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縱虎

46.縱虎

「這真是個好消息啊,」雖然高郵之戰的消息早在十天前就傳到了岱洲,但是新的展還是讓何怡卿再一次開懷大笑君,就在咱們這屆政事堂行將結束之際,韃子迫不及待的給咱們送來臨別贈禮了。」

「是啊,脫脫一死,韃虜自此再無擎天良臣了,還是大國師說得對,堡壘自古都是從內部攻破的。」王延森口氣里充滿了落寞,顯然在這換屆時刻,他已經得到了和何某人攜手下台的消息。「只可惜光復的大業,不是在我輩手上達成,真是遺憾終生呢。」

「參政何言遺憾,再怎麼我輩總能看到功成的那一日,再說了任何人都抹殺不掉我等同仁的功績,」何怡卿頗有感觸的回應著王福森的牢騷。「想想前賢先烈,沒有看到神州廓清,他們才是遺憾呢。」

「致遠兄、福森兄,都是馬上退的人了,栝噪這些也無用了。」戶部王尚書這次也要下了,自然他也有資格和兩位前相公並列。「去和國是會的前輩們還有新一屆的政事堂打個招呼吧,戀棧不去,可不是吾輩的風骨啊。」

何怡卿看了看王參政,從面相上看徒然衰老了不少的王某人靜思了一會,突然莞爾一笑,事情還沒有完呢,國是會,不錯,也是個鬥爭的好地方。想通了的王延森,深深的吸了口氣,「也好,我等同去吧。」

共和七十三年十一月底,新的一屆內閣經由國是會推薦、功民會選舉正式產生,何怡卿舉薦的接班人謝明禮順利的成為新一任政事堂的執政。

與此同日,前平章政事、前參政知事、前尚書等歷代大員及部分國是會賢達共計四十餘人經功民會核准被監國代天分茅授爵,賜予開國子以下各爵,正式成為大宋朝南狩后的第一批貴族。

「逝者如斯,轉眼又是一年夏了。」行在奉天府位於南回歸線附近,自感覺不到太多的四季變遷,不過對於方明來說,至多還有半年,他的就會從武學中肄業了,而他所千方百計不願想起的婚姻也將進入倒計時。

「之侑,是在做什麼詞牌呢。」王平剛走進教室就聽到了這句無病呻吟,所以故意打趣著。「怎麼剛回來學堂這麼快就思凡呢。」

「思凡?」方明苦笑著,還思春呢,這個大班長還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有安兄鑽營回來了?這次總該有確鑿的消息了吧,準備分到哪個有油水的位子啊。」

「你呀,你呀。」王平搖搖頭,方明這個鑽營用得惡毒,顯然是反擊自己那句思凡的。「不和你打嘴仗了,這次休假我專門拜訪了幾位師範,兵部里我也尋了幾條門路,總的來說情況不是一般的好。」

班長那快說說吧。」聽到王平的話,教室里的其他人也圍了過來,雖然還有大半年才肄業,不過早一日得知自己的去向,不正好安心學習嗎。

「幾位師範都說了,依著往年的慣例,每年的前二十名按一律分樞密院,二十一名至五十名抽調兵部公幹一年。」雖然兵部是文官主政,但是和樞密院聯繫以及職方司的活計都需要武官來干。「五十名以後則隨機抽調,各部隊充實力量。」

「至於兵部那邊的說法是,往部里的有機會成為侍郎乃至尚書大人的武階副官,」這可是開拓自己眼界,結識權貴的好機會,頓時有幾人就開始竊竊私語了。

「不但如此,職方司也會從部里招人,」王平自顧自的說著,也不管聽者怎麼自我考慮,這些搞軍事情報的晉陞的度也很比較快的。

當然最好的還是前二十名選進樞密院的,一進院里就是先升一階,接下來老老實實做做聽差跑腿,想辦法和幾個大、小軍頭搭搭關係,至少要認認臉吧。

再熬上一兩年資歷,若是能做出一兩個規劃的那更是錦上添花了,這樣到放出來時候又可以不論年資立馬再升一階,簡直是一日千里的晉陞度。

「現在想這個是不是太早了。」別人激動的面紅耳赤的時候,方明卻無動於衷,「再說了,去哪裡憑的是真本事,沒有在四、五百人當中出類拔萃的能耐,師範們也不可能徇私舞弊的。」

這話聽著生硬,當下就有人不滿意了,「方之侑,你也別裝聖人了。」難聽的話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了。「你老兄財色兼收,人生得意,自是無所謂的,可弟兄們同人不同命,就著緊眼前這點前程怎麼招你了。」

「好了,莫說無用的。」看著逐漸變色的方明的臉,王平拿出來班長的魄力,果斷的扼殺了一場可能的衝突。「就算不去部里、院里,這前程也是指日可待的。難不成大傢伙,這武備大學堂就白讀了不成。」

「說得也是。」既然大班長都出面了,自然有其他人跟風調和。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方明和王平也都沒說錯,凡是武備大學堂出去的升遷是早晚的事,當然有實力的度會更快一些,剛才不過有人一時心切才出言不遜,這時候反應過來,不由得都有些悻悻的。

