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雖然上網購物可以令她心情好轉，但她是個無法在電腦前久坐的人，一個小時已經幾乎是她忍耐的極限了，究竟是什麼東西令她這麼專心？

利奇若管不著禮不禮貌或隱不隱私的問題，他就這麼佇立在她身旁，看著她用著左手不甚順暢地移動著滑鼠。

當一個又一個男人的基本身家資料躍入了眼底，利奇若這才真正意識到她根本就不是在血拚購物，而是在搞網路相親。

這女人居然認真地在挑選相親對像？！

沉寂已久的火氣瞬間上升，利奇若臉色陰沉地一把奪過伊莉亞手上的滑鼠，將所有的視窗全數關閉。

他以為他這是在做什麼？

伊莉亞抬起頭狠瞪著利奇若，無聲地抗議他那無禮的舉動。

不是只有她會瞪人，利奇若對她的瞪視不閃也不躲，他甚至居高臨下地回瞪著她，要她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是多地惡劣。

怎麼她就是不懂？兩人在一起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她明白他對她是不可能放棄的，可現在她卻故意挑起他的怒火，而且做得很成功。

他氣，氣她之餘更是氣著自己。

他千不該萬不該在盛怒之下口不擇言，要她找別人結婚去，他太小看女人愛記恨的個性了，現在氣都是他自找的，而他能做的便是咬著牙齒悶。

該死的……

看著他那老大不爽的模樣，她知道他在想什麼，而她也正在想著同一件事。

很好，看來他從未忘了他自己曾對她說過什麼話。

懶懶地收回對視的目光，伊莉亞起身想走，但利奇若不許。

大掌扣著她的手臂，逼得她的目光不得不重新與他對上。

「我們結婚。」利奇若眼底寫著認真。

他終於明白為何先前她執著那張紙約了，那不止是一張紙約，那也表示著愛到深處的一種完全佔有及勇氣。她鼓起了勇氣接納另一個人也付出自己，但他給了她什麼？除了傷心還是傷心。

該是換人提起勇氣的時候了，他不想失去她，不……應該是說，他不能失去她。

現在，他等著她的回答，前所未有的緊張感如影隨形地跟隨著。

他或許他的掌心全濕了。

「你瘋了。」伊莉亞冷冷地潑了他一桶冷水，也將他臉上的那份緊張感誤解為勉強。

真是瘋了，勉強地跟她結婚然後等著離婚嗎？他瘋了，但她可不！

「放手吧！你只是不習慣沒有我的存在，等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感覺淡了，你身邊自然就會再出現合意的女人。」嘴裡說得淡然，但一股酸澀卻不斷地湧上心頭，她很難受，卻只能一再地張迫自己忍耐。

他必須淡忘她，這是她的功課，一份艱困卻一定得達成的人生課業。

她試著甩開手臂上的大掌，但她沒有成功，反倒換來他低亞的聲嗓。

「對你，那份感情是不可能轉淡的，看著你，只會一天比一天更加著迷。」

伊莉亞再看了利奇若一眼，這一回眼底的溫度更冷了。

這個男人可以更無恥一點，為了哄她結婚，他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只可惜她不要這勉強來的婚姻，也不要他要。

再一次的甩手，但利奇若似乎更有決心了，說不放就是不放。

伊莉亞不想發火，也沒那力氣發火，但這僵持不下的局面總是要打破的，就看哪一方先放棄了。她不說話，也不再試著甩開他的大掌，就這麼持續地與他對望，打算用窒人的態度逼退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沉默之間流逝，她感受到他眼波的流轉，在她以為他就要放棄僵持的當下，他開口了，說出她曾經冀望從他嘴裡聽見的那三個字──

