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只要想到自己以前坐在客廳等他，電話就在手邊卻不敢打的模樣就覺得可憐，難道以後她也要抱著孩子做這種事情？不了，她寧願獨自帶著孩子過日子。她要的是一個男人對她一輩子的承諾、對一個家庭的負責，他沒有辦法給她承諾沒有關係，可是他卻以為所謂的負責就是給她一個不虞匱乏的生活，她其實一點也不在乎他有沒有錢。

「我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是指怎樣的日子？我對你難道不夠好？我為你做的難道不夠多？你到底還想要怎樣？」她想怎樣，她想要一個家庭啊！李怡悅在心裡吼著卻無法開口，每次她都抱著一丁點希望，希望他會改變，希望時間一久他也想要安定，可是他連家都待不住，她再也不要三天兩頭見不到他的人。

李怡悅拉著行李箱繞過池翔，往門口的方向移動，他雙手握拳。

「你敢走？走了之後就不要回來，別妄想我會去找你。」

李怡悅不準自己流下眼淚，她打開門走出去，兩人誰都沒有回頭，當門合上發出聲響，他們彼此都知道已經結束了。

池翔一拳捶上牆壁，媽的！

一個禮拜之後，直到美國分公司那邊的人打電話過來，池辰才知道池翔沒有飛過去。上禮拜公司通知李怡悅上班，她也沒有報到，雖然不妥，可是他跟池閏都以為這是因為池翔就快出國了，所以池翔要她在他出國之後再去公司上班。

小兩口在分離之際想多溫存的心情他們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池翔怎麼沒有飛去美國分公司？他這小子雖然愛玩卻也不至於不知輕重。

池辰來到池翔位於市中心的住處，池翔住在外頭沒有回家，沒有人知道他在幹嘛。才進到玄關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走到客廳又見池翔以大字型癱在沙發上一臉迷茫的樣子，桌上擺著幾瓶威士忌，池辰皺眉。

「大哥你來了啊。」

「這是怎麼一回事？還有你怎麼沒有飛去美國？剛才我在公司接到美國那邊打來的電話，說他們在機場接不到人，旅客名單上也沒有你的名字。」

「是昨天要飛去美國嗎？不好意思我忘記時間了，麻煩大哥你再叫人幫我訂張機票，我馬上飛過去。」

「你那個小女朋友呢？她不但沒有到公司報到上班，也聯絡不上。」

「聯絡不上？」池翔喃喃自語，難道是怕他找她所以把手機號碼停了？

池翔自嘲地揚起嘴角，她不知道他跟華池集團的關係，可是她就連他介紹的公司也不願意去上班……他相信二哥開給她的條件絕對是她所有面試過的公司裡頭最好的。

池辰看了池翔的模樣覺得很不舒服：「你跟她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沒有看到她？她不是住在你這裡嘛。」

「哪有什麼事情，不過就是分手而已，她說想分手就分手，想搬出去就搬出去，反正除了她我又不是找不到女人，想跟我在一起的女人多得是，她要分手我也不稀罕。」

「是嗎？」不稀罕會變成這副德性？池辰曉得池翔的自尊心高所以沒有戳破他，在池翔的身邊坐下，這小子渾身酒味到底喝了多少：「你跟她為了什麼事情吵架？」

「還不就是我從南部回來那天被朋友拉著去餞行，她去找我的時候看見我被一個女人親了，之後就一直吵著分手，我都已經跟她解釋過事情不是她看到的那樣，她還要分手。」

池翔聳肩：「分手就分手，誰怕誰，我又沒什麼損失。」

「我看不只是這樣吧。」池辰數著桌上的威士忌酒瓶，這小子花了幾天喝掉七瓶？

「她說什麼每次都是她配合我、我不曾為她妥協，拜託，自從跟她交往以來我不知道推掉了多少通電話，那天朋友幫我送行我心裡還想著她，再說我出去大半也是因為應酬，跟她講了她又不聽，還說什麼想要安定的感覺，我也答應每個月給她十萬塊啊，她不要我有什麼辦法，分手就分手，我也不是非要她不可。」池翔拿起酒杯還想喝，可惜空了。

「十萬塊？」

「太少嗎？我有跟她說覺得不夠可以增加，我又不是小氣的男人。」

池辰被這個天上來的仙子打敗了：「我想她在乎的不是錢的多寡。」

「不然呢？她一畢業就急著找工作，無非就是想要穩定的收入不是嗎？」

池辰搖頭：「既然你不是非要她不可，又為什麼延誤了正經事？」

「我沒有，我只是一時忘記時間，你再讓人幫我訂張機票，我馬上過去。」池辰曉得池翔驕傲，他從小就是個天之驕子，雖然自己才是嫡長孫，但是家裡的寵愛一向集中在池翔的身上，池翔從小沒什麼事情不如意。

而池翔也一向受女孩子歡迎，一向只有他甩人，輪不到別人甩他，沒想到這次栽在這個女孩子身上，他自己大概也始料未及，池閏給他看過李怡悅到集團應徵時的大頭照，白白凈凈的未施脂粉，她確實不像池翔以往交往的對象。

既然女孩子說想要安定的感覺大概是想結婚，而池翔以為女孩子說的安定就是收入，看來他們兩人認知有差距，他聽池閏說女孩子出身孤兒院，難怪二十一歲就想安定下來。

池辰開口：「喜歡她就去追回來，只是先弄懂人家要的安定的感覺是什麼，不是給她錢就叫做安定。」

「我用得著去追嗎？追我的女人多得是，我何必去追，她又沒有特別漂亮還怎樣，分手就分手，免得我以後想甩掉她還嫌麻煩。」

「驕傲和自負不是讓你用在在乎的女人身上的。」

「誰說我在乎她了，我一點也不在乎她，還有她把手機號碼停掉幹嘛，我根本沒想過要打電話找她，她這樣做簡直多此一舉。」

瞧這小子把心裡想做的事情都說了出來還叫不在乎，他嘴硬就嘴硬吧，反正折磨的只是他自己。

「既然你不想追回她就去美國好好工作，我對你這次在南部所做的危機處理十分滿意，去美國之後好好表現，回來的時候助我跟你二哥一臂之力，你要知道真正能守護華池集團的人就只有我們這三兄弟。」

