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辦公桌后的他一身筆挺合身的深褐色西裝,眼眸犀利如刀,細長深邃的眸子直視著她,高挺的鼻樑透著一股傲氣。
她深信,不由得輕點頭。
她雖稱得上貌美如花,但在這美女如雲的公司里,她並不突出。公司里人才濟濟,她並沒有出眾的才能,就算渴望突出出眾,也要時間磨練,他根本不可能看上她。
紀飛像能將她整個人透視似的,眼底閃過一道放心的眸光。
「在這裡,你需要發揮你在營業部的熱忱與努力。如果做得不好,我一樣刷你下來。」
他的意思就是提攜她並不是對她另眼相看,不要她有想要藉機攀上枝頭的非分之想!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斤兩,也不認為他會看上她。反正,能夠近距離與她的偶像接觸,她就心滿意足了。
「謝謝紀總經理,我會好好做的!」她笑容可掬。
她倒滿能認清自己的本分!
紀飛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這熟悉的笑靨,似乎比記憶中更加甜美。
果然是相似的俏麗臉龐,連氣質也相近……
紀飛深幽的眸凝注在她的臉龐上。
她發現英姿煥發的他目光如炬、氣息灼灼,心裡不禁撲通直跳,心跳不斷加速,臉蛋也不斷暈紅。
他看到她面若芙蓉,紅赧似火,薄薄的麵皮似乎要燒起來似的。
還是有點不一樣……
印象中的她,活潑俏皮又精明可人,臉皮沒這麼薄,就算臉紅,也只是白皙的嫩頰暈上薄薄的粉酡,不會像她這樣,連耳根都泛紅了。
她看似溫婉,卻又帶點傻呼呼的可愛。雖然跟「她」有血緣之親,畢竟不是「她」……
紀飛定了定心神,不願再緬懷過去。
他破天荒的幫她升職,錄用名不見經傳的她,已經有悖於他以往的一貫作風了。
在商場上,他向來行事犀利冷酷,不講情面不看僧面。
會為她網開一面,全是那電梯里的一面之緣造成的……
「嗯,沒你的事了,出去工作吧!」
蘇詩晴看了紀飛一眼,他的皮膚凈白,鼻子挺直,唇形性感,下巴堅毅……他突然抬起目光看了她一下,眸光深銳,氣勢逼人。
她慌地把頭垂下,默默的走出總經理室,隨手把門關上,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庄秘書已經在她的桌面上放了一疊資料,「把這些輸入電腦里。」她指著一旁的專用電腦。
蘇詩晴看了一下,上頭全是英文,她點點頭。
她的英文能力還算不錯,中打一分鐘至少也有七十個字,英打能力更甚於中打,所以她信心滿滿。
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挺直背脊,她要為她的新工作好好努力!
紀總是她的伯樂,他肯給她這個難得的好機會,她要好好把握住才行。
她要讓紀總知道,她絕不會教他失望的!
「詩晴,最近工作量加重了嗎?你似乎每天下班回來都很累。」蘇母切了一盤漬芭樂與西瓜放在茶几上。「來,一起吃。」
「因為我升職了,我現在是總經理的實習秘書耶!」她有點沾沾自喜,語氣中也有點抱怨,「雖然只是實習的,不過工作真的很繁重。」
「媽不希望你太累,如果覺得身子不堪負荷,你要向上司反應看看,或是乾脆換個新工作。」
「媽,不用擔心我!我的工作量在秘書室里已經算輕的了,秘書室里我那兩個前輩都像是鐵打的身體,做事效率比我不曉得高几倍呢!」
「媽也是為你好,健康很重要啊!」蘇母的眼裡淚光閃閃。
蘇詩晴知道,母親又想起早逝的妹妹了。
忍不住的,她也想起了妹妹的笑……晶瑩剔透的鵝蛋臉上細眉彎彎、鳳眸彎彎,秀挺的鼻尖下一張笑得開懷的櫻桃小嘴正對她大大咧著,美麗潔白的貝齒清晰可見。
她白裡透紅的清麗臉蛋比起妹妹較為瘦削,一雙鳳眸眨動著慧黠,五官與妹妹相似,連氣質也相近,雨人從小到大感情極佳。
彷佛,妹妹的聲音還近在耳畔……
「姊,我交男朋友了!」
她不禁訝異,「什麼?你才十六歲而已!」會不會太早了?