「我愛你。」

電視上演的偶像劇都是騙人的狗屁，男主角不是總在挽回戲碼上演時時說出這三個字就能得到完全的結局嗎？

那為何他沒得到女主角感動哭泣的淚水，沒有得到女主角朝他懷裡飛奔而來的擁抱，沒有得到她一邊啜泣一邊喊著回應他的愛？

王八蛋，電視騙人！

說這是什麼三字妖言，肯定受用，屁！

好吧，但他是真心向她告白的，她不回應他沒關係，因為那三個字她早向他告白過了，他只不過是要她明白他的真心，只要她明白這就夠了。

但貼上臉頰的那一巴掌教他明白──她根本不明白，唉……

她摑的那一耳光有點痛，卻又不是真的那麼痛，因為她使著不慣用的左手，力道自然小了些。

不過這一巴掌揮下，倒是讓他的手鬆開了。

一得到自由，伊莉亞便頭也不回地再次回到卧室。

利奇若聽見她落鎖的聲音，那表示她徹底的拒絕。

回到房裡，伊莉亞便直接躲進被子里，好將煩人痛心的一切都隔絕在薄薄的被子外頭，裡頭成了她個人的小小世界。

她想她應該要哭的，但眼睛乾乾的，一滴淚也擠不出來，為什麼呢？她不知道。

躲在被子里，她聽見了自己沉重的呼吸聲，但除此之外她聽不見外頭的任何聲響。他在做什麼呢？為什麼一點聲響也沒有？離開了嗎？

意識到利奇若可能已離去，伊莉亞突然感覺眼眶泛起一股濕意，當她真正覺時，這才明白自己在哭。

哭什麼呢？走了才好，走了就不必擔心他不死心，不必擔心他暈了頭直嚷著要結婚。

分手真的是一件好痛、好痛的事，他為什麼不懂呢？為什麼還要可惡地繼續糾纏，害得她得使儘力氣地將他推得遠遠的，讓她好痛、好痛……

伊莉亞蜷縮著身子，因為心好痛好痛……

不聽話的淚水不停地流，不一會兒便完全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她沒有費力去擦拭，反倒希望讓它就這麼流幹了，好將她心底那份情感完全地洗刷掉，什麼也不剩不留，那麼她就再也不痛了。

思緒這才想著，驀地耳里傳來一道聲響。

「喀！」

這聲音她聽過，以前吵架時她氣得將自己鎖在房裡時她就聽過這聲音，她知道他做了什麼，不就是像個小偷似地拿了張又薄、彈怯又好的小卡片穿過門鎖的細縫，藉著那張小卡滑動已上鎖的門，然後闖進她的空間、她的地盤？

她知道他又成功了。

於是伊莉亞拉緊被單，將自己裹得更緊，她這傷心又脆弱的模樣不打算給第二個人看。

利奇若來到床畔，看著用被單將自己緊緊裹著的女人，一道嘆息聲不自禁地滑出了他的口。

「唉……」不該是這樣的，她不該只是躲著他，她應該要在他身前狠狠地教訓他一頓才是，而不是像受傷的小動物躲起來獨自舔著傷口。

大手抓著被單一角，他試著拉扯了一下，發現她頑固地緊裹著不放。

再嘆了口氣，這一次他加大拉扯的力道，只剩一隻左手可以施力的伊莉亞自然是敵不過男人強大的力道。

很快地，被單讓他搶走了，他一把將被單丟到遠遠的角落，教她沒有任何機會再把自己裹緊。

他要看著她，也要她看著他。

伊莉亞背對著利奇若蜷縮著身子，她希望他能走出這個房門，希望他別看見她的淚水，但她的希望總是無法達成，這一回也不例外。

利奇若坐在她身旁，再次仰仗的力量將蜷縮得像只蝦子的伊莉亞拉起，並要她不得不面對他。

只是，他以為他會看見一張假裝默然的小臉，但淚濕的小臉卻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她哭了……

