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辛品萱輾轉難眠,好不容易在天剛露白時分入睡,卻讓一記喇叭聲驚醒。
天亮了!老天,她根本睡不到兩個小時,一顆心惴惴不安,深怕自己睡得無警覺,讓……小禮、小儀?
辛品萱跳起身,衝出房門。砰的一聲,門板因為她過於用力,甩上牆壁,發出巨大的抗議聲。
兩個小孩正襟危坐在餐桌前,咬著土司,顯然被門聲嚇到,一臉驚愕,其中以辛子儀為最。
「媽咪,妳怎麼了?」紀子禮回過神問。
同時,紀哲平也從廚房探出頭,深深的看了辛品萱一眼,淡淡的代替她回答,「媽咪只是作了一個惡夢。」
辛子儀相信,馬上一臉同情,「那一定很可怕,所以才能把愛賴床的媽咪嚇醒。媽咪,妳夢見什麼?」她扯著母親的衣袖。
「媽咪……忘記了。」幸好,孩子們還在。雖然是回答女兒的話,但她的視線緊盯著紀哲平,充滿防範與戒備。
「媽咪,妳肚子會餓嗎?」再度扯著母親的衣袖,辛子儀堅持要獲得關注。
辛品萱低下頭,慢慢的撫過女兒的頭髮,「讓小儀這麼一問,媽咪真的有點餓了。」
「爹地早餐準備了起司、德國香腸、生菜,還有法國麵包和法式土司。」辛子儀拉著辛品萱入座,並且一一介紹桌上豐盛的料理。
紀子禮則起身幫她拿了一個白瓷盤,俐落的幫她裝餐點。
「謝謝。」她聲音很小,但是是對他說的。
「妳沒睡好嗎?還是身體不舒服?妳臉色很糟,要不要今天請假休息?」紀哲平有點擔憂,將新鮮的柳橙汁放在她面前。
「嗯,媽咪的臉色是很蒼白。」紀子禮將餐點放在她面前,附和的說。
「媽咪是生理期嗎?」辛子儀問道。記得媽咪每到生理期時就會這樣,印象最深刻的是媽咪還曾經痛到在地上打滾,那時候她嚇死了,幸好這次爹地在。
辛品萱的雙頰染上紅霞,「不是。」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們兩個今天不是跟教授約好要去看科學展,爹地先送你們過去,讓媽咪好好吃早餐。」
送?不行!辛品萱慌亂的插嘴道:「我有話要跟你談,讓他們自己走過去,反正很近,不到十分鐘的路程。」
孩子們四目相對,馬上就決定由紀子禮負責開口,「爹地,我們自己去好了,你就和媽咪好好聊聊。」
好現象,本來媽咪都一直迴避爹地,至少他們兩個就沒看他們有什麼親密的交流,好不容易媽咪開口要進一步的接觸,說什麼他們都不能當電燈泡。
糟糕!要談什麼?辛品萱腦袋空白。那是她一時心慌找的借口,哪有什麼事情要跟他講,難道問他什麼時候要帶走小禮、小儀?這不就打草驚蛇?
