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不一會兒,她就明白問題是出在哪裡了——

他,動情了,而且情慾爆發之猛烈,連他一向過人的自制力幾乎都剋制不住了。

……

整整折騰了一日一夜,甘莫語總算不再情動,安穩地沉沉睡去。

終於脫身的雲菫僅管累得骨架都要散了,但她還是努力地爬起身,將手撫至甘莫語的額際,在確認他的低燒無礙之後,將自己穿戴好,再為他穿戴好,並將他的手傷用他的衣擺重扎一回,清了清小屋,就像她從沒出現過。

是的,就像她從沒出現過。

畢竟這只是一場意外,他若完全不記得便罷,萬一他真記得某些片段,還是讓他以為他在作夢來得好些。

所以,為了大家往後見面不要太過尷尬,她最好在他醒來前,先行去尋找救兵,如此一來,她也算是還了他的情,她與他,就再兩不相欠了。

輕輕將甘莫語額旁的髮絲塞至頂冠之後,雲菫望著他沉睡中的俊顏,心底有股連怎麼都不明白的悸動。

她從不知曉,原來男子可以那般霸道狂放,卻又那樣溫柔纖細,她更不知曉,向來在人們眼前冷血無情的甘莫語,竟有如此敏感且脆弱的一面……

傻傻凝望著榻上男子的睡顏許久許久后,雲菫緩緩閉上了眼眸,再度睜開眼之時,毫不猶豫地向屋外走去。

她不能再留了。

待為他準備好足夠兩日的食物與飲水后,這一切,就結束了。

往後,待他們再次相見之時,這小屋裡的秘密,都將被徹底以往,特別是她……

取下了牆上掛的弓箭,雲菫一拐一拐地走向屋外,在終於捕獵到獵物,而天突降大雨之時,急急向小屋歸去。

可遠遠地,雲菫卻發現,不知何時,小屋前多了一匹馬,一個驚呼聲也由屋內傳出。

「甘大人!」

那時李師清的聲音。

噢!好吧!看樣子她的獵物派不上用場了。

望了望手中的獵物,雲菫聳了聳肩,順手將之埋在屋后的草堆里,而後,走至山徑的拐角處輕嘯一聲,在馬朝她奔來之時,飛身而上。

不好意思了,李姑娘,借你的馬用用,咱們承平宮見。雲菫在心中默默說著。

事發十日後,十四名失蹤官員,盡數安全歸回。

是的,十四名,包括雲菫在內,而她,是最後一名歸回者,甚至比甘莫語及李師清都晚。

那日,雲菫騎著李師清的馬到了十里坡后,就立即以特殊方式緊急聯絡了自己的貼身侍衛小七,一待小七火速到來,她便授命小七以匿名方式通報了青山國的搜救隊甘莫語的所在位置,而她則又在十里坡停留了一日,將事實簡短告知小七,並串完了供后,才緩緩回到承平宮。

當所有人終於平安無事地再次齊聚承平宮,這個完美結局,讓青山國簡直感動得想舉行祭天大典了。

雖然沒有真的舉行祭天大典,但為致歉也為這次會期終於平和結束,青山國還是舉辦了一個盛大的宴會,而自然,這次宴會中,話題主要是圍繞在眾人各自的脫困經歷,以及甘莫語與李師清之間的詭異和諧。

「怎麼回事了?那尊石雕居然會笑?」

「如果那撇微微向上的嘴角算笑容的話,是的,那尊石雕笑了。」

「在我努力脫難之際,是否錯過了什麼有趣的事了?邢大人。」

「我比你更想知道,李大人。」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向來唯我獨尊、孤傲且從不主動與人攀談的甘莫語依舊沉默如故,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身畔多了一個李師清。

僅管他的眼眸依然淡漠,然而每當李師清開口之時,或許回答的字句不多,但他一定有所回應,而且臉上的神情,明顯較對他人時和緩許多。

「畢竟是一路互相照應過來的,苦難相伴總能讓人放下身段,卸下心防。」

「若真是如此,也算是一樁美事佳話了。」

「菫大人,您怎麼看呢?」由於腳傷未愈,因此雲菫只能坐於廳內一角,雖未特意張揚,但她身旁還是一如既往地圍繞著那些爭相前來關心與慰問的大人們,而在這樣的包圍下,她臉上的笑容依然甜美,嗓音依舊清潤,坐姿更是無以倫比的高貴。

當有人突然詢問她的意見之時,早將所有人的細語閑言全聽在耳中的她,輕輕瞥了瞥大廳對角兩個並肩的身影后,小臉上的笑容愈發甜美了。

「自是如同諸位大人一般,欣喜我承平宮成就一樁美事佳話。」

場面話說得那樣得體、漂亮,雲菫也相信自己當下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決定與過往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同,然而,只有她自己明白,此刻她的心情,有多麼複雜。

望著自入宴會廳后,始終未曾望向她一眼的甘莫語,真正如旁人所說一般,雙眼凝視著李師清,嘴角微微向上一揚之際,她的心,驀地騷動了。

「抱歉,各位大人,請容我暫時離去一下。」當心中那股煩躁怎麼也壓不下去,當臉上的笑容第一次令雲菫感到疲憊之時,她優雅地對諸位大人一頷首后,在小七的扶持下,靜靜向後花園走去,待四周再無旁人之時,才將小七也斥了開去,然後緩緩仰頭望月,輕嘆了一口氣。

現在的她,只想獨處。

現在的她,不知為何,一點也不想看到甘莫語與李師清融洽相處的模樣,更不想看到他臉上那個笑容——

因為那個笑容本該屬於她!

當腦中浮現出這個念頭之時,雲菫驀地一凜,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會有這般偏差的心思。

她不能,也不該有這樣的想法的!

