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心中熱血(2)

心中一片空白，連半分多餘的想法也沒有生出，李娜莉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領頭的陰靈逐漸接近，連身後當自己被甩出時，阿維娜近乎於本能撲上來的動作也沒有察覺到。

李娜莉的腳踝被阿維娜抓住，阿維娜使勁往後一拖，兩人在半空的位置登時互換。

領頭的陰靈此時好像才發現目標錯誤，飛行的軌跡向上彎出一個弧度，想要繞開兩女，奈何其飛行的速度太快，這一下卻是正好撞進阿維娜的面門。

兩女相繼落地，後續的大批陰靈掠過跌落在地的兩女，朝後方已不見蹤影的羅丹追去，才行至不到十米，盡皆發出一聲不甘而又刺耳的尖嚎聲，像是被強迫著一樣，接二連三倒退著沒入阿維娜的身體。

李娜莉張大了眼睛，看著阿維娜裸露在外的肌膚上，隨著陰靈的沒入而凸起了一波一波。好像是在忍受著無法抗拒的痛苦，阿維娜皺眉閉眼，面部肌肉不停地抽搐著，身體也兀自顫抖。

「阿維娜！」

幾息時間，對李娜莉的內心世界來說，卻像是漫長拉伸至好幾年一樣，她回過神來，驚呼一聲爬起身，待要快步走到阿維娜身邊。阿維娜卻先一步忽地站了起來，身體表面的異狀也停止了。

沒事了嗎？

「阿維……」

雖然明知那是不可能的，李娜莉的內心也選擇了「阿維娜沒事了」的想法，然後略帶欣喜的看向阿維娜。

曇花一現的笑容消失在失去血色的僵硬的臉上。

濃濃的黑色的眼影從眼角延出，猩紅的狂暴填滿了眼球的眼白，只是斜斜一掃，李娜莉就全身失去了控制了一般，抖動著，僵硬著，無法動作。

那不是人類該有的眼神，高高在上，俯視著芸芸眾生，在那雙赤紅的眼睛里，眾生也只是圈養在圍欄里的食物一樣，螻蟻般渺小。

阿維娜走了過來，看著面現恐懼的李娜莉，咧咧嘴，抬起左手。忽然阿維娜一怔，臉上浮出一絲迷糊與猶豫，左手放下，雙眼看向羅丹消失的方向，足下一蹬就消失在了李娜莉眼前。

「呼，呼……」

劇烈的喘息聲中，李娜莉只覺渾身綿軟，在阿維娜消失后一下子就癱倒在了地上。

好可怕……

李娜莉心有餘悸地看著阿維娜方才站立的位置，她實在想不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可怕的眼神，而這種眼神，卻是出自於自己最好的姐妹……

「啪！」

李娜莉狠狠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左側的臉頰浮起清晰的紅腫。

【你在做什麼啊！】

【那本該是你來承受的才對！】

【現在是阿維娜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你竟然一動不動地，就這樣讓她走掉了！】

【你竟然就這樣害怕了！】

虛汗從額上流下，浸濕了李娜莉的衣衫，在地面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迹，她咬著牙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朝前方走去。

……

【是啊，雖然自稱姐姐，一直以來，卻都是在給你添麻煩。】

【心中最美麗的形象，羅丹的形象崩潰了，所以你在放棄吧，你想放棄生命吧，想放棄眼前所擁有的一切……】

【我理解，我也曾經有過那樣的感受，不過……是你，一直以來，都是你在保護我不讓我墜落。】

【所以這一次，讓我來吧，讓我也保護你一次。】

【在你放棄的時候，挺身而出抓住你，才是姐姐該做的事……】

「抱歉……」

髮絲垂下，遮住了李娜莉的面容，低語聲中，李娜莉手起刀落。

鮮血飛濺到阿維娜的臉上，在僅有的一絲知覺下，阿維娜模糊的感覺到這血，好熱。隨即便陷入一片黑暗，身體被「它」所操控住了。

左臂處的劇痛沒有讓李娜莉的動作有一絲變形，鬆開長刀，趁著阿維娜失神的一瞬間，李娜莉矮身，右手抓住斷去的被阿維娜握在手中的左臂。

【再努力一次吧，再努力一次，這個世界上還有你沒注意到，卻很珍貴的東西，在等著你……】

李娜莉身體皮膚剎那間變得血紅，身周甚至浮起一層紅色的霧氣，而接近皮膚的那一部分空氣，都因為高溫的焦灼而變得無序，扭曲了透過空氣傳來的景象。

右手拳面血肉綻開，這一刻空氣波動好似水紋一樣從拳心層層盪開，繼而由極靜至到極動，拉著斷掉左臂向右方扯去。在猝不及防的巨力下，還拽住李娜莉斷去左臂的阿維娜，身體也失去平衡跌向李娜莉的右方。

