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個不把他放在心上的女人,卻讓他心心念念了三年,當這個殘忍的事實一在眼前揭穿時,他會受到傷害,會很痛苦,但至少,他可以爬出來。
別再為一個不存在的人糾結了,她在心中默默希冀著。
「我跟你,三年前在這邊認識。」
「是喔?」她彎起手肘杵著下巴,狀似思考。
陸牧邢注意到她杵著下巴的模樣並非真靠在下巴上,而是將整個掌心貼放在喉嚨之前,拇指幾乎是壓著喉嚨的。
「你叫什麼名字?」她轉過頭來問。
「陸牧邢。」
她輕蹙眉頭繼續裝思考。
她眉頭一蹙,就像兩個NIKE標誌,眉間反而沒有任何隆起。
他看著她的臉,納悶的神色寫滿研究。
「不好意思,我真的忘記了。」她笑著上身微往前傾,「讓我們重新認識。」她舉起小手。「小蔓。」
他低頭看著胸口前的小手,手背中央偏左,有一顆紅痣。
他回握,「你知道我的名字了。」
「呵…」她輕笑,「這次我記著了。」
「「ndy,請給我濕紙巾。」他對酒保道。
這酒保是一年前才進入這家夜店工作的,以前的Sean聽說跑到澳洲去,在黃金海岸白天衝浪,晚上經營pub。
酒保彎腰自柜子內拿出濕紙巾交給陸牧邢,他撕開包裝紙,將捲起來的濕紙巾抖開。
「小蔓。」他喚正在喝酒的女人。
「嗯。」她轉過頭來,冷不防娟巧下巴被扣,「你想幹嘛?」她慢條斯理的問。
她曉得他的把戲,他會突然強吻她,用他高超的吻功吻得她暈頭轉向,膝蓋發軟,渾身發熱…
然而,他卻是突兀的將手上的濕紙巾往她臉上抹去——尤其是眼妝部分。
「啊!」她吃驚的喊,「你幹嘛?」
她想閃躲,可是他的手卻扣得緊。
他用力抹去她臉上的彩妝,就連假睫毛都被他一併撕掉了。
「丁襄夜,果然是你。」
她一愕,連呼吸都忘了。
她慌亂的否認。「你說什麼?誰是丁襄夜…」
「你想耍我到什麼時候?」他用力按住她的肩頭,怒喊,「你以為我這次還會認不出來嗎?這張臉我看了那麼多次,你一些特殊的小動作小習慣我都瞭然於心,你以為畫了個大濃妝,我就認不出來你是誰?」
她未免太小看他了!
這臉型,這高挺的鼻、這豐潤的唇,就算沒有戴上大黑眶眼鏡,他也認得出來她是誰!
更別說還有一顆在同樣位置的紅痣!
或許她的濃妝讓他在第一眼時沒有辦法馬上認出來,但隨著兩人的交談,他越看越是眼熟,越看越覺得蹊蹺。
過去,是因為他對「兩個人」相處的時間太短,他唯一認出的是聲音,但他現在跟丁襄夜可是很熟的朋友了,而且他還對她存著喜歡之意,難道她還以為她畫個妝,他就認不出她是誰了?
丁襄夜吃驚的瞪著他,還想亡羊補牢,「我真的不知道…」
「這樣整我很好玩嗎?看我為情所苦很好玩嗎?你真是王八蛋!」他氣惱的再補一句,「王八蛋!」
憤恨的甩開她的肩,陸牧邢轉身走人。
丁襄夜想也不想,急追上去,扣住他的肩頭。
「陸牧邢…」
「放開我!」他冷聲道,「在我還能控制自己的脾氣之前,我勸你最好放開!」
他的警告不是虛言,嗓音中的冰冷讓她駭得連忙收手。
她怔怔注視他的背影,他頭也不回的走,直到走出她的視線為止…
「什麼?他認出你?」葉紫斐詫異的望著丁襄夜粉妝斑駁的臉蛋。
坐在家中沙發上的丁襄夜悶悶的點頭。
「為什麼?」葉紫斐不解,「他之前不是一直沒發現你就是小蔓嗎?怎麼這次就認出來了?」到底是誰耍誰啊?
