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再見，麥晨

這間屋子跟從前一樣，門是側拉的，門板依然是泛著舊色的木條紋。紅色標牌上的那個骷髏標記，卻變得刺眼了。我將手搭在門把上使了很大的勁才將其推開了一個小縫。在那一瞬間，卻忽然萌生了後悔的念頭。或許，我不該與他見面。這段有始無終的感情早應該被雪葬了，就算我們在同一個城市，將來再要見面的機會也微乎其微。但更多的，是我已經不知道用什麼樣的狀態去見他。短短几個月，我已經失去了在相應人的面前做出相應反應的能力。正猶豫不決之際，屋裡傳出低沉的聲音：「荃荃？」

隨即門被「豁」的一下拉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幾乎擋住了所有從屋裡傳出來的光。我的內心驚慌失措到無以復加。可我並不想讓他看到，所以沒有抬頭迎接他的目光，而是向屋內看了一眼，說了句很莫名其妙的話，「怎麼，一個人來的么？」

對，在我的潛意識中，麥晨早就沉浸在了新歡的得意與新鮮感中。就算祁亮為他辯解，他身邊那個未知的女孩，已經穩固的站在他的身邊了。

包間沒改以前的風格，還是塌塌米形式的。我和麥晨面對面的席地而坐，中間是一個矮腿的日式四方小桌，桌子的中間擺著一碗輕輕蕩漾的浮蠟。他身上是那件慣穿的黑色長袖T恤，頭應該剪過了，因為額前很長的劉海已經不見了，能更加清楚的看見那多情的眉宇。雙眸永遠都是深邃並且恍惚不定的，閃爍著居無定所的光芒。嘴唇有些乾裂，我喜愛的紅潤已經不見了，令人想起了貧瘠已久的荒漠。

「你，還好么？」麥晨低垂著頭，他的眼前放著一杯加冰的紅色液體，透過冰晶的折射出絢麗誘人的光彩。我沒立刻說話，轉身按了電鈴，叫來服務員

「來杯愛爾蘭咖啡再要一包駱駝。」

麥晨猛地抬起頭來，不可思議的瞧著我：「你……開始抽駱駝了。」他手指捏住玻璃杯不住的晃著。我沒說話，亦沒看他，手指不停的來回在地板上點著。沒有一個介質，我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氣、什麼樣的表情。因此直到服務員拿來我要的香煙和咖啡，我才覺得神經放鬆了許多。

「聽說你有女朋友了，不錯！」安靜的空間，我「叭」的一聲打著了火機，將嘴邊的煙緩緩的點燃。我終於尋到了一個適合麥晨的話題，找回了原來的我。

麥晨笑了，但沒有笑意，只是嘴角頗不屑的向上微微彎曲。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老辣，心裡永遠住不進去人的。」

我點了點煙灰，又不知道該接些什麼話，只好拿起咖啡啜了一口，白蘭地**的感覺從口腔開始一直滑過咽喉和食道，最後在胃裡開始熊熊燃燒。

很久沒有碰過這麼烈性地東西了。無論是駱駝還是白蘭地或者對面傳來地目光。

「我說過。不會被你造成怨婦。」這一系列地**。讓我有點眩暈地依在靠墊上。兩眼婆娑地看著那個依然令人心動地麥晨。麥晨地帥氣是那種任何女生看了心臟都會狂跳不已地類型。是希臘神話中眾神地幻美。眼中儘是曖昧地波動。舉手投足間足顯貴族地奢靡和頹廢。回想當年。選擇麥晨究竟是因為愛還是他地外在。

麥晨拿起桌子上地煙叼了一根點燃。臉上地表情在瞬間變化。可惜我已經看不懂了。還是不要懂。這樣才不會被吸引。我想著轉過頭去看向四周地牆。

「這裡沒變。總是一成不變地也不好……」

「你受過傷害嗎？」麥晨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就算從你身上拿走什麼你也感覺不到疼地？」麥晨地眼睛看向我地肚子。

