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哼,誰叫你讓我難受,我只是小小懲罰而已。」安汶芝撇撇唇,理直氣壯的說。
「你這女人。」他憐愛的拍了下她的鼻子,看著手上的愛妻守則輕笑搖頭。
「現在簽不簽?」她含笑望著他。
范可書瞅了她一眼,拿起文件走到桌前,抓起筆,在紙上又補充著——以後只准讓安法芝開心,不許惹她生氣。
凡事以安汶芝馬首是瞻,不得忤逆她。
安汶芝說東,不許向西,安汶芝說是,不許道非。
只要安汶芝想到任何臨時條款,隨時可補上,不得有異議。
他頓了頓,滿足的看著她感動的模樣,準備簽下自己的姓名——范——呃,他差點就要簽下「范可書」三個字了,但落筆時還是及時更正,寫下了「冀唯宸」。
「老婆大人,請查收。」他捧起文件,恭敬的遞上前。
安汶芝滿足的收起文件,笑容里幸福洋溢。
她像拿著珍寶似的走向衣櫃旁,將文件鎖進了保險柜中,卻突然聽見丈夫喊痛的聲音,讓她一凜,趕緊轉身走向他。
「好痛!」
「怎麼了?」她緊張的扶住他微彎的身子。
「我的頭……好像要爆炸……」他一臉痛苦,像痛得全身無力,從她懷中滑坐到地上,整個身子雖縮。
「老公、老公,你怎麼了?」安汶芝不知所措的喚著。
「痛死我了……」他虛弱道。
「你忍耐點,我馬上叫救護車,你不會有事的,忍耐點。」她安撫他,四處張望找著電話,著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電話呢?該死的,電話呢?我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她慌張的拿著無線電話,顫抖著手指按按鍵。
突然,一隻大掌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撥打電話的動作。
安汶芝抬眸楞楞的看著他,只見他英俊的臉上漾著詭計得逞的調皮笑容,哪還有什麼痛苦的神色。
他薄唇咧得大大的,沖著她笑,「以牙還牙,換你上當了吧?」
「你——」原來是騙她的?害她嚇得心臟差點都要停止了!「可惡。」她咬咬牙要罵他,淚水同時狂飆了出來。
「我、我是開玩笑的,你別哭……」看到她流淚,換范可書慌亂無措了。
「嗚……你欺負人,還說只准讓我開心,馬上就自打嘴巴。」她哽咽著指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別哭了,乖,都是我不好,我來世做小狗小豬,喝水會嗆到,吃東西會便到,永遠沒人——」
「不許你再說,你是想惹我更生氣嗎?」她懊惱的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他不好過,難道她就不會心疼嗎?
「我知道你捨不得我這樣,所以不要哭了,笑一個好嗎?」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溫柔的哄著。
安汶芝扁扁嘴,吸吸鼻子道:「以後不許你再開那種玩笑,你若是有事,留下我一個人怎麼辦?乾脆一起走——」
「欸,怎麼換你胡說八道了?」范可書用手指抵住她潤澤的紅唇,深情的凝視著她說:「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直到你變成老太婆,我變成老公公,還是會像現在一樣,永遠在一起。」
「你要說到做到。」她破涕為笑,舉起小指打勾勾。
他毫不猶豫的同樣舉起小指勾住了她的,認真承諾,「一言為定。」
「他的狀況還好嗎?」范可書站在「自己的軀殼」旁,詢問著醫生。
「冀先生……是這樣的,他目前生命跡象還算穩定,但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時間拖越長,恐怕對他的蘇醒越不利,可能要做最壞的打算。」醫生正色解說。
「謝謝你醫生,麻煩你儘可能幫助他。」雖然不知道自己身軀里的靈魂是否為冀唯宸又或許只是個空殼,他還是希望盡全力讓那副軀體得到最好的照顧。
「這是我們的本分,我會盡量做到的。」醫生點點頭回答。
「謝謝。」他致意。
「那我先去忙了。」
「不耽擱你了,請。」
送走了醫生,范可書怔怔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緊閉著眼臉的「自己」,心中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躺在床上太久了,那身體整個瘦了一大圈,臉頰瘦削蒼白,連他自己都快要認不出自己了。
若是哪一天,這具身軀突然醒來,會是他回到那身子中?還是由他人頂替?
但不管是怎樣的情況,都代表著他現在擁有的一切將會崩壞,這一點讓他不由得感到恐懼,想起那日的惡夢,這份始終盤旋在他心頭的不安,只增不滅。
喀——
聽見聲響,范可書轉頭望去,病房門被推開,走進了讓他訝異的身影。
「老婆?」她怎麼會來這裡?
看到丈夫出現在病房中,安汶芝同樣感到詫異。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問道。
「我來看看他。」他僵硬的笑笑。
「我也是。」安汶之尷尬的掀掀唇瓣回應。
「你們認識?」他故意這樣問。
「你忘記了,我以前也是公司員工,我跟他是同事。」她迴避他的眼神,將自己帶來的花束插進花瓶換掉舊的。
「這些花都是你帶來的?」他一直很納悶身為孤兒的自己會有誰來探望,甚至在病房中布置花朵,原來是她?
