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男人盤膝而坐,闔著眼,應該是睡著了,而自己就躺在他盤起的腿澡,被他裹粽子一樣抱著。
筠朵的眼珠兒轉了轉,略微清醒了些后才有了窘迫的感覺,因為花榮里的下體在早上發生了正常的生理反應,而那處此刻正頂在她正常的一個位置上,從而構成了一個十分不正常的場景。
是叫醒他呢,還是等它自己下去呢?
筠朵正開始陷入思考,好在很快花榮里就醒了,他低頭看她一眼,眼神下意識的溫柔起來,「醒了?」
筠朵心神一凜,竟有了些心動的感覺,麵皮也有些不自覺的發熱。
其實這跟王八看綠豆對上眼的原理是一樣的,有時來感覺就是一瞬間的事,然而在這一瞬間過後,有些什麼東西就變了,很突然,也很沒道理,但沒辦法.愛情就是這樣突兀的東西。
花榮里沒發覺筠朵的改變,只是稍微醒了醒神,有些尷尬。
「這……」花榮里挪開目光。
「以後就這樣睡吧。」筠朵突然興緻勃勃的開口。
「呃?」花榮里一楞。
「我說就這樣抱著我睡,又暖和又舒服。」筠朵笑起來,眯了眼睛。
「可是……」花榮里覺得這樣有些不妥。
「一個大男人不要這麼扭捏好不好?吃虧的是我呢。」
筠朵一個鯉魚打挺,從花榮里身上眺起來,然而她這個大幅度的動作使她的臀部重重的壓了下花榮里的命根子,於是只聽得他悶哼一聲,瞬間綠了臉。
筠朵察覺到了什麼,吐了吐舌頭,迅速轉身下了馬車。
馬車停在了一處稀疏的小樹林一內,正值清晨,陽光澄澈淺淡,林中的雀兒正嘰嘰喳喳的叫,側耳去聽,還能聽到不遠處的溪水聲。
筠朵的心情一下子大好起來,不知道是因為這鳥語花香的緣故,還是被某人抱著睡了一夜的緣故,她張開雙臂,原地轉了個圈兒,然後足尖一點,飛上樹梢站著。
高處的視野比平地的還要的好很多,筠朵深深的吸了口氣,又抬起手,輕輕擋開眼前的樹枝,目光眺望出去,將周遭的美景盡收眼底,同時,也瞧見了一個女子身陷坑中的場景,她瞳孔一顫,踮起腳來,看的更仔細了些……沒錯,當真是一個女人被坑洞困住了。
「榮哥兒!」筠朵迅速跳下來。
「怎麼?」正給馬喂水的花榮里抬頭。
「向北約莫三百步,有一個女人被困住了。」話音末落,她就跑了出去。
花榮里也是一凜,迅速放下水袋跟上。
筠朵的方向感極強,從高處只看了一眼,就準確的找到了女人的位置。
他們到達時,女人正渾身狼狽的困在坑洞里,翠薄的衣衫沾滿了污漬,還被劃破了幾道口子,聽到腳步聲后,女人原本求救的聲音又提高了些:「救命啊,救命啊!」
「別喊了,這不是來救你了嗎?」
筠朵走到坑邊,往下探頭,順道不耐的揉了揉被女人震到的耳朵。
花榮里則是二話不說的跳下去,單手摟起女人,輕輕一踮腳,就跳了上來,到了坑外,花榮里就放開了手,走到筠朵的身邊,對這女人說:「應該是獵戶挖的坑,一會兒回去時,你小心點。」說完牽起筠朵的手就要走,似乎不打算再搭理那女人了。
「恩公!」女人急急的叫道,而後匆匆走到他們倆眼前跪下。
「不用這樣,舉手之勞。」花榮里微微頷首。神色淡漠。
「是呀,就當積德了。」筠朵笑著看了花榮里一眼,不知道為什麼,看他對這女人冷冷淡淡的,自己就格外高興。
而且仔細打量,那女人臉雖然染了土,但仍能看出秀麗的五官,她的顴骨上有一顆痣,離眼角有段距離,不是淚痣,所以不顯得嬌弱,反而為她添了幾分嬌媚。
「不不,如果沒有兩位恩公,我恐怕要困死在這林子中了。」女人抽泣道。
「天公憐你,才讓我們遇到你呀。」
筠朵笑起來,這種被人感激的感覺她十分受用,她雖然沒做過幾件好事,但不代表她沒有同情心,之前不做善事,是因為在皇宮那種地方,沒人值得她行善。
