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她將他的手用力推開,湯撒在兩人的身上,還好,之前他已經將它吹涼,要不然肯定會燙到。
他移到另一手端著的碗,「現在你還要跟朕耍任性?」
「我耍任何?」她冷冷地看著他,「我要是喝了那湯才會後悔。」
「這樣對我們兩個都好。」
「誰說地?」
「你心裡經誰都清楚,這是事實。」他的手握住她的纖肩,「為什麼?你為什麼一直都在瞞著朕?朕以為你每次都有喝下那個葯……」
「我倒掉了。」現在不用瞞著他了,她每次都會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將避孕藥汁給倒掉,而且知道他精明得很,想要騙過他根本不容易,所以她都會準備一粒補血氣的中藥丸,咬碎了在嘴裡,那股藥味才能騙過他。
為了擁有這個孩子,她花了多少心血,費了多大的勁。
「你!」他為之氣結,他一直認為,她跟他一樣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也一直都很相信她會做對他們都有利的事情,原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對他玩了這麼個嚇人的陰謀,「那你現在就得把這碗湯給朕喝掉。」
「喝不喝,我有選擇的權利。」她望著他,痛苦地說著,「我已經什麼都不要求了,至少,讓我保有這個權利吧?」一輩子不能跟心愛的人名正言順地在一起,她也認了。可是,至少讓她擁胡他們相愛的證據,保有這個小小愛的結晶是,這應該沒有什麼不對吧?
「你明明知道,我們不能有孩子的。」他搖了搖她的肩膀,想將理智搖進她衝動的腦袋裡,「我們相戀,而且這麼親密,已經是為世人所不容了,遑論其他?」
「我自己的孩子,自己來養,管別人怎麼說?」她為了這個孩子的到來,已經充分作好準備。
不管是母愛還是金錢,她都可以給他這個世上最好的,她有什麼理由不要孩子?
「你有沒有候過,我們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他痛苦地望著她平坦的小腹,「可能他一生下來就沒有手腳,或者是個傻子,更有可能的是,根本就不能存活。」這話很殘酷,但是他一定要說,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婦仁之仁,有時未必是仁慈的,可能也是種殘酷。
「我知道,這些我想過。」夏侯如歌認真地看著他,「可是他會有我,不管他是什麼分店,我都會很愛很他,讓他在活著的每一天都過得開心滿足,這樣不夠嗎?」
「當然不夠。」這個女人明明那麼聰明,也非常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為什麼在這件事情上卻又那麼執著和愚蠢呢?
「你敢做,卻不敢承擔責任?」她冷冷一笑,「用孩子的性命來做你安心的保證,你不會覺得羞恥嗎?」
「如果你一開始就不對朕耍這種心機,現在就不會有這種問題的存在!」要他親手殺掉自己的孩子,他又於心何忍?
今天中午,雲妃找到他,告訴他如歌懷孕的消息時,他真的覺世界就在腳下崩潰了。那一刻,他連想殺掉自己的心都有了,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當初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事情也不會弄成這個樣子,一時的軟弱,果然不是不能逃過上天的懲罰。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作好準備,只是當這天到來時,他才知道原來他根本就沒辦法接受。
他的心很痛,但是心再痛也得做出決定,他想了很久很久,思前想後痛下決心,一定不能留下這個孩子!雖然他很殘忍,但是如果讓孩子來到這個世上,也會是一種殘忍,而且是一生一世的殘忍。
當他來到朝露宮時,看著如歌平靜的睡容,再撫摸著她平坦的腹部,這裡孕育著他們兩個人愛的結晶,雖然是不倫,是最大的不孝,但這個他們兩個人的骨血啊,他的手一直在顫抖著,捨不得但是不得不舍下啊。
他冷靜地吩咐允文去準備這碗加了葯的湯,如果一定要動手的話,還是讓他親自來吧,就算如歌會因此而恨他,他也無所謂了。
「總之朕不會讓你生下這個孩子的!」他再次端起葯碗,握住她的下顎想要強灌她喝下。
「唔……」這個臭男人,竟敢跟她來這一招,夏侯如歌抿緊嘴唇,手兒用力推他的胸膛,想將他推開,可是男人的力氣好大,她根本不是對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啊……」她扭開頭,避開那碗可怕的湯,慘叫起來,「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夏侯烈焰一時嚇到,連忙鬆開鉗住她的手,將碗放到桌上,伸手去扶她,「你怎麼了?」會不會是剛剛他太用力了弄疼了她?
