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歐陽雪苦惱的噘著嘴,細緻的柳眉緊皺著,萬般無奈的看著立在床邊,手捧著湯藥,一臉不容置疑的古雲飛。
「筠筠!聽話,乖乖的把葯喝了。」
「不!」歐陽雪斷然的拒絕。她醒來后已經一個月了,天天喝這些「苦口良藥」已經喝怕了。
並非她孩子氣,不愛惜身子所以耍賴不喝。剛醒過來時,她可是都二話不說的一口仰盡,她知道自個兒的身子經過落水和十日的昏迷而元氣大傷,再加上又懷了身孕,所以她很認分的聽從大夫指示,卧床休息,調養身體。
但是,現下已經經過了一個月了,大夫也早在幾天前解除了禁令,她卻還是得一天照三餐外加點心和消夜的喝那些黑溜溜的湯藥,而且還不准她下床走動,這實在太過分了。
現在堡里的每一個人都當她是易碎的瓷娃娃,連動根手指都不許,而僕人們似乎也吃定她心軟不會處罰他們,於是更徹底的執行著少主對她的禁令,每個人為了讓她吃藥和卧床休息,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想要他們放她到花園走走都不可能,更別說出堡去,那根本是痴人說夢。
因此,從昨兒個開始,她,歐陽雪,自立救濟了。
「不?!」古雲飛訝異的張大眼,他當然知道她從昨天開始就很不合作,迎春端來的葯全倒進了窗台上那盆盆栽里了。實在沒辦法,只好由他親自出馬,執行這項艱困的重責大任。
他是預料到她不會乖乖喝下它,可能會撒嬌、可能會婉言商量、可能會耍賴,但——斷然的說不!這倒在預料之外。
他挑了挑眉,坐到床沿,扳回她偏向內側的臉與他對視,「告訴我理由,為什麼從昨天開始,就不乖乖吃藥了?」
「我沒病沒痛,乖乖的讓你們折騰了一個多月,還不夠嗎?」
「折騰?!你竟然把大伙兒的關心稱為折騰?!」他生氣的喊,氣她無法體恤眾人的苦心。
「你那麼凶做什麼?」她委屈的紅了眼,「我就知道,一懷有身孕,你就不再愛我了,只要孩子不要娘,嗚……」
「你……你胡說些什麼呀!我若不愛你,我為什麼會在這裡苦口婆心的勸你喝葯呢?」見她沒有停止哭泣的打算,古雲飛只好放柔聲調,「好好好,我的錯,我不該對你大聲,別哭了,好嘛!我會心疼的。」
「那你願意讓人家出去走走了嗎?」
「先把葯喝了再說。」他哄道。
「不要,你先答應我才喝!」
「筠筠!」他無奈的喊。他幾乎已經聽見僕人們正下注賭這回是少夫人贏,還是少主勝。
「好嘛!雲飛,好老公,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一開始我不是也乖乖的吃藥嗎?現在大夫都說沒事了,寶寶也很安穩正常,你讓人家出去走走嘛!好不好?」扯著他的衣襟,歐陽雪撒嬌的偎在他胸前,一雙大眼楚楚可憐的瞅著他,「再這樣下去,沒病也會悶出病來呀,好不好嘛!」
「我是擔心你呀!」
「我保證我會很小心注意的。」歐陽雪哀求著。
「好吧!我答應你。」
「YA!萬歲!」歐陽雪高興的歡呼。
「不過我有個條件。」古雲飛等她呼聲停止才補充道。
「什麼?!還有條件?」
「對,你很答應我,不管何時何地,一定要有人陪著。」
「好,沒問題。」其實這一個多月來,她早已習慣身旁一堆人伺候著了,而且經過上一次落水事件后,她也不太敢自己一人到處閑逛了。
「那麼,可以吃藥了吧!」
歐陽雪吐吐舌,認命的看著那黑黑的葯汁,天啊!喝了一個月,光聞到味道她就想吐。捏著鼻子,一口氣將葯喝完,忍住作嘔的感覺,把碗遞給古雲飛,歐陽雪翻身就要下床,誰知躺了一個月,四肢軟弱無力,差點癱軟在床下,還好古雲飛眼明捭快的扶住她。「看吧!站都站不穩,還是回床上躺著吧!」