於是七公主的小同情心一下子就泛濫了,笑咪咪的問她:「你怎麼會跑到這林子里來的?家人呢?」
「我是逃婚出來的。」女子弱弱的說。
「逃婚?」筠朵歪著頭打量了一下她的單薄衣衫,也像是毫無準備就跑出來的。
「是,爹娘要將我嫁給一個已有八個妻室的商賈,我不願,便在成親前夕逃了出來。」女人見兩位恩公都沒有要扶她起來的意思,於是只好跪著繼續說:「夜黑風高,我不識得路,就來了這兒,又一不小心,掉進這坑裡。」
「唔,真可憐。」筠朵不痛不癢的說:「那你準備逃去哪?」
「西涼的姨母家。」
「你逃過去,不怕她告訴你家裡人嗎?那你不是又要回去成親了?」
「不會的,我早就給姨母寫了書信,姨母是極不贊成這樁婚事的。」
「喔,西涼呀。」筠朵眨了眨眼,笑著合掌一擊,「我們也要去那兒,不如同去?」
「這……」女人惶恐的一掩唇,「會不會拖累了你們?」
「如果拖累,半路再扔掉你也不遲。」筠朵語出驚人,然後用手肘頂了頂花榮里,看他一眼,「你說呢?」見花榮里有些猶豫,筠朵有些高興,但同情心一澎湃起來又抑制不住,只好遊說:「如果再遇上那些人,我們就扔了她自己跑。」
女人肩膀一抖。
「聽你的。」花榮里點了點頭。
「好勒,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吧。」筠朵笑著看了看那女人。
「謝謝兩位恩公。」女人又磕了磕頭,然後見兩位恩公要走,只能尷尬的自己爬了起來跟上。
回到馬車上后,筠朵問她叫什麼,女人乖順的答:「顏鳳稚。」筠朵跟著念叨了幾次,而後誇她的名字好聽。
馬車緩緩移動,花榮里拐出林子,行上了官道。
筠朵不知道他計畫的路線是怎樣,她也懶得去問,只知道花榮里肯定不會把她拐跑就對了,至於為什麼會有這種信任的想法,她也不明白。
於是她只管待在車廂內,和顏鳳稚大眼瞪小眼的坐著,似乎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了,直到抵達了下一個目的地之後,花榮里敲了敲車板讓她們下來,兩人尷尬的沉默才終止。
下車后,顏鳳稚瑟縮了一下。
筠朵瞥去一眼,唏噓道:「穿得這麼少,當然會冷的。」
花榮里和顏鳳稚都沒說話,似乎在等她的下一句,不過筠朵卻毫不自知,大搖大擺的到客棧里去了。
顏鳳稚咬了咬唇,可憐兮兮的看向花榮里。
花榮里撩了下眼皮,「跟她走,我搬行李。」言罷回身鑽進馬車了,也不理她了。
顏鳳稚杏眼一眯,一抹鋒芒自眼底迅速的劃過。
訂好了房間后,三人出來碰頭吃飯,筠朵又看了看顏鳳稚的打扮,搖頭,「真是的,你出來的時候怎麼不穿得厚一點?雖然已經是六月了,但一入了夜,還是會冷的,畢竟才剛初夏,還沒入伏呢。」
花榮里終是沒忍住,「你有多餘的。」
筠朵一楞,想了想后拍的一下腦門,「哎呀,我忘記了,你上次給我買了幾件來呢,都還沒穿過。」她不是故意刁難,只是真的沒有把自己衣服送給別人穿的想法,所以就根本沒動過那根弦,只是一味的可憐顏鳳稚沒衣服穿。
顏鳳稚眼神一黯,低頭推辭:「不用麻煩恩公了。」
筠朵擺手,「既有多餘的,何苦還凍著?一會兒我拿給你,先去吃飯啦,餓死了。」筠朵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蹬蹬蹬的跑下樓去叫菜了,