不行、不行!她直搖頭。
「妳不想談了嗎?還是妳搖頭有別的意思?」一旁等她開口的紀哲平,帶著狐疑的眼神看她。她怪異的舉動不只這項,向來早上都要三催四請的她,今天居然自己乖乖起床,還誇張的七點整就出現在餐桌旁。
回過神的辛品萱四處張望,「小禮他們呢?」除了餃子懶洋洋的躺在客廳涼涼的地板上,屋子裡就剩他們兩人。
「他們剛剛跟妳說再見就出去了,妳想談什麼?」紀哲平單手托著下巴,側靠椅背,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修長的腿偶爾會擦過她的,毛茸茸的看起來像猩猩。
半瞇著眼,他看起來很舒服似的。辛品萱退開身子,試圖留些空隙,誰曉得他馬上進犯,更甚者還用毛毛腿摩擦著她,害她一陣輕顫。
曾經這是他示意想燕好的動作。辛品萱乍紅的臉蛋別有一番含羞的嬌艷,他明白她想到什麼,只是扯著嘴角輕笑,帶著邪氣的靠近再靠近,欺近她低斂的眼睫上輕語。
「妳想談什麼?怎麼不說?」
兀自沉溺在心跳如擂鼓中,他的親近讓她嚇一跳,猛然抬頭,剛好唇擦過他長滿青髭的下巴。
兩人同時倒吸口氣,眼與眼相對,唇與唇就在咫尺距離。
淡淡的玫瑰花香席捲他的感官,他只能下意識的親近再親近,輕輕的,帶著膜拜的心態,摩擦過她的唇,粉嫩的觸感,致命的吸引力,他由淺漸進,雙臂也悄悄的貼上她的細腰,慢慢收攏,讓兩人毫無縫隙。
他們的軀體是如此密合,完美無缺,他一直認為她就是他遺失的肋骨,少了她總讓他的心無法安定,晃蕩得讓人空虛。
紀哲平如粉蝶拍翅的輕吻,撲過她的唇、鼻至眼睫,不甚滿足的回到唇時,轉為瘋狂的攫奪,氣息漸熾,溫熱的鼻息熨燙她的肌膚,靈蛇般的巧舌竄過她的貝齒,誘惑著她起舞,模仿交媾的姿態,帶來旖旎的氛圍,而厚實的雙掌輕慢的滑過她身體的每一曲線,像回憶、帶勾引,一一刺激每一處敏感點,鼓起欲-望的羽翼將她包圍,幾乎無法逃脫,只能沉淪。
老天!歲月的淬練不但沒有在她身上造成痕迹,反而更添一股成熟韻味,她的肌膚如同少女時的光滑,身材在生下兩個小傢伙后,該凸的地方更上層樓,幾乎無法一手掌握。
「該死!妳沒有穿內衣?」親手碰觸后,他才發現原來這又黑又丑的T恤下,是怎麼樣的絕代風情。
白皙豐嫩的女體……才剛聯想到這可能的畫面,他的下腹迅速充血,開始躁動。
不給她任何足以思考或後悔的機會,他再度欺上她的唇,激-情讓視線開始迷濛,旖旎的氛圍來自欲-望的充斥,白天也可以炫爛得美麗。
老天!辛品萱赤裸著身體,透過浴室鏡子的證明,讓她更無法忽視剛剛發生的事。纖白的臂膀有著深淺不一的紅印,太明顯,也太羞人。
方才的尖叫還迴響耳際,簡直像久旱逢甘霖──啊!什麼鬼形容詞,她才不承認自己欲求不滿。
她一頭栽進冷水中,期盼能稍稍降低臉頰的火燙感。如果可以,她多希望門外的那個人在下一分鐘就消失。
她一直閉氣,直到胸腔開始發痛才抬起頭,捉起毛巾,她拭乾臉上的水珠。
嗯!有好一點,至少現在的紅不像爛透的番茄,可是……不曉得是經過水的洗刷,或者原本……她的眸子閃著異常的星芒,一閃一滅,十足剛歡愛過的滿足樣,甚至帶點墮落。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辛品萱一陣心慌。
他不等她回應,聲音透過門板傳來。「剛剛妳公司的人打電話來,詢問妳今天怎麼沒去上班,我幫妳請了事假。」
糟糕!她完全忘了上班這回事。
辛品萱打開門,「誰打來的?」
「他說他是總務課長。」
是那個老傢伙!慘了,他老早就看她不順眼,一直認為一個大學肄業又失婚的女子怎麼配在浩盟集團旗下工作,這下他不狠狠的記她一筆才怪。
「怎麼了?」望著她臉色由驚訝轉為憂慮,他也跟著不安。
「沒有,我正在做被炒魷魚的心理準備。」
「哦。」他欲言又止,最後作罷。
那猶豫的神情百年難得一見,也成功勾起她的好奇。「你想說什麼?」
紀哲平驚訝於她的開口詢問,卻沒有立刻回答。
「幹嘛不說?」
「我可以養妳。」不等辛品萱發作,他繼續說:「我明白妳是經濟獨立的女性,沒有任何瞧不起妳的意思。只是我們曾是夫妻,就算妳向我要贍養費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更何況妳還撫育我們共同的孩子,我甚至沒有花一分一毫在小儀的生活費上。」
他正經八百,急於解釋,只差沒有汗如雨下來表現緊張,老天!她刻在心上的人與他越差越遠。
「好啊,如果我真不幸被炒魷魚,就讓你養,當全職米蟲好了。」
紀哲平一陣錯愕,表情十分滑稽。辛品萱突然發現,行為模式超出常人預期時,獲得的效果會好得超出想象。
就像現在!