「不要,這是因為躺太久的緣故,多走動走動才能恢復體力。你這會兒又要我躺回去,難道你希望我一輩子都躺在床上嗎?」歐陽雪不依。
「好好好,彆氣了,我扶你四處走走行了吧!」寵溺的看著她,溫柔小心的扶著她走出房門。
晚秋的開封,對世居台灣的歐陽雪來說已覺得冷,他細心的為她披是一件披風。歐陽雪深吸口沁涼的空氣。「哇!自由的空氣真香甜。」她興奮的笑開了嘴。
那明艷的笑顏,讓古雲飛看得痴了,攝去了魂魄般只能痴痴的守著她。
漸漸的四肢恢復了力量,歐陽雪離開古雲飛的扶持,在院落的大榕樹下,仰望著這棵高大粗壯的榕樹。
「雲飛、雲飛!」她興奮的回過頭來扯住他的手,
「我們在這裡做個鞦韆好不好?以後就可以舒服的坐在這裡休息,或坐或躺,哇!那一定很舒服。鳥語花香,嗯……可比人間仙境。你說好人好?」
「好,當然好,我馬上差人做一個。」
「太棒了!我愛你。」她大喊,摟住丈夫,啾的一聲送上一個香吻。
古雲飛感動的摟緊她,對她那容易滿足討好的個性充滿愛憐。她不喜綾羅綢緞,不愛珠寶首飾,卻只要一些新奇好玩的小東西就能滿足她。
感動於她毫無保留的愛語,他只能緊緊的摟住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信步走至池面上的九曲橋,看著池晨成群游魚追逐嬉戲。
「累了嗎?要不要到亭子里歇會兒?」他體貼的問,心疼的輕撫著那略顯蒼白的麗顏。
或許真是卧床過久,體力不濟,也有可能是懷孕的關係,歐陽雪此時還真的有些累了。「也好。」偎在古雲飛懷裡,隨他走到亭子里,他將她安頓在腿上。深吸口他獨特的氣息,「對了!你今天怎麼有空理我?不忙嗎?」
「咦!說這話好似為夫的從不陪你似的,你說,我哪天沒抽空陪你?」
「好嘛!算我說錯話。不過,通常這時間你不是正忙嗎?」
「還不是有人耍賴不吃藥,只好由我親自出馬嘍!」古雲飛故意逗她。
「討厭,取笑我!」
風峻恆遠遠就看見兩人親愛的畫面,終於知道眾人為何把這差事交給他,棒打鴛鴦誰愛做?不過,迫於無奈,不打擾不行,只好加重腳步,吸引兩人的注意。
「有事嗎?峻恆!」古雲飛首先發現他。
「嗨!峻恆,今天的打賭誰贏了?」歐陽雪笑問。她當然知道眾人拿她和雲飛的爭執打賭看誰勝誰負,誰順從誰,而且還知道是他和子揚起的頭。
「莊家通殺,因為你們各讓一步打平了。」他們賭的是誰勝誰負,沒想到大哥讓大嫂喝了葯,大嫂卻讓大哥准她下床走動,所以打平,肥了莊家。
「我想這莊家該不會就是你吧!」歐陽雪斜睨著他。
「大嫂不會是生氣了吧?」風峻恆看向古雲飛尋求答案,但古雲飛只是聳肩不語。
「不會,我怎會生氣呢!不過,賭金五五分帳。」
「什麼?!」風峻恆不依。
「不願意?」歐陽雪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大有你敢說不試試看的意思。
「願意、願意,小弟怎敢說個不字呢?」
「很好。咦!對了,你找我們有事嗎?」歐陽雪問道。
「哎呀!差點忘了提正事兒。大哥,子揚領著他父王上門提親了,堡主差我來請大哥前去大廳一同商討婚事。」
***
「雲倩!雲倩!」歐陽雪在半途和古雲飛分道,他往大廳去,而她則在迎春的攙扶下來到翠風樓。她一邊敲著古雲倩的房門,一邊大喊。
咿呀一聲,古雲倩將門打開,手裡還拿著本詩經。
「嫂嫂!你是偷溜下床的嗎?哥哥呢?」古雲情驚訝的扶住她另一邊,將她迎進屋子裡。
「沒有,是少主准許少夫人出來溜溜的。」迎春笑著代答,脫下主子的披風,拿在手上,恭立一旁。
「喔!」古雲倩點點頭。「原來如此。」
歐陽雪瞄了眼她手裡的詩經,桃夭篇!喲!這小妮子想嫁人了。