「我知道。」

「公司還有事情我不能離開太久，你好好梳洗一番準備出國，我請人幫你訂今晚的飛機。」

「嗯。」

六個月後。

華池集團在兩年前看上了旅遊業這塊大餅，眼光精準的池辰鎖定高消費檔次的國際郵輪航線，華池集團在這二年內陸陸續續購入郵輪，現在的華池郵輪旅遊總部位於台灣，分別於世界各地超過二十個國家設有辦事處，目前華池郵輪與挪威郵輪同為世界第三大郵輪公司，他們一共擁有十九艘郵輪，航線遍及全球兩百多個目的地。

下午兩點鐘，一艘命名為「天池星」的七萬六千噸豪華郵輪將在基隆港舉行下水典禮，而一點四十五分，池辰與池閏分別出現在郵輪前的剪綵地點，而他們面前的各家新聞媒體也已經架好了攝影機。

池辰面對媒體回答問題，平時嚴肅的他有問必答，看得出來心情很好，而一旁的池閏不時往另一個方向看過去，池辰想問他怎麼了，可惜找不出空檔。

池閏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認錯人，畢竟距離太遠，可是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他相信以他的眼力還不至於認錯人，在另一側貨櫃卸載處看似正在清點的女人會是李怡悅嗎？可是那女人挺著一個大肚子。

池閏等到剪綵結束，將之後的招待記者會交給池辰，親自走到港口的貨櫃擺放處確認，忙碌的女人挺著大肚子在一個以貨櫃當作辦公室的地方進進出出，腰酸的她不時撫著肚子或撐腰，沒有發現他觀察她的眼光。

池閏靠近一點看清楚她的臉，確認了這個女人是李怡悅沒錯，可是她的大肚子……池翔知道這件事嗎？

陸馨替他生下了一個孩子，他很清楚那女人的模樣少說也有七個月以上的身孕，確實有可能是池翔播的種，池閏沒有打草驚蛇，他打算等等跟大哥說這件事，先聽聽大哥的看法如何。

等到郵輪的事情告一段落已經是傍晚六點多的事情，眾人散去，唯獨池辰與池閏還在基隆港邊，池閏指著遠處一個大肚子的女人給池辰看。「那個剛從貨櫃走出來的女人就是李怡悅，本來我不確定，不過稍早我靠近去看，她確實就是李怡悅沒錯。」

距離太遠讓池辰看得不夠清楚，不過那白凈的臉龐確實與他印象中的大頭照吻合：「她那顆大肚子是怎麼一回事？」

池辰與池閏相視一眼，彼此的老婆都生過一胎，他們十分清楚那顆圓滾滾的肚子沒有八個月也有七個月，而六個月前池翔才剛跟她分手出國。

「她那時候來面試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最後還急著離開，如果當初她煩惱的是這件事的話嘛，大概是池翔讓人覺得不可靠又或者是池翔不願意結婚。」池閏猜想著。

「那時候池翔沒出國，我去他的住處找他，他滿身酒味跟我說他們分手了，說那個女孩子想要安定的感覺，如果是因為有孩子而想要安定的感覺，這個也說得過去。」

池辰與池閏看見遠處那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跨上摩托車，寒冬十二月的港口一陣冷風吹來，大肚子的女人縮著肩膀搓了搓手才握上摩托車手把。

池閏開口：「就算池翔不想結婚，但是我想他不知道她懷孕的事情。」

「嗯。」

「大哥，你說這孩子有可能不是池翔的嗎？」

「可能性不大吧，你面試過一次，你感覺她的為人如何？有可能背著池翔亂來還是分手之後馬上跟其他男人在一起？」

「嗯，你說的這個可能性不大，那麼我們還需要找人調査嗎？」

「當然，小心駛得萬年船，集團里的事情一切按照規矩來，而這麼重要的事情當然更要謹慎處理，你先讓人去調査她在哪一間醫院產檢，把她受孕的日期查出來，再找人去查査她過去這段期間都跟什麼人交往。」

「查出來之後呢？大哥你決定怎麼做？」

「無論如何，這件事情先別讓家裡的長輩知道，如果池翔那小子心裡不願意，家裡逼著他結婚只會讓事情更糟糕，你先去把事情查出來，査出來之後我會親自飛去美國一趟，池翔那小子我到時候斟酌。」

「我知道了。」

港邊又一陣寒風吹來，池辰跟池閏只慶幸自己的女人用不著這麼辛苦。

兩天之後調查結果出來，李怡悅妊娠二十九周，受孕日期在與池翔交往的期間，而這期間她的去處單純，除了學校就是打工的餐廳，期間回去育幼院幾次。分手之後，李怡悅來到基隆獨自租屋，每天往返的地點只有租屋處與港口邊的海運公司，平時在住處附近的傳統市場採買，池翔是她唯一交往過的男人。

調查只是形式，這結果在池辰跟池閏的預料之中，池辰將集團的事情暫時交給池閏，他本人親自飛往美國。

池辰沒有告知池翔他會來美國，從美國分公司傳來的消息讓他得知池翔在這裡工作的表現突出，池翔具備高階主管的條件與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