筠朵沒顧念破衣爛衫的顏鳳稚,要她這副樣子下樓著實是為難,而顏鳳稚一直以為,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給她這種可憐的美人一件衣服穿的,但不湊巧的是,她遇到的是七公主。
顏鳳稚正躊躇著,一件寬大衣衫遮了上來,讓她一怔。
抬眼看到花榮里冷著一張臉道:「先吃飯,一會兒還我。」言罷負手下樓了。
看著他偉岸筆直的背影,顏鳳稚有些怔忡,她拉緊了男人的寬大衣衫,那上面帶有塵土混雜著皂粉的味道,不算好聞,但很……男人。
飯桌上,筠朵看到顏鳳稚身上的衣服,臉色一沉。
花榮里未覺,點了幾道筠朵愛吃的菜,然後又將她眼前茶杯中的茶葉都挑了出來。
筠朵看著他這熟練的動作忍不住一驚,連不開心都忘了,只是疑惑的問:「我也告訴過你喜歡喝不帶茶葉的茶嗎?」
「嗯。」花榮裡頭都沒抬道。
「我都不記得了。」筠朵眯起眼想了想。
一旁的顏鳳稚突然插嘴道:「你們可真恩愛。」
花榮里的心咯噔一跳,不自覺的就想起當年兩人定親的事,生怕筠朵會排斥,所以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就答:「不,我們不是夫妻。」
筠朵眉角一跳,迅速綻出了笑顏,「怎麼會是夫妻呢?他只是我的護衛而已。」
顏鳳稚輕輕的「啊」了一聲,惶恐道:「那真對不起,冒犯了。」
筠朵大方的擺了擺手,然後拿起眼前的茶喝了一口,倏地擰眉,「這茶怎麼都涼了?小二,給我換一杯熱茶來!」她一翻手,將花榮里挑乾淨茶葉的茶倒到腳邊,然後笑眉笑眼的看向花榮里,「我有告訴過你我不愛喝涼茶嗎?」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那花榮里已經死一百遍了,不過筠朵隱藏得很好,笑容中的戾氣一點都沒有泄露出來,笑得燦爛極了.
筠朵的情緒總是變化得很快。
對花榮里心動、對顏鳳稚同情是一瞬間的事。而對花榮里生氣、對顏鳳稚討厭又是一瞬間的事。
在看到顏鳳稚穿著花榮裡衣服的那一刻,她倏地對顏鳳稚產生了敵意,而在花榮里對顏鳳稚撇清兩人的關係時,她倏地就對花榮里生氣了,於是就有了以下一幕。
「哦呀,怎麼辦,車馬勞頓的,我的衣服都顛壞了。」筠朵捧著一堆被剪子剪爛的衣服,無辜的眨巴眨巴眼睛,「所以顏姑娘,真對不住啦,你先穿這身湊合湊合吧。」然後一鬆手,碎衣裳落到地上,她瀟洒一轉身,砰的關上門。
花榮里很莫名奇妙的站在門外,看了顏鳳稚一眼,而後又抿著唇看向那扇緊緊閉闔的門。
顏鳳稚有些尷尬,但還是笑了笑,「真不湊巧呢,那我先回房了,兩位恩公也早休息吧。」她有禮的福了福身,轉身回房了。
花榮里擰眉思忖了一會兒,手抬起來想叩門,但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放下了。
筠朵一進門就立即吹滅了蠟燭,嘔著氣坐在床邊,床上還鋪著一件尚且完好的綠色衣裳。
蠢蛋花榮里,為什麼總給她買綠衣服穿?他自以為很了解自己嗎?不過他確實挺了解自己的,筠朵咬牙,問題就是他為什麼會這樣了解自己啊!她氣呼呼的把自己扔到床上,撕扯了一會兒床單又停下了……等等,她這是在吃醋嗎?
筠朵的腦袋轟的一響,啊啊啊,就是吃醋!
對花榮里那種心動、那種懊惱的情緒,好像當年對三哥的那樣,這算是背叛嗎?不不不,怎麼會,是三哥不要她的,她也喜歡上別人才算扯平,而且她不是一直致力於找新歡的嗎?原本把皇兄息未當成目標,但如今看來,比之於息末,花榮里是更合適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