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怎麼了，板著張臉，是誰敢惹我們藍總？」伴隨著戲謔的聲音，窈窕修長的身影走進辦公室，好笑的看著頂頭上司。

藍斯睇了眼自己的秘書，沒有吭聲。

「不會吧，真的是有人惹你生氣了？」管紫佑好奇的問。

他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我請妳來不是要妳挖掘我的私生活的。」

「拜託，還跟我打官腔哦？你的私生活我哪一件不知道？」她好笑的反擊。

藍斯動了動唇想反駁，不過隨即雙手一攤，「好吧，我承認。」

他們是大學時期的好同學，彼此之間幾乎沒什麼秘密。也因此，雖然畢業后他們各自去不同的國家留學，但在學成歸國后，他就延攬她進公司當他的左右手，而她也的確十分的稱職，交辦的事從來不用他再費心。

「說吧，我看八成又是因為你那個小妹妹。」她幾乎可以肯定。

沉默了半晌，藍斯懊惱的爬爬頭髮道：「我刺傷她了。」

「刺傷？」管紫佑瞠大了眼，「等等，你該不是對人家下手了吧？」她一直知道藍斯對這個繼妹異常的疼惜，哪天真的擦槍走火，她也不覺得意外。

藍斯翻翻白眼道：「妳想到哪去了？她是我妹妹。」

「不是親妹妹。」她補充。

藍斯的眸底閃過抹異樣的光芒，但很快又消逝。「總之，她誤會我認為她不夠資格跟所謂的『上流社會』的人士往來，所以很受傷。」

「上流社會？呵。」管紫佑輕蔑的嗤了聲。

「沒錯，我正是這個意思。」藍斯嘲諷的扯扯唇，「那些人整天追逐名利，我是怕單純的她會受傷。」

「既然如此，解釋給她聽不就得了。」有很難解決嗎？

「她不給我機會解釋。」這就是他板著臉的原因，這陣子她都躲著他，想也知道把他歸類進所謂的「上流人士」的行列了。

「你啊。」管紫佑不禁輕笑出聲。

「笑什麼？」他瞪了她一眼。

「多少女人期待你多看她們一眼而不可得，偏偏你卻被個小女生的一言一行給牽動心緒。」這還不好笑嗎？正是所謂天生萬物必有剋星。

藍斯無法反駁，粗聲道：「我甘願如此。」

「好個甘願如此。」她挑起眉道：「那還不加把勁。」

「切，不知道妳在說什麼。」藍斯不以為然的輕啐了聲，但還是忍不住問道：「二十齣頭的女生都喜歡什麼東西？」

「你問我啊？我最喜歡模型槍和玩具公仔。」她故作思考道。

「去，問妳真不準。」他沒好氣的道。

「那就自己去好好調查調查吧。」管紫佑朝他眨眨眼，將文件放在他桌上，隨即轉身走開。

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若說他對溫家語完全沒有特殊的感情，鬼才會信。

看樣子這個黃金單身漢還沒有意識到，她就等著看他什麼時候覺醒，哈，真有趣。

「我說過，我不會答應跟她結婚的。」藍斯冷凝著神色面對母親的憤怒。

「她有什麼不好？人家可是台一製鞋的千金，跟我們家門當戶對，再適合不過了，你到底在不滿意什麼？」周亭妃憤怒的斥責。

「對你來說，婚姻就只看是不是門當戶對嗎？」藍斯皺眉反問。

「你也老大不小了，從來也沒看你帶個對象回來給媽看過，現在媽替你找了一個論外貌和家世都一等一的女孩，有什麼不好？」

「媽，妻子人選我自己會決定，我不需要任何人幫我安排任何事。」他強硬的表示。

「這是你對母親說話的態度嗎？」周亭妃氣急敗壞的道：「你別忘記，你現在擁有的都是我給你的。」

黑眸眯了眯，他倏地站起身道：「歡迎你隨時將它收回去，我不在乎。」

「你給我站住，藍斯！」周亭妃跟在兒子身後喊著，在瞥見繼女的身影時朝她道：「你給我攔住他。」