「他說,我這張臉…我是說丁襄夜的臉他看了很多次,他已經很清楚我的長相還有什麼小習慣之類的,所以我就算畫了個大濃妝,他也不會誤認。」
「是喔…葉紫斐思考了會,「也是喔,你們以前又沒啥交集,這次他可是不管白天還晚上,都很清楚丁襄夜的長相…」但能一下子就認出來,也算能人了!
「唉,現在要怎麼辦啊?」她好苦惱,苦惱的想敲碎自個兒的頭。
「什麼怎麼辦?」
「他很生氣耶,還叫我不準碰他,否則他會管不住自己的脾氣。」她真的是一籌莫展,不曉得該怎麼道歉才好。
「他生氣就生氣啊,反正你不是都說要把這事做個了結了,所以才會再次扮成小蔓,就是要讓他看到你的無情,看到你早就把他忘得一乾二淨,好讓他對小蔓徹底死心?」
丁襄夜咬昏沉默。
看她一臉苦惱,葉紫斐腦中靈光一閃。
「你別告訴我,你是想讓他對小蔓死心,然後轉愛上你喔!」
「我,我沒有那個意思!」她急嚷。
「我看你就有那個意思!」
「我才不是!」她強辯,「我只是要他忘了小蔓,不要一直困在回憶里,根本不是要他喜歡上我,我又不是他的菜!」
葉紫斐百感交集的看著丁襄夜,「我就是很怕這種情況發生,他將你跟小蔓混在一塊兒,而你卻是以丁襄夜的身分喜歡上他,這樣你會很痛苦,所以我才支持你用小蔓的身分跟他做個了斷,至於跟丁襄夜之間將來若有發展就順其自然,誰知…」她嘆氣,「現在更亂了。」
丁襄夜無語,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
「好啦!」葉紫斐拍拍她的肩,「我們就想成你跟他真的沒緣分吧,所以才會被他拆穿。」
丁襄夜眨了下眼,淚珠滾下。
「唉。」葉紫斐環抱好友,「我們去喝杯酒吧。」
偶爾藉酒澆一下愁,暫時醉了、忘了,未嘗不是件好事。
「嗯。」她揩掉眼淚,「我先把妝卸乾淨。」
「好。」
大量的溫水自蓮蓬頭傾瀉而下,灑在陸牧邢的頭上,十指俐落的揉洗頭髮,將泡沫沖洗乾淨。
他的面容無表情,略為獃滯的黑眸顯示他手雖然忙著洗頭一事,腦子裡想的卻是別的。
他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被一個女人耍得這麼徹底。
她明明知道他是誰,卻裝無知,還聽他講述過往,講述心情,最後更變身為「小蔓」,狠狠嘲笑他一頓。
「混蛋!」怒火攻心,五指握緊的拳捶向牆。
他把她當朋友,他是真的把她當朋友,後來友情怎麼變質的他也不知道,但他很確定她的確在他心中佔了很重要的位子,不是因為聲音跟小蔓一模一樣(誰知道根本就是本尊)的移情作用,畢竟她表現出來的個性跟小蔓截然兩樣,他絕對不可能將兩人弄混的。
小蔓是玩咖,讓他摸不清也看不著,他看不透她心裡在想什麼,她操縱了他們兩個之間的主導權,他總不知道他下一步該怎麼走。
而丁襄夜卻是透明的,她大聲的笑,生氣的時候會說粗話,她很好相處,在一起沒有壓力。
如果小蔓是變幻莫測的秋,那丁襄夜就是如沐春風的春,跟她在一起是一件很舒服很舒服的事…
不想了!
他再也不要想起那混帳女人!