「以前的人十六歲就結婚生子了,而且我同學們哪一個沒有交男朋友?」
「我就還沒交。」
「那是姊的眼光太高,機緣不好,遇不到好的對象。」蘇詩云把玩著及肩微鬈的長發,手指輕輕撥弄著發尾,鼻子一皺,故意說道。
蘇詩晴將過肩的自然鬈長發往側邊一撥,白了妹妹一眼。「對啦!我眼光太高。怎麼,你的眼光很低羅?」
「當然不是!我眼光也很高,只是我的機緣比你好,我遇到好的對象。」
「他是誰?幾歲?你會不會被騙啦?!」
「姊!不要小看我的智商,我可不會被虛假的愛情騙去!而且他對我是真心誠意的,我們已經認識半年了。」
「什麼?你騙了我半年?我們當初明明說好,不論誰交男朋友都不可以瞞騙對方,虧我還是你最要好的姊姊,從小到大我們的感情都這麼好,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個認識不深的異性就忘了你跟姊姊之間的約定呢?」
「我……我本來以為他只當我是普通朋友……我是前天跟他告白,他沒有反對,我們才變成正式的男女朋友。」
「他叫什麼名字?」
「姊,我想先保密啦!你相信我,他人很好,很尊重我,雖然我們相差五歲,不過他一點也不老,他很年輕飛揚,很溫柔帥氣。」
「他讀哪間大學?」
「我不能說啦!」
「他有多高?」蘇詩云想了想,「好像一八〇以上。哎呀,我透露太多了,別再問了啦!」
蘇詩晴翻翻白眼,「情人眼裡出西施咩!」像想到什麼,她突然一臉嚴肅,「說!你跟他之間有多親密?有沒有跟他接吻了?還是不只?」
「姊,你不要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把他想得那麼壞。他不是色狼!我們之間只有純純的牽手而已。」
最後幾句她撝著臉小小聲的說,「雖然我不排斥跟他接吻,甚至看著他優美的嘴型會胡思亂想,但他絕對是一個正人君子!」
「花痴。」看妹妹那想男人想到快要倒貼上去的模樣,蘇詩晴突然之間有種羞恥的感覺。她怎麼會有這種妹妹啊?
「姊,你要幫我保密喔!不能讓爸跟媽知道,否則我就死定了。」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她涼涼的說。「不過,趕快安排我跟他見面,我幫你監定一下。」
「可是……我怕姊也會愛上他!」蘇詩晴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你不要這麼逗了好嗎?我怎麼可能跟你看上同一個男人?我的眼光沒你那麼差!而且,如果那男的喜歡你,我就算去測試他,他也不會對我動心。」
「我還不想讓姊看到他……」蘇詩云悶悶的說。
她們姊妹在外型上有九分相似,同樣是鵝蛋臉、鳳眼,尤其笑起來的時候白裡透紅的梨渦若隱若現,不曉得多甜哪!而姊姊的甜笑,比她美上三分。
她們雖然不是雙胞胎,但走出去仍常常被人誤認。
「姊的嘴巴沒有拉鏈,不曉得可以幫你隱瞞多久喔……」蘇詩晴涼涼的提醒,就怕妹妹吃悶虧。
「好啦!不過要給我時間慢慢安排。」她打算用拖延戰術。
想不到,最後蘇詩晴仍是沒有見到妹妹嘴裡的神秘男友。
蘇詩云在一個月後過世了。
那是他們一家四口趁著假期到山上過夜的隔天回程,半路上蘇詩云想要喝飲料,但車上的飲料都喝完了,她又不愛喝茶水,於是當看見馬路對面有便利商店時,蘇詩云就興緻勃勃的表示要下車買,蘇詩晴隨後跟上。當她們買了四罐涼飲,蘇詩云迫不及待的要拿回車上,蘇詩晴在等發票慢了幾秒走出便利商店,竟親眼目睹妹妹在過馬路時被一輛不管交通號誌、從轉彎處違規且快速駛出的車子當場撞飛!