他的瞠目結舌很有趣,很罕見,也適時沖淡上床后的尷尬。
紀哲平深深看著她。她漸漸懂得反向思考,這是好事,但要達到他的目標,還需要一帖重葯,他滿心期待,全身血液也配合著加速流動。
等不及到下個月,他決定速戰速決!尤其在嘗過她的甜美后,他更堅決,勢在必行!
「小禮、小儀,媽咪回來了。」辛品萱推開鐵門,漆黑的室內,伸手不見五指。
她按了電燈開關,頓時,室內如白晝,也看清空無一人的客廳。
平常這個時候,滿室早飄著飯菜香,小朋友的嬉笑聲充斥,還有餃子的叫聲向她示好。
「餃子?」平常只要她趿著拖鞋,不需要喊叫,餃子就會來磨蹭她的小腿,撒嬌的想要人摸牠的腦袋。
難道紀哲平帶他們外出了?
辛品萱想起之前夜裡聽見他的電話。
難道……一陣心悸,彷佛有人捉住她的心臟,有種窒息的感覺。昨天才發生如此親密的接觸,他怎麼能……老天!他為什麼不能?她是個大笨蛋!
說不定他故意藉由親密的關係來鬆懈她的戒心,可是,他怎麼會發現她知道他的意圖?不,現在不是探索這些事情的時候。
他真的帶走孩子了!
在她的化妝台上,他用口紅在鏡子上寫著「我帶孩子們回美國了」。
老天!他居然敢……他怎麼可以這麼做!懦夫,連和她商量都沒有,就偷偷的帶走孩子,怎麼,他以為帶孩子到美國就可以永遠霸佔嗎?
再怎麼說,小儀當初也是由她取得監護權,雖然是他自願放棄,但法律就是正理,可惡、該死!他居然連餃子都一起帶走。
辛品萱翻箱倒櫃,在化妝台上找到護照。
奇怪!她的護照明明收到抽屜了,翻開護照,檢查是否過期時,發現夾著一張紙,是小儀的字跡,還有一個飛機的航班號碼。
媽咪,我幫妳訂了長榮的班機,我們在美國等妳哦!
小儀知道她爹地要帶她去美國?那他是用什麼借口拐他們乖乖跟著去?
辛品萱百思不解,可是現在不是猜測的時刻。她隨手捉了幾件換洗衣服,全掃進行李箱內,決定有缺的到美國再買。
紀哲平以為美國只有他能去嗎?
她就親自走一趟美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麼。
辛品萱打從讓航空公司的櫃檯小姐送進迎賓室后,就一頭霧水。擁有白金卡才能使用的迎賓室,寬敞的按摩沙發,還有獨享的小型平面電視,加上應有盡有的新鮮水果、飲品及精緻小點心,她甚至連出示卡片都沒有,也沒掏錢買機票,唯一的動作就是拿出護照。
而他們更詭異,只是核對護照,就讓她進來這裡候機,還恭敬的請她稍等,飛機要起飛時,會再行通知入關,備受禮遇讓她受寵若驚。
一直到坐進頭等艙,她仍是問號滿天飛,當然,她不是不曾坐過頭等艙,嫁給紀哲平時,她甚至搭過私人飛機,只是好久以前,她早不記得當時的興奮之情,或許是讓後來的傷心沖淡了。
沒人能一直擁有幸福吧!人生總是要有缺憾,而感謝老天垂憐,讓小儀彌補了失去他……是的,她對他仍念念不忘。她只是嘴硬、只是很矜持,更氣的是他,突然改變太多,害她的心猶如小鹿亂撞。
她其實也亂了。
十年來平靜的生活中,不是沒有人追求,只是離開他,讓她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所以累癱了,心就像一片死水,不起波瀾,也不再有任何期待,直到他出現再次攪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