那只是個意外,意外中的意外,不具備任何意義的意外。

況且她該在意的,是自己如今已徹徹底底被甘莫語視為一名忘恩負義者之事,與他及李師清的融洽氣氛一點關係也沒有。

是的,忘恩負義。

畢竟任何人在接收到他那般的救助后,理當都要向他表達深切的感謝之意,但她,不僅連一聲謝都沒有說,更幾乎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就如同甘莫語對與她共同遇難之事提都沒提一樣。

是的,無論因何緣故,他一個字都沒提。

當眾人誤以為他是與李師清一起落難之時,他沒有說一句話,當眾人在他身前誇讚李師清有情有義之時,他也沒有說一句話。

但他,為何要說?

或許他記不清那夜在他懷中的女子究竟是誰,但他卻清楚知道,在他清醒之後,獨守在他身畔的女子確實就是李師清,而掙扎令他受傷昏迷的始作俑者,早已自顧自地丟下他逃命去……

而她,又能如何?

在甘莫語或許出於善意,或其他原由而隱瞞他倆曾經同行,並在他因感激、感動而給予了李師清那樣罕見的微笑后,大聲昭告天下曾發生的所有事,然後讓他們三人一起落入一場莫名的尷尬中?

不,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如他所願的抱持沉默。

算了,忘恩負義就忘恩負義吧!反正在他的眼中,她本就是一名高傲自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為了擺平紛爭、取得利益而不惜色誘男子的浪蕩女子。

是的,雲菫知道,知道承平宮中那群曾被她拒絕過的男子們怎麼評論她,更知道這些評論,甘莫語一定早已聽在耳中。

是的,雲菫承認,為了女兒國,她確實極近所能地展現自己的翩翩風采,更善用自己的美貌與笑容,畢竟想要在這個以男子為主的群體中佔得一席之地,她首先必須先讓他們注意到她,而後,再用與他們一樣,甚至更縝密的思緒與智慧,換取和他們平起平坐的尊重與權力。

不容易,真的不容易,特別是在面對一些本就不願相信女子與男子一樣有腦筋的保守派大人之時。

但她還是儘可能的不卑不亢,不張揚地以理服人,甚至在無奈咬牙退讓還得抱持微笑之時,努力地一點一滴、潛移默化地讓所有人認同她。

有時,她也會累,因為她畢竟是穆爾特家族的人,有著穆爾特家族天生的傲氣與霸氣,可她卻必須磨平自己的所有稜角,必須時時掛著那張甜美笑顏,然後凝注所有的心神,與那一大群日日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人們以智相抗。

也罷,累了,就休息休息再繼續吧!

反正明日過後,大伙兒都會回到自己的國度去,她也可以借這個機會稍稍喘一口氣,直到下一次的會期到來之時。

到時,她與他,除了繼續針鋒相對之外,再無其他了……

在心底的嘆息聲中,雲菫仰頭望月。

突然,她的身後傳來了一個低沉、淡漠的嗓音。

「菫大人。」

「甘大人。」心,莫名地因這個嗓音而古怪悸動著,但云菫還是緩緩側過頭,然後望著甘莫語手持一杯茶走至她身旁。

「儘早,您於乾廳中提出議題的方式與時機,在下深以為極不恰當。」將手中茶碗遞給雲菫,甘莫語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一點也不感到意外,甘大人。」接過溫熱的茶碗,雲菫淡淡說道:「您有權表達您的不以為然,我也有權表達我的熱切期盼。」

「恐怕不以為然的不僅僅只有我個人。」

「哦?」瞟了一眼遠方那群聚在一起,顯而易見正在私下討伐她的乾廳保守派大佬,雲菫揚起小臉望向甘莫語面無表情的冷靜,輕笑道:「那我可真得對除您之外的諸位大人說聲抱歉了,抱歉讓他們後悔當初讓我進入乾廳的決議。」

一群既看不起女子又沒出息的保守派!

但既然她已進入了乾廳,他們就休想用同儕壓力來迫使她屈服,脅迫她收回議題。

「菫大人的裝扮向來令人賞心悅目,特別是今日您後頸的梅花印記著實讓人印象深刻。」望著雲菫雖優雅,卻不馴的絕美小臉,甘莫語沉吟了半晌后,突然目光一閃,「你在公務如此繁忙之餘,還能公私兩不誤,確實讓人讚佩。」

聽到甘莫語天外飛來,完全與先前話題無關的話語,雲菫先是一愣,而後,臉頰無法剋制地升起一股熱浪。

她雖明白那兩日歡愛過後,他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羞人的痕迹,畢竟,為她更衣的小七曾因此而曖昧地笑逐顏開許久,但平常連廢話都懶得多說一句的他,為什麼如此堂而皇之地來「提醒」她?

況且,他為什麼會注意到?

是的,為了表現自己對乾廳的重視與尊重,所以她今日的服侍較過往更為華美,可她穿的明明是高領不是嗎?

啊!她明白了,她今日的髮型不若以往般垂落在腰際,而是鬆鬆盤起於肩際,而他,在將她引介入乾廳之時,一直是站在她身後的,因此她向眾人微微低頭頷首之時……

怎麼?想藉此將她逼出乾廳,或讓她少說點話嗎?

門兒都沒有!

「彼此彼此,甘大人,您也不遑多讓。」僅管心中升起一股薄怒,但云菫還是若無其事地瞟了甘莫語的頸項一眼后,冷然說道:「容我猜測一下,青山國不依時令出現的飛蚊令您前幾夜睡得並不安穩?」

是的,僅管掩飾得極好,但甘莫語的後頸也有一個紅印——雲菫留下的,當然,她也非常清楚那紅印絕不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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靚女爵與狂天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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