「在看書啊?是不是在念什麼『桃之天天,其棄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呀!」她對著古雲倩眨眨眼。
古雲情臉兒微紅酌點點頭。
「想嫁人啦?唉!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哦!」她戲謔的搖頭晃腦念著。
「嫂嫂別瞎猜了,人家才沒什想嫁人哩!」古雲倩說得言不由衷的。
「沒有?、真的?」
「真的啦!」
「唉!好吧!既然如此,我只好到大廳去,叫子揚把聘禮全拿回去,親事也不用談了,反正你不想嫁人嘛!」歐陽雪假意的邊說邊往外走。
「什麼?他……他來提親了?!」古雲倩焦急的上前拉住歐陽雪的手,「哎呀!嫂嫂,不可以去呀!」
「可是,你不是不想嫁嗎?放心,沒人會逼你的,嫂嫂會替你做主的。」
古雲倩急得漲紅了臉,不知該如何是好。迎春則在一旁掩嘴偷笑。
「嫂子,你又捉弄雲倩了。」趙子揚不知何時出現,優閑的站在門口,深情的看著古雲倩。「大哥正找你呢!」
「唉!有人捨不得了,好吧!反正自古以來,兒孫總是有了媳婦忘了娘,我這如母的長嫂只好認命的退下去,免得打擾了你們小兩口談情說愛了。」
「我看你是聽大哥找你,急著想去找他吧!」趙子揚戲謔的道。
「是呀、是呀!我當然急呀!急著去替雲倩退婚呢,反正他不想嫁嘛!」拉著迎春,歐陽雪哈哈大笑的逃命去。
關上門,趙子揚看著一臉殷紅的古雲倩,明知嫂子臨去前的笑是開玩笑的,他仍不安的問她,「怎麼?真不想嫁我嗎?」將她擁進懷裡,他可不許她說不。當初在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后,就決定儘早將她娶過門,而且一想到大哥大嫂那種經過死別的歷練就不禁打冷顫,相對的,對自己如此順利就得到了深愛的女子時,不禁感謝上蒼的厚愛。
「都已經是你的人了,不嫁你嫁誰?」古雲倩嬌羞的低喃。
他低下頭與她平視,「如果不是這樣,你就不嫁了嗎?」
古雲倩低嘆,這麼英俊倜儻、瀟洒挺拔、自信滿滿的他,又貴為小王爺,人品家世都是上上之選,何時變得如此沒安全感呢?
「我從十歲那年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愛上了你,你說,我不嫁你要嫁誰呢?我愛你呀!其實該擔心的反而是我才對。你貴為小王爺,是皇親,而我,只是個平民百姓,雖說古家堡被皇上賜封『天下第一堡』,但畢竟仍是匹配不上堂堂王府呀!門不當、戶不對;你說,你是不是因為得了我的人,為了負起責任,對大哥有所交代,才委屈娶我的?」
「傻雲倩,別胡思亂想,我如果不愛你,是絕對不會去招惹你,如果沒有打算娶你,也絕不會去碰你。過去,我一直認為我只是將你當成妹妹一般疼愛,但是後來才慢慢發覺,那絕不是兄妹之情,因為我不會只是看著妹妹就心神俱醉,痴痴迷迷,也不會因妹妹流淚就心疼得想將她緊擁在懷裡並吻去她的淚水,更不會時時情不自禁的想吻她、抱她、愛她,你說,如此強烈的情感只是責任嗎?我愛你呀!小傻瓜。」
「真的?」古雲倩聽得滿心歡喜。
「我何時騙過你呢?下個月初八,等著做新娘子吧!剩不到一個月了。」
「那麼快!來得及嗎?」
「當然得快呀!因為我想光明正大的擁有你,而且,說不定你現在肚子里,已經有個小倩倩了。」趙子揚調侃的道。
「不能是小揚揚嗎?」
「也許是小情情和小揚揚都有。」
幸福相擁的兩人,沉醉在愛情里。
***
風峻恆望著眼前的東西,兩道俊挺的劍眉緊擰著,這些東西已經困擾他很久了。而這些東西,也是和過去這五年來惟一的聯繫,因為他對自己失蹤的這五年,記憶全無,不只如此,他十歲前的記憶也是一片空白。為什麼他的記憶會中斷呢?