突然被繼母命令，溫家語愣了愣，隨即硬著頭皮衝上前擋住正準備走出門的繼兄。

藍斯皺了皺眉，但沒有強硬的離開，他知道若是她沒有攔下他，等等肯定會挨一頓罵，再者，她好不容易面對他，他當然要把握這個機會。

「小語，我等等有話跟你說。」趁母親走近前，他低聲表示。

溫家語低垂著頭，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其實她也知道自己很幼稚，居然只為了藍斯哥的一句話就耿耿於懷而賭氣的迴避他，她明明清楚，不管對方說那句話的動機是什麼，但肯定是無心的。

怪只怪她太過於自卑和敏感，所以才會對那句話的反應這麼大吧。

「藍斯，你給我聽清楚了，你非娶章之華不可，否則——」

「否則如何？」藍斯打斷了母親的話。

「否則……否則……你就不是我兒子。」周亭妃擠出斷絕關係的氣話。

定定的看了母親一會，他唇角自嘲的揚起，「如果當你的兒子必須成為任你擺布的棋子，那我寧可不當。」

「你——你這不孝子，你再說一遍！」周亭妃氣得嘴唇發顫。

「媽，你不要生氣，哥只是一時衝動亂說話。」溫家語趕緊打圓場，「哥，快跟媽道歉。」

藍斯緊抿著唇，下顎倔強的綳著。

「哥，快啊。」溫家語著急的抓住他的手臂晃了晃。

看著她擔憂得快要垂淚的表情，藍斯咬咬牙，深吸了口氣，朝母親道：「媽，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

周亭妃還是一臉怒氣未消，強調道：「今天的事就算了，但是你一定得聽我的話，乖乖娶章之華。」

溫家語見繼兄臉色一沉，肯定又要冒出不敬的話，趕緊搶在他開口前出聲道：「哥，你本來就該定下來，媽選的媳婦跟你一定是郎才女貌，登對得不得了。」

藍斯半眯起黑眸，把要說的話吞回肚中，面無表情的凝視著她。

「小語說得沒錯，我是你媽，我不可能害你的。」周亭妃跟著再道。

「夠了，可不可以別再說了。」藍斯冷冷的要求。

知道這個兒子逼不得，周亭妃也就暫時打住這個話題，轉向溫家語道：「都是被這不孝子氣的，害我的頭都痛了，小語，去幫我泡杯玫瑰花茶來。」

「喔！好，我馬上去。」溫家語連忙應聲，同時也為可以逃離藍斯的目光而鬆了口氣。

「小語不是傭人，媽，你叫傭人去泡吧，我有事找她。」藍斯不等兩人反應過來，扯住溫家語的手便往外走，留下怔楞的周亭妃站在原處，一臉深思的看著他們的背影。

該不會……

不會的，她兒子一向心高氣傲，條件多好的女人他都看不上眼，怎麼可能喜歡一個條件樣樣不如人的「孤女」？

不可能，肯定是她想太多了，周亭妃自嘲的搖搖頭。

「哥，你拉痛我了。」溫家語腳步踉蹌的被藍斯拖著。

「該死！」藍斯頓了頓腳步，放鬆了鉗制，自責的低咒一聲。

「哥……你在生我的氣嗎？」也是，她這陣子一直躲他，想必他也很惱怒吧。

深深凝視著她，藍斯輕嘆口氣，繼續扯著她走，只是這回的手勁輕柔許多，腳步也配合的放緩了。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溫家語突然覺得自己很不應該，明明繼兄對她一直都這麼溫柔呵護，結果她竟因為他的一句無心之言就賭氣不理他？真是太忘恩負義了。

「對不起。」一等他們來到庭院中的涼亭時，溫家語就開口道歉。

藍斯悶悶的看著遠方，沒有開口。

溫家語低垂著頭，不知所措的緊絞著雙手。

一陣冷風掠過，穿著單薄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忽地，一件外套披上她的肩膀，擋去冰冷的寒風。

