。丫頭,不要忘了那是個人吃人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跟我們現在談的,一點都扯不上關係。」

「是嗎?」他大笑一聲,「真的沒有嗎?我可以向你保證,再過幾年,你的標準、想法及行為也會跟其他所有的女人一樣。」

「如果你以為我會降低做人的原則,變得跟你一樣,你就大錯特錯了。」她自負地說:「對我而言,你只配跟那種被你吸引的女人在一起。我從沒見過這麼膚淺、無情……」

話還沒說完,她發現他已站在自己身旁。她縮起身子往後緊靠著椅背看著他,自知太過分了。

「請繼續,」他的眸子黑如深潭,「這是多麼發人深省的一席話啊!我一直覺得你是個早熟、難纏的丫頭——我想因為你是獨生女的緣故。」他們心裡都很清楚,他這樣講是不公平的。

「小孩子才被稱做早熟,而我已不是小孩子了。」她語氣微弱。他太靠近了,使她渾身不自在,他挺拔強壯的身軀傳透出某種訊息,讓她全身起雞皮疙瘩。

她說話時,他已經坐到她身旁,他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慄。「對,凱西,你不是小孩子,」他的聲音如天鵝絨般柔軟,一雙手臂沿著長椅圍著她,她又感到夾雜著恐懼與興奮的戰慄。

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的嘴唇已覆住了她的。當他輕柔地攜她入懷,有好一會兒,她震驚得全身僵硬,他溫暖的舌長驅直入,品嘗她口內的甜蜜。

這個吻長久而持續。雖然凱西的頭腦仍有一小部分是清醒的,警告她這只是一個計劃好的圈套,可是她依然心醉神迷,全身酥軟,融化在一片灼熱中,不能移動分毫。

他聞起來……是那麼地令人興奮。混合著昂貴的刮鬍水及乾淨的男性體味,在她內心深處,第一次被激起某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把她圈在懷中,她甚至可以感到他手臂上緊緊凸起的肌肉。她開始緩慢地微微移動著頭,當他以點點細碎、輕如羽毛的吻移到她的喉嚨及雙耳時,她忍不住輕輕地呻吟。這完全是出乎意料的——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的接觸會使她有這樣的感覺。她曾和一些男孩兒交往過,可是他們一親芳澤的慾望與支吾笨拙的表白只會激怒她。

他的雙手先是移到她的背部,以一種輕柔、性感的節奏輕撫著她柔軟的肌膚,然後停在她背脊的末端。他們的唇再度分開,她感覺他的手緩緩往上移,當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愛撫著她豐滿的胸脯時,她忽然驚喘一聲往後移,迷惘的琥珀色眼睛震驚地望著他。

「不要。」她屏住呼吸低聲輕語。他手一垂,微微地笑著,黝黑的臉帶著一抹譏諷。

「我想的沒錯。」他慢慢站起身,在朦朧的月光下低頭望著她。除了有隻貓頭鷹在咕咕叫著,這世上彷彿只有他們兩人。他冰冷的視線移到她腫脹發抖的雙唇,以及張得大大的眼睛。「不出幾年,你就會出落成風情萬種的女人,但現在你還沒開竅。」

她驀地臉紅了,無法分辨這是譴責,還是別有所指。微笑又回到他的臉上,「小蜜蜂,你會讓許多男人心碎,等著瞧吧!」

「我不會的,」她僵硬地反駁,「我不是那樣的人。」

他往後稍稍退了一步,笑容中帶著一抹譏嘲。「你會變的,親愛的,所有的女人都會。這是一場遊戲,重要的是誰能贏。」他微微地搖搖頭,視線再度移到她身上,眼裡有著她從未見過的傷痛,「所有天真無邪的甜美都只是一個夢,很快就會被人遺忘。」

「不要說了!」她的聲音尖銳而迷惑,「我不會變的!」

「小蜜蜂,你已經在變了。」他放肆地以性感挪揄的眼神搜尋她的身軀,她用力咬著嘴唇,記起他是如何輕易地征服了她的理智。「你會讓男人全拜倒在你的裙下。」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所說的會改變。」她站起身撫平衣服的皺褶。「人與人交往未必是一場遊戲。」

「我以前也是這樣想。」他低沉的聲音充滿痛苦.她驚訝、擔憂地看著他,他忽然面對著她,在月光下他的表情顯得殘酷無情。「然後,我長大了,也學到更多。凱西,你也不例外,你也會步她們的後塵。」

「不要那樣對我說話!你一點都不了解我。」

「我不需要了解,」他嚴厲地說:「你是夏娃的後裔,這是你的本性。」

她往後退了一步,注視他冷酷的臉,她臉色蒼白地睜大眼。「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怎麼了?」他懶懶地重複她的話,邊向她投來深沉的一瞥。「就我所知,我好得很。我告訴過你,我住在外面那個真實的世界中。」他的嘴角扭曲,似笑非笑,「很遺憾,安娜和我讓你失望了,凱西。我們最好明天就離開,我想那位與眾不同的小姐已經另謀發展了。」他的眼神充滿敵意,「太多的甜點會令人生厭的,你認為呢?」

「那不是一樣嗎?」不等她有任何反應,他就轉身離開了。高大黑色的身影快速地在黑暗中移動,像一支潛行的豹,無聲、危險。

她在黑暗中坐了很久,試圖從他那冷酷無情的言語中找出一些有意義的東西。他所給予她的震撼,遠遠超過她的認知,不是因為他的言語,而是他冰冷無情的態度。她究竟做了什麼,竟得到如此的待遇?她感覺好像被人擊中要害。等她的心跳恢復正常、意識清醒后,她難過地想,有一件事他說對了,過去她一直活在父母的羽翼下,從來不知道有像他那種男人存在,而且是以她父親朋友的身份出現。她父親絕不可能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夜晚的寒意使她不得不回到室內,她連一聲晚安也沒說,就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間,沒有再加入大廳內的賓客中。她不想再看到那張英俊、冷酷的臉。他冷酷地讓她認識到人性黑暗的一面,她絕對不會原諒他。

第二天早晨,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樓下,母親告訴她馬修和安娜已經有事先走了。

事隔不久,她父親的心臟病發作,鄉村度假小屋賣掉了。

後來她只見到馬修一次,那是在數月後她父親的葬禮上。可是那時的他,像個陌生人般禮貌而疏遠,客氣地安慰著她和母親;而她因為沉浸在悲傷中,也沒有留意。

那已經是四年以前的事了,這期間她一直沒想到他。可是為什麼現在,她21歲生日前夕,他送來一朵紅色的玫瑰並邀請她共進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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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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