大哥和子揚並沒有過問他這五年何去何從,他也無法主動告訴他們,一來這陣子發生了太多事,他不想增加他們的困擾;二來,他也不知如何告訴他們。
桌上這堆東西,是他在絕情崖底醒來后穿在身上的服裝,雖然有火燒過的痕迹讓它稍顯破爛了些,但整體的樣式也還算清楚。很明顯的,它絕對不是屬於中原的服裝。而這屬外族的衣服和這五年來空白的記憶有關嗎?這些年,他到過何地?發生何事?為什麼會一點印象也沒有呢?一定有某件重要的事或東西或……人被他所遺忘,否則,他不會覺得他的心空空的,彷彿丟了什麼似的。
今天,在談好趙子揚婚事後,他突然迫切的想找尋答案,於是便將困擾多時的事告訴了古雲飛。
古去飛建議他找嫂子談一談,也許她會知道這種服裝是屬於哪一個民族的服飾。
歐陽雪在迎春的攙扶下,終於來到書房。古雲飛接手扶她坐好,遣退了迎春,馬上將事情告訴了她。
她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堆東西,天呀!這明明就是……
「你說這些原本是穿在你身上的?!」她不敢置信的看著風峻恆。
「是。」
歐陽雪驚訝的搖搖頭,仍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筠筠,你知道它們出自何處嗎?」古雲飛關心的問。
「知道,我當然知道,不過這太不可思議了!」
「怎麼說?」風峻恆焦急的問。
「它……它們是我那時代的衣服呀!」
「你是說它們是屬於未來的服裝?!」兩人同時驚訝的問。
「對,這套衣服我們稱之為西裝,是西洋人的服飾,為何我會說是未來的衣服呢?就是因為這款式是『凡賽斯』最新款的秋裝。嘖嘖,這套名牌西裝所費不貲喲!還有手錶,鑲鑽的勞力士,少說也要幾百萬,鞋子、領帶夾,全是名牌貨。嘩!這身行頭算算搞不好上千萬,天!我非常確定你一定是個大富豪。」
「這麼說,二哥這幾年是生活在未來嘍!」趙子揚不知何時又無聲無息的推門而入,臉上震驚的表情顯示他聽見了她的話。
「你怎麼來了?雲倩呢?」
「雲倩和岳母準備嫁妝去了。」他淡道,轉向風峻恆,「二哥,太沒意思,這麼重要的事,竟將我排除在外。」
「好了,子揚,別鬧了,峻恆現在沒心情和你抬杠。」古雲飛擁著妻子阻止趙子揚鬧場。
沒錯,風峻恆聽完歐陽雪的話,便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上。良久,他才抬起頭來,看著桌上的東西,幽幽地說:「難怪!難怪我聽到大嫂描述未來的事時,老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而且,我好像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一件我願意用生命去守護的東西……可我就是想不起來。」他有些失控,懊惱的捶著頭。
古雲飛上前抓住他的手,「別這樣,峻恆,一慢慢來,總會想起來的。」
「我想,我知道你是誰!」歐陽雪的聲音幽幽的傳進二人耳里。她看著手裡從西裝口袋找到的護照,這時候,她才終於了解命運婆婆所說的話。
眼前這個風峻恆,竟然就是明慧命定的愛侶,蓋依·戴維森,這到底是怎樣的一段命運牽扯呀?