「啊……」她大聲呻吟著,靠在他的身上,「好痛……」
「快坐下!」他趕緊將她扶到桌邊坐下,這全都怪他,明知道她現在情緒很激動,還要這麼去招惹她,萬一她有什麼事的話,那他怎麼辦?
「朕去宣太醫。」唉,之前為了方便行事,他將宮女和太監遣退了,現在出了事,找不到人可以幫忙。他著急地往宮門外大步走去,太醫,該死的太醫最好快來。
「夏侯烈焰!」當他剛跨出朝露宮的門檻時,身後傳來嬌脆的聲音,他停住急走的腳步,轉過身去,一隻青花玉碗在大理石鑿花地地磚上摔了個粉碎,裡面的湯汁潑了滿滿一地的污漬。
「你給我滾!」殿門就這麼在他面前砰地一志漂亮地關上。他漂亮的黑眸裡面充滿著不敢置信,看看地上的碎片,再看看已經闔上的朱紅大門。
「夏侯如歌,你敢騙朕?」這個女人,實在是太過份了!
僵局!夏侯如歌與夏侯烈焰現在陷入從來都沒有過的僵持狀態。
即使當年他們發現事實真相的那段日子,他們雖然痛苦過,吵過,可是也沒有鬧得如此僵過。
其實最開始,他們之間是熱戰,朝露宮總是硝煙瀰漫,每天在朝露宮都是大大小小的激烈戰爭上演。
夏侯烈焰每次來看她,最開始兩人還算是心平氣和地說話,但是基本上是還沒說上幾句話就開始吵,接著越演越烈火,舉凡是摔東西砸東西之類都是小意思。還聽說公主有一次氣極了,把皇上的頭都砸破了呢。
幸好如今宮中是皇上最大,要不然這弄傷皇上的可真的不是好扛的。
不過,長公主和皇上是為了什麼而吵,就不得而知了。因為他們吵架,朝露宮裡的宮女太監們都忙著跑出去找地方躲起來,免得被傷及他們這些無辜。至於皇上和公主身邊比較親近的貼身侍從,又問出個所以然來,大家也只能平空去猜測原因。
可是一個月過去,公主和皇上之間的爭吵已經由熱戰變為冷戰。平常天天都會碰面的兩人,現在變成王不見王,即使不巧風面了,也是互不搭理,感覺這真的挺嚴重的呢。
今兒一早,夏侯如歌在難受中醒過來,強烈的哐啷上她幾乎下不了床。懷有身孕之後,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肚子里孩子了,跟他的父親一樣那麼會折騰她。她的胃口一點都不好,吃什麼吐什麼,現在已經嚴重到聞至食物的味道都會吐得不可開交。
她的脾氣也變得更加暴躁起來,所以每次夏侯烈焰一來,提及孩子的話題,她就會變得怒不可怒不可遏,這種情況下,兩人不吵起來才有鬼。
這種相互折磨的日子一長,兩人都覺得疲憊不堪。孩子再不處理,就公來直到最嚴重的那次,夏侯烈焰說孩子再處理,就會來不及了。
一句話勾起了她莫大的怒火。她現在每天都在承受著懷孕的辛苦,吐個半死,他卻整天想著怎麼弄死自己的孩子!一時氣上心頭,她隨手抓起桌上的茶杯擲到他臉上。
不同於以前的故意瞄不準,那次她是直直朝他的頭上砸去的,茶杯將他的額頭砸出鮮紅的血來了。她知道,以他的功力,完全可以躲開的,但是他沒有,他是故意讓她砸中得。
他沒有伸手去捂傷口,只是定定地看著她,「如歌,你太任性了,也太讓朕失望了。」說完,他就走了。從那天開始,他就再也沒來過朝露宮。
「唔……」她伏在床上,朝地上的玉盆中狂吐,「不來就不來,誰稀罕。」