迎接上來的是李娜莉指向阿維娜腹部的側踢。

【只要你再活一次，你一定可以找得到，能讓你珍惜一生的……東西！】

鞋底炸開，腳掌面也在量力的爆炸下血肉模糊，腳背重重地踢在阿維娜的腹部，將阿維娜直接踢到了石室門外甬道的盡頭，狠狠地撞在了石壁上。

這時，兩道連成一片的震耳爆炸聲，阿維娜撞在石壁上的悶響，才傳了出來，石室內部也因為空氣的劇烈無序流動形成幾道勁風。

「咔嚓……」

在一連串的聲響中，幾不可聞的、似乎是晶體碎裂的聲音入耳，李娜莉微微一笑。

此時李娜莉右腳腳掌、右手拳面、左手斷臂處血肉一陣蠕動，只兩個呼吸的時間，傷口便被新長出來的血肉填滿，只看得到些微的痕迹，隨著她年齡的增長，她軀體的恢復能力是越來越強大了，雖然僅限於血肉。

被李娜莉握在手中的斷臂，傷口處也只滴下了幾滴鮮血，便自行癒合了。

費倫怔怔地看著李娜莉的背影，方才那一瞬間實在是太過突然，他怎麼也想不到李娜莉竟然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勉強忍著身體的疼痛，費倫走向李娜莉，空氣流動中，李娜莉帶著血漬的衣袂飛揚。

她皮膚上的血紅潮水般褪去，這一次連本身該有紅潤光澤也帶走了，李娜莉頓時失卻氣力，向後倒下，費倫趕忙將她扶住，期間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李娜莉異常癒合的傷口。

還有另費倫在意的另一件事，那便是之前阿維娜被李娜莉踢中腹部時，從阿維娜口中吐出來的一隻影像極淡的幽魂，幽魂的樣貌他可以確定是村子里的人，雖然他叫不出名字，但那面容，他絕對不會認錯。

再聯想到阿維娜所說過的「被困在腹中的一顆結晶體里」，還有阿維娜叫出的「傑米小弟、愛亞大嬸」這兩個熟悉的名字，費倫可以判定，村民們的魂魄都在那其中，經受著抽取能量的煎熬。

同時，只要攻擊阿維娜的腹部，強度足夠大，就能讓結晶體受損。

「很奇怪吧？」李娜莉虛弱的聲音傳來，費倫回過神，才發現他在思考時一直失禮地看著李娜莉癒合的傷口，因此李娜莉才有這一問。

「啊，抱歉，確實很少見，不過卻是很好的能力……」費倫神情有些恍惚地說道，「至少有這樣的能力，活下來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記憶里的畫面再一次撲上來，壓得費倫有些難受，費倫搖搖頭，轉移注意力到甬道中，鏈接層層水汽感應那裡邊的狀況。

「不見了？」費倫驚愕地道，阿維娜從甬道里消失了。怪異的感覺湧上心頭，他猛然看向石室中的魔法陣。

魔法陣蕩漾著紅色的光芒，在李娜莉落下鮮血的那幾處尤為濃郁，紅色的光芒層次分明，光暗程度不同地構建出一幅墓園的立體畫圖來，在墓園中心那顆大樹的立體影像里，一顆小小的心臟在無力地跳動著。而以樹根為中心，幾近實質的紅光構成與地面上魔法陣一般無二的圖案。

「看來她去了墓園。」

費倫沉聲道。

「嗯，給。」

李娜莉的聲音稍稍恢復了些力度，似乎從最危險的邊緣走了過來，她微笑著遞上她的斷臂。

「你……不是說，你有一招絕招嗎，需要龍族肢體才能施展的絕招。我還是沒有做到，拜託你了……」

費倫走在甬道里，他不是沒有見過斷肢殘臂，但在那時，他還是有意無意地避開她那握在手中的手臂。

【傻瓜嗎？如果我是說謊的那怎麼辦？】

【我也是個傻瓜，雙方實力對比之下，明明不足兩成的勝率，竟然也會輕率的答應……那隻幽魂現出來之後，混雜著愕然與解脫似的輕鬆的表情漸漸淡去消散，至少，想要讓他們都不受束縛地真正死去啊……無論是對李娜莉來說，還是對我來說，這都是一場無法避免，必須獲勝的戰鬥……】

【如果這樣還逃避的話，那豈非太過窩囊了嗎……】

【讓勝率見鬼去吧……只要做成了，那就是百分之百……在石室里還沒有用掉造化機會的話，絕不是沒有機會……】

費倫不知道他是以什麼樣的表情接過這隻猶自帶著餘溫的手臂，那上面凝聚著李娜莉所有的努力，以及對於阿維娜的感情。

他只知道，從他接過手臂的那一刻起，他心中的某種東西，被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