「自家同學鬧什麼意氣。」這時候就看出王平的手腕了,他又搓又揉,這才把小小的矛盾化為了烏有。「散了,散了吧。」

看著回到各自位子上的同年們,王有安嘆了口氣,「之侑啊,你也別怪他們小心眼,」其實王平也妒忌方明的好運,但是對他來說,前程更重要,籠絡四方助力也是一樣。「你也要管管自己的大嘴巴,這可對你以後不利啊。」

「有安兄,多謝了。」方明點點頭,也不知道聽沒有聽進去,王有安見狀搖搖頭,也就不再多勸了。

「全體起立。」正在此時,執星官一聲高喝,頓時所有人迅歸位,昂挺胸的站了起來。「長官好。」

「稍息,今天上課的內容是大國師注《孫武子》,」教授掃了掃在場的人,滿意的點點頭。「為將者不管位階高低,差遣如何都必須擁有戰略的眼光,否則一輩子也就最多只能在營廂官上蹉跎了......」

所有的生員都雙手背後筆直的站著,課堂上不許坐,也不許筆記,椅子、簿記一切的一切只能是課後放鬆時才可以使用的,學習也是一場戰爭,一切都考驗著軍人們的意志力、注意力。

這也就是武備大學堂初創時就立下的宗旨:真正的軍人是不需要分心的,一旦分心了也就不是純粹的軍人了。

當然,凡是做到二、三品這個不上不下階級的也都已經不能再算是純粹的軍人了,畢竟大權在握、獨當一面的他們更多的是要和形形色色的勢力打交道的。

「諸位大人,這次功民會授爵居然一個武官也沒有,」在離著方明上課的地方不遠的一間作戰室里,現在可謂是將星雲集,國朝擁有正三品右武大夫以上軍階的共有四十二人,這個房間里就坐足半數以上。

雖然他們都是以修訂反攻故土方略為名光明正大的走進這間房間的,但是從現在言者的義憤填膺來看,這分明是一場掛羊頭賣狗肉的控訴會和對策分析會。

「這堂堂的一府四十一州二十三路,一磚一瓦無一不是我軍先烈浴血奮戰的結果,現而今卻被無恥的文官們竊取了勝利的果實,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言的陳樞密使同知雖然言辭激烈,但還小心翼翼的控制火力,盡量不涉及另外兩個當事者,國是會和功民會。

「那陳長官的意思要怎麼做呢?」一個水軍服飾的親衛大夫死死的盯著言者。「難不成點起了兵馬來一場兵諫不成。」口氣之沖,讓周遭的人為之側目。

「闞大人何必激動,下官絕沒有作亂的意思。」大宋南狩之後,大國師一方面全力提高武人的待遇,另一方面也採用制度化、榮譽化等諸多手段來抑制可能的武人作亂。

所以,在座的都明白一個道理,時代不同了,即便是武將也要學會文斗。「下官的意思很簡單,必須讓議政會提出考慮到我輩武人前途的合理的授爵律令。」陳拱衛大夫當仁不讓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少要聯絡親近我等的功民會議郎一同動起來。」另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左武大夫也鼎力支持。「文官以仕途授爵,商賈以財富授爵,我輩自當以武功授爵,斷斷不可讓國家名器落入一黨之手。」

「同意。」言簡意賅是武人的特徵,在場的又有過半數以上支持合法的議會鬥爭。

「你們以為議郎吆喝幾聲,就能讓政事堂心驚膽戰嗎?」合作派則不是這樣認為的。「喬樞密使的前車之鑒,不可不察啊。還是請國是會出面溝通吧。」

「以某家看來,現在的朝廷已經被反大國師遺言的那一派掌控了,」還有少數人是懷疑派。「應該把目光投向那些行在大學堂出來的新一輩。」

「至為可笑,文官們丟出幾塊骨頭就一個個狂吠不已,」激進派也不贊同。「五等授爵本身就是亂命,議政會也早就被文官集團掌控了,一個個還是有守家犬的潛質啊。」

「我看,還是和議郎合作倒閣吧,大國師以前也沒說揆必須是從文官中選拔的。」直接行動派如是建議著,整個會場你方唱罷我登場,顯然沒有一個真正的權威可以壓得住。

「秦樞密使的意見呢。」終於眾人的目光投向了現任的最高長官。

「韃虜未滅,不可自亂陣腳。」秦伯諳這個中衛大夫生就的相貌堂堂,也許這就是他最終能擔任樞密使的根本原因吧,以貌取人至今還是國朝一大弊呢。「大國師早年也說過,一旦回師神州,破國滅邦是簡單之極的,人心怎麼扭轉,腐儒陳見怎麼糾正。政事堂到時候必定還是要仰仗我被武人的。」

秦伯諳端起茶碗輕輕的吹了一口,卻沒有品茗就直接放了下來。「只要你們不破了底線,我秦老子就撐你們和政事堂再鬧翻了也無所謂。」

「但關鍵是我輩要心齊,所有的上下官兵也要心齊,只要不被分化,那麼今天欠我等的,來日一定叫他們加倍還給咱們。」曾經出現在方明推演評定會上的汪副樞密使汪親衛大夫則著重的補充了一句。

「我等緊遵兩位大人的將令。」

「觀濤兄,你我是不是做錯了,」看著人去樓空的室內,汪副樞密使深深的嘆了口氣。「軍人干政,你我將這隻猛虎放出來,可是縱虎容易縛虎難啊。」

「是啊,金湯兄,事已至此又何必瞻前顧後呢,這都是別人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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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宋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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