當時她心魂俱裂,而對向車裡的蘇父與蘇母也親眼目睹這一幕,難以置信。
蘇詩云被彈飛了幾十公尺,頭直接撞向地面,血流如注!
飲料掉落一地,在燙熱的柏油路面上滾來滾去,但已無人理會……蘇父迅速報警,蘇母全身顫抖,差點就要當場昏厥。
送醫途中,蘇詩云已經宣告不治!
蘇母大病一場,差點要跟著一起死去。
喪禮之後,蘇父知道妻子無法承受這個噩耗,且這裡有太多關於小女兒的一切,剛好之前他得到一個升遷的機會,只是需要到外縣市居住,他本來還在猶豫,這下當機立斷,幫大女兒辦了轉學,一家三口遷居外縣市,本來住的房子也找可靠的仲介賣掉了。
等舊房子賣得了好價錢,蘇父也找到了新房子,他們才從蘇父公司提供的宿舍搬到離公司近的新房子居住。
蘇母好不容易走出喪女之慟,卻變得疑神疑鬼,只要大女兒一出門就開始打電話給她,要確定她平安無事。
這種緊迫盯人的現象持續了好幾年,蘇父帶妻子看過好多個權威醫生,直到蘇詩晴升上大學四年級的那年秋天,蘇母的病情才穩定下來。
因此,蘇詩晴大學畢業后才能順利找工作、上班。
蘇母陷進思女情懷,蘇詩晴也想到跟妹妹的美好回憶。
「媽,我知道,我會顧好健康的。你放心,我會活到一百歲,你跟爸則會活到一百二十歲。」她俏皮的說。
蘇母回了神,輕斥道,「媽哪有可能活這麼長的日子?就算活得長久,牙齒不好或是身體不好也沒有用。」
「媽放心,爸每天上班前不是都會陪你去晨跑嗎?晚上吃飽飯也會跟你在社區附近散步,你有運動習慣,又懂得吃保健食品,就算活到一百二十歲,也絕對是健康的老人。」
「別耍嘴皮子了。詩晴,這個周末剛好是你妹妹的忌日,你別忘了。因為是周末,怕車子多,我們早上七點就要出發了。」
蘇詩云的墓地就在舊家附近的公墓,蘇家祖先也葬在那裡。蘇父因為怕妻子觸景傷情,從中部搬到北部,所以每年的清明或是蘇詩云的忌日,他們家都需要提早出門,預防塞車。
「我不會忘的。」
詩云……多麼年輕的生命哪!就這麼殯落了,是因為她在人間的使命已經完成所以功成身退嗎?可留下的,卻是愛她的人對她的無限懷念與感慨!
蘇詩晴知道母親心中的慟與憾,見她又陷入過往的感傷,她叉起漬芭樂遞給她。「媽,吃芭樂。」
「好。你也吃。」
「我最近可能虛火上升,我吃西瓜止渴降火。」
「別給自己太大的工作壓力,知道嗎?」蘇母關心的叮囑道。
「我知道。媽,我是成年人了,別為我操心。」
「你不知道。」蘇母睨了她一眼,「當媽的永遠都有操不完的心,就算你老了,在媽的眼裡也永遠都是小孩子。」
「媽……」
「別撒嬌了!告訴媽,什麼時候要交一個男朋友?」
「媽,我現在以工作為重。」
「你在紀氏工作,遇到喜歡的要好好把握喔!雖然現在有很多不婚族,但媽知道那是那些女生工作時間過長,忙到沒時間交男友,才會把青春埋沒。你可不能光知道工作,卻不知道談戀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