安汶芝點點頭,思忖半晌,抬起頭望向丈夫道:「有件事情我要向你坦白。」
「什麼事?」
「我……」她根根唇,豁出去似的開口,「其實我曾經喜歡過他。」
「你說什麼?!」突如其來的表白宛若炸彈一般,轟得范可書滿腦子嗡嗡作響。
「你不要生氣,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她急忙辯解誤以為他的驚訝是動怒,歉疚不安的盼著他。
「你是說真的嗎?」她曾經喜歡過他?他竟然完全沒有察覺,真是有夠蠢。
「嗯。」她輕輕點頭,「當時我跟他是同期進公司的,所以特別有話聊,只要我有需要,他一定陪在我身邊,陪我談天說地,一起抱怨公司——對不起,勞資永遠對立。」她吐吐舌。
「說下去。」他催促道。
「他就像棵大樹一樣值得依靠,替我解決許多麻煩與困擾,每當我心情不好,他總是一通電話陪我散心,想辦法逗我開心;當我迷惑時,他也是最好的老師,總能指引我一條明路。」她的眼神看,向遠方,記憶飄回了過去,「我很依賴他,也偷偷喜歡著他,只不過……」她的眼神黯下。
「只不過?」他急著想知道一切。
「只不過一切只是我的單戀,很糗吧?」聽他語氣中沒有不快,她皺皺鼻,做了個鬼臉。
「不,是他蠢。」本世紀最愚蠢的男人,非他莫屬。
「對啊,他還鼓勵我嫁給你呢。」安汶芝自嘲的笑笑,怕他誤會又馬上解釋,「但這並不表示我是因為愛不到他才嫁給你,我是真心真意想當你的好老婆的,只是後來……你都知道的。」
老天爺,她愛的是他?但是他卻將她往別人的懷裡推,讓自己大病一場,只能靠工作來麻痹自己,也讓她經歷那段艱困痛苦的婚姻生活?
「真的是個大白痴!」他忍不住大罵自己。
若當初他夠勇敢,今天的一切就不會是這樣了,他們也用不著繞一堆冤枉路才能在一起。
「呃——你好像比我還氣他?」安汶芝沒料到他是這樣的反應,又感到有些好笑。
范可書尷尬的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一把將她摟入懷中道:「我當然氣,氣他不懂你的好,竟然蠢到放你離開。」
「我哪有這麼好啦。」她心中甜蜜,不好意思的笑笑,隨即打趣他,「不過你好像更應該感謝他,若不是他不懂,你怎麼會娶到我這麼好的老婆!」
「是啊,一切都是天註定。」或許,這是老天爺的安排吧。
「現在我對他只有感謝,謝謝他曾經對我的照顧跟關懷。」安汶芝走到床邊看著雙眼緊閉的「范可書」,真摯的訴說。
他跟著走上前,攬著她的肩膀道:「我相信他聽得到你說的話。」
「希望他可以早日醒來、早日康復。」她朝丈夫微微一笑,又望向躺在床上的「范可書」,輕聲祈禱。
「是啊,希望如此。」范可書扯扯唇瓣附和,心中卻五味雜陳。
周末,范可書帶著安汶芝回娘家——這已經成為他們每周例行的行程,讓安家兩老對女婿的貼心改變讚賞有加。
畢竟,以前的女婿可是根本不陪女兒回娘家,甚至不喜歡她回娘家的男人,沒想到現在反而是他主動帶著女兒回來,除了周末這既定的行程外,平常只要有空,他們也常常回來,兩位長輩可以經常看到女兒,自然更喜愛這個女婿了。
「姊夫,你真強,根據最近的就業調查問卷顯示,奇達又榮登社會新鮮人最渴望進入的企業之一了。」安學富崇拜的看著姊夫。自從姊姊跟姊夫和好之後,他跟姊夫也越來越投緣了。
「一個企業的茁壯不是光只靠一個人,而是多虧所有員工同心協力,才能讓奇達越來越好,業績蒸蒸日上。」范可書謙虛的回答。
「話是這樣說沒錯,不過也得有個優秀出色的領導者,才能擬緊員工向心力,激發最大的工作能力啊。」安汶芝含情脈脈的看著丈夫。
「若真要論功行賞,我倒覺得男人背後的那個女人才是最大功臣,若沒有她的支持鼓勵,再好的領導者都無法專註在自己的工作上,成就非凡的事業。」他含笑回視,眼神交會,中充滿了濃情密意。
「嘖嘖嘖,我是很高興看你們兩個人不計前嫌,和好如初,不過……你們這樣也太肉麻了吧?哪有人互褒成這樣,唔,瞧瞧,我的雞皮疙瘩都掉滿地了。」安學富將手伸到姊姊面前展示。
「安學富,你不用嫉妒我們,趕快找個女朋友反過來在我們面前放閃光啊。」
她好笑的打掉他的手道。
「女人麻煩死了,我才不自找麻煩。」她一臉不敢苟同的表情。
「女人一點都不麻煩,而是一種恩賜。對吧,老公、爸?」安汶芝轉向丈夫跟父親尋求支持。
「你說什麼都對。」范可書微笑附和。
「乖老公。」她笑眯了眼,又轉向父親,「爸,你說呢?」
安鴻茂坐正了身子敷衍道:「欸——嗯——」
「你就別捉弄你爸了,他是個古板的男人,這輩子還沒對你媽我說過幾次好聽話呢。」李怡平端出一盤水果,睇了丈夫一眼。
「爸,你這樣就不對了,一點情趣都沒有。」安汶芝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下,玩心大起的朝父親說:「不如爸現在就當著我們的面,跟媽說一聲「我愛你」吧。」
「好耶好耶,我也沒聽爸對媽說過,爸,說說看嘛。」安學富也覺得有趣的鼓掌吆喝。
「別胡鬧了,快吃水果。」安鴻茂漲紅了臉,試圖轉移話題。
「我們可不是在胡鬧,爸,快點嘛。」她催促道。
「哎呀,你們這些孩子,別為難你爸了。」李怡平嘴上雖然輕斥著子女,但眼神卻盼望的看著丈夫。
「是啊,我跟你媽都老夫老妻了,哪還需要說這些。」
李怡平在沙發上坐下,淺笑道:「上回我在公園看見一個老公公握著他老婆的手,輕聲細語的談情說愛呢,讓人覺得很溫馨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