她讓他徹底明白「混蛋」這兩個字怎麼寫，這一回他真的是狠狠傷了她的心的大混蛋，在明白她的心裡只有他一人時，他卻喊著要她去跟別的男人結婚。

他見過她發火的模樣，甚至像潑婦罵街朝著他開火，但他從不曾見過她的眼淚。

「寶貝，別哭。」她那淚汪汪的模樣讓他的心一陣又一陣地抽痛著。

利奇若抬手想為她拭淚，但她頭一扭，拒絕了他。

大手這回學乖了，直接扣著她的下巴，要她無法拒絕地只能面對著他。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同樣的三個字他不斷地復誦，長指在同時輕輕地抹去小臉上的濕潤。

小臉上的顏色仍是豐富，他輕輕地抹著，不敢用力，就怕弄疼了她，那濕潤的水液總是在他抹去之後又再次出現，怎麼也無法停止。

女人是水做的，一直以來他不認為這句話能適用於她，但他又錯了。

她充滿淚水的臉龐映入了他的眼底，他感受到了她的痛……及愛。

若不愛他，淚水不可能湧現；若不在乎，她何須痛？

「啪！」

一個巴掌又落在利奇若若的臉頰上，但並不是伊莉亞主動打人的，是他抓著她的手腕打著自己。

一下、兩下、三下……

「打，我叫你打。」他抓著她的手喊著，每一回揮下的力道都比上一回使勁。不知連打了幾回，他右半邊的臉頰全紅了。

他沒有自虐的傾向，但與其看著她像朵枯萎的玫瑰，那倒不如激得她發泄，發泄夠了她就會好好地面對他了。

由於了解她的個性，利奇若知道自己的方法肯定奏效，事實上他確實成功了。

伊莉亞的小手由被動漸為主動，最後不用利奇若抓著，她又狠甩了她兩個巴掌，接著轉為在他胸口上無力地捶打著。

她告訴自己不因為他臉上的紅腫讓她打不下去，是因為她手痛了，絕對不是捨不得他痛，絕對！

「我真的愛你，這絕對不是哄你或騙你。」利奇若滿是心疼地緊緊抱著她。

她是這麼以為所以才難過，但她錯了。

被抱在懷裡，伊莉亞無捶打他，只能繼續無聲地哭泣。

「那天我帶要去找你，誰知道你居然出事了。」利奇若拿出一張黑色小卡放入伊莉亞手裡。

躺在她手裡的正是黑卡，那張代表著彌足珍貴的心，永遠的VIP，永遠的愛……

他給出了黑卡，給出了他最真的心，這就是他的告白。

看著手裡突然出現的黑卡，伊莉亞忘了哭泣，只能呆愣愣地停下所有動作。

利奇若低著頭，輕撫著她的臉頰柔聲道：「你問我為什麼喜歡夏天，不為別的，只因為夏天是你出現在我生命里的季節，所以我愛夏天，更愛你。」

以前他不輕易說愛，那是他的愚蠢。現在，他變聰明了，說愛一點都不難，那感覺甚至很好，他喜歡。

見她呆愣著彷彿傻了，但淚水從她眼底消失了，所有的悲痛也不在，他知道自己從新擁有了她，擁有了愛。

情不自禁地，他低下了頭輕吻上她的唇。

所有愛戀情感不是只有嘴巴上說了算，他的吻不帶情慾，唯有他真心愛戀的情感，這是他所傳達給予她的。

「別再離開我了，求你。」沙啞的聲音伊莉亞耳畔響起。

好不容易才停止的淚水，在他卑微的懇求下卻又忍不住湧現、滴落。

她伸手推開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后，原本緊握在她手裡的黑卡卻在下一秒掉落地面──

不是不小心，而是伊莉亞用力扔出的！

「我不需要那張爛卡片。」伊莉亞抹去臉上的水痕，強迫自己不準再哭了。

哼！三兩句好聽話就要她乖乖和好嗎？她才不幹。

望著躺在地上的黑卡，利奇若漸漸變了臉色。

「真不要？」他板著臉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