她抬頭看向他，筆直望入一雙交雜著溫柔與怒氣的黑色瞳眸。

「我是在生氣。」藍斯緩緩開口。

溫家語抿緊唇等待他的斥責。

「但不只是生你的氣，還有生我自己的。」他輕嘆口氣，替她攏緊了外套。

「哥……」她不懂的看著他。

那雙漂亮的眼睛讓她不由自主的心悸著，但卻很快的甩開這種不該有的感覺。

「我氣自己不小心說話刺傷你——讓我說完。」他舉起手指抵住她的唇，阻止她開口打斷他。「我也氣你，氣你幹麼替媽幫腔，要我答應娶那個女人。」

「我……我只是不希望你跟媽再起衝突。」從小藍斯哥跟媽就衝突不斷，這回竟然連斷絕母子關係這種話都飆出來了，她真的很擔心。

「就因為這樣，我必須出賣自己一生的幸福嗎？」藍斯懊惱的低吼，讓溫家語不禁縮了縮脖子。

「該死！」見著她的反應，他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剋制著自己的脾氣這才開口道：「對不起，嚇到你了。」

溫家語搖搖頭，囁嚅著唇，怯怯的道：「說不定……」

「說。」他放輕聲音，鼓勵她繼續。

「說不定你可以跟她見個面，如果見面后感覺不錯，那就交往，要是真的合不來，再拒絕，這樣對媽也算有個交代不是嗎？」她建議。

「你真的希望我試試看？」不知道為什麼，她越鼓勵他，他就越是火大。

溫家語抿抿唇，輕輕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他咬咬牙，「我會聽你的話。」有點賭氣的，他應允了她。

而他的妥協與臉上的懊惱讓她的心微微刺痛了下，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不說這些了。」藍斯隨意撥開掉落額際的髮絲，將手伸進褲袋摸索了半晌，隨即掏出個小方盒遞向她。

「這是？」她納悶的看著他。

「賠罪的禮物。」他的臉上漾起她熟悉的溫柔笑容。

「賠罪？」

「是我亂講話，所以賠罪是應該的，可是，以後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哥……」溫家語羞愧得幾乎抬不起頭，明明就是她無理取鬧的使性子啊。

「答應我，不管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是為你好，在我心中，你是最可愛、最純真的好女孩，我絕對不可能傷害你，所以……以後不要不理我好嗎？」

他誠摯的語氣讓溫家語的眼中瞬間蓄滿淚水，哽咽道：「不是你的錯，都是我太自卑太敏感，所以才會亂生氣，哥，對不起。」

「傻瓜，別哭。」她閃動著淚光的瞳眸讓他心疼，忍不住將她一把擁入懷中。

這個舉動同時震撼住兩人，這個擁抱除了兄妹情誼之外，似乎還摻雜了什麼，讓他們的心猛地顫動著。

「呃……我來看看這盒子里是什麼東西。」溫家語趕緊找話打破這尷尬曖昧的氣氛，不著痕迹的脫離了他的懷抱。

驟然失去懷中的溫暖，藍斯心頭湧上一抹令他訝異的失落感。

不對，她是妹妹，僅此而已，他提醒自己。

「哇，好漂亮的手鏈。」打開盒子，是一條水晶手鏈，在光線下，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喜歡嗎？」看著她欣喜的臉龐，藍斯也跟著彎起唇角。