她將護照拿給他們看。
「哇!竟然有如此精緻的畫像,好像真人一樣,那名畫師的功力真是一流的。」趙子揚一看到護照上的相片,驚訝的說。
「那不是畫像,它叫做照片,是用……」風峻恆突然停住不語,抬起頭對上歐陽雪的視線。
「沒錯,那是照片,可見你潛意識裡仍有二十世紀的記憶。」歐陽雪點點頭,為了明慧,他必須儘快想起來。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出入現在和未來,我只能把我所知道的,屬於蓋依·戴維森這個人的事告訴你,看能不能對你有所幫助。而且,你方才沒說錯,你是遺忘了一件對你來說很重要的東西,我也相信你願意用生命守護她,不過,她並不是物品,而是一個人,一個你深愛的女人,她叫做古明慧。」
明慧……明慧……
似乎有某個影像閃過風峻恆腦海,像是一群人在打架……一個女孩……我叫古明慧,她這麼說著。影像一閃而過,讓他來不及捉住什麼。
歐陽雪開始敘說古明慧告訴她的一切,從在開封街頭古明慧打抱不平出手相助,兩人陷入熱戀,卻因他父親的威脅致使古明慧逃回台灣;然後蓋依為尋愛人慾趕往台灣,最後飛機失事以及古明慧的痛不欲生。
「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了。」歐陽雪回憶著古明慧當初述說的過程。
「明慧……」風峻恆覺得整個心都揪痛著,雙手抱著頭,懊惱的扯著頭髮。「為什麼我想不起來!」他好恨自己的無能。「明明腦子裡有個模糊的人影,我知道是她呵!」
「你一定要想起來呀!別放明慧一個人在那兒傷心,我知道她好愛好愛你的,當初她才接獲你飛機失事的消息,已經痛不欲生的認為是她的錯,是她害死你的,因為你是為了找她才會坐上那班飛機,而我卻也在相隔不到十小時車禍過世,她也是自責是她害死了我,我好擔心她現在不知道怎麼了,是不是撐得過去……」歐陽雪想起可憐的古明慧,也不禁傷心的流下淚來,偎進古雲飛懷裡。
「明慧、明慧、明慧……」風峻恆低啞韻叫著,一聲聲都揪痛他的心。隨著每一聲吶喊,一幕幕的影像掠過他的腦海。
兩人相偎,在湖邊觀看日出、日落;在明媚的西湖上,深情的擁吻;在住所的廚房裡,一起享受烹調的樂趣,他偷拈一塊排骨吃,她則是笑著拍打他不安分的手;夜裡,在頂樓玻璃房裡,觀賞星空,她對流星許願,願永遠愛他;還有……那一夜,她離開的前夕……她將自己的純真獻給了他……
如何能忘?怎可以忘?所有的回憶霎時全回到腦海里,兩個時空終於有了交集。
明慧呵!你這個小傻瓜,為什麼把自己給了我之後,卻還選擇離開?你是存心讓我心疼至死嗎?
歐陽雪看著他變化萬千的表情,心底瞭然。「你想起來?」
他點點頭,然後充滿希望的問:「接下來呢?我該怎麼做才能和明慧重逢?」
歐陽雪愣住了,對啊!要如何重逢?命運婆婆只是說需要她幫忙,但並投有告訴她該怎麼幫呀!