紫蕊一邊輕拍公主的背,一邊嘆息著搖了搖頭,這個公主,就是倔強得沒話說,嘴硬得跟什麼一樣,可是心裡卻傷心得要命。
驚天動地的晨吐終於結束了,夏侯如歌虛弱地躲在床上輕喘著,她伸手輕撫已經稍稍有點微鼓的小腹,這個孩子只不過才三個,就將她折騰個半死,等肚子再大點,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公主,要不要去請裴公子來瞧瞧?」看著公主最近吃不下喝不下的,人迅速消瘦下來,紫蕊覺得心痛極了。
「不用!」哼,找他不等於找死嗎?裴超然跟夏侯烈焰感情那麼好,肯定是站個男人那邊的,而且男人的心都硬得很,要害死一個未盛開的胎兒眼都不眨一下。
「可是你現在什麼也吃不下,這可如何是好?」不管是大人也好還是孩子也罷,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偏偏公主也不肯讓她宣別的太醫來看看,就這拖著。
「你不要再羅嗦了,煩死了。」等翻交朋友的胃終於稍稍平息了點,夏侯起身來,順了順凌亂髮絲。
紫蕊只好閉口不言,最近公主的脾氣越來越差了,她敢肯定與皇上近日來不見蹤影有關。這兩個主子,脾氣都是這麼硬,真是沒辦法。
「碧竹今天去拿早膳去得好像有點久。」夏侯如歌接過紫蕊遞過來的熱開水,喝了幾口清清口腔里的異味。自從她知道自己有孕后,就不再喝茶了,改喝開水。唉,一大早就這麼吐,讓她難受死了。
「嗯,早上聽她說今天想讓膳房多做幾道菜,讓公主開開胃。」今天早晨是有聽碧竹這麼嘀咕來著。
「反正吃了還是一樣會吐出來。」不過話雖如此,如歌還是會勉強自己盡量多吃一點,不管怎樣,肚子里的孩子還得靠她,她現在除了紫蕊和碧竹外,一律不相信其他的人,她的食物都要由她們親自去膳房監督著,再親手端回來。
以夏侯烈焰的性格,他決不會輕易罷手的,而食物中唯一能讓她達到目標的途徑,她不得不防。
剛剛說完,碧竹端著托盤走了進來,現在夏侯如歌的胃口不佳,不再像以前那樣準備很多菜,反正她看了也是倒胃口。只是熬些容易吸收的營養米粥配些開胃小菜,早餐倒也清清爽爽的。
碧竹將托盤在桌上放下,再將粥端放在桌上,「公主,今天有煮你最喜歡吹的雲片粥。」
如歌在紫蕊的攙扶下走過來,當粥碗的蓋子一掀開,那股食物的味道讓她的胃又一陣翻江倒海,「唔……」可是她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吐了。
「啊,不然公主先吃小菜開開胃吧。」碧竹連忙遞過烏木筷。
夏侯如歌等胃稍稍平息后,她伸手接過筷子,從碟子上挾起一片腌漬得剛剛入味的脆瓜放入口中,那酸酸的感覺讓她覺得她過很多。
等她覺得舒服多了,再伸手去拿瓷羹,碧竹連忙遞過去,可是手兒卻一抖,潔白的調羹在地上摔成兩半。「公主,對不起。」
「碧竹,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紫蕊拿起另一把調羹遞給公主。
夏侯如歌淡淡地看了碧竹一眼,「以後小心點。」
「奴……奴婢遵命。」她低下頭,聲音有點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