我知道他指地是什麼。無所謂地笑了。「過去地事還提它做什麼。聽說你有女朋友了……」

「就算被退學被所有的同學嘲笑，你也覺得無所謂嗎？」麥晨的目光逐步升溫，我熟練的避開不看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以為這樣才能讓心臟舒坦點，沒想到帶來的是更劇烈的眩暈，我將腦袋緩緩倚在牆上，閉上雙眼微微一笑。

「痛？或許吧，但是已經過去了。過去了的意思就是……over！」

「那你今天找我來做什麼？對於一個已經結束了的人……」

我掐著煙把猛吸了一口，狠狠的在煙灰缸里熄滅火星。然後撅起嘴巴在空中吐出一個很圓的煙圈。「我只想畫個句號。因為結束的時候缺了這個符號，我們誰也沒對誰說過再見。」

「再見？還要再見面？還是再也不見？」

我把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粗魯的用手背擦掉唇邊的痕迹。「你以前從不咬文嚼字的，看來有人改變了你。見不見面都無所謂，但是我覺得……」

「你知道我找過你么？」麥晨忽然打斷了我，從這個漿糊的對話中跨了出來，整個身體越過桌子，將那張**的臉擺在我眼前僅僅1o公分的地方。可能是白蘭地的作用，我腦袋暈暈乎乎的並沒被麥晨的舉動嚇住。而是像個白痴一樣靠在牆上傻傻的笑著。

「如果不是知道你會找我，又何必把電話換掉了呢。」我推開麥晨，貼著牆板站起身來。「找到我又如何？第一種狀況是你哭著對我說實在抱歉，但不能背叛自己的父母，然後我們結束了。第二種就是你誓死要跟我在一起，然後與家庭脫離關係，咱倆一起私奔。麥晨，你摸著胸口問問自己，能擺脫你的家庭嗎？即便是你有足夠的勇氣，可你有足夠的能力嗎？我可不會像個傻瓜一樣被人玩於股掌之間。」說到此時，心底忽然湧上一種強大的力量。眼淚就像洪水般迅漲到眼底，但我不能哭，至少不能在麥晨的眼前哭，這是維持自尊的最後底線。

麥晨抓住我的肩膀，眸子隱隱間藏著某些閃光的東西，凌厲的眉毛擰在一起，他嘴唇微微哆嗦著，牙齒不住的虐待著原本就憔悴不堪的嘴唇。「荃荃，對不起！」

我奮力的擺脫了麥晨的雙手，搖搖晃晃的走到門口，背對著他，「我來就是跟你說再見的，不用說抱歉，因為這原本就是我自己的選擇。」說完恨恨的拉開房門，跨步準備出去。

「你不想再見我了是嗎？」麥晨聲音幽然。

「結束了何必再提起，你好好對待現在的女朋友，如果不愛就趁早跟人家說清楚。」

「荃荃！」看著我沒有回頭的意思，麥晨在身後急促的喊道：「你是愛過我的吧，以前的你不是與我逢場作戲的吧」

我努力控制好情緒，轉身給麥晨一個淡淡的微笑。「沒有哪個女生會拿自己的貞潔開玩笑，過去並不代表不存在。」

「但過去代表著新的開始吧，能告訴我你的開始是什麼嗎？」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裡面沒有你！」

說完我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因為胸中積攢的東西就快要爆炸了，衝出酒吧一路向公寓跑去，任由眼淚被風吹向後方。我雖輕微、可也有自尊。他就算可以迷倒全天下的女人，也不能左右我意志。即便我內心深處對他的感情是刻骨銘心，也絕不會失去自我。一路不停地跑，無視一切周圍的異樣的目光。從與麥晨認識開始，早就學會無視別人的看法。我在跑，可不是怯懦；我在跑，可不是畏懼；我在跑，可不是逃避。我只是想泄胸中的悶氣，想把一切都融化在沸騰的血液里。

當我跑到公寓門口已是大汗淋漓，氣喘吁吁，我看到祁亮正坐在門口的石墩上，他不是陪楊清靈看電影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