「我……不知道。」她吶吶的說。
「怎麼會呢?」風峻恆狂亂的向前抓住她的手,「那個命運婆婆呢?她沒告訴你該怎麼做嗎?」
痛楚從下腕處蔓延至整隻手臂,天呀!她覺得自己的手快被他折斷了。
「放手!峻恆!」古雲飛發現她的痛,上前去撥開他的手,心疼的檢查她已經紅腫的手腕。「我體諒你的心情,但別有第二次,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別傷及無辜,筠筠並不欠你什麼!」心疼歐陽雪所受的痛,古雲飛嚴厲的警告他。
「沒關係,我沒事,峻恆只是急了。」她安撫著生氣的古雲飛。
「對不起,大嫂。」風峻恆頹喪的低下頭來。
「沒關係,我不怪你,其實我也很急,明慧是我惟一的朋友,我也很擔心她,可命運婆婆真的沒告訴我該怎麼辦?」
「也許是時機尚未成熟吧!」趙子揚突然發表意見,「我相信你們一定會重逢的,既然命運婆婆都站在你們這邊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目前我們只能等待了。時機一到,她會告訴你的。」
「對,一定是的,子揚一向很聰明,看事透徹且料事如神,不過,感情的事例外。」歐陽雪為風峻恆打氣,並不忘損一下趙子揚。
「等待……」風峻恆輕嘆,目前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為了滿足眾人的好奇,他開始述說自己的經歷。
十歲被綁架,逃跑途中不慎掉到山崖,醒來后便是處在古代里了,而且忘了過去的事。後來遇到風姓夫婦,他們收他做義子,教他語言和生活常識。十七歲結識雲飛和子揚,結為異姓兄弟,十八歲義父母雙雙過世,他才住進古家堡。二十一歲離堡,在絕情崖上遇到柳筠筠收買的殺手,被逼下絕情崖,醒來后,就在二十世紀了,同樣的,對於古代的事,全不記得。憑著兒時的記憶,好不容易和家人聯絡上,經過各項精密的醫學檢查后,證實了他確實是蓋依·戴維森。
於是回到戴維森家族,開始接受各種訓練,好準備當戴維森企業的繼承人。他是父親的獨子,算是正統的接班人,但他有個堂兄,多年來堂兄是惟一的繼承人,如今自己的出現,毀了堂兄的夢想,堂兄心有不甘,於是也處心積慮的想除掉他。
他和明慧的第一次相遇,就是他被人圍毆,明慧出於相助。他對她幾乎是一見鍾情,沒想到這段感情卻硬生生的被破壞。
當他搭機要尋回愛人時,卻發生墜機,他又回到古代,同樣的,二十世紀的記憶又不存在了。
眾人默默的聽著,這個人的遭遇太離奇了。兄弟兩人同時想到曾有個人,她說峻恆有著一番奇異的經歷。
莫非……怪婆會是命運婆婆嗎?
***
喝完趙子揚和古雲倩的喜酒,歐陽雪建議他們去度蜜月,兩人欣然接受,且已於昨日出發了。
她好羨慕古雲倩,因為她突然想到,來到古代后自己還未曾踏出堡里一步,她心裡決定,等風峻恆的事圓滿解決,她一定會要古雲飛帶她出堡好好的玩一玩。
將雪兒交給奶娘,吩咐傭人幫雪兒收拾行李,因為明天爹娘也要帶雪兒到杭州的大伯家拜壽,這麼一來,家裡就剩她和雲飛、峻恆三個人了。
正想往靜思樓的書房找古雲飛,卻在經過練功房時,看見風峻恆正在空地上發狂般的舞著劍,臉上那悲愴的表情令人心酸。同樣愛過,她能體會與愛人生離的痛苦,更何況相會的時間仍是無期,那種煎熬,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更何況,還明知道愛人正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雖說無常是生命的本質,雖說世間一切終將如夢幻泡影,雖說世事的變動不拘,遠在我們的掌握之外。但誰能遇上情關,仍能洒脫自在,無所掛礙?若真能如此,何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呢?