關水,按壓沐浴乳在掌心,直接塗抹於身搓出泡沫,這時,他聽到外頭傳來手機的簡訊聲。
他未理會,繼續洗澡。
過了一會,又傅來一封。
他不過洗次澡的時間,就聽到外頭傳來四五次簡訊的聲音。
「誰那麼閑一直傳簡訊?」洗好澡的他沒好氣的拿過浴巾圍上下身,另再拿條毛巾邊搓乾濕發,邊走出浴室。
他的手機被扔在床上,拿起來一看——
「丁襄夜?」要道歉他可不接受。
果然,第一篇簡訊開頭就寫著——
對不起,我沒有任何玩弄你的意思,跟你相逢是偶然,接下來也不是我主動找你的,所以這應該可以構成我一開始沒有想耍你的強大證據才是。
她的意思是,是他自己挖陷阱跳?怪不得她?
第二封
我先說明一下小蔓的事,我去夜店玩都晝濃妝,這是我的習慣,我一直到離開你都不相信你喜歡小蔓,因你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你有任女友是我的同事,她早就把你的豐功偉業都說得一清二楚了。
她那個時候不相信,那當他跟「丁襄夜」當朋友的時候,難道她還不相信嗎?
「狡辯!」他生氣的想摔手機,但又想看看她接下來會說什麼,拇指按下按鍵,繼續往下看。
當初我以小蔓的身分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承認那個時候我是帶有想耍你、想報復你辜負我朋友的意思……
他瞠目。
她是要報復他?!
我想玩咖就該對玩咖,所以我也用玩咖的姿態跟你玩,不過因為我不太擅長,時間演太久怕會露出馬腳,所以我不敢跟你在一起太久,也不太敢跟你講話甚至吃飯。
不會吧,她「若即若離」的態度全都是因為怕「演技太差」?
其實我是想等你先說「我愛你」,或者在你要回美國之前就先把你甩掉,好幫我朋友出一口烏氣,但是……
但是什麼?
鍵盤上上下下按,就是看不到「但是」接下來的內文。
她一定是故意的吧,這個時候邁要耍弄他嗎?
「Shit!」
陸牧邢火大的將手機摔回床上,拿起吹風機想把頭髮吹乾時,簡訊聲又傳來了。
他忙不迭放下吹風機,迅速抓過床上的手機。
我本來想報復你的,卻沒想到竟人財兩失,我輸了,所以我就走了!因為我不想成為你獵艷名單上的手下敗將,最後我想說,我現在真的沒有要戲弄你的意思,我反而覺得對你很不好意思,所以…
他再也沒耐性看完,直接按下通話鍵打電話過去。
還在專心打簡訊的丁襄夜嚇得差點摔掉手機。
是陸牧邢?
他會不會是打電話來罵人的?
她以為打簡訊不用直接面對人、面對聲音,她會比較敢說(難道這就是很多人愛用簡訊分手的原因?),誰知道他竟然直接打電話來了。
要不要接?她很怕耶!
抓了抓發脹的頭,在她遲疑不定時,鈴聲停了。
她鬆了口氣,沒想到五秒鐘過後,簡訊傳來。
接電話!
簡單的三個字,卻已讓她深深感覺到濃烈的殺氣,她若敢不接,敢不讓他罵個痛快,他知道她公司、她家,要追殺她可是很容易的啊!
當鈴聲響起時,她很認命的接起電話。
「那個,你好…」
「好個屁!」
果然是打電話來罵人的,嗚嗚嗚…
「你不能讓我用簡訊跟你說明嗎?」
「你當你在寫小說啊,打那麼長,什麼時候才打得完?」
「快了快了,應該再五百字就寫完了。」
「五百字?」那是要打到什麼時候?
「你去忙你的,我打我的,好不…」
「給我直接用講的。」
她就是不想用講的才打簡訊的啊。
「好啦!」她扁扁嘴,「我先跟你說明一下小蔓的事…」
「那段我看過了!」
不早講!
「那你看到哪?」
「看到你說你沒有戲弄我的意思。」
「喔,對啊,我是真的沒有戲弄你的意思,我真的沒想到會耽誤你三年…」頓了頓,「你這三年真的都沒交過女朋友嗎?」
「…有。」
「幾個?」
「就幾個。」
「幾個是幾個?」
「四、五個吧!」
「四、五個?」她瞪大眼,「挖哩咧靠…北邊走啦!你交過那麼多女朋友,還敢說對小蔓念念不忘,害我好感動、好愧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