「喜歡，可是……」她遲疑的道。

「可是？」他挑眉。

「你真的不需要破費買東西給我。」她歉疚的道。

「只要你開心，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藍斯想都沒想就道。

這句話直接撞擊上溫家語的心，讓她悸動的羞紅了臉頰，但很快又甩開腦中的遐想。

溫家語，別再自我意識過剩，藍斯哥身旁的女人個個都美麗高貴，再怎樣也輪不到她這隻醜小鴨，但拚命說服自己的同時，一股惆悵也不可自遏的湧上。

「怎麼了？又扁嘴？」發現她情緒的轉變，藍斯關心的問。

「沒有。」甩開腦中紛亂的思緒，她漾起笑道：「謝謝哥。」

揉了揉她的腦袋，藍斯滿意的看著她的笑容，「所以不生我的氣了？」

她不好意思的搖搖頭，「你也是，不要生我的氣喔。」

「就算生氣，我也會主動低頭求和。」他就只對她如此。

「那我一定會馬上跟你和好。」她界面。

「一言為定。」藍斯伸出小指頭道。

「一言為定。」溫家語露出甜甜的笑容，勾住了他的小指頭。

「溫家語，你給我過來。」

藍文文的尖叫聲自二樓卧房傳來，讓正準備挽袖洗碗的溫家語嚇了一大跳。

「三小姐，二小姐在叫你耶。」傭人急急忙忙提醒她。

「我聽到了。」溫家語無奈的道。

「我聽二小姐口氣不是很好，三小姐你自己小心點。」傭人關心的叮嚀。

三小姐待人和善，而且三不五時還會幫忙他們，哪像另外兩位小姐就只會大呼小叫，頤指氣使，所以他們都是挺三小姐的。

「放心，應該沒事，我去看看。」溫家語擦乾手，朝著二樓走去。

才上樓，就發現藍文文站在自己的房門前，溫家語頓時有股不祥的預感。

「文文姊，你叫我？」她走上前問。

「你給我進來。」藍文文朝房內努了努下巴。

「文文姊，你進我房間有事嗎？」溫家語跟著走進去。

「這是什麼？」只見藍文文打開抽屜，拿出她小心放好的方盒。

「那是我的手鏈。」她有點心急的道。

「你怎麼會有錢買這牌子的手鏈？」藍文文狐疑的看著她。

「這真的是我的，請你還我。」溫家語哀求。

「你別裝了，你到底是哪裡偷來的？」夏文文輕蔑的看著她。

「我沒有偷。」她搖頭否認。

「這條P牌的手鏈少說也十幾萬起跳，你怎麼可能買得起？」

「十幾萬？」

「少來了，你不就是看上它的價值才偷拿的嗎？」藍文文鄙夷的道。

「不是的，若是早知道這麼貴重的話，我肯定不會收下的。」天，藍斯哥怎麼會送她這麼昂貴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送你的嘍？」藍文文一臉不相信。

溫家語抿唇沉默。

「是誰送的，你說啊，你會有什麼朋友送得起這種東西？」藍文文逼問。

「總之，這不是我偷的，請你還給我。」溫家語咬咬下唇，直視著她道。

「你不說是嗎？好，那我就告訴媽，讓媽來處理這件事。」藍文文拿著手鏈就要往外走。

「不可以，請你不要告訴媽。」溫家語心急的想拉住她。

「放開我，你敢碰我？」藍文文怒視她。

溫家語瞬間縮回手，急得都快掉淚了。

「姊，求求你，不要把事情鬧大了。」若是被繼母知道藍斯哥送她這麼貴重的東西，肯定連他都罵一頓的。

藍文文的眼珠轉了轉，突然一副施捨似口吻的道：「好啊，要我不要講也可以，除非……」

「只要你願意不說，我什麼都答應你。」溫家語如釋重負的道。

「那好，這條手鏈是我的了。」藍文文揚起下巴宣布。

溫家語錯愕的看著她，搖搖頭道：「不、不可以！這是……」

「這是什麼？」藍文文盯著她，就像盯著獵物的獵人似的。

「沒……沒什麼。」好險，她差點就說溜嘴。

「那就這樣吧，別啰唆了。」不等溫家語說話，藍文文拿著手鏈轉身就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溫家語的心緊揪著。

她想要衝上前將手鏈搶回來，但又擔心會讓事情鬧大，為了藍斯哥好，她只有忍住，眼睜睜的看著文文姊將手鏈拿走。

她不心疼那條手鏈，心疼的是藍斯哥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