風峻恆終於喘著氣停了下來,劍尖抵地,低著頭,跪坐在地上,突然仰天凄厲的狂喊,「明慧!」
歐陽雪凄然的走上前,蹲在他身邊,環著他的肩,無言的給予安慰。
基本上,她對這種擁抱並無覺得不適,這種親人間互相安慰的擁抱,在二十世紀是很平常的。
而風峻恆呢?恢復記憶后,行為上多少有此一變化,生活於美國那種性開放的社會,對這種沒有色彩的擁抱更是習以為常,更何況他現在正悲慟萬分,對於一個惟一能和他暢談愛人點滴的人,他是急需她的安慰的。
兩人轉移陣地來到樹蔭下並肩而坐,談論著他們所知道的古明慧。
不知過了多久,風峻恆突然好亂的喊,「她現在一定很傷心、很絕望,她一定認為我已經喪命,她怎能承受得了?而我,卻在這裡無計可施。」他憤恨的捶著樹榦,直到拳頭出現斑斑血跡仍不自覺。
歐陽雪拚命抓住他的手,「別傷害自己,明慧不會希望你這樣的,你們一定會重逢的,一定會的!」她哭喊著。
他頹喪的將頭靠在她肩上,此時他只是個絕望的人,急需有人給他希望,給他安慰。
古雲飛震驚的看著前方相擁的兩人,一個是他的兄弟,一個是他的愛妻,他此刻真希望他是眼盲耳瞎,看不見這令人心痛的一幕,也希望這只是場惡夢,醒來后什麼事都沒有,但心裡那股被背叛的刺痛卻再再的告訴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想怒吼、想吶喊,他想狂奔、想逃竄,只要能遠離這令他心魂俱碎的場面。他也想上前狠狠的分開他們,好好的質問一番,但,他終究什麼也沒做,只是頹喪的往後退了一步,靠在樹榦上。
風峻恆首先發現他,抬起靠在歐陽雪肩上的頭,對他打了聲招呼,「大哥!」
歐陽雪聽見風峻恆的叫喚,也轉過身來,看見倚在樹旁的古雲飛,小跑步的投進他略嫌僵硬的懷裡。
古雲飛見他們並無一絲緊張,舉動仍是那麼自然無偽,硬壓抑住內心的波動,難道是他誤會了?
發現歐陽雪臉上猶有淚痕,他低聲問:「怎麼哭了?」
歐陽雪聞言又紅了眼眶,哽咽的道:「我和峻恆剛剛正在談論明慧,我看他那麼想她,覺得好感動,也好替他們難過。想到明慧此刻一定傷痛欲絕,而我卻那麼幸福的擁有愛我的丈夫和家人,覺得好為他們心酸,現在,也只有我能和峻恆聊聊明慧,安慰、安慰他了。」
古雲飛仔細的注視著她的表情,「方才你正在安慰他嗎?」
「算是互相安慰吧!談起明慧,我和他同樣思念著她。」
風峻恆走了過來,瞭然的看著古雲飛,他知道大哥誤會了。「大哥,你知道的,我們各有所愛,不是嗎?」
古案飛吐出一口長長盼氣,釋然的看著他,自己不該懷疑的,自己該信任他們的。
一手擁緊仍是茫然不解看著他們的歐陽雪,一手拍了拍風峻恆的肩,兄弟間的情感、默契和信任再次盈滿彼此心中。
古雲飛等他離開后,才摟著歐陽雪回到軒竹樓。
「這幾天忙著雲倩的婚禮,沒時間陪你,你還好吧?寶寶有沒有乖乖的?」輕撫著她微凸的腹部,內心盈滿幸福。
「還好,整天就是吃飽睡,睡飽吃,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你養的是頭豬呢!」懷孕四個月,她沒有絲毫害喜的現象,只有肚子較容易餓,也較嗜睡,其他一切則都很正常。
古雲飛笑著擁緊她,他很慶幸方才他沒有失去理智的上前責問她,否則,以他對她的了解,肯定需要很長的時間才會得到她的諒解。
此時,他突然好感謝上蒼,送來這麼一個令人憐愛的妻子給他。
「我相信上蒼不會厚此薄彼,峻恆一定會和明慧相聚的。」古雲飛有感而發。
「嗯!我也相信。」半躺在他身上,歐陽雪享受著難得的優閑時光。
」對了,雲飛,我們得快些寫族譜了,沒有族譜,很多事都沒辦法發生哦!」
「放心,我已經開始寫了。」
「真的?太好了,雲飛,我要一本特製的族譜。」一個主意在她心中形成。